雜談中國性文化

雜談中國的性文化

    中國文化是一種自我壓抑的文化，焦慮、疑惑、憂鬱、慕虛榮、不自信是這種文化的伴生症。中國人一輩子活得很累，很虛偽，總是活在別人眼光裏，所有的行為舉止都是為了別人的評價而為，忽略壓抑自己的內心感受，活了一輩子不知道自己的需求到底是什麽，自己來世一遭的意義在那裏。名聲、地位、財富成了衡量人生成功與否的標準。人為名利所累，忙忙碌碌臨到死，長長地一聲歎息。中國現有文化與西方文化南轅北轍，大相徑庭，就是與中國原始道義也相去甚遠。

 西方文明的核心價值是“民主和人權”，做為社會性的人，必須有賴群體才能生存，每一個獨立的個體有其決定群體走向的權利，也就是一人一票的選舉製度，在這個製度下的群體活動中，每一個個體都要約束自己，保證群體活動的可行性。做為群體活動之外的個體，每個人都有自由支配自己的絕對權利，隻要這種活動不傷及或觸犯他人的利益，也就是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裏可以為所欲為。

 中國文化（不是封建文化）崇尚的是“天人合一”，“萬物相通”也就是師法自然，隨心隨性地去生活，快樂健康地去享受生命。“民如野鹿”，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理念比現在西方的人權自由更加開放。在人與自然兩者中，更注重的是人，古書《十問》中的名句；堯問舜：“天下孰為貴？” 舜曰：“生為貴”。 生也就是生命，世間萬物生命是第一位的。儒教的基礎理論是唯心的。孔子的一個觀點就是；“ 世間萬物之於我來說，全在於我自身的感知，我睜開眼看到了，這個世界就是存在的，我閉上眼睛，關上心房，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這句話看似無理，細細琢磨，卻是很有哲理和智慧的。世界之於每個個體來講，你不在了，這個世界對於你就是不存在了。明白這個道理，會對自己的行為舉止，人生道路的則取有很大幫助。人的行動和對外部世界的感知，全靠自身的認知來決定，世間本沒有對錯之分，你認為對了，行動起來就沒有心理障礙，你認為錯了，它就是錯了。犯罪心理學認為，隻有所謂的“罪犯”，而沒有真正的“罪犯”，“罪犯”的罪是別人給定的，是強加在“罪犯”頭上的。從“罪犯”的角度看問題，他行動的理由和動機都是正確的，包括殺人，這也是西方廢除死刑的一個理由。因為常人無法真正從“罪犯”的視角看這個世界，對你不能理解的東西，簡單地從肉體上消滅，是不人道的。現行的“殺人償命”刑法依據，是從維護社會秩序考慮的，沒有去深層次考慮成就“罪犯”的社會責任。

       講了一圈兒，有點兒繞遠了，講到天人合一， 講到生命最為貴重,，自然就會與“性”聯係起來，中國人管命叫做“性命”，這是一個並列詞組，也就是說“性”和“命”是同等重要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古人對“性”的重視和開放程度。現代人過於虛偽，隻取其命的意思，對性的本意假裝看不見。古人講：“陰陽者，天地之道” ，也就是說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是以兩性為中心的，這種認識比弗洛伊德的理論早了幾千年。

          談到性，人們總覺著是個難以啟齒的話題，其實一個人能坦坦然然地談“性”，說明心理很健康，心態也很恬淡，清新，不做作。現在到處都有賣的劣質毛片，相信很多人盡管嘴上對此十分的鄙夷，多少也都看過一兩眼。這類東西很多確實沒什麽知識，也沒有美感，看了讓人作嘔。和好萊塢，花花公子製作的成人片，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在那些片子裏，你覺著那是人，不是牲口，有意境，有思想，有藝術，是一種享受。日本每到午夜，成人頻道會有一個性教育節目《女大學》，從生理到情趣，全方位的介紹性知識和性技巧。很多外國人都對中國的教育體係中沒有“家政”和“性”教育課程感到奇怪，很難理解中國人是怎樣過家庭生活的。所以，同為地球人，處在同一個時代，中國人的家庭生活，完全是“業餘”式的，由此可見，很多中國人的家庭生活根本談不上什麽質量，也屬於劣質毛片類的檔次。

         其實“性”是一件很平常，很自然的事。 食與性是人類最基本的欲求，一個人的食欲不好，吃不下飯，肯定身體有問題，一個人的性欲不強，不想做愛，那身體肯定也是有問題，兩者是完全一樣的。保持旺盛的食欲和性欲，也就是保持一個健康的身體。《黃帝內經》上講：“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無女無男則意動神勞，神勞則損壽”。

          保持食欲，可以在吃上變著花樣去做去選，中國人在“吃”上下的工夫，可以說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個填飽肚子的基本欲望，搞出來“ 煎、炒、烹、炸、煮”，種種手法，擺個菜盤兒，要 “色、香、味、形、圖”， 凡此種種，五花八門，把簡簡單單的一個“吃” 發展成一種文化，一種及至的享受。保持性欲，應該也是如此，否則就是有悖於自然。中國古人在這方麵的發展，已經到了相當高的一個境界，比起現在的西方文明有過之而無不及。曾在昆明搞的一個“性文化展”，很多出土文物就是證明，《春宮圖二十四勢》，其繪畫水平和推介的各種姿勢都很有價值。不過辦展的人水平太低，宣揚的不是文化，僅僅是淫欲而已。

 

 其實成人讀物，也即“色情文學”，是文學讀本中很重要的一大類。 北京大學教授張竟生是《性史》一書的作者，被稱作“性學博士”。張竟生在《性史》卷首寫道：

 “天下第一樂事，莫過於雪夜閉門讀禁書。”，

 人同此心，隻不過有些人遮遮蓋蓋，偷偷去讀，有些人襟懷坦蕩，大大方方去看。孔子曰：“食色性也”，毫不掩飾地將“色”歸於人的本性。在遠古時代，人們確實把性和吃飯看得一樣平常。《呂氏春秋》對進宮前嫪毐街頭顯能的描述就是最好的說明。

 一般人都以為佛教是講“禁欲”，不近女色的，可是佛像中卻有“歡喜佛”，講的是男女雙修，也能修成正果。印度廟宇中最著名的就是卡修拉霍的《性廟》了，上麵雕刻有上千種做愛的場景。

 隻是中國到了封建社會，婦女地位急劇下降，完全淪為男性的附屬玩物，在精神上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在肉體上讓女人裹小腳，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守寡殉夫的女人立貞潔牌坊，完全不把女人當人看。

 講究完美是人的天性。追求探討美好的性過程和琢磨研究如何把飯菜做得好吃是一樣的道理。兩者都是尊重生命，享受生命，提高生活質量的一種追求。

 《金瓶梅》號稱天下第一淫書，屢屢遭禁，可是手抄本兒卻從來就沒有斷過。毛澤東不止一遍地看過《金瓶梅》，對該書讚許有加，稱其為“紅樓夢的祖宗”，建議黨的高級幹部和專業研究人員好好看一看。為此中宣部，中組部召集出版社專門刊印了一些。我看過幾遍正宗原版的《金瓶梅》，並不覺著有什麽，也沒有因此去扒看女廁所，人們常把西門慶看作淫蕩的代表人物。而看完《金瓶梅》，掩卷之時，你會覺著西門慶是個很重情重義的真丈夫，李瓶兒既非寵妾，又非正室，李瓶兒從病到死，西門慶的關切悲慟之情，讓人不忍。及到死後多日，西門慶仍在夢中與之相會，驚醒之後的悵然若失有詩寫到：　

玉宇微茫霜滿襟，

疏窗淡月夢魂驚。

淒涼睡到無聊處，

恨殺寒雞不肯鳴。

 如果西門慶僅是一個無心無肺的淫棍，何嚐會有這份淒涼。

 

    家庭是現階段人的一種生活方式，也是私有製的一種伴生品，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私有製的最終消亡，家庭也會最終消亡。這是恩格斯在《家庭、私有製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的論斷，也是反對共產主義的人說“ 共產黨，共產共妻”的來源。

         婚姻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契約，既然是契約，它就有一定的約束性，既然有約束性，它就是特定時期，不得不為的一種無奈，既然是無奈，它就是反人性的，是必然要加以消滅的。所以很多人把婚姻比作“圍城”。 人的本性不分男女，內心裏都是不安分的，越是有思想，有能力的人越是如此，孫中山，毛澤東，劉少奇，蔣經國，宋慶齡，蔣壁薇……， 這些人可以說都是飽讀詩書的大家，如何做人為人，不能說不知道，可是在男女私情上都不是循規蹈矩之人，這從某個側麵也驗證了人的本性。人隻有一次生命曆程，這是自然法則，誰也無法超越和改變，就是幾萬年後也是如此，有獨立思想的人，是從自己的視角審視自己的生命價值，思想匱乏的人是從所處時代的環境來審視自己。 人類從原始社會走到今天，衡量人的規範一直是在變化的，就是中國的改革前後，人的觀念變化也是完全不同的，同為人類，地球上不同的地域，人的價值取向，道德標準也是相差甚遠。 所以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隻是一個自身認識問題。馬克思指出：“人類的發展是一個不斷從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的發展過程” 人的思想觀念也是這樣一個從必然到自由的發展過程。能夠讓自己超前享受到下個世紀的生活，為什麽非要戴著上個世紀枷鎖自己折磨自己呢？

         當然，人不能生活在空氣中，身在當世，就要遵循當世的基本法則，人是有思想，有感情，有責任感的生物，正確處理好各種關係是本分，也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對家庭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也必須為此做出犧牲，對此之外的東西，同樣要給予尊重，生命是上蒼的恩典，讓它發出最大的光與熱，這也是神聖的天職。

 我說上麵這些話，並不表示對家庭，家人不尊重，隻是從人的本性來闡述探討問題。車爾尼雪夫的《怎麽辦》這本書，確實值得一讀，雖然成書在兩個多世紀前，對現在的人們仍然會有很多啟迪。僅舉書中的兩個觀點為例；

         車爾尼雪夫認為，美滿的婚姻應該是一次以上的那次婚姻，因為在第一次婚姻中，你不知道婚姻是什麽，婚姻會帶給你什麽，也不知道在婚姻中你自己應該怎樣做。在你真正明白了婚姻的實質內涵，選取再一次婚姻時，你會清醒地知道，從婚姻中你想獲取的是什麽，在婚姻中你能給於的是什麽。

        車爾尼雪夫看到，人們在生活中，往往會由衷地去羨慕那些“成功人士”，頂膜禮拜那些扭轉乾坤的“偉人”們，被那些舍棄自己甘願奉獻，甚至犧牲的人物所感動。總是抱怨自己“生不逢時，沒有機遇”，卻從來不去想自己也能，永遠邁不出自己的第一步，其實認準方向，堅定地走下去，這個過程本身就十分快樂了，也無暇去羨慕他人，有的隻是學習與交流。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生命個體都是相互平等的，隻是所在的位置和從事的工種不同而已，所謂的偉人們，隻是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時間，選取了自己喜好的工作而已。要學會和習慣“平視”，這樣你才能自信和不自卑，不是偉人們有多高大，是你自己站的太低，有時甚至是自己站在坑裏仰視別人。學會“平視” 是自我尊重的基本。

   人的一切行動，隻要不是強迫的，他在從事這件事的過程中，心裏麵就會是快樂的，反之就是痛苦的。那些犧牲自己感動別人的人，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想這樣做，他要這樣做，他也是為了自己的所思而為。在別人看來難以忍受的痛苦，磨難或犧牲，當事人自己的心中卻是一種快樂。《怎麽辦》讀時要有耐心，細琢磨。

遮掩的東西難免會有一些醃臢，羞於談性往往在於談者內心的不幹淨。中國缺乏係統科學的性啟蒙教育，再加上封建文化殘餘的影響，使人們談性色變，避而不談以示純潔。性在當下還談不上“文化”，人們的觀念中還是將“性”與“淫蕩”劃等號。這種現象是一種不正常，是對人類最最基本生存方式的扭曲。形成健康的性文化需要全社會的努力，製定完善的早期教育是當務之急。

在虛偽中奢求真誠

魯迅文章裏講到有人生孩子道喜的事；最講真話的人往往是最不受歡迎的人。 現實生活中虛偽是一種潤滑劑。有了虛偽人們會感到自在一些，對此大家心照不宣，真的有什麽事誰也怪不到誰頭上。如果你不虛偽什麽事都實話實說，有了事大家就會怪罪你，說你是“烏鴉嘴”。

謙虛是一種公認的美德，其實也是一種虛偽。這一點在中西文化上有著明顯的差別。中國人請朋友來吃飯，為了好好招待朋友，會提早幾天就開始忙活，可說是百分之二百的盡心盡力。 可是當著朋友的麵，一桌豐盛的菜肴，會謙虛地說；“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而西方人則會說；“今天的飯菜是我盡最大努力，能夠做到最好的了”。以此表示對朋友或客人的敬意。如果中國人請西方人吃飯，還是這樣謙虛地說；“ 飯菜不好，隻是一頓便飯”。西方人會有被輕視，被侮辱的感覺。你不盡心，何必請我們來呢。

 虛偽已經成了中國的一種文化，滲透到每一個人的思想深處，大家有意無意地都在“虛偽”著。不虛偽的人會被看作沒教養沒禮貌不懂規矩。《孔融讓梨》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被當作教育孩子的經典，一代代地出現在課本上。做為幾歲的小孩子內心裏是肯定喜歡大個的梨子，好看的梨子。從那麽小的年齡，中國的教育就要求孩子克製自己的欲望，贏取大人的表揚，體會到虛偽帶來的虛榮。作為中國文化浸泡長大的人，一生都在虛偽，真的很可憐。 記得一次朋友請客，其中有幾個人不認識，主家稍稍介紹了一番，大家就抄起筷子吃上了。席間，有個新朋友客氣了幾句。事後，有人就不滿意地說，“該吃就吃，幹嘛那麽虛偽？” 生活中有幾個放下虛偽的朋友，放浪形骸，不拘形式地小聚，委實是一種快樂。夾雜著一些客氣，再好的飯局也會變成了應酬。

 什麽是虛偽？查字典：虛偽：就是虛假。不真實。不真實表達自己內心態度的行為。虛偽是人類後天在特定環境下逐漸形成的一種品質。誰也沒聽過；“這孩子，還吃奶呢，就虛偽透了” 這樣的話。繈褓裏是沒有虛偽的。虛偽也是人類獨有的品質。沒聽說過獅子、大象、阿貓、阿狗之類的會虛偽。人們常說，撒謊要有膽子，奸詐要有腦子，虛偽要有麵子。中國人活著很大成分就是為了一個“麵子”。若是赤裸裸地展現自己不罩上一件虛假的外衣會被很多人看不起，或者被說成不要臉不知羞恥。想起何遲的一個故事；講一個窮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為了表示自不但有的吃還吃得好。門背後吊著一塊肥油，一辮大蒜，每天出門前用肥油擦一下嘴唇，咬一口大蒜；然後打著飽嗝到朋友圈裏轉轉。別人一問；“吃了嗎？”，窮酸立刻胡擼著肚子，噴著大蒜味兒說道；“沒得吃，又是吃的豬肉餃子”。

明明在家裏可以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碗肥肉，在外麵也要故作姿態地說喜歡吃素。出門帶著兩種煙，高檔的是給人遞煙用的，低檔的是廁所裏自己抽的；女性的慕虛榮講麵子比男人更甚。就是找男友也是為了拿得出手做給人看的。婚姻中的家庭明明在家裏已到不說話的地步，在外人麵前還要裝得很親密，所謂的“家醜不可外揚”，就是這種虛偽。為了一個麵子，可以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糟蹋掉。中國人的虛偽可說是到了自滅人性的地步。在一個虛偽的社會，過於真誠會很難生存；但在可能的範圍，擁有一個相對真誠的氛圍，人生為此會過得愉快些。在虛偽中尋覓真誠，盡管奢求，但不是不可為。

 

 

 

《最蠢的一句話——你是最棒的！》

你是最棒的！”這句話到處都能聽到，這句話原本出自一則國外小故事，說這句話有背景有場合有原因，最重要的是這句話有指定的受聽對象。現在引到中國成了家長教育子女的口頭禪。無論什麽情況什麽場合，動不動就來一句，似乎這樣一說您的子女就真的能成才了。如果孩子聽信了這句話，他目前這樣就是最棒的了，不在思進取，豈不是耽誤了孩子一生嗎？“因材施教 ”是中國的一句老話，每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對孩子講的每句話也是要有針對性的。一句“你是最棒的”可以教育全天下的孩子，那真是化腐朽為神奇了。看到這句被捧為金典的名句受到越來越多的人仿效，真擔心所有孩子都成了最棒的，那沒有參照物的最棒不還是平庸嗎？經常與自己的孩子交流，了解孩子的所思所想，知道孩子心中的困惑，有的放矢地說句話遠比這句”金典“要金典的多。

到處聽到這句話，心想這幫家長怎麽對自己的孩子如此不負責呢？兒少期正是形成自己獨立判斷能力的時期，家長的每一句話，每一次對外界的評判都會影響到孩子，包括在家與孩子看電視那些有心無心的話都會影響到孩子。12歲之前的孩子會特別叫死理，你第一次告訴他如何去做某件事的印記是終生的，也是很難更改的。記得一次與老外聊天，對方問我“你們大學有家政係嗎？”據我當時的了解是沒有的，便如實告知。對方聽了很是詫異，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中國的媽媽們看過育兒常識的很多，但認真學過兒童心理學的不多。其實孩子們在其成長期，應當更關注他們的心理健康，並非隻是養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好父母。

《杯中物語》

*   鄉野中無序中的有序，雜亂顯現的自然是我從心底喜歡的那種環境。對人也是如此，喜歡素麵朝天，清爽幹淨的女人，總覺著不化妝的女人要比常化妝的女人自信知性；對男人，很是看不慣那些彬彬爾雅，禮數周到，故作姿態的男人，總覺著太重周邊和自身形象的男人胸襟太窄，缺少氣度，更喜歡和粗放型的男人打交道。說來說去，無論男女，喜歡不拘小節，自信有獨立見解的人。

*   看破紅塵”是很多人努力後不得意所找的一句自我安慰話。看破也即勘破，要想真正勘破先要有經曆，也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 ，要有一個從頭到尾的過程，要經曆過大喜大悲，嚐試過自己所求的最高點，也跌到過人生深穀的最底端，有過此等經曆，在理智比較之後的醒悟才算得是勘破。未經認真努力的人生就選擇退而避世，假托看破紅塵，這隻是一種懦弱和懶惰，也是對自己生命的不珍惜。

*  都市生活讓人變得瑣碎慵懶，頭腦整天亂哄哄的沒有思考，被動多於主動，每天都有被夾持脅裹的感覺，出門不出門都有種莫名的煩躁。回老家幾天，似乎那裏才是我喜歡的地方，關起院門看著灑滿一地的月光，聽著遠近時而傳來的狗叫聲，實實在在的存在感，真真切切的在生活，有思有念，有情有懷，我思故我在。靜夜裏推窗望去，目力所及都是人造的各種堆砌，表現的都是他人的所思所想與己無關，現代都市的landscape千篇一律，走到哪兒都差不多毫無美感可言。囚在蜂巢般的樓裏的人們時常相見卻從不交流，城市雖大人口眾多，在情感上卻是一座死城，整日匆匆忙忙沒有自我思索沒有相互交流的人群再多也是濁流，混在其中自然會渾渾噩噩失掉自我。厭倦了都市窗外的世界，很想宅在一處清淨的地方，一處月壓西牆仍可擁被暢讀的居所，一個日上三竿仍可夢遊懶床的去處。

*   “烏鴉落在豬身上，看見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這是一句常被引用的歇後語，可見黑色的豬在中國是多麽普遍。去菜市買肉看到特製的廣告牌“長白山黑豬肉”，猛然想起現在的豬都已經洋化，市場上所見的豬肉都來自白皮豬，黑皮豬幾乎絕跡，有個黑豬肉上市都成了稀罕，再看價格是白皮豬肉的四倍，這樣的價差居然生意很好，足見“物以稀為貴”確實是真理。對於吃貨來說見到久違的東西自然是不能放過，縱然是砸鍋賣鐵也要吃上這一口。幾番折騰最後吃到嘴裏，那叫一個香，果然是小時候吃的肉味兒。洋化這麽多年終歸是抖落不掉滿身的土渣，再白淨的洋豬也抵不過這土黑的本地豬香。真的不願看到那句老話變成“ 烏鴉落在豬身上，看到別人白以為自己也白”。

*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漂流在異鄉。

這是剛剛看到的唐寅病困潦倒命懸生死時所做的一首詩。詩意所述與我所說的陰陽無界極其相似，參透生死，人在世間也就沒什麽可累的了，也用不著什麽出家信教憑借外力來平衡自己的內心了。寫下陰陽無界幾個字後，也曾在網上查找過，竟然有很多人先於我用了這個字，可見感悟生死的人很多很多，悟出此理的人也是很多很多，今看到唐寅也有此悟，古人今人，本人他人，人眾思異卻同歸一理，不說此理唯一，也該是多少一派吧。陰陽派神氣在兩地飄蕩，無懼生死，身在心飛，不為雜事所累，輕看世人眉眼，活脫脫一個肉身與靈魂上的自我或分或合，出入隨意，一身兩命有陰有陽，俗也是己，雅也是己，自是一番世界，自有一塊天地。

*    每天早晨出門第一件事幹什麽？扔垃圾！每次提著沉甸甸的一兜垃圾去扔，總會閃過一絲感慨。你說這一天到晚忙的是什麽？總不能終極目的就為的是這兜垃圾吧。可想來想去，工作的目的掙錢，掙錢的目的糊口，糊口的目的有勁去工作。掙的錢買來糊口的食物，食物做好產生了這兜垃圾，垃圾無用隻能扔掉，食後的垃圾衝掉，錢=垃圾=廢物，最後扔掉。受苦受累最後兩手空空，食物之外的物件終極還是無用等同垃圾。以此推理，人活一生為了什麽呢？為了垃圾！長壽也好，美滿也好，說來說去躲不過每天提在手裏的垃圾，最終人也是垃圾臭塊地方。人生=垃圾，每每想到此，自覺高大的很，絕對哲學家的頭腦，一兜垃圾悟透人生，遠超蘇格拉底等輩的彎彎繞。

*    鐵雲先生有言：一蟻之饑，猶己饑之。一蝶之寒，猶己寒之。讀來鏗鏘有聲頗具抱負，檢索出處得自太古學派；一夫之饑，猶己饑之，一夫之寒，猶己寒之。再做細查《孟子·離婁下》中提到: 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猶己饑之也。自古天下文章一大抄，後進套用前賢精妙之句拿來己用，隻要運用得當自會令己寫文章增輝。然抄有抄路，寫有寫規，若是整段的拿來楞充自己的，那真是“門檻裏頭撅光腚——不要臉到家了”。文壇網站規定超過總字數20%的整抄就算抄襲不予錄用；科學論文但凡引用都要注明出處，即便有一處遺漏都難通過。網上看文見到不錯的進來看看，深佩主人的文采，一看再看，看到似曾相識的，以為遇到了真人，再加細看文章竟全是拚湊抄來的，隻是換了題頭，立時如蠅在喉，胃感不適，虛偽虛榮竟然到了招搖撞騙的地步，拿人東西臉都不紅。以文會友本無高下，隻在一個真字。

《公幹》

曾在科技口工作過幾年，主要在國際合作局負責國內的基礎科研項目與海外的同領域項目的合作與交流，對評審後提交的項目做最後審批和跟蹤。90年代初，能夠出國走走還是件令人眼熱的事，合作局的工作內容就包括出國考察，每年至少四五次，每次考察三四個國家。所看的都是世界最前沿的科研項目，能夠看到對撞機當場演示的人沒幾個；在近乎0分貝的靜室內體驗是什麽滋味兒常人是絕難想象的；沙漠中一眼望不到邊的太陽能聚光陣，高倍電子鏡下的病毒形態，......,

審批項目，越是有問題的越是有背景，曾經遇到一個關乎北極考察的申報，看資料明明是個類似夏令營的活動，卻說成是科考，堅決不與通過拒絕簽字，有人托話來也不買賬，上級得罪不起申報人的背景，將項目變通後由其它部門批準了。口號都是喊給普通百姓聽的，公正從來都不是平的。特別是一些自以為丈夫是多大人物的太太們，直接打電話給你，一嘴一個；小X呀，小X呀，你最近想去哪裏呀，想不想去.....。居高臨下的強調聽著讓人惡心，語氣就像哄孩子。對這類太太們從來都是公事公辦，沒有好臉色，由此得罪了不少有人認為的粗腿，由於這些太太們的多嘴，連帶鄙視那些所謂的人物。崗位不錯，但環境惡劣，許多類似的原因讓我辭職，心情不愉快，又不願隨流，隻有自己走開。人活著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李白下舟還是乘舟》

人生多離別，想起詩仙那首詩：李白下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為了檢驗記得是否準確，網上查看此詩，不知怎的所用的都是“李白乘舟將欲行”，一個“下”一個“乘”，意境大有差別，記憶中絕對用的是“下”，下舟是剛剛邁腿進到船裏人未站穩，尚未就坐，此時的狀態正對下句的“忽聞”二字，人剛剛下舟是背對河岸的，歌聲驟起驚覺回頭，看到汪倫一腳上下踏拍，眼視自己深情吟唱的樣子，感從心來留下此詩。若是用乘舟就沒有這些動態感，李白安安穩穩做好了麵朝汪倫，汪倫見狀腳下起拍開始吟唱，場景呆板死氣，絕沒有下舟來得生動。想來一代詩仙的李白絕不會選用“乘”字，失了自己的靈氣。一首好詩，字本就不多，定要好好斟酌，月下老和尚的“推敲”二字就是範例。李白這首詩講的是朋友間的離別之情，雖有些矯情，卻也是人之所望，誰人不想有個情深深過千尺潭水的 知己朋友呢。

網上查證，都是“乘舟”，這個沒錯。，可記憶裏頑固的就是“下舟”非“乘舟，記憶中看的那個版本還有插圖，是墨線勾勒的白描，李白彎腰曲背一手扶在船幫上仰頭看著岸上的汪倫，若是乘舟應是坐穩坐好才對。下與乘兩相比較還是感覺用“下舟”更好。唐詩流傳至今千多年，必定會經過多次刊刻多次校正，後人痕跡在所難免，能做更改的人絕不會放棄顯示自己“聰明”的機會；就像現在教科書上度量衡的更改，將沿用千年的“斤兩”更改為多少多少“克”，90後根本沒有斤兩的感念，丈尺寸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誰能說得清“千鈞一發”的千鈞折合成克重是多少克呢。更改古詩的人俗了自己俗了古詩，提議更改教科書的這幫家夥更是鼠無寸光的文化敗類。

 

《距離產生美新解》

“距離產生美”這話一點不假。人生最近的人莫過於夫妻，真夫妻沒有不吵架的，之所以用真這個字，就在於領了證過了一輩子未必就是真夫妻。那些說一輩子沒紅過臉過日子的人，隻是找了個伴兒，相互陪伴而已。多數婚姻隻是一種契約，一種互補與交換，少了情感的夫妻談不上是真夫妻。有位女性朋友直斥結婚證是給強奸罩上了合法的外衣，結婚僅一年堅決的離了婚。距離產生美，美在距離兩個字，這個距離可以是兩地相隔的距離，可以是半知半解的距離，亦可是情感交流深淺的距離；相隔遠了相互看不清，交流不透徹，情感半隱半露，由於距離產生的模糊，自我猜測想象的成分多，各自還在展示和掩飾，於此美好自然多於不好。霧裏看花，隔牆聽音，人的本能自會擇優去劣，自欺自娛。有位同學畢業不久就結了婚，再聚時一肚子牢騷：在學校一個床鋪一副碗筷過得挺好，怎麽他媽的兩個人床鋪並一塊生出這麽多事。學校一人單過可勤可懶，碗筷刷與不刷悉聽尊便，晚上和哥們兒聊天可以不看時間；婚後一切瑣事撲麵而來，再加上有了那個證件的約束，雙方真麵目盡數全露，沒了距離的遮蓋自會生出許多落差。台灣李傲與台灣第一美女結婚數月即告離婚，給出的理由竟是女方便秘時的樣子實在太醜。如此短壽和離婚理由能說他們在一起的關係是夫妻嗎。網上交友似是同理，保持一定距離彼此客氣關係可以長久，走得近了，就有個遠近親疏的問題，一方疏忽另一方會感到被冷落，暗中生氣對方不知就會產生惡感，惡眼看人就會越看越別扭，就此生疏成了路人。人人推崇自然，各個口說隨意，其實大可不必當真，隻有真正自信的人才可自然才可隨意，在乎別人是自己的事，被人在乎與己無關。“距離產生美”是說給不自信的人聽的，那種美要不要兩可。真夫妻打破了頭絕不會傷筋動骨，日子照樣和和美美。真朋友相互揭短，越揭走得越近。（嗬嗬..... 又是一通昏話）

 

《路本沒有對錯》

 

到陌生的地方遇到這樣的岔路口，放誰也會猶豫一下，其實隻要把握住方向不轉向，任走就是了，條條大路通羅馬，逐路同歸，套用魯迅那句話：“世間本無路，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沒路都能走出來，更何況眼前隻是岔道而已。現實的路與人生的路無所謂正路歧路，關鍵是方向，所謂的歧路有時候反倒更加精彩更加有味，否則也不會出來這樣的句子：別人嚼過的饃不香。走常人沒有走過的路，賞別人未曾看過的風景。千山有路我不尋，獨辟蹊徑踏雲端。

 曾經看到一句話，大意就是：人生的路沒有對錯，隻有你不斷的努力來使你當初的選擇變成對的。

 

很多事都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是脫靶而飛紮到哪兒算哪兒也要努力自己創造環境爭取最好，否則隻是悔恨埋怨於事無補反倒鬧得自己天天不愉快，主動與被動的生活態度截然不同，人生本就苦短，最怕的就是自己對自己沒信心，聽天由命的過日子。

《天下貪人一個相》

俗活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套用過來：天下貪人一個相。內心貪婪的人久而掛相，滿臉透著的都是極其低俗的欲念，陰險狡黠，小人得誌，鬆垮垮的一臉贅肉，張嘴呼出的氣都是渾濁的。今天去土地規劃局辦事，一個主事的小頭頭跑前跑後十分賣力，原因是工程部的一位部門經理打了招呼，這件事先要經過工程部的手，經手時那位經理明著就張口要錢，地方的潛規則，不給的話拖你一年也有可能，入鄉隨俗，明知歪風也隻能屈從，成了被動的賄賂者。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世界各地一個樣，那位經理由此和這位叫Jimmy的打了招呼。基本手續辦完，這位Jimmy悄悄地告訴我大後天就開審批會，錯過了要等兩個月以後，我的文件還差一封地方政府的批準函，若需要的話他有個朋友可先打個招呼。有點兒權就要橫刀榨一把，是個窗口就要刁難人，這和國內一個樣，想起國內那些人摸狗樣的家夥們，看著Jimmy皮笑肉不笑的狡黠樣子，真恨不得一拳揮過去。衝動過後，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他若打個電話給他的朋友告訴拖一拖，這一拖就是兩個月實在是擔不起。中國老話說：閻王好鬥，小鬼難纏。拍就怕這些跑腿的辦具體事的小鬼兒們。心裏發怒說出的話卻是：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要是請朋友吃飯會主動介紹一些好吃的菜，這類的應酬，菜單拿給他讓他自己看吧。看他滿臉茫然地看來看去不知所措，愈加起勁地說隨便點什麽都可以不要看價錢。慌亂半天他也不知點什麽好，我把旁邊的工作餐單拿給他，他一看這個簡單，連連點頭就是這個了，要了一份蔬菜大蝦米飯了事。吃人的嘴短，過後Jimmy連連說謝謝，給了我那個人的聯係電話，打過去一提Jimmy果然靈通，約好了明天早上九點見麵。老話講人窮誌短，為了一頓飯可以不要人格，不發達國家的普遍貪腐，不管製度如何，都是生在一個窮根上。

《人的眼界高了，心性自然會高》

再看《老殘遊記》感覺大有不同。遊記補篇第五回；俏逸雲除欲除盡，德慧生救人救徹。這一回裏麵尼姑逸雲的一段話超凡脫俗很有見地。人的眼界高了，心性自然會高，心性高了自然難被眼前的瑣事俗念所幹擾，人豁達了也就不以俗為俗，身心可以兩用，用逸雲自己的話講：“我把自己分做兩個人；一個叫做住世的逸雲，凡我應做的事都做；又一個我呢，叫做出世的逸雲，閑暇時就去同那儒釋道三教的聖人玩耍。人間英雄推到三教的聖人，這世間就沒我中意的人了，既沒有我中意的，反過來又變做沒有我不中意的人。”悟性到此應了《金剛經》的：無人相，無我相。老殘借尼姑逸雲說出的話應該是他本人對人世的參悟，書中原文一層層剝開，由淺入深，值得一看。

《事後大明白》

有人說：做人要做到“知足知止”由此才能日日常樂，事事遂心。見後稟性難移，又是一番雜論邪說，白的也要說成黑的。由此生出下麵一論：有句老話：人貴有自知之明。一個“貴”字說明人鮮有自知之明。知足知止，首要前提是先要有“知”。智者言：實踐出真知。脫離實踐的真知灼見是沒有的。知之而後明，先知先覺的人隻是書上說的。所以人要做到“知足知止”，一個是頭撞南牆，碰得頭破血流，知難而退的“知”，一個是遍嚐五味後，無鮮再嚐，知其不過如此的“知”。“曾經滄海難為水”是一句人人皆知的話，隻有“曾經”了，經過了，達到極點後向下看，萬物皆俗，諸事無趣，如此才能做到無欲無念，人身無欲念，自然百邪不侵，就此“知足知止”，遊樂於內心的恬淡，靜逸於自然的天地。未曾經曆者，僅憑一句規勸，是絕難做到知足知止。人都是事後大明白，否則就不會有“後悔莫及”這幾個字了。

《十個不勝其堵》

金聖歎的三十三個不亦快哉很多人有模仿，說自己快哉不會得罪人，僅是一樂。若是說自己不勝其堵，必然會涉及某些有此習慣或癖好的人眾，也必會有人自動對號，若此必招人罵；“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麽德行。”當然說說無關任何人痛癢的天氣環境，不但不會招人罵，或許還會引起共鳴。不過本人很信一句街頭巷語：“不挨罵長不大”。想來想去不勝其堵的事都和人有關。 1）乘地鐵好不容易有個坐兒，旁邊的一位拿出指甲刀來，旁若無人地開始剪指甲，剪下的指甲劈啪亂蹦，隻得站起來另尋別處，不勝其堵。 2）坐飛機，旁邊一位佳人，心中竊喜，盤算著怎樣和佳人搭腔解悶，廣播響起提醒乘客關掉手機和一切電子設備，飛機徐徐升起，佳人卻掏出手機給親愛的發微信，小聲提醒，佳人白眼一翻繼續微信，小聲變成了怒言：真他媽的無聊！不勝其堵。 3）車牌限號，改坐公交出行，車上人多，你擠我晃，有位大爺坐著還嫌不夠舒服，二郎腿一翹鞋底上翻，把公交當他們家了。不勝其堵。 4）家有來客，進屋帶著習慣，將隨身帶的鑰匙手袋劈哧啪嚓扔在餐桌上，挪開擦也不是，不擦又如何吃飯。不勝其堵。 5）公事應酬，無奈上桌，吃飯就是吃飯，來個多事的，起身說些套話，逐一給各位敬酒。走到身邊來個先幹為敬，一仰脖喝下一杯，底朝天拿著杯子讓大家瞧。無心陪此類向頭頭獻媚，一陣尷尬，“您隨意，您隨意。”不勝其堵。 6）排隊等公交車，暑天太陽當頂汗水肆流，隊伍長長一溜，好不容易快到前麵，來了一位花枝招展，話也不說在你旁邊一站，好像衝著她的臉蛋你就該給她加塞兒才是，同樣不言不語，及到車門伸出胳膊一擋等到後麵人擠上來，抽身上車，看著花枝招展在車下惡相怒罵，雖有快意卻也是不勝其堵。 7）辦公電腦也是個人專用，雖無什麽秘密，臨時外出回來有人正在你電腦上鬼鬼祟祟，抬頭見麵盡是尷尬。不勝其堵。 8）半熟不熟的人一起吃飯，臨到買單，非要掙個你死我活，俗不可耐，若買你買，覺不領情。不勝其堵。 9）有人托你辦事，笑顏滿臉，恭恭敬敬，一旦不成，頓時滿臉掛霜，形同路人。心中暗慶，多虧沒成，被人算計利用。不勝其堵。10）都說“禮多人不怪”，就怕那些放下東西就走的人，雖說好意，但欠人情麵必要償還，來來往往，不見情深，隻添煩惱。不勝其堵。

 

《散記四則》

*  周六本該休息，卻要全天加班，好在早起天是陰沉沉的，雖說不怕日曬，但一身汗水黏黏糊糊的畢竟不太舒服。若是大雨滂沱則更加痛快。記得有個電影叫《Singing in the rain》，不用看片單看名字就夠浪漫的了。想來“Working in the rain" 也是不錯的吧，少了些柔美，但多了些豪邁。有雨有風，有雪有霜，是大自然在給你增添情趣，不知為何許多人卻唯恐避之不及。談到浪漫很多人拿雨中共用一把傘說事，其實這種小資調的卿卿我我，哪如兩個人澆成落湯雞的樣子，光著腳丫提著鞋，相互指著對方的醜樣哈哈大笑來得痛快。

 

*    今日加班出來有些晚，操場上竟然一個人沒有，問保安，保安說人家都練完走了，幡然醒悟，原來自己來的有點晚。偌大的操場照明不開，僅在遠處有幾隻街燈閃著螢光。好在今晚的月色十二分的好，渲染得天地之間如紗如幔，紅色的跑道，綠色的球場，平時灰冷冷的看台也顯得有些柔美。滿天的薄雲被月光輝映得五顏六色，十六的月亮膨脹得有平時兩個大，玉兔，桂樹清晰可見，望穿雙眼卻不見嫦娥；人走月移，月飄人動，彩雲繞月，月在雲中，隨風吹來那首人皆詳熟的《彩雲追月》，絲弦琴鈸，笛簫瑟阮，踏著曲牌的音律，一步一行，一行一頓，長空且舞舞銀光，大地作和和梵音；世間無我，我在天，天上無我，我在地，此時，彼時，他時，今宵，今夜，今晚；身邊無酒多寂寞，有酒不讓李太仙，舉杯邀月彩雲過，對影不在人孤單，無月無影亦無人，魂在神在心自安。一曲終了，人醒如初，前不見人領，後不見人追，還是自己獨自跑吧。

 

*   網上看新聞，評論欄裏有句話讓人想起帶團出訪時的趣事：人們聊天，有位說：“美元的含金量比較高。”，另一位聽到了，趕緊掏出一張美元對著光線照，想看看裏麵的金子有多少，看完還認真肯定地說：“是比較高。”。這位腦子裏美元含金量高，是紙幣裏真的多擱了點黃金。一次吃早餐，有位想吃煎蛋，煎蛋師傅問：“要糖心的，還是實心的？”這位答道：“要糖心的。”，吃的時候連連讚許：“這蛋還真有點甜，好吃。”，想當然想的有點過，糖心指的是形態，和味道一點關係沒有。知識有多有少，就是無知也不可恥；就怕什麽都大明白，不懂裝懂，還要在人前賣弄，楞充大鉚釘，想顯得高人一等。虛榮騙人害己，往往成了別人的笑柄自己還不知道。說別人，自己屎殼郎的時候也不少。（歇後語：屎殼郎趴在鐵道上，楞充大鉚釘。）

*    前天做Salad剩下半顆洋白菜，今天拿在手裏不知做什麽好，一眼看到櫥櫃上的半瓶西紅柿醬，“波蘭紅菜湯”，馬上想到了這道湯菜；饞癮上來，食材不對也要吃，沒有牛肉用香腸替，沒有土豆換芋頭，胡蘿卜洋蔥柿子椒，黃油薑片新鮮奶，基本東西都在。打開火化開黃油，把各類菜蔬煸炒一遍，同時放鹽入味，炒至略微變色放一邊待用；再化黃油，放入洋蔥碎末炒香，倒進西紅柿醬小火慢炒直至聞不出生味兒；將其它炒過的菜蔬與西紅柿醬一起再炒，醬炒均勻後加入熱水，熟牛肉（香腸，泥腸，火腿…..）和薑片，滾開後小火慢煨，十幾分鍾後加紅酒，滾幾滾後加鮮奶，略等片刻關火待食，隻用鹽和糖調味，酸味不夠可用白醋調，切記不可用醬油醬料。食用時佐以烤幹的主食麵包片即可。北京現在雖有多家餐廳供應“紅菜湯”“羅宋湯”，但還是莫斯科餐廳和新橋飯店的“波蘭紅菜湯”味正。莫斯科餐廳在北京動物園東側，新僑飯店在崇文門十字路口西北角，若是這兩家選一，當然還是去莫斯科餐廳為好，就餐環境莫斯科餐廳要好得多，在這裏是享受，在新橋是吃飯。

《血糜血》

一次做出國體檢，抽完靜脈血，繼續做下麵各項。快檢查完時，聽到一位護士叫我的名字，舉了舉手表示聽到了。那位護士走過來，還沒站穩就急急的和我說；“你的血不合格，你看，你看。”護士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玻璃試管遞到我眼前。我一看試管裏麵的血，血清部分渾濁不清，著實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呢，別不是真得了什麽大病吧。護士看我有些緊張，開口告我：“這叫血糜血，化驗不能用，兩周後再來抽一次血。”聽護士這樣說，更加困惑，問道：“怎麽會有這種情況呢，我以前檢查從沒遇到過。”護士見說，眼睛猛然一亮，一根手指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然後把手指點在嘴唇上，開口神秘兮兮的問我：“說，你昨天是不是吃什麽好吃的了？”，我一想頭天晚上吃了一根野海參，不知算不算好吃的。告訴護士，護士眼睛樂開了花，像中了彩票似的興奮：“我說嘛，準是吃了什麽好的，海參就夠了，還是什麽野的，那不就更厲害啦。”。解除疑惑，心情放鬆下來，又知道了野海參有這麽厲害，意外加收獲，真是不錯。吃過巴新真正的野海參，再吃大連青島的梅花參，絕不是可比的。野海參不管煮多久，也不會鬆散化開，入口彈勁兒十足，咬起來筋道有味；人工海養的梅花參稍微過火嚼起來就軟塌塌的，自身沒什麽味道，全靠炒製的醬汁來提味兒。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確實如此，吃過好的就不願吃次的，吃了次的就不想吃孬的，吃過孬的就不想吃賴的，....... 總之人是一邊往上走，一邊給自己後麵撤梯子，隻上不下，走到頂也就寡然了，淡定了，天天野海參也不會再有血糜血了。嗬嗬.......

《貴在堅持》

俗話說“貴在堅持”，之所以“貴”，就在於堅持一件事很難，很少有人能把這件事做完做到底。凡是需要堅持去做的事通常都是心裏不願意或心裏犯怵的事，同時又是主觀上認為必須要做的事。主觀上的必須與心裏的不情願和犯怵如此形成一個矛盾體。能否堅持，也就是說這個矛盾體的兩個方麵誰更強大，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問題。堅持靠什麽？靠毅力；毅力是什麽？毅力就是憑借主觀意識強迫自己行為的能力。凡是能力都是可以培養的，人通常總會為自己的未能堅持找借口找理由，同時又羨慕佩服別人的堅持和毅力，從未想過去培養自己的毅力，好像別人的毅力是天賜的。毅力的培養可以通過刻意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來實現。記得少時恨自己沒有毅力，幹任何事不能善始善終，總是虎頭蛇尾。為了改掉這個毛病，就去選最不喜歡的事去做。當時最不愛聽的就是京戲，到處都在放總是那麽幾個，尤其不喜歡京胡那尖利刺耳的聲音，覺著比噪音還噪音。最不喜歡也是最好的培養毅力的手段，決心下定，周邊四鄰造了殃，天天殺豬聲起，一拉竟拉了四年，從擾民到聚民，一天不拉總讓四鄰喜歡唱兩嗓的戲迷責怨。四年走過，增強了自信，喜歡上京劇，還會了一手自娛自樂的技能，可謂是一舉數得。這段拉京胡的經曆讓我在其後的路途上獲益匪淺。在這裏每天寫作業，也算是一寫五年吧，有人說我喜歡寫作，有人以為我是為了某種目的去寫，其實人生的最大樂趣是自己戰勝自己，我是在享受那些不願寫懶得寫的時日終究又去寫了所帶給我的快樂。人生沒有自己的目標是空耗生命，有了目標時時去盯著那是妄想，做人要想有發自內心的快樂，就要體驗一下戰勝自己的那種滋味兒。在這遠離親人的異國他鄉，在每天極度無聊的工作中，我為自己規劃了這樣一個寫作業的項目，其中有懈怠，有勤奮，有放棄，有堅持，繁花似錦，五味雜陳，回首再看這些文字，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人生的色彩隻有自己找地方去塗抹，人生的滋味兒隻有遍嚐五味才知道那種最對胃口。五年走過，看似孤獨，誰知這一番作業是我最忠實的夥伴，有了他的伴隨，審視了自己，娛樂了好友，留下一堆雜七雜八待年老時可以打掃光陰的東西。

《雨中半日閑》

雨天裏想著勞工們也不會上現場，與其在屋裏悶著還是到勞工點看看，聊聊天侃侃山，或許還能下幾盤棋。接連的雨讓氣溫已經降得很低，車窗的玻璃蒙上一層薄薄霧氣，大雨中無法打開車窗透氣，隻好把空調調到除霜檔，雨中行走的人寥寥無幾，公路上的車也不是很多，四周顯得異常的安靜，一路泥濘顛簸來到一處勞工點。

不到11點，幾個勞工已經擺開架勢喝上了悶酒，見我到來，慌忙起身給我讓了一個坐位，讓座兒的隻能站在一邊端著碗吃了。和這些勞工相交甚篤，我也是毫不客氣，當仁不讓。一瓶酒已經分到各自的杯子和飯碗裏，再找杯子也沒有了。看我麵前無酒，一位勞工把自己正在喝的殘酒“砰”地一聲墩在我麵前；“喝這個！” 中國白酒在這裏是十分珍貴的，能把分到手裏的酒讓出來是需要很大決心的。平時寧願渴著也不會用別人的水杯，這位勞工喝過的殘酒，我喝起來竟一點心理障礙也沒有。邊喝邊聊邊吃，食堂打來的兩個小菜，各自不一的簡陋碗筷，與這些弟兄們在一起，吃什麽都覺著很對胃口。若真的有什麽前世，自己的前世就是他們中的一員，自來的那種熟悉，自有的一份親切，找不出理由為什麽。

一個簡陋狹窄的集裝箱裏麵擠了六個鋪位，沒有窗戶，沒有亮光，大白天黑洞洞的像在窯裏。廚房也是設在集裝箱裏，一葷一素一飯天天的夥食，除去逢年過節幾天的改善，常年如此，吃雞吃到想吐，難得更換其他肉類，因夥食有標準，雞肉最便宜。廚師是位十分老實木訥的人，每次過來，這位師傅總會找到一副碗筷洗了又洗甩甩幹再遞到我手裏；送回碗筷時，他總搶著要刷，我則堅持自己刷，又不是沒長手。每當這樣，這位師傅總是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一邊，像是犯了什麽大錯，說誠惶誠恐都不為過，看一會兒，有時他會一把搶過來刷，邊急急忙忙地刷，嘴裏總是會說；幹這個我習慣了，習慣了。最辛勞的人，內心也是最自卑的人，相貌堂堂，三十幾歲一條漢子，表現得這樣唯唯諾諾，或許惶恐的僅是那手中捧起的飯碗！寫到這兒又想詛咒，但詛咒誰，詛咒什麽呢？

不知什麽時候兩條狗，母親和兒子，悄悄地溜了進來，撿拾掉在地下的雞骨頭。看我舉起手機對著它，小狗崽好奇地瞪著眼睛看手機。

喝過酒，看著外麵陰霾的天空綿延的細雨，這些漢子們開始想家了，想家中的孩子，想家中的老婆，想念年邁的父母。都說出國了，開眼了，去掙大錢了，帶回去的照片都是西服領帶一臉燦爛，背景也是令人羨慕的風光和現代都市。在家盼望親人回家的妻子家人，有誰能知道這些漢子們在外吃的是什麽苦受的是什麽罪，兩年一歸的內心苦悶是如何打碎牙往肚裏咽。不多的兩盤菜，盛在碗裏飯，誰也無心多吃一口。

《無根由的評說》

沒有看過莫言的作品，僅是從各種評論和摘抄上有些了解。對不了解的事物進行評說，是種不道德的行為，看了一些相關的報道，又總覺著有幾句話想說，道德與否還是隨它去吧，總比讓自己憋著要好。
    不談政治，單就文學成就上講，這代人的作品似乎出不來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巨作，時代使然，平庸的時代隻能出平庸的作家。諾貝爾獎的政治傾向性和種族歧視性早已盡人皆知，不帶偏見的公平從來就是沒有的。莫言重筆墨染下的那些小人物，被評委們認作是中國人本性的真實。

    對比莫言與魯迅筆下的人物，一個寫的是魂，一個寫的是形；一個是痛心疾首的警醒，一個是白描加上重彩的敘述。偉大與平庸，除了文字的功底，更在文章自身的立意，掩卷之後讓人思考文章之外的書是精神上的營養；看過之後隻是陷入情節描述的回顧，這樣的書隻是解一時之需的充填。不管如何，相信莫言寫的是一些真實，恭喜莫言，領到一筆獎金，在全世界收取版權費，是在做實實在在的貢獻。

《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母親在姐姐家住將近兩年了，這次回來單獨和母親在姐姐家住了些時日，從平日母親的習慣可以看出姐夫對母親的關愛。此時正是吃瓜的季節，買了幾個青酥瓜給母親，洗淨後給母親，母親拿來一咬問道；這瓜你沒削皮吧？ 原來姐夫拿給母親的水果都是去掉皮的，從來沒讓母親吃過這樣的瓜。 晚上睡覺，母親告訴我陽台的窗戶怎樣開怎樣關，留哪個窗口不會吹夜風，這些都是姐夫每晚要細細檢查的；母親現在有些小便失禁，屋裏有個坐便器，每天一有了尿液姐夫看到就會端走倒掉細細的把便器刷洗幹淨；姐夫除了服侍母親的日常生活，每天早晚為母親量血壓；這次母親突發高血壓，我給母親服了藥，母親對我說每次血壓不正常，除了服藥，姐夫還會給她按摩幾個穴位幫助緩解不適感。天氣好時，姐夫和姐姐會推母親下樓乘涼和同齡人說說話。姐夫的母親在他高中時癱瘓，哥哥姐姐們都已工作沒有時間照顧，姐夫一人承擔起全部照顧他母親的責任，這一做二十三年，因有老人的拖累耽誤了他的個人問題，直到遇到姐姐。如今姐夫每天接續伺候老人，隻不過換了一個母親。姐夫就讀師大附中，學習成績相當好，小提琴拉得也很棒，曾經通過總政文工團的專業考試，這樣的一個人甘願放棄自我為他人作犧牲，我隻有感激和欽佩。老話說：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看了姐夫家編撰的家書和照片，我理解了這句話，明白了姐夫為什麽做得這樣好，這樣心甘情願。

《一腳踢飛個癩蛤蟆》

今天去體育場跑步，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場地的照明不是很好，僅在四個角落有四隻普通的路燈照明，顯得影影綽綽，昏暗不清，甚至有些怪異。跑了幾圈僅剩的幾個其他人也走了，場地上隻剩下我一個人。天熱又悶，渾身上下水澇的一樣。圈數跑夠了，稍微休息去到器械架前準備做些肢體活動。器械架不遠處有個不大的小水塘，不知怎的今天器械架前爬滿了癩蛤蟆。看著一隻隻肥大笨拙的癩蛤蟆在那裏爬來爬去，頓生一種厭惡，有種想上去踩死它們的衝動。愛一個人不需要什麽理由，愛就是愛。恨一個人必須要有一個十分具體的理由，若是去恨與你毫無幹係的兩棲生物必須要有一個更充足的理由。
    有踩死腳下這些蛤蟆的衝動或許和現實中的一個人有關吧，愛一個人可以愛屋及烏，恨一個人也就當然可以恨人及蟾了。所恨的這個人若是今天死了算他福氣大，如若不死留待來日遭人清算，不但那張老臉沒處放，眼睜睜掙來的各種名分錢財現在眼前化水，也會讓這類既當*****又立牌坊的人氣得心梗一噎背過氣去。 寫到這裏也不知是恨人及蟾，還是恨蟾及人了，總之現在眼前的是隻癩蛤蟆，踩著惡心，一腳踢飛它。

 

《好人難當》

周日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行車至一個下坡岔路的丁字路口，正在減速準備上坡，一輛下坡的小吉普直直的就撞過來。我看事發突然，往前竄了一下，終歸對方車速有點快還是被撞了一下，要不是竄了這一下剛好撞到我駕車的車門，這邊是右舵駕駛，也就是我駕車的車位。 順道拐過來，雙方都下了車，對方是個女的，看樣子像菲律賓人，也是一人開車。兩人話沒說幾句，圍上來十幾個當地土著看熱鬧。正逢周日來往車輛不多，左右也沒什麽人，我感到有些危險，主要是擔心對方，就趕緊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她，讓她開車趕緊走，有什麽事周一再說。 她開車一溜煙似的走了，我和周圍的土著開了幾句笑話，上車接著走我的路。

因為開的都是公司的車，上麵有標識，她的公司很大也很好找 。現在公司的車都有GPS定位和跟蹤監控，我到車控室把我的行車路線圖和數據打印了一份帶上，找到她公司的車管部門。正好部門的經理在，我說明情況，讓他看了我帶來的圖表。這位經理打電話把那個菲律賓女人叫過來，問問她是怎麽回事。她也帶了一張圖，不過是手繪的，一邊把圖遞給她部門的經理，一麵說當天早晨她的朋友幫她到出事地點還原了一下昨天的事故過程，根據實際情況繪製了這張圖。她的經理看完把圖遞給我，看我如何解釋。我一看圖，丁字路口變成了一個大轉盤，上麵標明我是怎樣走的，她是怎樣走的，按照圖上的描述情況，我是百分百的責任。我看情況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一時還沒明白過來，抬起頭讓她想想出事地點不是轉盤，是個丁字路口。沒想到她一口咬定情況就是這樣，她所說的都是事實。她這種堅定的表態一下讓我反應過來，出事時隻有我們兩個，說成什麽樣都是死無對證。我是在主路行車，她從岔路竄出來，岔路讓主路，走到哪兒都是這規矩。她開車不看路，差點把我撞殘，一點歉疚都沒有，為了她的安全，我連名姓電話號碼都沒問，趕緊讓她離開了現場，現在她卻紅口白牙瞪著眼睛說謊，把責任栽在我頭上，立時感到一種惡心。事以至此，也沒什麽好商量的了，我讓那個經理把她昨天的行車路線和數據調出來。經理打開掛在牆上的電視屏幕，在電腦上找到她的車號，畫麵一放，就看她的車一溜直下，在路口沒有任何停頓，然後就停在路口三十米遠的地方待了幾分鍾，顯然是出事停車那一會，情況和我說的一模一樣。 經理見狀覺著太丟人了，一揮手關掉了屏幕，對我說你去找幾家修理廠尋三個報價來，這事沒的說，百分百的責任在他們自己的員工。我立起來和那個經理握握手，看那個女的拿著那張圖有點愣愣的，可能心裏在想，“我這麽精心準備的，可說是天衣無縫了。怎麽你們問都不再問就定了呢。“ 想做好人，可有時候好人真的難當。

自己顯得年輕，搞個發型，穿些潮裝，曉慶姥姥不是還裝十八呢麽。很多女人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遠看近看比實際年齡小上十幾歲，但有一處地方往往露餡，那就是來短信時看手機，無論你外表裝的多嫩，手臂往前一伸，大老遠的看屏幕，立刻讓人想到“花不花四十七八”。這個年齡段眼花確實是好美女人的一塊心病，心態還在二三十歲，口含一點冰露，指撚半枝梅花

 

《餘秀華》

  一句“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讓餘秀華這個名字瞬間在網絡上走紅。餘秀華的走紅在於她把網上眾多紅男綠女心底想說又羞於啟齒的話說了出來，把那層貌似模糊，其實心照不宣的窗戶紙捅破了。男女之交，不管用何種手段交往，那種自然的本能也會隨著逐漸的理解和親近翻騰起來，真正的純粹是沒有的，柏拉圖的說法也隻有極度自虐的人才能去實踐。試想有哪一對思想交織的男女不會因此生情，有哪一對生情的男女不想千裏萬裏去睡對方？睡是一種自然，不睡反倒是極度虛偽的裝蒜。人世間沒有什麽比靈肉相合更讓人神往的了。什麽是詩人？敢於拋開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肝肺，敢於脫下褲子露出自己的恥與羞，這樣的人就是詩人。震撼人心的詩句從來都是帶著腥味兒，帶著獸欲，帶著由心而發的那種歇斯底裏。寫些花花草草星星月亮，拚湊幾句呻吟出來的唧唧歪歪，這樣的東西也叫詩？太惡心了吧。
    餘秀華的走紅在於她把自己美好的憧憬與現實中的絕望帶來的那種衝撞血森森赤裸裸地寫了出來。人已這樣還有什麽不敢說不敢寫的呢？“無為既有為”，刻意想成名的人往往竹籃打水，無意名利的人反倒多有成功。看了幾段餘秀華的視屏，她的成名也絕非偶然，論境界，論平淡，論自信，鮮有人有。網上餘秀華身上的標簽除了詩人，更抓人的是農民，是腦癱。餘秀華對這些身份博來的同情極度反感：“農民怎麽啦？農民難道不能寫詩？腦癱又怎樣？難道腦癱不能寫詩？真是本末倒置！看我詩的人如果能夠忘掉我是誰，我感謝他！“ 餘秀華一個憑借這些真實可以博取更多眼球的人，堅決拒絕同情，我就是我，是和你一樣的人。相對那些靠悲情極盡表演的人，餘秀華的境界不知高出多少。對突然的躥紅，對到手的詩集，餘秀華毫無欣喜可言；“這太不正常了，我希望這會像一陣風刮過，風過之後，我還是平靜地過我自己的生活。” 拿著裝訂好的詩集，餘秀華平淡地說“ 我想有一天寫出好的詩句，出一本真正屬於我的詩集”。對這種被躥紅和被出版，餘秀華看得很清楚，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個被人消費，被人圍觀的怪物。餘秀華的清醒和寬容讓那些自以為有資格去表示同情的人顯得格外醜陋。
    能有記者采訪，能有媒體代為宣傳，其中的利益餘秀華不是不知道。餘秀華就是餘秀華，有位記者問道; “ 你對自己的詩，覺著哪一首寫得最好？”， 餘秀華笑答：“這個問題幾乎每個記者都問，但這個問題真的水平很低。” 一句話開罪了所有采訪過她的記者。有人為餘秀華拔高，說她多麽的熱愛家鄉，熱愛這塊養育她的土地，在這樣貧困的地方一住幾十年，孜孜不倦地寫詩。餘秀華並不順杆爬，也不買這個帳，張口即說：“要是能有更好的地方去，這個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待。” 真的讓那些自以為怎麽樣的人無語。

寂寞孤獨的餘秀華看到人來，依然是高興的，看著她一顛一歪地忙前忙後，眼睛裏透射出孩童才有的光芒，為她高興！

《祭奠那失去的童趣》

人老到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了，對童年時的那些趣事自然是種祭奠，因為想複活也不可能了，除非裝瘋賣傻，外歡內痛，形似神不似，真正的童趣隻有在童年。這裏所談的“祭奠”是祭奠那個曾經讓童年有歡樂的年代。
   女兒今年高三了，這一年的學習隻是機械地做卷子，考卷子，講卷子，沒有任何新的知識和內容，所有高中三年的課程都在前兩年突擊講完了，現在上學的目的就是在模擬高考試卷上拿高分。雖說為了女兒上學不累在學區租了房子，離學校僅僅三站地，即便走著也不過15分鍾，但女兒依然是每天5點鍾起床，6點不到出門，晚上回來就快8點了；每到周末要等學校的臨時通知，看風聲是否可以周六加課，兩周下來大人孩子有若驚弓之鳥，隨時都在緊張狀態；唯一有保障的周日，鼓動女兒出去玩兒，但女兒已經筋疲力盡隻想躺在床上睡覺，飯都懶得吃。
   據說這樣的教學模式是各地高分“工廠”製造高考狀元的先進經驗，也備受現任老師們的推崇。若全國高考班都是這個模式，以摧殘生命為代價去拚進高校那道門檻，各校老師都在押題做題，為了分出高低，出題老師必定會想出一些怪招怪題，年複一年，教學老師押題猜題，出題老師避題跑題，兩者形成矛與盾的關係，整個教育變得完全扭曲，一個生命吸納知識的最佳階段全部浪費在應付高考那幾天，人生最該歡樂的時光變得最不堪回首。看著女兒回國上學這多年，整天埋在書本堆裏，晚飯一推紮頭就是寫作業，不到11點不算完，終日昏昏沉沉，實在是心疼。即便寒暑假，掐頭去尾要到學校趕課，真正的假期不過十幾天，想帶女兒出去玩玩兒都沒有可能。女兒小時候好奇心很大，興趣也廣泛，現在全部扼殺在這可詛咒的應試教育，想著自己童年少年時的那些樂事趣事，看看女兒現在疲於功課作業的樣子，一代不知童年有趣的孩子，一群長大後沒有童趣可回憶的人群，為女兒悲，為生在這個時代的孩子們悲！

 

《唉，說什麽呢？》

在迪拜時到一位朋友家去玩，閑話間這位朋友突然站起來走到客廳擺放的冰箱前打開門指著裏麵的東西讓我們看，朋友的舉動莫名其妙讓人一頭霧水。後來回想，這位朋友是在表示他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讓我們看看他冰箱裏的食品有多豐盛。這位朋友的舉動和現在有意無意炫富的人有著同樣的心理，都屬於以前的情況不怎麽樣，終於達到曾經羨慕並渴望達到的一個層次。有這種心理的人都是非常不自信的人，即便達到某種程度骨頭裏依然還是缺鈣。“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是這類人的通病，好像自己的羨慕也是他人的羨慕，整天活在他人的眼光裏，十分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論。前段時間網上熱議的”茶雞蛋“ 和現在正熱的” 買不起電腦“， 很多大陸網民的反應都有些超過敏，紛紛在網上曬家底，這也恰恰說明現在國人”初來乍富” 急於表白的一種虛榮和自卑心理。
    中國人顧臉麵慕虛榮，這種嚴重的自卑可說是無處不在，不但所謂的小人物普通人如此，就是上到較高的文化層次也是依然，記得亞運會搞了個主題曲《亞洲雄風》，裏麵的歌詞唱到“ 我們亞洲 江山多俊秀，我們亞洲 物產也富有……亞洲雄風震天吼。” 這首歌是唱給全世界聽的，讓人的感覺就像我那位打開冰箱的朋友，吼了半天別人瞧不起你還是瞧不起你，既沒骨氣也沒內涵，不知這首歌怎麽能夠審定被通過。類似的還有京劇清唱《我是中國人》，流行歌曲《龍的傳人》，《大中國》…….諸如此類的一大堆，詞寫得似乎很大很豪邁，聽來聽去都是一種弱者的自我安慰。俗話說“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中國人受窮受壓百多年有這種心理也屬自然，但有了溫飽要逐步建立真正的自信才是，別人一句博彩的噓頭，搞得群起而動全體憤憤然，唉，說什麽呢？

《受傷解悶》

看工人從集裝箱搬運貨物忙忙碌碌一頭大汗，一時興起也像試試身手活動一下筋骨，沒成想才搬了幾件，感到手心一刺，翻開一看劃了一道口子，不足一寸長有點深，是木箱上的鐵葉子劃的，鮮血隨之流了出來，很快流滿了一手心，倒掉又是一手心。我到沒什麽，旁邊人有些慌。手掌處沒有動脈隻是毛細血管，流再多的血一會兒也會自己止住，況且人有造血機能，長久不刺激功能也會減弱。歐洲人在中世紀，有什麽病都是一個治法，切開靜脈大灘的放血，靠自身的新鮮血液抵抗疾病，男人受點傷多流些血是件好事，對這種意外我總是感到慶幸，知道失血的好處，但平時總不能沒事自己剌自己一刀吧，隻是這次傷的地方不太舒服，正在掌心又是右手。為了不影響其他人幹活，也不便駁了人們的好心勸慰，端著手一路滴滴答答走到辦公室，有人見狀趕緊拿來急救箱，擦了一堆的棉花球。有這麽多血流出來，傷口中的髒物肯定衝洗幹淨了，再衛生消毒的外用藥也不如自己的血液幹淨，遇到這種情況我通常是不做清創處理，看著傷口的血慢慢凝固變色，直到最後幹固，能夠自閉的傷口也不做包紮。傷的次數多了，對傷愈的過程也有很強的心理準備，通常第一天的夜晚會比較難過，傷口會一跳一跳的疼，熬過這一夜再重的傷創也不會有多疼了。靠自身血液凝固的傷口比經過清創處理的傷口愈合要快，一般三天就會發癢，五天基本愈合，關鍵是不要讓傷口著水。
       手掌受傷微循環受阻，第二天腫的厲害不能下垂，一天到晚手心向上端著，吃飯拿筷都不能，更別提上網打字了。上小學也是右手掌受傷，貪玩不注意衛生反複感染一直愈合不了，反反複複三個多月脖子上吊著白繃帶，倒是因禍得福，學會了用左手寫作業，單手自理日常生活。這次右手受傷，稍微適應一下左手還算靈活，正好又鍛煉了一下右腦。記得看過一本小冊子，說是人要學會在倒黴的時候感到慶幸，具有這樣的心理素質人才算活得自如。比如切菜的時候切破了手指，要馬上反應 “ 幸好不是剁排骨剁下了一根手指。”  不小心丟了錢包，“嗨，真是萬幸，也就是幾百塊錢，沒把信用卡和身份證放裏麵。”   把自己遇到的倒黴事往深了想一步就是萬幸，事已至此已經夠倒黴的了，再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想不開，怨天尤人，那就真是倒黴加晦氣，於事無解反倒添了心堵，所謂樂觀，也就是遇到什麽事都能夠給自己解心寬。
      傷到今天第四天，腫也消了癢也過了，明天就可以好好衝涼過正常日子。上次被毒蟲咬了，整條腿腫的發亮，上下午打點滴連打十八天不見消腫，最後不得不切口排毒血，醫生反反複複的問有沒有糖尿病，據說糖尿病患者傷口難得愈合，這次受傷愈合的這樣快再次證明身體機能完好，偷著樂還不過癮呢，受傷正好解悶也省得寂寞。

 

 

《一個人的簡餐》

 周末了，又到晚餐時分，一直冷鍋冷灶，出來兩周了，隻動火做過一次煎蛋。仍然沒有做飯的欲望，想到了生魚片，立刻被那冰涼酥軟的口感，醬香濃鬱，芥末刺鼻的味道引得滿肚的饞蟲躁動起來。周末購物人多，應該會有新鮮的金槍魚出售。盡管一天忙碌有些疲憊，耐不住天生吃貨，再累再乏擋不住吃的欲念。驅車來到超市，偌大的停車場難找車位，插空等得一個車位，停好車三步並作兩步急奔售魚的櫃台。果如所料，當天上市的鮮魚肉還剩三片，人未站穩，急急地招呼售貨員，生怕魚片被別人搶了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錢倒不在乎，對吃食卻是甘為禽獸，當時的德行可想而知。天隨人願，魚片到手，孔子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麽新鮮的魚片千萬不能糟蹋了，趕緊買了六根雪糕與魚片冰鎮在一起。

回到住處，下刀斬魚，一片片切好，放進冰室才算心安。提到生魚片，人們自然聯想到日本，其實日本市場上的生魚片很多產自南太平洋海域。這裏的金槍魚世界有名，分藍鰭魚和黃魚鰭，藍的海藍，黃的明黃，顏色十分喜人，口感上分不出多大區別，由於喜歡藍色，買整魚時多選擇藍鰭魚。記得看電視有一個描述捕撈金槍魚的紀錄片，捕撈船自帶加工設備和冷凍倉。看到切割工人從剛剛捕撈上來的鮮魚身上切下一條長長的魚片，舉得高高的徐徐吞下，嘴中立刻盈滿口水，連連咽了幾口。漢字的“鮮”字就是用“魚”和“羊”兩個字組成，本人有幸，在中東吃過不帶一點膻味兒的烤全羊，在這裏又吃了地地道道的魚鮮。人生有此口福，死也無憾了。

 吃生魚片，一般佐餐白葡萄酒，清酒或是白酒，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紅葡萄酒的酸甘。費不多時，一頓簡餐就緒，衝個涼，放上輕緩的音樂，細品慢酌，一個人的周末，盡管影單孤獨，也是輕鬆自在，別有一番滋味兒。

。 《隨感三則》

*    春運在即，各大城市火車站前那一群群滿臉焦急眼中茫然的農民工們，身背碩大的行李卷兒，雙手提著重物，一個挨一個彎腰挺胸匆匆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問過這些農民工；買套行李也花不了多少錢，對打工人來說完全有能力承擔，何必這樣背來背去如此受累。回答出人意外與錢毫無幹係；離鄉人睡自家行李，走到哪兒背到哪兒，是多少輩人的傳統。裏麵有親人們的叮囑，有家人的保佑和平安歸來的祝願。丟了行李等同丟了命，再破再爛的行李也要背回去。人在外鄉，有行李陪伴也如同有家人陪伴，苦累一天睡在親人縫製的行李裏，第二天才更有勇氣信心去拚命。問他們城裏打工的日子苦不苦。他們說；不苦不累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能讓家裏過上露臉的日子蓋上新房，眼下這些就不算什麽。農民工的話讓人感動，簡單的人生追求有些令人悲哀，但這些人活得紮實，活得實在，活的是自己的真性情。

 

*     國人幹什麽都是一窩蜂，看別人怎樣自己就跟著怎樣，多數缺少自己的主見。曾經與中國港灣的一駐外辦事處打過交道，這個機構的人員一出去遊玩，人人手裏拿的都是一個型號的尼康相機，原以為是單位統一配備的，後來得知是有人先買了一個後邊全都跟著買，問其理由，回答很簡單：大家都買這個，好壞虧賺都一樣。這幫人即便外出遊玩，所照的景點都雷同，看過一個人的相片別人的就不用看了。說起來這些人也算有些知識的人吧，起碼是大學本科畢業，走到哪兒依然惶惶一群，穿著光鮮，眼裏卻是空洞無物，更缺少個人性格和自己的主見。

*    現在做什麽都講究標新立異與眾不同，隻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已經毫無底線可言，眼下有錢的“土豪”眾多，隻要能出彩，定會有資金來支持，在爭奪地標性建築上尤其如是。而在這個行業上，土豪雖土卻看不上國內建築師，很多所謂大手筆都是請的國外建築師來設計，崇洋之風到處都是，大到獨立的摩天大樓，小到一棟豪華別墅，而頂個鍾樓立兩根羅馬柱就自稱歐式樓盤的更是比比皆是。遠的不說，隻要到京城燕郊驅車一轉就會感到這種亂象；夏威夷南岸、塞納河左岸、加拿大紅葉、納丹堡、首爾-甜城、......所謂的標新立異又成了一窩蜂。

 

馬桶蓋兒是該開著還是該蓋上

女兒小姨的孩子與班裏一個法國孩子打了一架，打得很是凶猛。事出原因很有意思，是這個法國孩子說“你們中國人不講衛生，髒，用完馬桶蓋兒都不蓋。”男孩子十五六正是打架的年齡，不打架反倒心理有毛病，說說也就過去了，倒是這個法國孩子說中國人髒的話在朋友圈子裏議論開了。多數人的習慣還真是用完馬桶開著，覺著無所謂，抽水馬桶開著蓋兒也沒有味兒，何況公廁裏的馬桶基本都是開著蓋兒的。

中國人比較普及地用馬桶才是近二三十年的事，這還是說城裏。對馬桶的使用很多人還真不太清楚，有馬桶的公廁裏經常看到大便後沒有衝洗的情況，並不全是來此大便的人品行惡略，有些人真的不知道大便後還要用水衝。這種情況不單發生在國內，隨著出國的人數增多已經傳播到全世界，甚至在飛機上也屢屢發生大便後不衝的事，中國人真的是“臭名遠播”了。用完馬桶不蓋蓋兒在一個法國孩子眼裏都是不講衛生的髒，便後不衝洗豈不更加讓人惡心。

到底如廁後馬桶蓋兒是蓋上好呢，還是不蓋好或真的是小事一樁無所謂。不妨問問你身邊的親朋，看看大家都是怎樣做的。

 

《霾》

今天天氣怎麽樣啊？ 有風，有雨，有雪，有霜，有霧， 多少年的回答都是在這幾個字裏繞圈。而如今用的最多的字就是“霾”，多虧造字的老祖宗有預見，造了這樣一個“霾” 字，要不然真不知道如何表達和形容當今京城的天氣。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京城看到藍天白雲的時候不過四五天，遇到的機會快趕上中彩票了。記得北京奧運前在凱恩斯，一位售賣旅遊紀念品的小販說：她丈夫常到中國去，對中國很熟悉，想一家人去北京看奧運。後來看報道北京的空氣汙染很嚴重，大人還可以，對孩子的健康損害太大。考慮後還是放棄了。當時聽了這樣的話，還很不以為然，認為是小題大做，京城人天天生活在那裏還不活了。

     事到如今，相隔沒有幾年，想帶國外的朋友回去看看，自己心裏卻是十分的沒底。十天九霾，每天灰沉沉的看不到太陽，稍微敏感的人到了京城都會嗓子不適，幹癢發緊，嚴重的會不斷地咳嗽。城市的硬件建得再好，籠罩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顯得灰頭土臉，讓人毫無感覺。

    小時候站在樓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遠處的西山，春紅、夏綠、秋黃、冬白，四季變化，一季一景。如今不要說西山了，就是相隔百米的樓群看起來也是影影綽綽，灰朦朦的輪廓不清。狄更斯曾重筆描繪過倫敦的“濃霧”，而今京城的霧霾遠非倫敦那時的霧可比。假若狄更斯複活來到京城，不知是否能夠找到合式的詞匯來描述京城的“霾”。

    倘若空氣中的“霾”權且可以忍受，那漂浮於社會，緊裹人心的“霾”又作如何呢？都說冬天到了，離春就不會遠了。真心祈盼凜冽過後會有一個明媚的春天。

《笑談-拍馬》

   一次招投標會議上與一位澳大利亞人聊天，談到招標過程中的灰色地帶。這位澳大利亞人說；“你們中國公司可以，我們不成，要是被發現了，在澳大利亞是要被判刑的，是行賄罪。” “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中國人現在的切身感受。反貪防腐，一直在喊在做，索賄行賄的行為卻是越來越公開化，明朗化，已經成了一種社會默認的合理行為。貪贓枉法之人固然可惡，但那些卑躬屈膝上貢行賄的小人們更是社會風氣黴臭的根源，正本清源，還社會以正氣，就要上下一起整治，讓此類小人真如蒼蠅一樣人見人打。

  
       說起行賄之風，聯想到拍馬之風，中國官場從古到今一直盛行拍馬風。喜拍之心是人們共同的弱點。都知道“忠言逆耳”，可在實際生活中聽到自己愛聽的，看到有人奉承巴結，沒有不受用的；當了官，有了權，就更離不開吹喇叭抬轎子的奴才們了。

         這邊有家建築公司，屬於國企局級單位下屬的三級公司，論行政級別頂多算作科級。現在的“總”已經很沒價值，占個屁大的職位就被人稱作“總”，相互之間“張總，李總”的叫著，不知道這些股級的“總們”總的都是什麽，眼見的倒是“總”圍著上麵打轉轉。聽說局裏的頭頭要來視察，這對“總們”來說可是極力巴結奉承的好機會，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動員全體人員，不惜一切代價要搞好這次接待，這是比項目生產還要重要的頭等大事。項目所在地在海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麽大的頭頭到了不能沒有像樣的海鮮， 可當地的人靠著海卻偏偏不吃海，市場上找不到能撐席麵的海貨。估計這個項目部的經理除了龍蝦想不出更高級的海鮮了，下死命令一定要搞幾隻全須全尾的大龍蝦來撐台麵。附近沒有就到其它城市找，最後捕風捉影聽說三百公裏遠的一個小城可能有，居然派了四個人專車去該地買龍蝦。 龍蝦是不管你官大官小，即便拍馬人的誠心動天地泣鬼神也不會讓龍蝦自己跳出來。一趟公差花掉了4000多人民幣（不算四個人兩天的工資），沒買到龍蝦，意外買到一隻海王八，也算是“誠心”所至吧。四個人買上一隻大冰盒，騰出最好的位置給王八，小心翼翼地將王八弄回營地，可惜廚師不知道如何打理這隻海王八，群策群力，大家開會，集體的智慧想出一道王八湯來。誰承想如此費盡心機的一道門麵菜，局長大人拿勺抿了一小口，砸吧兩下說“有腥味兒”。如何接機更是搞得離譜，為了給領導麵子加彩，除了辦公室全體人員到機場迎接，居然搞定地方警局出動開道車和帶槍護衛隊，一路上二三十輛的車隊招搖過市，現足了大眼，不明內裏的人還以為是押解重刑犯呢。

      一幹人眾萬裏之遙到一線“視察”，實際從飛機落地到轉頭飛走不足三個小時，一頓酒肉吃喝了兩個小時，到現場總共半小時，擺擺姿勢拍幾張照，恐怕連現場什麽樣都沒看清。三級公司的經理難得與局長有如此親近的機會，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豈肯罷休，不但機場搞了超級場麵的接送，回到駐地搖頭擺尾，前嗬後擁盡足了地主之誼，還一路奉陪一路掏腰包，陪著局長幾個城市轉過還嫌不夠，一直陪送回到國內。這馬屁拍得光天化日，名正言順，拍馬的不臉紅，被拍的不掩飾，所謂的“國企”都讓這樣一堆既蠢又貪的人把持，實在是天理難容。說道天理還真應驗了一次，局長大人喜吃辣椒，這位三級經理一路咬著牙陪吃，回到國內犯了痔瘡，直腸外翻不得不做手術，幹了一路沒*****的事，這下真的沒了*****，成了人們閑暇之時的笑談。

       拍馬之人得煙兒抽，真有本事的人自然受到排擠，整個官場必然是庸人當道，相互藏拙，帶得社會風氣一片汙濁。 不根除此風，采用製度約束拍馬行為，想正社會風氣難如上天。

 

《polygamy》

越是喧鬧的地方反而會覺得很靜，可以沒有雜念地去專注一件事情。住地不遠，走十幾分鍾的路有一家超市，無聊的時候可以到裏麵走走轉轉，外麵太陽當頂火辣辣的熱，超市裏麵空調打得很涼很舒服，上下兩層轉幾圈兒，找個角落裏的食檔坐下，一瓶可樂，一角匹薩餅，一張當天的報紙，此一刻的時間感到相當的放鬆。

聖誕節快到了，到處都有點綴，平時桌麵上會放一枝小花，怡人清新，現在換成一個可樂瓶高的聖誕樹，金黃的顏色與桌麵的色澤怎麽看都不太協調。剛看到有點兒別扭，恨不得給放到別的桌子上去，轉念一想，其實何必這麽事兒呢，人家也是過節，圖的是個氣氛。攤開報紙，邊看邊吃，可樂自然是越冰越好，一口下去要打個激靈，匹薩則是趁熱才香，上麵的芝士不能涼，要黏糊糊的拉出絲來才正，這兩樣東西搭配，看著不怎麽樣，絕對的上癮。

低頭看報，正版第一條“Polygamy”。 這裏新當選了一位女州長，上來之後大聲疾呼廢止一夫多妻。女人的想法看樣子都很相似， 男人多找了幾個女人，女人不去製止譴責這個男人，卻是同性之間相互謾罵撕扯，甚至鬧出人命。文中列舉了很多例子，還說了一個笑話；一位日本開發商占用了當地人的土地，除了正常的補償外，邀請這位酋長帶著夫人去日本玩幾天。接人的時候，到了機場一看，這位酋長一下帶了12個正式夫人，這位日本人立馬暈倒。

一夫多妻在當地是很普通的習俗，反過來女人明麵上沒有同時占有幾個丈夫，但私下約會男友卻是十分隨意的事。認得一位與當地女人結婚的中國人，結婚幾年，已經有兩個孩子，並帶著全家回中國幾次，也得到了中國父母的認可。這位中國人是生意人，經常跑東跑西不在家，女人沒有貞潔守操的概念，隻知道享受自身的快樂，幾次溝通兩人互不理解，最終還是分手了。當地女人離了男人可以，但孩子一定是要自己帶的，這位中國人忙活了幾年最終孑然一身。“女人真好，就是這點上受不了”，這位中國人說起來唉聲歎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原來項目上有位當地雇傭的司機，是高地人（高山上居住的人），他自己的家離項目所在地很遠，回去一趟要坐一天一夜的汽車，基本上是一年回一次高地。這位司機有兩個妻子，一個有三個孩子，一個有兩個孩子，他把她們分在兩處，照看不同的兩個園子，說是怕她們在一起會打架。司機工作也要經常出遠門，項目在馬當，經常要去萊城，每一次去都會在萊城住幾天。這位司機在馬當找個當地女人過日子，在萊城有幾個相好的女人換著去住。雖說他在幾個女人之間也要保守秘密，所不同的是，他這樣做沒有道德上的罪惡感，隻是怕幾個女人打架給他增添麻煩。

這種習俗對男人是一種瀟灑，對女人卻是一種殘酷，每年這裏因生孩子死掉的女人平均每天是四個。前幾天報紙上還說有個女人自己把孩子生在菜園子裏，配發了照片，一棵橫倒的大樹，女人坐在雜草從裏，指著大樹表示孩子就是在這裏生的。現在項目的當地分包商47歲了，有一半意大利血統，前幾天看到他的母親，顯得相當年輕，很活波，表麵看也就50歲。問這位分包商這個母親是血親母親嗎，他確認說是，再問年齡，他說60歲。也就是說他母親生他的時候才13歲，12歲就懷孕了。這麽小就生孩子，難產率是很高的，再加上沒有健全的護理機製，男人也甩手不管，死亡隨時都會發生。這位分包商有一位帶有德國血統的弟弟，四個純當地的弟弟妹妹，他母親從沒有組建過家庭，隻是帶著一堆孩子過日子，這種情況在當地並不新鮮，也不會因此遭人歧視。

 

為官之路

開放之初時興下海，很多人一夜暴富，看得讓人眼紅，很多為官者紛紛下海撈錢。幾經沉浮風水輪轉，最終錢權易位，還是權更厲害，有權自然有錢，有錢未必有權。但錢權之間可以交易可以互助互動，有錢的可以拿錢去買官，當官的可以憑權去斂錢。兩相比較還是當官為上，既體麵風光，錢也來得容易，但具備什麽素質才能成為一個“官”呢？

   人性有個弱點就是都愛聽好聽的，都愛被人恭維，俗話講“伸手不打笑臉人”， 也就是說凡事讓自己委屈著點兒，不問曲直，隻要讓對方心裏舒服就會對自己有益。說的更明白點兒就是天性會拍別人的馬屁，從身邊的人拍起，一步步的拍，終有一天會拍到好處，越拍越大步步高升。大貪官和珅就是深得“拍馬”的精髓，運用得爐火純青，由此做了曆史名人，成了古今中外天下第一的貪官富可敵國的奴才。

   從古到今，中國的“官”都是提拔或選拔出來的。任何人都不願被別人看做愚蠢看做無能，“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樣的話在官場上是行不通的。試想有哪個當官的願意看到自己離任之後，後來者幹得風風火火，政績疊出，處處暴露出前任的無能和愚蠢？好在這種提拔製度可以製止這種現象的發生，選個更加愚蠢出不了彩的人繼任，才能彰顯前任的精明與能力。今不如古，徒不如師，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中國官場上循環往複，總是愚蠢者得勢。要想做官就要愚蠢，起碼表麵上要“愚蠢”，但為上者這點聰明還是有的，所提拔的人往往是真愚蠢。有能力者，幹活賣力氣，總是得不到提拔，憤憤然然，心中鬱悶，其實錯就錯在不會“愚蠢”這兩個字了。

   人沒有占便宜的心理，就不會被人利用，就不會有小辮子被人攥在手裏受要挾。為上者要讓為下者聽命於己，不外有三；以德服人、以威服人、以要挾服人。以德服人先要自己做的好，處處為表，身體力行，言行舉止無一不要做足功夫，一般人難以達到如此境界；以威服人，要有鐵腕治人的手段和狠心，要有聽命於己的奴才打手，還要有哪天被人反治複仇的心理準備，戀權戀錢的人多貪生怕死，一般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抓人小辮子是最好治人而又沒有風險的了，縱容手下貪點兒拿點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天不聽話了暗示要挾一下，自然會乖乖的聽命，真要是太出圈了，一把拿下還會聚攏人心，顯出自己的清白。正氣凜然，拒腐蝕永不沾的人，沒有辮子被上級抓在手裏，上麵想貪點拿點還要躲著你，這樣的人心裏想著當官隻能是自找鬱悶，什麽爛蝦臭魚都上去了，你隻能做個勤勤懇懇的幹活人。

   體察上情，就是揣摩上級的心理；要讓上級舒服，顯著上級比你有能耐，給上級個辮子攥在手裏，把你自己看做是上級的一條狗，如此這般，在提拔製度下自會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憑本事拚仕途純粹是不識時務的傻蛋。提拔製度當休也！

《虛與實》

有個老相聲，說的是對對子：

甲：“風吹窗戶紙放屁”， 冬天裏西北風一刮，趕上窗戶紙破了一塊，耷拉下一個紙條，風一吹“卟卟.....”的，像放屁的響動。

乙：我給你對“雨打房簷瓦撒尿”，雨打對風吹，房簷瓦對窗戶紙，撒尿對放屁， 夏天裏下雨，房簷瓦缺了一個口，水流下來“嘩嘩.......”的，跟撒尿一個聲兒。千古絕對，沒得挑。

甲： 我說上聯“風吹海麵千層浪”，一望無際的大海，起風了，吹起海麵千層浪。

乙： 我給你對“雨打沙灘萬點坑”，起風就有雨，豆粒兒大的雨點兒打在沙灘上，砸出來萬點坑。風吹-雨打，海麵-沙灘，千層浪-萬點坑，再好的句子沒有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幹嘛非說是一千層浪呢？要是海裏麵有道埂，少了一褶，就是999層浪了。應該說“風吹海麵層層浪”，這樣多一褶少一褶就都沒關係了。

甲：那你的“萬點坑”也不嚴謹，趕上有個雨點兒砸石頭子兒上，就變成9999個坑了，應該是“雨打沙灘點點坑”。

相聲段子不長，講了一個“虛”與“實”的道理。中國人善玩兒文字，善用以虛帶實。演繹到生活工作中，講究實事求是，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容易在別人挑剔找別扭時受到傷害，自己沒有回旋餘地；而講究凡事以虛帶實，藏三掖兩的人，遇到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可以在虛的部分打馬虎，找理由，進可邀功，退可卸責，讓自己立於不敗。這種文化的迂腐已經滲透到人的骨髓，浸淫到社會的層層麵麵，生在當下不可不察。

“實事求是”石刻的四個大字是中央黨校的校訓，“求是”雜誌是黨的黨刊，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說實話，辦實事，做老實人，在中國人來說太難，太不容易，尤其在執掌高層的黨的幹部裏麵。

《書到用時方恨少》

書到用時方恨少”一句俗得不能再俗，滾得不能再爛的老話了。女兒開學領回一摞書，放在地上36厘米高，稱一稱有16公斤重，共計66本書。看到照片上的書，陡然想起這句話， 如果當初自己的學習環境也是這樣的緊張，壓力也是如此的巨大豈不是一件好事？應試製度也好，填鴨式教育也罷，死記硬背的東西雖說僵硬，隻要撐不死，留待一生去慢慢消化，總比感到餓了，卻是腹內空空要好。

人到中年就像一塊吸足了濁水的海綿，再想吸納些新鮮清水幾乎不可能。“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什麽警句，隻是群體人生的實際寫照，知道少壯努力的人寥寥無幾，感到老大傷悲的人比比皆是。“活到老學到老”似乎更是一句空話，“學”的本意是效法別人，獲取自己不知的東西，而人們往往在不到三十歲就開始固步自封了。隔代人之所以有代溝，就在於年長的不會再接受年輕人的東西，如果真的善學，能夠活到老學到老，隔代人相處就不會有那麽多矛盾和不解了。

當人開始對周圍的事物開始挑剔抱怨，憤懣的情緒與日俱增，這個人就開始變老了，若不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努力使自己適應外部的變化，這個世界會離你越來越遠，變得越來越冷漠，直到這個世界拋棄你或是你自己隔絕於這個世界。

人的生理過程限定了人的思維邊線與眼界，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都是坐井觀天的蛤蟆，看到的都是有限的一塊天空，所學的知識是墊在腳下的積土，知識越沉厚距離井口越近，看到的天空就越大，心胸也會隨之寬廣。

記得上學時，有同學說；你怎麽看那麽多的閑書，有功夫歇會兒多好。其實隻有人是“閑”的，書是從來沒有閑書的，若是讓我從新回到課堂，我寧願去讀最沒人性的“私塾”，背不下作業，做不好文章，手被先生打得腫起來。

“到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在什麽山上唱什麽歌”，人的一生，在某個時段做那個時段快樂的事情，既然大家多是“書用恨少，老大傷悲”，何必非要跳出井口看看外麵呢？

 

《剽竊》

查看“剽竊”二字的基本含義：抄襲（別人的思想或言詞）;采用（創作出的產品）而不說出其來源。這段注釋隻是客觀地解釋了剽竊的行為，而沒有評說這種行為的品質是優是劣。百度百科注明“剽竊”二字的出處：　唐 柳宗元 《辯文子》：“其渾而類者少，竊取他書以合之者多，凡 孟 管 輩數家，皆見剽竊。” 由此可見剽竊行為自古至今在著書人中間是一種常態，有時候讚譽一本好書稱其為：集大成之作。所謂集大成也就是各種書裏麵搜集一些文句內容，改動成自己的語言，重新拚湊一下而已，這裏的“集大成”隻是剽竊二字的變種。說每一本書都含有“剽竊”的成分並不為過，無剽竊既無新書。

在沒有商業利益的時代，讀書人之間的“剽竊”是一種常態，是一種交流與傳播，至多剽竊他人的東西被看做懶惰。當這種文化思想的東西和利益掛上了鉤，變成了一種商品，其中的名利味道遠遠大於其文字的內涵，“剽竊”也由此變成了類似偷盜的行為。剽竊之人大多是看了某段文字或內容感到與自己某些思想或感覺相符或相似，借用一下文字表達一下自己，僅是此種行為並沒有什麽可恥的地方。偶爾會在網上貼一些著三不著兩的文字，或被引用，或被摘抄，或被改寫，遇到這種情況內心對這種行為的人很是感謝，人家“剽竊”你的東西，說明看得起你，幫你傳播你的東西起碼費了心思費了力氣。如果自己不去考慮什麽商業利益，有人剽竊你的東西實在是一種好事。看到一本被別人製成電子版的半成品，裝幀很是精美，雖說著者的名字換了，但你的文字還是你的文字，這些實質上的東西是剽竊不走的。

以前看到網上有些不講明出處，把“剽竊”來的東西貿然自認是自己寫的文章還有些憤憤然，現在感受到被剽竊的喜悅，對此類事情平和了許多，看樣子人對事物的評判還是以自己的好惡為準，有利則喜，無利則怒，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麽真理，都說新鮮的東西好，可普洱茶越陳越是價高，臭豆腐也要腐到生了毛才好吃，“剽竊”去除那些雜質，也是一種義務助人的美德。

 

 

 

《語絲》

 

* 人在自己覺著淺薄的時候不愛說話，在認為自己思慮不周的時候怕說錯了話，等到有了深度，又考慮周全的時候，發現原本想說的話很多都是廢話，於是隻有選擇沉默。

* 不知為什麽，外部的世界似乎離我越來越遠，遠到它的喧囂塵埃，乃至天塌地陷的變化難讓我蹙一下眉頭，抬眼去看一看。或許人真的有靈魂，我的靈魂不知飄蕩到哪裏去了，現存的僅是空空的一副皮囊，一副連臭味都泛不出來的皮囊。

* 文人是以自己的內心感知和度量這個世界，記下由此生出的種種感受，內外是融為一體的；政治家和哲理學人是用頭腦思索，用眼睛觀察，寫下分析後的條理和規律，人與外界是分離的；介乎於兩者之間的人，即回歸不了內心，又洞穿不了世界，隻能是個夾層中的異類。

* 朦朧的愛總是美麗和令人回味的，因為她永遠不會成為現實，但她確實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從始至終，是個不會背叛你的完美情人，心寂孤單時隻有她與你默默相伴。

* 歲月催人，人人都會老去，假以時日，現在停滯的笑，終會轉化為無奈的笑，笑比哭好，能笑的時候還是盡量笑笑吧。雖說陰陽無界，但畢竟隔著一口氣，人們眷戀活蹦亂跳的日子，總說要珍惜生命，但生命不是空洞，珍惜生命，珍惜的內容呢？

* 人生的樂趣在於心甘情願的付出，大到理想信仰，小到身邊的一人一事，隻有付出，才有收獲的充實，隻知索取的人從來體會不到這種歡樂，能為心中的所愛，無怨無悔付出的人生是有內容的人生。生命的價值隻有付出才能體現，說通俗些，就像錢幣，再多的錢不花，也隻是一堆廢紙。

* 不知為什麽，對於過年過節，總想去淡化它，內心裏希望這些日子就像平時的周二周三，當人們歡天喜地迎新的時候，總想到老人們為了兒女們的高興，強作歡顏的那種無奈的笑，聲聲鞭炮，對老人來講，是告別這個世界的日子又近了一年，對中年人來講，何嚐不是又老了一歲呢。

* 有首歌唱到：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走過的人都知道，這句話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從新下一盤棋，棋局的變化也永遠不會雷同。情感的東西經不起一點點傷害，有了裂紋彌合得再好，也不會是從前，也絕不會有從頭再來的可能，愛與被愛都是一種沉重，沒有傷過的愛也絕不是真愛。

* 建設性的質疑，欣賞這句話。但不管多深層次的質疑，終歸是質疑，這也是目前有良心的精英們所做到的極限，看看這裏的跟貼和評論，心中的感覺我想不用再說什麽了。喚起大眾是一種做法，蒙蔽大眾也是一種做法，任何辦法的好壞取決於結果，當然這裏有短期與長遠，長痛與短痛的問題。質疑容易，拿出辦法難。

* 麵子相對於生命與時間有那麽重要嗎？有台階就下是聰明，給自己台階下是智慧，從來不爭麵子的人是懂得生活。

感性的東西充實豐富，有時候卻靠不住，理性的東西冰冷殘酷，靠得住卻不像生活，所以凡事各取一半，求取一種平衡，也就是常說的陰陽之術，中庸之道。

* 一片好心，有時候會讓人尷尬，禮數周全，會給別人帶來麻煩，大家都在做的，未必就是正確。

* 人生苦短，短到沒有時間去浪費在仇恨他人，抱怨命運，隻是給自己的不為找借口。

* 人人都眷戀童時的歡樂，可那時的心裏沒有現在這樣多的草，要想重拾那種歡樂，隻有靠自己剪除心中的這些草；世間沒有做不到的事，不試試，不努力，怎會知道不可以呢？

* 人到這個年紀，想記住的記不住，想忘卻的忘不掉，都說明天會更好，誰信呢？明天會比今天老，那到是確信無疑的！

* 當一個社會隻知道譴責別人，不看自己；隻知道掉幾滴同情的眼淚，不看看背後的成因；隻會跟著膚淺的輿論盲動，不問問為什麽的時候，這個社會真的是染上很重很重的病了。

* 空間交流的是文字是思想，不要加上人。有人就會有情，不管是哪種情，有情就會有冷有熱，就會有親有疏，就會講究禮，講究節，就會丟失了空間，變得擠壓沒了自由。文字上大家是朋友，情感上大家是石頭，如此的空間交流才可以各得其所，輕鬆愉快。

* 心境就像一架照相機。心境好的時候是彩色相機，越好像素越高，照出的外景越燦爛。心境不好時，就是黑白相機，多絢麗的外景印在心上也是單調的色彩。

* 慈善與感恩，後麵怎麽看到的全是懦弱，無知，不公，虛偽和醜惡！

* 俗話講：吃一塹長一智， 問題是這個“智”長了，類似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 月兒牽著心在走，問訊著滿天的星星，你們為什麽總是離我那樣遠？看那，看看我的心，它和你們的一樣，都是紅的，隻不過血快盡了，正在一點點的變白......

* 世界上最真實美妙的感覺不是文字能描繪出來的，能寫出來的東西，無論多麽震撼華美，和這種感覺連邊兒都不沾。

* 生活中總會在無意間遇到一些人一些事，隨著歲月的流失，多數淡忘了。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融進你的血液，成為你生命的組成，是甜是苦，在你釋然回首時，淺淺一笑。

* 如果幾句至理名言就能改變一個人，這世界上就都是偉人和聰明人了，那誰來做這些把此類話當作寶貝的人的工作呢？別人的經驗之談，要有相似的經曆才能明白。同樣的一句話，警醒的是極少數，蒙騙的確實絕大部分，智者是消化，愚者是模仿。

* 幹著俗人都覺著俗的事，說著聖人都做不到的話，就是現在所謂的一些“達人”。誰要是信他們的，在照著做，那就真是“達”得不能再“達”了.

* 上網的最佳境界是什麽？別給自己添堵！少給別人找麻煩！有幾個提筆不用思量的朋友！別的還有什麽嗎？別的似乎都是扯.

* 人們總希望在喧囂中尋找寧靜，而真正寧靜平淡地過一生，你又何苦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平凡的心態度日，演繹每天的精彩，享受突破自己的愉悅，追求自感無憾的人生。

* 人生想離開也離不開的是什麽？——空氣！立誌想戒除也戒不掉的是什麽？——飲食！生活想抵禦也抵不過的是什麽？——瞌睡！支持人一路走下去的信念是什麽？——活著！”

* 凡事“貴在堅持”，一件事堅持到一定程度自會有收獲，有體會。就像挖井，不到一定程度是不會出水的。很多人到處挖坑，東一下，西一下，力氣費了不少，卻見不到水。其實隻要在一個地方堅持住，再做一些努力，繼續下去必定會見到水的。

嚴肅還是滑稽 

收到一位網友轉來的信 [ 一封非常靈的信 ] ,首先感謝這位網友的好心，因為這個信上說，誰讀過這封信再轉發，會幸福幾輩子。有時候真的不明白，製造這些郵件的人是什麽動機。

通常製造這種帖子的人都很缺乏常識，想讓別人盡可能多轉多發，內容上起碼要比較嚴謹。如果是考驗大家的智商，那另當別論。

這封信的內容是說日本一隻壁虎，尾巴被釘在夾牆裏的釘子上，一釘十年，有另一隻壁虎給它送吃的得以存活。先不說壁虎是否會有十年的壽命，壁虎受到威脅或驚嚇，自己會斷掉尾巴逃跑，留下的斷尾還會一動一動的跳，用來迷惑對方。這些都是小學就知道的知識，壁虎被釘住尾巴十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看樣子這篇文章的動機是考驗大家的智商，有些腦筋急轉彎兒的味道。有很多人卻不這樣看，真的把它當回事，這些人不是不知道壁虎的尾巴不可能釘住，隻是在個人祈求自己幸運時，常識和知識是靠邊站的。

 網上一則消息；河南黃帝故裏舉行拜祖大典 吳伯雄上香譚晶獻唱， 看著座位上的黃帝；寬袍大袖，手持權杖，一臉威嚴地坐在高高的基座上，下麵西服革履黑壓壓一片的”頭麵人物“，再看文章內容，簡直是愚不可及的滑稽，中國的文化要是這樣繼承，還不如沒有文化的好。通過這種祭奠大典傳出的信息就是朝拜權勢，拜服威嚴，和中華文化沒有任何關係。如果那時的黃帝可以穿成這樣，中國的文明史又要上推5000年，黃帝若是真有其人，也照樣下田狩獵，和普通族群的人沒有太大區別，隻是更加操勞辛苦。河南搞的這個黃帝，除了裝模作樣的官氣十足，更加上周圍濃濃的銅臭味兒，倒是反映了時代的真正麵貌。

遠古真黃帝的樣子應該是草裙葉衣，一臉樸實和滄桑。作為族群的智者，黃帝不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而是身體力行，帶領族群克服種種艱難險阻，發展壯大。隻有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人，在危難之時拿出解決辦法的人，才能在那個時候當上部落的酋長或領袖。如此的拜祭黃帝，黃帝在天有靈，定會大罵這群不孝子孫。

 

《雷鋒精神》

現在大力倡導學習雷鋒，雷鋒是什麽呢？雷鋒是一種精神，是一個特定時代完好人格的化身。那這種雷鋒精神是什麽呢？百度搜索到如下條文：

 雷鋒精神，是以雷鋒的名字命名的、以雷鋒的精神為基本內涵的、在實踐中不斷豐富和發展著的革命精神，其實質和核心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了人民的事業無私奉獻。他已經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精神文明的同義語、先進文化的表征。周總理把雷鋒精神全麵而精辟地概括為“憎愛分明的階級立場、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產主義風格、奮不顧身的無產階級鬥誌”。

      一個政府倡導一個運動，提攜一種精神，是因為這個時代缺少這種精神，需要這種精神。現在之所以再提雷鋒精神，是有人認為全社會道德水準下降，要人們提高道德水準，這個水準就是雷鋒做人對自己的要求。俗話講“時勢造英雄”，雷鋒是平凡時代的英雄，也就是說“時代造英雄”，雷鋒是雷鋒時代產出的英雄，之所以有雷鋒，必須先有那個時代，脫離背景的英雄是不存在的，雷鋒精神也隻有在與之相同的社會背景下才能生存和發揚。

    雷鋒精神產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那個年代的人們都是國家的人，不管在農村在城市，一切聽從國家的安排和指揮。社會生產力低下，物資貧乏，整個社會實行平均主義的全民分配製度。農村是人民公社，以勞計酬，實行按體力強壯的工分製。城市是全民和集體兩種所有製，男女同工同酬，實行按工齡的等級工資製。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硬性的，按人頭計算的效益指標，隻要出勤了就會得到相應的報酬。整個生產效益倚靠人們的覺悟，表現好壞，是勤是懶，沒有經濟收入上的差別，隻是精神上的表揚與批評，人們的基本勞動權利是絕對有保障的，不聽從領導的工人可拍著桌子和領導吵架，不必擔心會炒魷魚，廠領導也沒有扣發工人工資的權力。

       在一個依靠人們覺悟高低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時代，雷鋒精神十分可貴，雷鋒最著名的一種精神，是“螺絲釘”精神，“祖國把我擰到哪裏，我就在那裏閃閃發光”。幹一行愛一行，也是那個時代所倡導的。現在的時代明顯有別於那個時代，螺絲釘到處都是，但是沒有祖國去幫你找地方，你要拚死去擠一個地發，擠錯地方，整台機器都會報廢被淘汰，你想在一個地方好好發光，但隨時會擔心被人擰下來丟掉。

       時代背景完全不一樣了，重提雷鋒精神，是否意味著要讓這個背景重新回到雷鋒那個年代呢？能夠去除現在滿身的銅臭，重新變得幹淨清爽，我想大多數人是願意的，但先決條件是大環境的變革，變得清澈透明沒有汙染。雷鋒最著名的一段日記就是：“如果這是'傻子'，那我甘心願意做這樣的'傻子'，革命需要這樣的'傻子'，建設也需要這樣的'傻子'。”  傻子精神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雷鋒精神的核心部分，這種精神也是源自那個人人都傻的時代，每個人都想盡己所能去幫助別人，都能在這種幫助中感到一種快樂。

    反觀現在人們的精神世界，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不要被人欺騙，無處不在的商業陷阱，摻假有毒的各類食品，五花八門暗藏玄機的各種套餐和投資產品，到處都是虛的偽的，防不勝防，人人恨不得生出兩個腦袋來。如果在這種環境下去做一心為他人著想的“傻子”，可能連自我生存的可能都沒有。不提那些因攙扶老人惹上一身官司的案例，隨便假設一種情況；看到一位婦女過馬路，大包小包還抱個孩子，有人想去學雷鋒幫她一下。在現在的環境下，這位婦女會把手裏的哪樣交給陌生人呢？如果這位“雷鋒”堅持要做好事，主動去抱孩子或是搶著去拿包，我想這位婦女不是呼喊“有壞人”，就是拚命奔跑。

       有句成語“對牛彈琴”，諷刺的是對方像牛，根本不懂音樂。反過來更加諷刺的應該是彈琴人的愚蠢，不看對象是誰，效果怎樣，反而抱怨對方不懂。現在提倡雷鋒精神，責怪全民道德滑坡，似乎比這個對牛彈琴的人更加愚蠢。沒有大背景的墮落，何來全民性的失德？

   雷鋒精神的四句概括；憎愛分明的階級立場、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產主義風格、奮不顧身的無產階級鬥誌”。

 以上劃線部分是雷鋒精神的立腳點，學習雷鋒學的應該是根本，不應該僅是助人為樂的那些平常事。如果把雷鋒精神曲解成現在的“有愛心，知感恩”，那就糟蹋了真正的雷鋒精神。真正的雷鋒精神永遠也不會過時，因為他的立場、精神、風格、鬥誌、都是以人民的最高利益為準繩，和平時期的雷鋒是關心他人的楷模，在與損害人民利益現象的戰鬥中，雷鋒會是一名勇猛的士兵。

《婦女節不合時宜的話》

三八婦女節，一個世界性的婦女節日，在有人提議把“掃黃”改為“掃淫”這樣一個時刻來到了。這個命題在三十幾年前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那時對婦女的保護是令人恐怖的，強奸犯是死罪，就和殺人必須償命一樣，而且名聲更臭。朱德的一個孫子就在那個時候以這個罪名被執行掉了。現今的“強奸犯”似乎沒有了，就是有人去舉報，也會被反問：“是不是沒給錢？”。現在擔心的不是“被強奸”，而是“不被強奸”（被潛規則），更何況有那麽多的女孩因種種原因，上不了大學，找不到工作，又急於擺脫自己現有的生活環境去“自願”地被屢屢“強奸”。

     “黃業”也好，“淫業”也罷，這一行業是男權社會的怪異產物，婦女完全沒有了人的尊嚴，淪為了男人的淫樂工具。有聲音呼籲“紅燈區”合法化，理由是此業自古有之，合法化，一可控製性病的傳播，二可增加地方稅收，三可減低社會性犯罪。不知呼籲這種做法的人是否真的在裝傻，此業的泛濫先不說給直接從事此業的婦女造成多大的傷害和後遺症，社會性犯罪可能是少了，但由此造成的家庭傷害有多大，有誰真正做過認真的調查？

    黃業淫業的存在和泛濫，傷害的是“良”與“不良”的兩邊婦女，有過從業經曆的婦女即便從良後也不會有正常的生活，過的永遠是戰戰兢兢的日子。身在婚姻有家庭的婦女，由於此業的存在，不管婚姻質量如何，總會感到一種不安和焦慮，平地會生出很多疑惑，過的也是戰戰兢兢地日子。社會穩定要先從家庭穩定，社會和諧也是要先由家庭和諧。3月8日，婦女的節日，看看現在的婦女地位和心態，是進步了還是退後了？是提高了還是一步滑到舊社會了？

     作為與男人對等的另一半，如果自我意識裏已經把自己的姿色、容貌、肉體、看作有價的商品用來與男人作交換，而且這樣的一種現象已經不在被認為是恥辱，並得到男人們的鼓勵和操縱，成為社會的普遍現象和相當一部分婦女的價值取向，這時的婦女地位是提升了還是降低了呢？

    如果早期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和社會主義教育違背了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的自然規律，超越了人們的思想認識和人們所能接受的範疇，現在不得不回頭去補那些缺失的功課，經濟的快速發展似乎證明了上層建築必須適合經濟基礎這個道理，但是否公眾已經習以遵守的很多好的東西也必須要走回頭路呢？ 是什麽原因造成的這種現象呢？不追根本，不將保護婦女尊嚴作為前提，隻是走形式的掃黃，目的是什麽呢？

          3月8日作為一個特定的日子，旨在確認普通婦女有爭取平等參與社會的權力，要求全社會從各個方麵提高婦女的地位，做到真正的男女平等；以這樣一個日子提醒婦女自己應有的尊嚴，提醒社會要注重關心愛護婦女。

    三八婦女節，一個應該向女性表示祝賀的日子，但想起那麽多戰戰兢兢生活在惶恐中的婦女和女孩，那些家有女兒不知如何教育的家長，包括我這有女兒的父親，心中除了惶恐和不安，想不出有什麽要祝賀的，實在抱歉。

 

 

《無處不在的“秀”》

 突然間有一種感覺，生活在一個到處都是“作秀”的環境裏，無處不在的“秀”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先是讓人感到滑稽，啼笑皆非；進而厭煩，視如敝屣；直到氣憤，怒火中燒；尤其看到一本正經的作秀，實在讓人惡心，真可說是，觀之三日不得食。

“秀”這個詞來自英文“SHOW”的直接音譯，字典裏英文SHOW的意思是:表示, 展覽, 炫耀, 外觀, 假裝。“作秀”對應的英文是 “Make a show”,意思是；出醜, 出洋相。。如今“作秀”已經成了一個正式的中文詞匯，詞典給出的解釋有三：一是表演、演出；二是展覽、宣傳；三是弄虛作假、裝樣子騙人。

現在身邊每天上演的各種“秀”，最直接的定義就是；“虛假、空洞、騙人、拙略、惡心”。作秀的人把自己當做聰明人，自以為看秀的人都很愚蠢，會被卓越的作秀技巧蒙蔽，真的會把假的當成真的，或是受到感染鼓動去跟著行動。有句話說的好：“高貴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這是一句深富哲理的話，這裏的高貴與卑賤不是特定的某個人，是指對立的兩個階層。現在到處的“秀”已經足以說明，作秀者的智商已經接近於零，這種泛濫的秀正在讓看秀的不耐煩，逐漸反感，直到惡心，最後必定會棄之而去。（本想列出一些“秀”，逐一加以評論，無奈各種秀實在太多，數不勝數，何況在下各位對“秀”的感覺是一樣的，用不著再費筆墨在此嘮叨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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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地鐵事》

最近幾天，因為內地赴港旅遊的乘客帶著孩子在地鐵車廂上吃東西，被香港本地人製止而引發一場吵鬥。更因孔慶東的一些言論，加上媒體網絡的炒作，使一件街邊小事演繹成了全民參與的一場笑話。看了地鐵上的那段視屏和孔慶東的視屏講話，也閱讀了內內外外的各種評論。對此事自有自己的看法，在此隻談單一的積極方麵；這段視屏或新聞受到如此廣泛的關注，凡是知道這件事的起碼知道了“在香港地鐵上是不許吃食物的，違規要處罰2000港幣，拿孩子說事也不是理由”。

在內地，經常會碰到這樣的情況，公共場合，大人看著小孩子就地大小便，有人過去質疑，家長一句話“小孩子憋不住了”，似乎就全站在理上了，拿孩子當理由似乎就是絕對的真理。反過來要問，帶孩子出去多長時間，到什麽地方，家長應該心裏有些數，做好找不到公共廁所的應急準備，這也是家長的責任。這樣講，有人又會說；中國國情不一樣，多少地方大人還隨地大小便呢。這說的不錯，但很幹淨的地方自己給搞髒了，總應該想辦法清理一下吧。就像自家屋裏或是去熟人家裏一樣，孩子給弄髒了，會急忙打掃或抱歉，可是到了公共場所，大部分人這種意識自然就消失了。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大部分中國人還是可以分清的，隻是集體缺乏自覺意識，而有些人因內心的不平衡，甚至是惡意去破壞，公共廁所裏的一堆堆粘痰就是證明。

 

香港地鐵裏的事，要是按照車廂寫明的處罰執行，對吃東西的小孩罰款2000港幣也沒什麽好說的。內地遊客到一個新地方不善於觀察，以自己的習慣想當然的行事，在世界各地的整體形象已經很惡劣，特別是一些除了錢別的什麽也沒有的“有錢人”，一般人最多是不懂規則，不講衛生，表現得慌張，不怎麽開眼；這些“有錢人”自以為瀟灑揮霍的舉止，卻會讓人白眼，從骨子裏鄙夷。

話一說，有些跑題，在此僅想說的是；到一個新地方，養成看看標牌、提示、說明的習慣，不明白的地方，先站穩了觀察一下，心裏不要慌，不知道不為怪，但不知道不是理由。坐地鐵；有安全線，有行走箭頭，有注意事項，有殘障人專座，有……，進到車門不要堵在門口，上車前算清楚坐幾站，提前走到門口，不要到站猛地從座位上往門口衝，真的沒下去，到站往回坐一站就可以了。中國人四處旅遊要做到；大方、不慌、守規則、有禮貌、善觀察、入鄉隨俗，真遇到問題，被人欺負，找站台執勤人員，事態嚴重報警。香港地鐵事，隻要能讓內地人明白到香港怎樣坐地鐵就是很好的一件事，扯的多了實在是沒意義。

 

《一孔之見》

對網上流傳的揭露社會醜惡現象的帖子，我一直不主張去放大它，沒有思考和給人啟迪內容的帖子，隻會加劇社會的動蕩，攪得人心鬱悶且於事無補。我曾經說過“什麽地長什麽莊稼，鹽堿地裏隻長蒿子”。現實社會的醜陋自有它滋生醜陋的溫床，兩千年的專製封建製度和由此產生的文化根深蒂固，培養了中國人骨子裏的奴性和唯上是尊的德性。

 

現實社會中很多人都會以認識一位顯赫人物，權貴人物為榮，為自己的門路多，人脈廣而自鳴得意。掏錢找人走關係，做過的人一邊罵一邊給自己的行為找理由。錢花了，事辦了，是現在人們普遍接受的標準，有誰想到每一個這樣的個體行為，匯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滋生腐敗，永遠鏟除不盡的溫床。有人會說：你這樣解釋是本末倒置了。對，說的沒錯！我這裏隻想說明一個中國人的公民意識問題。自私自利貪小便宜，缺少自主判斷，盲從隨大流，匱乏自我約束能力，沒有公德意識，“出頭的櫞子先爛”“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在一個全體公民或多或少都帶有上述毒素的國家裏，又是封建社會突然斷章，沒有經過資本主義工業化過度，直接人為地憑借理念創建了一個社會主義製度。如何治國，如何創建一個和諧公平的社會環境，在中國是一個前無師法的問題。提高國民素質，喚醒人的公民意識不是僅靠宣傳教育就能解決的，宣傳教育隻是輔助手段，人的意識來源於物質，沒有大型工業化的集約生產，沒有慘烈的城市化過程，去除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小農意識談何容易。美國的南北戰爭，就是工業發達的北方，對以農業為基礎的南方所進行的一場兼並戰爭。縱觀曆史，每一個國家的大變革都伴隨著血雨腥風。中國現在實行的改革是在尋求一種漸進的改良，能否在這樣大，這樣複雜的國度裏避免大的社會動蕩，需要相當高的智慧和勇氣。中國現在遭人痛恨的腐敗人群也是帶有這些毒素的人種，也是產在同一個文化環境裏的人，要求他們個個清廉剛正，其實是在貶低你我自己。

 

腐敗遭人痛恨，但是腐敗並不可怕，腐敗隻是一種現象，是現象就可以根除。鳳凰台阮次山說過一句話:“社會出現腐敗，說明社會進步了，它有了滋養腐敗的物質基礎”。不知這句話有多少人會去正麵理解。人在生長過程會生病，生了病，找到病因，對症下藥，治好了還是一個健康的人。社會出現腐敗，找到腐敗的根由和去除的辦法，社會會變得更加和諧。去除腐敗和給人治病一個道理，一要有療效，二不能下猛藥。對疾病誰都想“藥到病除”，對腐敗誰都盼望“一夜掃清”。但現實之中藥下猛了人會死，根除腐敗急了社會會癱瘓。心情都可以理解，但要做到不傷根本，去病人活不容易。

 

根除腐敗一要提高公民素質，二要完善運行機製，三要實行有效監督,四要有腐就抓重手治貪。痛恨腐敗的人先從自我做起，人人能夠自廉自律，沒了根由的腐敗如何生存？

 

《裸字的背後》

一個“裸”字似乎很說明現在的時尚。讓有錢的富豪們糾結的是；美國幾個大亨們不知吃錯什麽藥了，接二連三的裸捐，讓中國人也明白了還有這麽回事。你慈善做多少，不如來個裸捐，把一生的積攢全部捐給社會。以前做過多少對不起人的事也就一筆勾銷了，有此“裸捐”在那兒比著，讓現在隻知做做樣子，意思意思，或是大談成功之道的富豪們實在是鬱悶。不裸捐不夠慈悲，不裸捐趕不上新潮，不想裸捐也沒人逼著，有錢也還是低調點兒好。

 

一場好球，會讓有的球迷“裸奔”，各國都有，這早就不是新鮮事了。隻是中國的球到現在也沒讓球迷奔起來。估計現在活著的是沒希望靠這個出名的了。

 

南韓前總統盧武鉉為了證明自己清白，跳崖自殺身亡，也應該算作“裸死”。人死債不糾，不管他是何種動機，敢死就不容易，讓那些做了很多虧心事，還賴賴唧唧地活著，想方設法護著那點兒利益而苟延殘喘的人為人不恥。 

 

婚姻裏有“裸嫁”，官場上有“裸官”，網絡上最時髦的要數“裸聊”了。說裸聊時髦，其實早就是落伍了，美國60/70年代的思潮是代表一種反叛，現在國內的“裸聊”不知代表什麽。在西方曾經的性自由，早就經過幾番反思回歸了，沒想到這種被人丟棄的東西，在中國又蓬勃了。艾滋病的出現，西方人說是上帝對這些濫交的人的懲罰。中國人信上帝的不多，可是得了艾滋病的有些人會瘋狂的報複社會，報複一切健康的人，是一種人間的惡魔。很多在網上搞一夜情，搞裸聊的人不知在什麽地方招了一身病，心中怨恨又不能明說，借助網絡傳染性病，用這種手法求得自己內心的平衡。其實“裸”是好事，是自信和回歸，隻是在現實的中國，這個“裸”有些魔鬼的味道。喜歡“裸”的人最好還是悄悄地照鏡子，自己欣賞自己為好，免得被人當作性病傳播者給舉報了。

 

《做人千萬別做成一隻蒼蠅》

說是一張嘴，飛進來一隻蒼蠅。別扭是肯定的，沒聽說誰是喜歡吞蒼蠅的。問題是蒼蠅進來了，您說怎麽辦吧！ 咽下去？惡心。要等排泄出來至少三個小時以上，就這三小時想著肚裏有隻蒼蠅，您想想該是什麽心情。那就吐出來？ 怎麽吐？吐之前先要收緊口腔肌肉，說不定這就會把蒼蠅擠死，真要是弄滿嘴蒼蠅籽兒也就自己惡心一下算了。要是趕上個虔誠人兒，這一下破了戒，落了個殺生的罪過，一輩子超度不了，那就麻煩大了。所以到蒼蠅多的地方去，千萬別打嗬欠，真到非打不可的時候，記著用手捂著點兒嘴。

 

做人要做的跟隻蒼蠅似的，嗡嗡兒的飛著，自己還挺美。其實人人討厭都想躲著點兒。自以為人見人愛，誰都想招惹一下，轉著圈兒的飛來飛去，看見人人抬手，以為是和自己打情賣俏，其實人家是怕落身上膩歪。蒼蠅的眼界一般還很高，看順眼的不多，飛來飛去，看見一個自己喜歡的，“啪”一下飛進人家嘴裏。得，“如蠅在喉”正應了這句話，誰趕上誰倒黴，慢慢兒地想辦法吐吧。

 

“林子大了什麽鳥兒都有”，是說的人有不同，千人千麵，碰上什麽嘎雜子的人也別大驚小怪。還有一句類似的話：“嗑瓜子兒，嗑出個臭蟲來，什麽“仁”兒都有。這是看到有個臭蟲了，要是一邊聊天兒一邊磕，這隻臭蟲保準兒就吃進肚了。

 

說到吃昆蟲，日本法國已經實實在在的開始吃了，昆蟲製品進了超市，上了餐桌，成了這兩國人的一種常態食品。可要說到吃昆蟲的概念，專利應該是京城人的。京城曾經流傳過幾大“惡心”，其中一大惡心就是：“屎湯泡飯就黃膿，屎殼螂大蛆炒綠豆蠅”。綠豆蠅就是一種蒼蠅，日本人吃的就是蒼蠅下的蛆，號稱“肉芽”。有研究表明，繁殖最快的蒼蠅，一隻一生可以產700萬個卵，蒼蠅蛆的蛋白含量也很高。與其種莊稼，不如養幾隻蒼蠅，直接生產蛋白。日本就是把蒼蠅蛆榨成汁，做為蛋白添加原料加到各種食品中去。這種汁純天然，比三聚氰胺要強多了。

 

法國人口少，還用不著吃蒼蠅。法國人吃的是大葉植物上的那種青蟲，在中國也叫菜蟲。樣子像普通的毛毛蟲，隻是身上沒有毛，光滑透明，顏色翠綠。通常見到的是兩種吃法。一種也是鮮榨成汁；把活的青蟲整隻放在攪拌的那種製汁機中，一般要放四五十隻，夠一杯的量，一按電鈕，青蟲瞬間變成鮮綠的肉汁，看著和獼猴桃汁差不多，顏色更鮮亮些，拿過來直接喝就可以了。還有一種“青蟲色拉”，是用普通的生菜葉加上活的青蟲，澆上色拉油和色拉醬，直接入口。有時候蟲子沒有完全送進口，一半在口外還會擺來擺去的蠕動。法國人的“生猛”比之廣東人的“生猛”毫不遜色，甚至更生更猛吧。

 

去日本會吃一肚子蒼蠅回來，到法國說不定會被招待吃蟲子。要想跟時髦，講時尚，做一個與國際接軌的現代人，先要學會“生猛”，吃蒼蠅不惡心，咬青蟲是享受。

 

《不知為何遮掩這些過去》

一個日本人到南京對著遭到大屠殺的中國人的墓跪一跪，表示一下個人的懺悔，就成了一條新聞；“日本老人下跪謝罪 向大屠殺幸存者銅像鞠躬”。看到這樣的標題，實在搞不懂這些編製新聞的人想轉達的是什麽意思？ 同樣做為“愛國教育基地”的圓明園遺址公園，除了慘遭焚毀的碎石頭，沒有任何展示愛國教育的內容，簡短的說明連燒毀這個園子的強盜國家的名字都沒有。當年香港回歸搞的大慶典更是愚昧，看到天安門的人群載歌載舞，真是讓人羞愧難當。強行被租借，到期歸還不知有什麽好慶祝的，英國人對這段侵略史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還附加了種種條件，中方保證五十年不變。交接儀式搞的如此隆重，不知是在自己臉上貼金還是再抹一把泥。做為一個地方城市，派個縣級幹部出席一下就很給英國麵子了。如非要有個儀式紀念一下，應該在林則徐虎門銷煙的地方搭個台子，讓英國人把旗子交出來而不是帶走，在林則徐像前燒掉這麵旗子。“從哪裏跌倒，再從哪裏爬起來”，這是祖宗的教導。英國人是第一個來的，也是最後走的。在跌倒的地方找回尊嚴才是最好的交接儀式。忘不了彭定康（最後一任港督）甩下的那幾句惡狠狠的話。

 

現在如此的“忘卻”教育實在是不敢恭維，這樣教育下的民族讓人當豬看實在是該著。隻有豬看著同類被宰殺，照樣吃的香睡得著。

 

如果說忘卻與自我麻痹能夠化解仇恨，那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民族之分，國家之分了，早就是一個大同世界了。問題是當你自己“以德報怨”一個勁兒的去除仇恨時，那些曾經踐踏過你的國家和他們的人是怎麽想怎麽看呢？

 

任何時候，“一廂情願”的做法都會被看作懦弱，會被人小視，也就是看不起。記住仇恨和煽動仇恨是兩個概念，民族精神和民族主義也是兩種不同。混淆視聽，迷惑大眾，沒有任何原則的合稀泥，這樣下去整個民族就會消亡，剩下的隻是一個人種而已。

 

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用很大的麵積陳列日本人表示懺悔的照片和東西，如此做法也令人費解和困惑。這樣做是想啟發來此參觀的日本人的良知呢？ 還是告訴來此參觀的中國人，日本人已經對那場戰爭表示懺悔。事實上這兩種企圖都與實際相差甚遠，多數日本人會把這些懺悔的日本人看作羞恥，看作民族敗類和叛徒；對中國人遭到如此屠殺後，還這樣示好表示恥笑。中國人參觀後，相當一部分人觀點與我相同，認為館展水平不高，拿這樣大的麵積去展示這些東西做的有些過分。不關心時政的人或不清楚曆史的人看後會被麻痹，比如趙薇的日本軍旗裝。如此虛假的認知並不利於中日關係的正確發展。筆者以為淡化此類信息的報道，甚至完全不注意這些日本民間的動態反而更好。如果日本天皇到天安門英雄紀念碑跪拜，或許還算做一條新聞。

 

 《提倡與懲處》

對於媒體宣傳樹立的一些道德模範，歸納起來有很多相似點；忘我助人、拚命工作、任勞任怨，這些品質從某一點上講無疑是好的，但經過媒體放大宣傳的“道德”，總讓人感到一種殘忍自私和社會的不作為。

 

當一個人不顧家人，不顧自己的身體，一心撲在工作上，結果累死在工作崗位上。這樣一個人是高尚還是自私，是尊重科學還是愚昧？不顧家人的感受，首先就是封建思想在作怪，把家人看作自己的私有，從未考慮對方也是獨立的人。妻兒老小不是某個人的個人附屬物，這些人也是社會組合的一部分。作為離他們最近的人，讓他們愉快有保障地生活是一個人最起碼的責任與義務。

 

工作的目的是什麽？所有的工作都是為了支撐生活，這是最基本的社會常識，沒有單純的隻為工作而工作。一個人拋家舍業地去工作，那還要這個家幹什麽？有這種行為的人，完全是他個人的獨立行為，隻要他自己能與家人之間擺平。但把它放大為一種公眾的榜樣和精神力量，就有些扭曲人性，偏離正確，凸顯出整個機製機構的不健全和不作為。好的機製是可以調動所有人的主觀能動性，盡其所能，身心愉悅地去工作，而不是放任一個人拚命的工作直到累死。

 

人是社會的，也就是集體的，集體的事要集體去做。人是有差別的，有差別就會有不同，能者多勞，勞者享其成。人首先是血肉的，也就是物質的，物質要由物質的方式去鼓勵，這樣說好像貶低精神的力量。精神是什麽呢？精神是建立在物質之上的信念。能夠被大眾認同的信念才有感召力，有著堅實物質基礎的信念才有生命力，有生命力有感召力的信念才能反作用於物質基礎，激發更多人的潛在力量創造更多的物質，從而豐富人們的生活。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這是常說的一句話，但真正的榜樣要有可學習性，可付諸於學習者的行動中，如果隻是一種精神的感召，看著聽著很激動，但具體到去實踐卻讓很多人犯難，隻能羞慚自己不夠高尚。宣傳這樣的榜樣對於提高人們的道德水準意義並不是很大。提倡見義勇為的精神，更要普及遇到類似事情時如何即幫助了別人，也能保護好自己。否則以一條生命換取另一條生命，這對社會來講有什麽意義呢，隻是轉嫁了由誰為逝者痛苦的問題。

 

當一個社會很多人都在用非道德的手段獲取利益時，打擊懲處這些人，比宣傳信守道德堅持道德更有教育意義。提倡道德，說明少德缺德，暴露這些缺德少德的人，讓其成為過街老鼠，社會公德自會蔚然成風。

《感恩帶來的困惑》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感恩”之風盛行。社會公德的缺失也將罪責歸為現在的人們不懂得知恩圖報。一時間千奇百怪的“感恩”“謝恩”鬧劇不斷。除了把“感恩”尚有的一點可取之處糟蹋了，讓人一想到那些“感恩”場麵就會作嘔。

 

一則孝敬父母的廣告，惹得大江南北“洗腳”之風驟起。從幼兒園到中小學，從私家屋內到大眾場合，給母親洗腳成了“感恩”教育的必修課。由蹲著洗到跪著洗，一個個原本天真無邪的孩子，匍匐在母親腳下去完成學校的作業，一排排端坐在眾人眼前的母親們，赤腳露腿去配合學校的感恩教育。品德教育被庸俗到如此不堪入目的程度，讓人不得不對掌管教育的這些人產生懷疑：他們自己對品德的理解是什麽？他們自己的“德”與“行”會怎樣？到底他們懂不懂教育？　或者就是想要培養出一批隻知做秀不懂事理的廢物。

 

子女與父母的關係是純粹的家庭關係，血緣關係，孩子對父母的敬與不敬與其生長的環境有緊密關係，如果沒有特殊原因（父母受傷，殘疾，重病），正常情況下不會有哪個家長會讓孩子給自己洗腳，想必組織這些活動的人也未必在童年給自己的母親洗過腳。由學校組織給家長洗腳，如此的教育形式中國曆史上沒有，世界範圍也不見先列，此創意可謂；“蠍子的巴巴，獨一份”，開曆史先河，滑天下之大稽。不自然的東西從來都會適得其反，一次洗腳給孩子心理造成的困惑與傷害必定會伴隨其一生。

 

品德教育不是靠某種形式可以完成的，這是一個極大的誤區，是社會的浮躁，急功近利，不講實際，隻求表麵之功的一種現象，也是組織這些活動者的愚蠢與淺薄。俗話說：身教重於言教，“其身正，不令則從；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品德教育是個潛移默化的過程，是靠方方麵麵的日久影響形成的。學校特別是中小學，主要是傳授基礎知識的地方；做人的道理，德行的培養除了課本上的內容，學校平時的管理，每位教師的言行舉止，有意義的課外活動，倡導的校風，各種因素的組合都屬於這一範疇；在校的每位員工，紮紮實實，兢兢業業，身體力行，作好自己的本職就是最好的品德教育。

 

除了學校大講“感恩”外，社會上也是遙相呼應。各級政府紛紛組織“捐款慈善，助殘扶貧”以此來宣揚政績，普及德化，組織五花八門的宏大場麵，給出資捐資的人披紅戴綠，冠以各種好聽的名頭；要求被資助的人當眾介紹自己的貧困，對資助者千恩萬謝以示“感恩”。一派居高臨下，強人所難的架勢，使被資助者的人格一遍遍受到羞辱。社會輿論也是開足了馬力，要求人們要有“感恩”之心，對於那些受到“恩惠”而不知感謝的人大加討伐。

 

組織者，出資者和社會輿論都在要求受助者要有“感恩”之心，那麽這些“感恩的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呢？看看這些被要求“感恩”的人心裏是怎樣說吧：

　　“一對一”資助的見麵儀式開始了。“我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會議廳、這麽多時髦的阿姨、這麽多領導。”一位被資助的大學生回憶。大學生們被要求上台和跳《感恩的心》的舞蹈。這場活動是由襄樊市總工會組織的，是襄樊22位女企業家“一對一資助”的儀式。主題是“感恩的心”。 但這些貧困學生似乎不喜歡這樣的“感恩”方式，包括頻頻給資助者寫信。他們眼中的感恩，是努力活著，自然而有尊嚴 。
 

 事後被資助的很多學生並沒有按照組織者的意圖與這些企業家保持聯係，甚至感謝的話也沒有。由此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學生被指責為“沒良心”。

 

出資者如是說：“我們不願再資助沒有感恩之心的大學生。”一些女企業家感到失望和憤怒。
 

社會輿論說：捐助者的心完全可以理解。“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春秋時期的《左傳》，就留下了“結草報恩”的典故。但現在，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捐款者不聞不問。

 

當人們看到捐資的女企業家們營養滋潤的臉紅光閃爍，台下受資助的家長們淚光閃動時。有誰想到真正使用這些款項的孩子們，他們的內心卻是充滿尷尬、自卑，甚至屈辱。 

南方周報的記者追蹤報道說：

在樊城某石灰廠一座簡陋的工棚房中，湖北中醫學院學生方圓的媽媽至今仍記得《感恩的心》的歌詞。當她重又哼起時，淚流滿麵，“宋總（捐助方圓的企業家）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方圓有些惱怒地打斷了母親的話。他告訴記者，除了學費，沒其他困難，自己能克服。 

提及這段感恩舞蹈，就讀南京某大學的汪誌鵬（化名）的母親兩眼發紅。“娃子知道自己獲得資助時，抱著我說，‘媽，這下咱家有救了！’可到參加捐贈儀式那天，他卻說不想去了。” 
市總工會女工部部長周華玲也注意到汪誌鵬的變化。在儀式前的見麵會上，周華玲特地點名讓他起來自我介紹。汪誌鵬挪了兩步，又猛地坐了下去，全場愕然的注視下，男孩眼淚直流。 
 

看看這些被要求甚至被強迫去“感恩”的孩子們的內心，難道該受譴責的是他們嗎？

 

感恩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舉動，是人際關係中超出友誼的一種美好，真正的感恩是人與人之間的自然關係，相互之間沒有索取與報答，沒有高尚與低賤，是完全平等的交往。現在社會上爭相仿效的“感恩”活動是對弱勢人群的集體羞辱，是對受助者精神上的摧殘，人格上的踐踏。此風不煞，遺患無窮。

 

一提到“感恩”人們就會聯想到這樣的畫麵；一個高高在上，挺胸抬頭，伸手布施。另一個區區在下，卑躬屈膝，雙手捧缽，一強一弱，一富一貧，幫人的與受助的。常懷感恩之心的人就是永遠自視卑微和需要別人施舍的人，有此心態的人是永遠也站不直的人。有感恩的人，就應該有被感恩的人，被感恩的人都是自視甚高的人，不但站的直還會挺著胸。一個社會是多一些挺胸的人好呢？　還是多一些彎腰的人好？　如果社會把榮譽鮮花給了挺胸的人，應當鼓勵的就不是什麽“感恩”而是“被感恩”。一個多數人彎著腰做人的民族，就是一個萎頹的民族，是一個沒有性格毫不明快的民族。如果社會宣揚鼓勵的不是常懷“感恩”之心，而是“助人為樂”，那麽整個社會就會明快起來，人的性格也會隨之開朗，這樣的社會人格上肯定是平等的，同樣的目的，兩種說法。

 

願望終歸是願望，我到希望多一些不知“感恩”的狼崽子。

 

 

《留待撿拾的雞肋》

腦子裏時常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隨手記下來，留待有心情時續寫。這樣的斷頭雜論積攢了許多，閑來整理，雞肋不少，丟掉可惜，再寫沒心情，幹脆堆積在一起貼在空間，說不定哪天無聊，反身撿拾回來。

 

*  人活一生，最愉快的莫過於有個人能懂你。知識越多見識越廣，思想就會愈加深沉，能夠懂你的人就會越少。“曲高和寡”說的正是這個道理。有精神追求的人大部分是痛苦的，痛苦於鮮有人能懂自己。網上交流，有時候感到很愉悅，相互引為知己，自以為可以懂得對方或對方懂得自己，其實是各說各話，所謂的理解，如果不加詳解，甚至會是完全的誤解。人與人的交流大都是以己之意度彼之腹。QQ是什麽，QQ就是兩個永遠無法交匯的圈圈；各自隻在自己圈定的範圍內轉。

 

*  有關靈魂的探討是和人體特異功能相似的一個話題，多少年來難有定論。靈魂一說自遠古就有，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相隔千萬裏，在毫無交流的情況下有著大致相同的描述，這種普遍現象說明有關描述的內容是客觀存在的，否則不可能有這樣相似的巧合。但這種現象是否就是當下探討的靈魂，則另待驗證。靈魂被看作是脫離物質的，是沒有依托依附的東西，這在現今人們掌握的知識來說是不可理解的。如果實驗能夠捕捉到與靈魂相關的聲、光、電、磁、伽馬、紅外等現象，就會說明靈魂也會消亡，任何一種能量在釋放過程中都會衰減，能被捕捉，就是一種釋放。思維和靈魂有相似的地方，都是看不到摸不著，無形無影，又確實存在。實驗證明，思維過程也是一種能量消耗過程，可以被幹擾被捕捉。由此可以說明；即便看似非物質的思維，隻要有活動就有耗損和依附。靈魂如果真有，那會是一種目前無法解釋的超物質，但絕不會有什麽和人間一樣的另一個自我。

 

*  照例還是六點就醒了，橫豎睡不著也不想做其它事情，打開電腦，早前下載的《廊橋遺夢》還沒有看，索性看一遍。以前的印記早已模糊不清了，再看還是被故事吸引了，很緊湊，演繹的也很美很順情理。這是特定背景，特殊環境，特有的一個時代，一輩人群演繹的一個純真的故事。很感人，也相信故事的結局與那份堅守。

 

*  越是純的東西越容易受汙染，越是真的東西越容易被曲解，至真至純，在當今的現實社會中就是有思維能力的傻子，因為整個社會都在躁動，充滿了功利欲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老祖宗的話又成了至理名言。能像電影中人人都在體恤別人，為別人做出犧牲的環境沒有了。人們內心長滿了草，已經不會體查這種真摯，更不要提發自內心的生成了。懂情，動情，惜情的人越來越少了，現實的人們已經退化到隻有動物的本能本性。都在說培養感情，日久見人心， 其實那至多算是一種友誼。哪有真情是培養的呢？ 真情是一種瞬間的頓悟，港台人稱之為“來電”， 歐美人喻之為“一箭穿心” 。 《廊橋遺夢》男女主人公短暫時間相愛，並堅守一生，是有理論和生理依據的。

 

*  明天是日本戰敗宣布投降的日子，在那場為了民族存亡的血肉搏鬥中，我的一些至親，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十幾歲就死在日本人手裏。還有數不清的人也是這樣死了，他們的屍骨至今不知在哪裏。有的名字被記錄在家鄉的縣誌裏，有的連這樣的記錄也沒有。我們今天能驕傲地說：“我是中國人” ，萬幸於我們的長輩能夠在那場戰爭中存活下來。我愛我的祖國，愛我的民族，為身為一個中國人而驕傲。在和蔑視中國人的外國人辯論時，會竭盡全力，甚至為明知是惡的醜行找理由。　但關起門來，我同樣會用難聽的語言貶斥那些我看不慣的東西。不懂什麽大義，也沒有什麽情操，隻是一種心裏的自然，或許這就是我所受的教育吧。

 

*   一個北方國度的人跑到熱帶雨林國家，對那裏的人講；“我們那裏有鬆樹，柏樹和冷杉樹，都是四季長青不落葉的”。雨林國度的人們聽了，相互看看；“樹不是一年到頭都是綠的嗎？落葉？ 落葉那還叫樹嗎。”，不知道北方來的人想表達什麽。

 

*   軍博地鐵站靠近火車西站，外地來京人員很多，大包小包，老老少少，顯得格外忙亂。站台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突然，有位年輕人仰麵摔倒在站台上，不省人事，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圍觀的不少，真想援手的沒有。幸好站台工作人員及時發現了，趕緊叫來救護人員。給倒地的年輕人輸上液，並要求圍觀的人群離開現場。年輕人突然倒地，可能是過勞所至。如今的社會壓力，工作壓力，家庭壓力和環境壓力，對每個人來說真是太大了！社會的冷漠和不公又讓人心煩情忿，身心永遠處在一種疲憊和焦慮狀態下。身體和精神上的透支，讓每個工作中的人都可能隨時倒下。物欲的社會，人人都有些病態。除了錢，錢，錢，還是錢，錢，錢！可現實的生活沒錢真沒法活！一定是什麽地方錯了！願這位年輕人能平安回家，願明白的人好自為之！

 

*   一個男人娶了漂亮老婆，明知自己滿足不了對方還賴在那裏，似乎也不是個漢子。既然敢娶漂亮老婆，自己就要有那個素質。容忍寬容老婆精神出軌，似乎也不是夫妻之道。提高豐富自己，盡量做個完人，讓老婆環視四周，覺著與你在一起是個驕傲，如此這般或許還有些可取。

 

*   理論上，人是完全可以複製的，一個單細胞核內隱藏著全部基因密碼，現在的“克隆”技術，完全可以複製一個人。人首先是物質的，是物質就是由分子組成的，隻要把一個人的分子組合，基因排序搞清楚了，將信息傳輸到另一個地方，照樣組合就可以了。思維活動和記憶可以通過生物電腦，搞成類似數字傳輸的東西在新組合的人體上輸入存盤即可。把原有的人體拆解，分化成基本粒子存放在材料庫，這世界上依然還是一個你。

 

*   人生下來注定是要死的，聰明與愚蠢，智與不智的區別，就在於對生命價值的認知和運用。聰明的人會直麵“人終究會死的”這一現實，將自己有限的生命加以定位排序。偉人與凡人的區別，在於對人生目標選擇的早晚和追求過程中的一致性和堅韌性。隻有真正認識到死亡，才能過好每一天，才能不受外界的幹擾和影響，充實地過好每一天，把健康與有質量地活著當作一種信仰。

 

 *   人生百年，幼年與晚年有將近一半的時間需要有人關懷，有人照顧，有人幫助。人在青年是為自己活著，壯年與中年主要是為別人奔忙，獲取與給予在人生當中是平衡的。獲取的多給予的少是自私與貪婪；給予的多獲取的少是無私與奉獻。人活一生沒必要去高尚，也沒必要去貪婪，做到取舍平衡就是最好的人生。中年壯年是人生最煩累的時段，心態不端正會對擺脫不掉的責任義務心生抗拒，疏忽了對他人的關懷與照顧。如果時常想想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不可能有成人的今天；當我們老去沒有別人的照顧不可能安渡晚年，那麽在我們有能力為別人做事的時候，累些煩些不是很正常嗎？

 

*   亂紅如絮，飄灑出滿天的霞裳；蒼綠墨染，鋪蓋一地待發的春潮；層黃拾階，渲染著收獲的喜悅；潔白透藍，凝匯成一個遙遠的夢……

 

 

 

《拍馬屁》

馬屁文化曆史久遠，臭味兒悠長，花樣疊出，與時俱進。但萬變不離其宗，歸納起來無外乎；對下頤指氣使，對上阿諛奉承，欺下媚上，藏拙做秀。被拍者需要的是不問對錯惟命是從的奴才，隻聽主令牙齒向外的走狗；拍馬者所求的是權勢後麵的晉升之道，財富後麵的便利之途。一迎一和造就了“燦爛“的中華文化，一推一送成全了”儒雅“的中華文明。

 

有則笑話講；有位秀才死後去拜見閻王，想向閻王再要幾年陽壽好去求取功名。恰好閻王放了一屁，秀才張嘴吟道：“伏惟大王，高聳金臀，洪宣寶屁，仿佛乎麝蘭之氣，依稀乎絲竹之聲；臣立下風，不勝馨香之至。”閻王聽後大喜，許他十年陽壽，放回人間。投其所好，見縫插針，博得權勢者歡心，達到自己目的，這則笑話可謂經典。

 

拍馬者背後驅使的動力是利益，被拍者享受馬屁的資格是勢力，二者之間的互動決定了社會的架構與氛圍。馬屁之風盛行，則小人當道，民眾利益受到忽視和侵害，一言九鼎的封建君主思想泛濫，形成自下向上負責的權威架構，整個社會是在對權勢者沒有約束力的狀況下運行，所謂的成功者都是通過采用背離普世價值觀的德行達到目的的。俗話講“上行下效”，當權者自己有君權思想，喜歡被拍時的舒服，為下者自然跟進，層層加碼。

 

拍馬者與被拍者到底誰是“因”誰是“果”，杜絕這種現象先從那一頭抓起？這個問題也和行賄受賄一樣，受賄者說；你不送，我怎會收。送是主動，收是被動。如果被拍者的權勢受到約束和監督，下者統統不買上者個人權威的賬，社會有一個公平選拔人才的機製，做到人盡其才，悉用其力，聚財有道，掌權有方。讓拍馬者得不到利益，被拍者遭人唾罵，形成一個健康的社會風氣，則必然政通人和，萬象崢嶸，上下一心，國泰民安。

 

《也來談愛》

說到“愛”，人們自然地會想到這是兩個人的事。相互友愛肯定是一件好事，由此組成的家庭，彼此都是輕鬆，怎樣做都很自然，情感上平等，相互愉悅，這樣的家庭樂在其中就不足為奇了。

 

但很多時候，愛是單方麵的。由此組成的家庭，不愛的一方做得再好也不是本心，會覺著很累。愛的一方雖然得到了自己的所愛，卻很難體會到那種心靈的碰撞。能夠對一個不愛的人盡責，誠實地過好一輩子，不愛對方的人遠比愛著對方的人情操上要高尚。因為愛著的是心甘情願，不愛的卻是自我犧牲。

 

愛是人類獨有的，是精神與肉體共同的反應。愛沒有選擇，是一種情感的噴發，是一個人占有欲達到頂點的不理智。愛的核心就是獨自的霸占，霸占是什麽？就是最大的自私！ 這種霸占不會考慮對方的情感，隻是想到自己的擁有。

 

情感高峰退卻之後的思考，說是“真愛”有些牽強，因為這裏麵加進了很多理智和抉擇。在付出情感的人得不到對方回應時，有的人會選擇報複，因為心底生出的是怨恨，這種人就是絕對自私自利的小人；有的人則會選擇默默地守望，以對方的快樂為自己的快樂，以對方的煩惱為自己的煩惱，這種人做出的是舍棄，催生出苦樂並存的一種感覺。這種沒有結果，理智的“愛”才是千古為人反複書寫的那種情感或情操。

 

愛過，就是一段人生。愛過，就不要說心碎。即使愛非我有，流淚心也醉。人生多少無奈，人生多少懊悔，唯獨“愛”無奈亦無悔。

 

《有感於李娜一段話》

李娜：記得在德國時，經紀人跟我說過一句話，深夜裏，一個人在等紅綠燈，沒有車，但那個人一直在等綠燈。旁邊的人就問他為什麽不走，他就說如果我走了，這時恰好有個小孩在窗戶上看到我過馬路，我就是個不好的榜樣。所以我想，既然我選擇了這個行業，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很欣賞這句話，人沒必要去裝什麽高尚，也沒必要樹什麽牌坊。人到中年，想想怎樣麵對兒女，想想那些叫叔叔阿姨的孩子們，自己的所做作為就會規範很多。責任，義務，榜樣，遠比自己的感受重要得多。說這樣的話，可能會有人說；“少在這裏裝A和C之間那個字”。

 

不激動，也不想指責什麽，每個人的價值取向不一樣，生活方式和樂趣自然也不同。網絡是個了解社會的窗口，太單一了也會乏味。林子裏各種鳥都有，唱的，跳的，高調的，低調的，嘰嘰喳喳的，靜靜梳理羽毛的，缺了哪一種都會不熱鬧。

 

談到交往，我喜歡平靜平凡，可以開得起玩笑的朋友，相互之間誰也不把誰當回事，一年無話，見麵依然如故。

 

《集體意淫》

李娜打了一場好球，賞心悅目。韓喬生評論；姚明，劉翔，李娜的突破證明中國人不比歐美人差。看了之後讓人添堵。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就顯得氣短，先是自己矮了一節，從骨子裏就透著十二分的自卑。真不知大嘴想表達什麽，是想長中國人誌氣呢，還是滅中國人的威風。

 

一個職業運動員打了一場好球，帶給所有愛看球的人喜悅，僅此而已。喜歡看李娜球的人不單單隻是中國人，打球就是打球，扯一大堆沒用的，真是很累。尤其聽到那些什麽歌曲；“黃皮膚，黑眼睛，世世代代我們是龍的傳人”“我是中國人，我。。。”，中國人就是地球上的一個人種，一個地域內的人群。自己扯開喉嚨給自己打氣，就說明沒底氣。從沒聽過美國人唱什麽；“我是美國人，我們是天下第一”，美國人隻唱“星條旗永不落”。

 

幾千年的封建文化，近代百年的衰落，讓中國人骨子裏滲透著一種奴性，再加上狡猾懶惰虛偽，天天想的是掉餡餅的美事，缺乏自信，懶於實踐，嘴上工夫了得，說的多做的少。一場奧運，中國得了金牌第一，全國歡騰，集體意淫，好像國人個個都成了金剛，真的成了體育大國似的。看看現代國人的體質和參與運動的自覺意識，照樣還是一個“東亞病夫”。

《生命如絲，說斷就斷》

生命很脆弱，一個微小的疏忽就要了一條人命。人都怕死，可又很隨便地對待自己，安全措施，安全規定，都覺著是沒必要的麻煩與羅嗦。一個有著多年經驗的電焊工，自己把自己電死了，留下了家人孩子和父母。忽視自己的生命，也對身邊的親人不負責任。

 

人死了還要責怪他，似乎太不仁義，可國人的不遵守規則舉目皆是。電視電影開車的鏡頭越來越多，駕車人紮緊安全帶的有幾個？雖說是電影，但反映的是生活，駕車不配戴安全帶是違規行為，發生事故也是唯一給駕車人安全的保障。做為公開放映的影視作品，這樣不尊重交規，產生的負作用是巨大的，尤其對孩子和青少年的影響是不好的。演員，導演，片審，以及所有參加製作的人員都忽視這樣一個重要的細節，一演再演，從沒有人提出疑義。可見國人對自身安全的意識有多薄弱。

 

經常碰到這樣的情況，坐別人的車，一上去先拉安全帶，開車的會來一句；“沒事兒，路上沒警察”，好像係安全帶全是給警察係的。你如堅持，別人還覺著你太事兒。“我從來不用那玩意兒，係上不舒服”，更是常聽到的一句話。沒事兒則已，真要出事，為此丟了性命，你說這樣的人是該同情呢，還是說他咎由自取。

 

安全帶是自汽車發明以來，對乘駕人員最有效的防護手段，設計安裝了，必然有它的合理性。酒後開車引發的事故更是司空見慣，喝酒的不怕死敢開車，乘車的居然也敢坐，真是匪夷所思，難以理解。可以武斷地說；事故死亡有一多半是死者自身的原因。國人普遍對安全的不重視，是無知愚昧意識不到危險的存在？還是真的漠視自己的生命？

 

現場三令五申；珍愛生命，注意安全，有關安全的標語比比皆是。該發的安全裝備發到手了，該講的安全規範講到嘴生老繭，似乎所有這些措施都是為了有人檢查才需要。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死掉了再談什麽都是廢話。

 

死人是大事故，全場被勒令停工整頓，地方安檢人員也要進場檢查，施建單位都在整頓學習。

 

生命很脆弱，想活長點兒，不想非死，一定要把自己當回事，增長知識，遵守規則！

 

《浪漫，在殘缺中升華》

看了幾期山東衛視的“驚喜，驚喜！”，很喜歡。電視台用自己的影響力和實力去幫助普通人完成一個看似永難實現的心願。這檔節目無疑會受到草根階層喜愛。一個電視台所做的節目麵向誰，很能看出節目製作人對社會氣息的敏感與關注點。植根於廣大民眾之間的節目無疑會越來越紅火，雖說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把百姓心裏的事亮出來，也是在為百姓做事。一個個驚喜都是感動，感動之餘卻是心酸。看著一個個熱淚盈眶的麵孔，千恩萬謝的樣子，為他們的善良而善良，為他們的感恩而鬱悶。中國百姓什麽時候能夠做到平淡助人，不求回報，接受幫助，坦然受之，這個社會才算有了尊重與尊嚴。

 

“浪漫”是個很抽象的詞匯，見仁見智，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同。看到無腿人陳州憑借兩臂登上泰山頂，與妻子一同看日出的畫麵，似乎立時有了具體的概念。十年的夫妻，有了兩個孩子，很多常人早已陷在生活的忙碌，不在有什麽感動。而陳州登頂那一刻，妻子彎下腰與丈夫擁抱，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誰能說這不是最最的浪漫！驕傲，心疼，幸福，傷感，陳州的妻子慧眼識珠找到了最好的男人。

 

一個健康健全的女孩跟了一個無腿的殘疾人，浪跡天涯，賣唱為生，走遍了大江南北，經曆了十個寒霜酷暑，看著她寫滿操勞的麵孔，怎麽看都是美麗。堅強與善良，自尊與自立，這樣的一對夫妻比童話裏的故事還童話。感謝山東衛視，讓我看到現實版的“浪漫情侶”。

 

《人生一大難，難得說的明白》

 

人生中最難，最鬱悶，而又令人苦惱的是什麽呢？很多人會選擇；“難於被別人理解”。

 

費心盡力地做了許多鼎支之事，苦口婆心地說了很多肺腑之言，解果卻不被人理解，甚至誤解；很多男女之交亦是如此，一個不經意的誤解，造成無可彌合的裂痕。

 

不被人理解，看似是對方的責任，其實我們自己把自己表達明白了嗎？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人生最難，難的是把自己表白清楚，不要讓外界誤讀。如果自己內心裏都含混不清，如何能夠讓不是你的外人更明白呢？

  

不要抱怨別人不理解，首先問問自己是否表達的清楚。而要想讓別人明白，說服別人，除自己表白的方式要因人而異，還要看明白對方是什麽心思，有沒有興趣和能力去理解你，接受你的意見。韓非子《說難》雖然講的是勸諫君王的“難”，但舉一可反三，讀書讀的是其中的道理。

《閑話閑扯》

 

女兒一次春遊，要自帶食品，問她想帶什麽。人家居然想帶烤鴨，既然問了，就要兌現。拿了一個塑料餐盒，到烤鴨店去買鴨。烤鴨片好了，一個個用軟餅卷好放在餐盒裏。

 

旁邊兩位老哥，滿桌子的酒菜，吃得紅頭漲臉。餘光裏看到我可憐巴巴地守著一碟烤鴨片兒， 自己舍不得吃，一卷一卷地往餐盒裏放。一位老哥憐憫之心頓起，把手裏的筷子掉一個頭兒， 十分瀟灑地從成堆的菜肴中撥出兩盤，用筷子頭兒使勁敲點了幾下桌子，向我示意；這幾盤兒菜給你了。人家一番好意，自然不能不識抬舉，衝他兩笑一笑，說了聲謝謝。

 

人往飯店一坐，不用化妝，自然就被人看做乞丐，所謂的品味可想而知。有一次去澡堂搓背，搓澡師傅一麵搓一麵聊；

 

“您不是京城人吧？”

 

“是呀，從小兒在這兒長大的”。

 

“那您是遠郊區縣的吧？”

 

“您還真走眼了，就是咱們這兒的，要不然怎麽到這兒來呢”。

 

“您當過兵吧？”

 

“差不多什麽都幹過，還真沒當過兵”。

 

“那您是老師吧，教體育的！” 搓澡師傅滿有把握地下定義了。

 

“哈哈……，您是看我黑吧。”

 

“還真是，城裏人沒您這麽黑的。”

 

 

 

《電視相親》 

電視上很多現場相親的節目，看了幾期有些意思。無論是男人看男人，還是女人看女人；亦或女人看男人，男人看女人；角度不一，考慮不同，得出的定論自是不一樣。很多同性一眼看透的弱點或是性格缺陷，在異性那邊卻被忽略或幹脆沒感覺。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說起來千千萬萬，似乎會有無窮的可能性，但真搭配成一對兒較完美的組合並不容易。所謂的“珠聯璧合”“天造地設”，亙古以來，也就是紙上寫寫罷了。

 

節目中有過經曆的人，懂得珍重情感的人，尋覓的是那種感覺。“怦然心動”也好，“驀然回首”也罷，一定要有生物氣場的那種感知。這種感知的通俗解意就是“似曾相識的親切感”。漂亮、柔美、英俊、魁偉、這些外在的輪廓會隨著歲月的流失逐漸模糊，而這種由心而發的“親切”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相互融合。試想準備在一起生活的兩個人，相互之間沒有這種“親近親切”，如何能夠過在一起？兩塊玉石，質地再高，外形再美，放在一起永遠是兩塊石頭；兩道清泉匯為一處，朝著一個方向流淌，最終會不分彼此，融為一條寬闊寧靜的大河。找伴侶，找的是這種柔軟的親情，外在的東西都是硬件，再好也不會兼容。這種找法可能很難很難，甚至永遠找不到。但“寧缺毋濫”遠比“將就湊合”更會生活得有意義。

 

感情豐富，又有獨立思想的人，如果堅持不住，迫於周圍和社會的壓力，勉強組織一個家庭，最終會陷入一種煩惱和痛苦；心情鬱悶，性格扭曲，形成去留難定的尷尬，會伴著遺恨走完一生。情感上的缺失也是家庭穩定的隱患，家庭就像一堵圍牆，關得住人，管不住心。即便十分有責任心的人，在這樣的組合中，也是笑臉看給別人，淚水流進心裏。人生過半，感悟至深，心有所思，卻沒有勇氣，會把家庭看成一種羈絆，悔不當初做個“自由人”。

 

有位鄰家大姐，年輕時為了深愛的人與父母決裂，棄家出走，嫁給了自己的老師。多年後，這位老師又和另一位學生好了。鄰家大姐斷然與這位老師離了婚，既然無愛，留著家庭也是一種折磨。

 

一位在學生時期就一直追求這位大姐的同學，得知她離婚後，找了過來。在了解到這位同學為了心中的這份兒“愛”，一直孤身一人，連朋友都沒談過。鄰家大姐感動了，因為她自己體會過“愛”的滋味兒，知道那種煎熬。既然過往的“愛”失去了，那就找一個深愛自己的人。可是兩人僅僅過了一年就分手了。

 

心中沒有那種感覺，不管這個人多麽的愛你，甚至是用一生一世的孤獨；與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即便耳鬢廝磨，有了肌膚之親，但心中永遠不會有那種親近，你會同情，會安撫，會可憐，但終將會心生厭倦。與對方深愛你的人生活，其實就是一種奉獻和犧牲，奉獻的是自己的肉體，犧牲的是自己的靈魂。

 

一方有愛，一方無愛，對誰也是一種不公和折磨。愛你的人或許在初期有一種幸福感，但長時間得不到情感上的回報，終歸會成為一種疲憊，甚至會產生強烈的報複心理。在你最需要慰藉的時候，狠狠地在你心上踏一腳。明知你不愛他/她，卻依然想和你結合的人，是自私和貪婪的，得到你，是為了滿足他/她自己。隻有單方情愛的結合是一種扭曲的生活，看著一個情感上的奴隸，圍在你身邊，小心翼翼，唯唯諾諾，沒有虐待心理的人是很難長久這樣生活的。如果對方真的癡心不變，愛戀一生，你自己則會對這種沉重感到愧疚，為自己不能在情感給於回報感到自責。情感是不可能靠努力就會生成的，因此相互有感覺是異性結合最基礎的基礎，即簡單，又很難。

 

感情匱乏，又從未經曆過的人，往往會從外貌條件上考慮問題。信奉“日久生情”這句話，即便當時沒什麽感覺，隻要覺著條件得當，相貌可接受，就會決心牽手，試著交往一段，準備在接觸中逐漸培養“感情”。其實情愛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真能在情感上互動的雙方，無需進行長久的交流，簡短的幾句話，一憨一笑，一眼對視，是否有感覺，是否投緣就能體會得到，第一印象十分關鍵。“一見鍾情，一眼定終身”說得毫不為過。如果在這樣公開透明的場合，如此直白地問答，心裏還是沒感應，想靠後續的接觸“培養情感”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走到一起也是搭幫過日子，如此到也省了許多煩惱。相互無愛也是一種“對等”和“公平”。多少人生兒育女，忙忙碌碌地過日子，沒有激情，也沒有太多的煩惱。平日裏或許會磕磕絆絆，有些口角爭執，情趣不多，不太舒心，但得過且過，久而久之成為一種割舍不掉的親情，相諧到老，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

 

相對於很多平淡生活的人來講；情愛，特別是婚外情，是幸福生活的“海洛因”。平時有它沒它一樣過日子。一旦沾染上了，注定就是一個悲劇。再濃烈的激情，時間久了也會退色，和吸食鴉片一樣，飄飄忽忽，雲裏霧裏，成仙成幻。一旦毒性過去，清醒過來，即回不到現實，又難以複製，隻能是醉生夢死的折磨。“情愛”的短暫性是有生理依托和科學根據的。即便是因“情”而結合的男女，相處久了也會趨於平淡。生生世世，永遠奔騰的激情是不存在的。多少人被書本上超現實的描繪蠱惑蒙騙，隻知其“好”，不知其“惡”， 其實隻要細心就會發現：最震撼的“情愛”都是一種悲劇。不要說去刻意尋求，就是生活中偶爾感觸到，隻要一次，就會上癮，使原有平淡幸福的日子味同嚼蠟。“情愛”是生命繁衍之外的精神升華，也是人類獨有的專寵，絢麗迷人，但不能長久。

 

有的男賓一上台就說自己是個“浪漫”的人，然後舉例說曾經如何如何；用兩千支蠟燭擺個心形去求愛啦，喜歡聽著什麽什麽曲子感受月光啦，或是背著女友滿大街去找女友心愛的小狗啦；講來講去，凡是自稱浪漫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把這類外在的策劃和安排也稱之“浪漫”，這真是一個很大的誤區。

 

“浪漫”一種很自然的行為，在中國被很多人庸俗化了。認為浪漫了也就高雅了，把浪漫看作是一種時尚。其實再木納寡言，貧寒少教的人，心中也會有一種浪漫。《巴黎聖母院》 敲鍾人在大鍾內蕩秋千似地撒歡，那種用身體敲出的“浪漫”，才是真正的浪漫。當你聽著“叮咚”悅耳的鍾聲，看著他那健康矯健的身體，碰觸到那雙明亮無邪的眼神，你自然會被敲鍾人那種內心洋溢出的歡愉感動，沒有感染力的浪漫，根本算不上浪漫。 浪漫就是一種童心，一種發自心底的“愉悅”，是在沒有任何前提和思考下的突發奇想, 以及隨之而來的突然之舉。因“愛”而生的“浪漫”是一種幸福感的充盈，會自然地把周邊的一切看作有生命的介質，由心而發地去與之交流，看花花在語，聽水水有情。沒有這種感悟，東施效顰地去模仿，拉著女友看星星，脖子仰酸了也不能稱之為“浪漫”。

 

看過一篇報道；說是有位男士，為了安排一次特別的求婚場麵，找到一家專業策劃公司。為了加強效果，要求策劃公司對自己也不要透露內容；隻求新穎刺激，體現出男人的氣質，要絕對浪漫，以前沒有人搞過。如果滿意，效果好，價錢不成問題。

 

按照約定時間，策劃公司開著軍用吉普來接這對男女，每人一套相當先進的單兵裝備，隻是槍是激光槍，說是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抓捕兩個敵方的潛伏人員。

 

戎裝一換，人自然精神起來，男女都有些激動，胸脯挺得老高。女的看男的，怎麽看怎麽覺著威武英俊，男子漢味道十足。一路西行，漸漸偏離了公路，駛進旁邊的沙石小路，沿著山巒左攀右爬。山高坡陡，汽車哼哼唧唧，有些跟不上勁，最後終於停在一個坡脊邊，趴下不動了。司機看著車無可奈何，說是爬坡太久，發動機過熱車沒勁兒，水箱又有些泄漏，車子不能再走了。

 

這位男士原本情緒高漲，興致勃勃，一直期待著不可預料的刺激。汽車突然拋錨，難免掃興，就對策劃公司的陪同抱怨。陪同解釋了半天，這位男士還是不依不饒。陪同隻好說；二位要是有興致，翻過這道山脊走不多遠就到了。我在這裏等救援的車到，然後沿著公路去追你們。

 

男士看看山脊似乎並不太高，正是自我表現的好機會。拉著女友的手，兩個人興致勃勃地往上爬。一路上，男士連拉帶拽，盡心嗬護。女士臉紅心跳滿身的幸福。翻過山脊，是一溜斜坡，開滿了杏花，潔白似雪，香風蕩漾。兩個人正在陶醉，突然平地跳起四個人，兩高兩矮，一個人彎腰用手一拋，一枚冒著白煙的手雷滾到女士腳邊。男的一見“哇呀”一聲，扭頭就跑，連竄帶顛很快竄過了山脊。女的遭到突然變故，有些呆了，四肢僵硬，動彈不得。四條大漢看到眼前的情景，趕緊摘掉臉上的蒙麵，兩男兩女。原來是公司的特別策劃——“英雄救美”。

 

事後，男的不依不饒，說是傷害了他的自尊，毀了他即將到手的婚姻，拒絕支付任何費用。 原來女的回去後，想起男士撇下自己喪家犬式地奔逃，心裏再怎樣寬容也不可能再繼續這段感情；要是沒有這一幕，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有些後怕。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心想著浪漫，關鍵時刻浪漫管什麽用啊。這位女士專門到這家策劃公司去致謝，支付了所有費用。

 

隻會做表麵文章，精心策劃安排這種所謂“浪漫”的男人，百分百是這種關鍵時刻隻顧自己的自私鬼。浪漫隻能由心而發，絕不是一種追求可得的形式。

 

選擇伴侶，無論男女，第一應看的就是誠懇，沒有誠懇，其它一切優勢條件，越大越會起負作用。看透一個人，都是在不經意的一些小事，表麵上的做作說明不了任何品質上的東西。選擇一個偽君子做伴侶會比誤遇一個真小人更加可怕。

 

有些登台的男賓，條件談吐都很好，可是骨子裏就透著一種自私和虛偽，男人一看就知道他心底想的是什麽，什麽地方是在作秀，哪些地方是在說謊，此人最多會做到哪一步。可是這種做作的男賓卻很受女賓們歡迎。麵麵俱到，很有禮貌，故作深沉的男人，一定是個有心計的人，內心必定奸詐陰險，自私狹隘。

 

登台的女賓們，隻要相貌好，就會受到大多數男賓歡迎，至於性格人品，脾氣愛好都在其次。這類的女性往往也是自我感覺良好，陶醉在這些獻媚和吹捧中，其實真的是一種危險。以貌取人的男性，本能就是一種花心，為了一個姣好的麵孔，不惜貶低自己的人格，看著是一種犧牲，實際是為了自己的貪欲。聰明的女人，會對這些殷勤有加，關懷備至的男人設一道屏障，絕不許此類人靠近一步。真正自尊的男人大部分會遠離這些被男人包圍的女人，絕少會主動對此類女人表白什麽。

 

男女思維有別，視角不同，關注點不一樣，“錯愛”自是難免的了。其實說來說去，“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想好了自己在婚姻中，家庭中，在男女的交往中希望得到什麽，自己又能付出什麽；兩者合一，隻要比原有的生活更有意義，跟著感覺走就可以了。

《女醫生的真話》

《女醫生承認發微博抱怨深夜收屍 向公眾致歉》 這是網上的一則消息。

看了相關的一些文章，無非是值班醫生不希望病人死在自己當班的時間，這樣會省去很多處理後續事務的工作，自己可在這個夜班多休息一下。很平常的一件事，不知該醫生何以要向公眾道歉。人們的工作性質不同，麵對的工作對象不一樣，對於醫生來講，特別是住院醫生，值班醫生，重症房監護室的醫務人員，每天麵對的就是生死。這個值班醫生的心理活動太真實了，想到了就在微博上說了出來，可以說是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想法。因為說了真心話，卻遭到了社會的不理解，甚至圍攻，還要去道什麽歉。如此的結局，我想會讓很多工作在醫務一線的人員心理上反彈，人為地加厚了醫患之間的隔膜。出現更多的把重症絕症病人往外推的現象。

微搏或許是公眾在現有條件下最能說些心裏話的地方了。僅僅是在自己的微搏說了幾句真實的話，就要去道歉。還因此丟了醫生的工作，被安排到洗衣房。從這件事情不難看出公眾的愚昧，社會的滑稽，該院領導的沒有原則性，輿論導向和這幫愚記的水平。

如果這位醫生在微博說這樣的話就有醫德了？

“今天值班，有幾位重症者麵臨死亡，我打足精神，時刻準備著去搶救每一個生命，生命是寶貴的，每一位患者牽動著家屬的心，能讓他們多活一秒是一秒，這是一個醫生的天職。每當我看到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心中就會升起一種神聖，再苦、再累、再困也阻不斷我對床上病人的牽掛。患者的每一聲呻吟，都是對我心靈的懲戒，讓我時時都在懺悔，檢視自己的工作，患者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患者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時刻準備著！為每一位需要鮮血的病人，抽盡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生為病患者生，死為病患者死，鞠躬盡瘁，完成我一個醫生的使命。

如果生命不能挽留，那就讓他們都在今夜上路，我會把他們按照程序處理得幹幹淨淨，在第一時間送到太平間，讓他們沒有靈魂的屍體盡量保持新鮮。我雖然會累一些，但想到我的同事們來到空空蕩蕩的病房，會有一個不受病人打攪的暫時寧靜，我會感到格外的開心與驕傲，能為同事們多做一點，這是我應該做的。病人又在叫了，我去了……

社會失德是因為社會虛偽。營造一個人人講真話的氛圍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基礎，一個醫生說了幾句真話，就落得如此下場。可悲！

 

 

《再談春天裏》

原本想借著慣性，寫一個《春天裏》，找來原版的歌詞看了看，實在是找不到什麽感覺。這樣的歌詞內容也能流行，有些匪夷所思。當年流行的《小芳》格調更低，歌詞主人公的內心實在是肮髒，有些近似於流氓。或許高尚僅僅限於文學創造吧，對簡單物質生活的向往更貼近現實，這類格調的歌詞更貼近每個人的心中所想。所謂的流行歌曲，通俗歌曲，如果以這種格調去唱，注定要唱衰。當然，這也怪不得詞曲作者，因為這一代人從來就沒體驗過什麽是精神上的愉悅，什麽是理想上的追求。所謂的精神苦悶不過如此罷了。

 

 邁克爾·傑克遜能夠在全世界有這麽多歌迷，聽聽他的歌就知道了。他唱出的歌有思想有內容，是那種發自心底的不甘墮落積極向上的聲音。看過他的一場實況轉播，其中一首《 The man in the mirror》，唱得全場淚流滿麵，不斷有人暈倒被抬出去。歌詞反複強調的是一個人痛下決心要改變自己；

 

“為了你的父親，為了你的母親，你要改變自己；為了你的心上人，為了你的所愛，你一定要改變自己。改變，改變，一定要改變；再不能這樣，再不能如此，一定要改變自己”

 

看著邁克爾·傑克遜淚流滿麵，用盡生命的力量去演唱這樣一首簡單的歌曲，你自有一種痛下決心的感覺；“是的，不能再這樣了，從此刻，我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好的歌曲會讓人產生共鳴，會給人以震撼，會催人上進。

 

每一個有思想有誌向的人，每一個從青年時期走過來的人，誰沒有過類似的想法和經曆？ 對自己不滿意，痛下決心要改變自己，可是不斷的外界幹擾，固有的環境，屢屢的失敗，讓自己痛恨自己，痛恨環境，痛恨周邊的人。必須要改了，不得不改了，這樣的切膚心聲怎不讓人流淚。至今網上的人還在彷徨，朦朧，尋覓，有多少人還在痛恨自己，這也包括我自己，痛恨自己不能洗心革麵做一個全新的人。

 

《春天裏》能夠唱紅是因為旭日陽剛的身份， 博取的是人們的同情。真正能夠從歌詞找到共鳴與力量的不多。從某種意義上講《春天裏》的歌詞反到有些頹廢和無奈，抒發的感情不具普遍意義，沒有引人思考的深度。與邁克爾·傑克遜所抒發的情調與傳達的意思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一個是震撼，一個是哀嚎。

 

《虛偽》

人人都在喜氣洋洋地過年，自己不但提不起興趣，甚至有些抵觸。無論是現實生活中的朋友，還是網上的朋友，沒有向一個人說一聲“新年快樂！”， 心裏不快樂，別人也不會因為你一句話而快樂，何苦去說這些沒意義的話呢？ 講禮貌，說些好聽的，人人都喜歡，都高興， 其實都是一種虛偽。

 

魯迅文章裏講到有人生孩子道喜的事；最講真話的人，是最不受歡迎的人。 現實生活中，“虛偽”是一種潤滑劑。有了虛偽人們會感到自在一些，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真的有什麽事，誰也怪不到誰頭上。如果你不虛偽，什麽事都實話實說，有了事，大家就會怪罪你，說你是“烏鴉嘴”。

 

謙虛是一種公認的美德，其實也是一種虛偽。這一點在中西文化上有著明顯的差別。中國人請朋友來吃飯，為了好好招待朋友，會提早幾天就開始忙活，可說是百分之二百的盡心盡力。 可是當著朋友的麵，一桌豐盛的菜肴，會謙虛地說；“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而西方人則會說；“今天的飯菜是我盡最大努力，能夠做到最好的了”。以此表示對朋友或客人的敬意。如果中國人請西方人吃飯，還是這樣謙虛地說；“ 飯菜不好，隻是一頓便飯”。西方人會有被輕視，被侮辱的感覺。你不盡心，何必請我們來呢。

 

虛偽已經成了中國的一種文化，滲透到每一個人的思想深處，有意無意地都在“虛偽”著。不虛偽的人會被看作沒教養，沒禮貌，不懂規矩。《孔融讓梨》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被當作教育孩子的經典，一代代地出現在課本上。做為幾歲的小孩子，內心裏是肯定喜歡大個的梨子，好看的梨子。從那麽小的年齡，中國的教育就要求孩子克製自己的欲望，贏取大人的表揚，體會到虛偽帶來的虛榮。一生都在虛偽，整個社會都在虛偽，真的很可憐。

 

記得一次朋友請客，其中有幾個人不認識，主家稍稍介紹了一番，大家就抄起筷子吃上了。席間，有個新朋友客氣了幾句。事後，有人就不滿意地說，“該吃就吃，幹嘛那麽虛偽？” 生活中，有幾個放下虛偽的朋友，放浪形骸，不拘形式地小聚，委實是一種快樂。夾雜著一些客氣，再好的飯局，也變成了應酬。

 

由於懶得虛偽，不善客套，說白了，就是不太懂禮貌。生活中很少去做場麵上的事。就是萬般無奈地去了，就怕有善交際的人在那裏張羅。通常都是看著這些人，在那裏起來坐下，坐下起來地忙活，滿嘴的廢話，喝得迷迷糊糊的，不知是在幹什麽，就是覺著他們好累。自己獨吃獨喝，誰不知自己肚子有多大啊，何必你讓過來，我讓過去呢？從來不給勸酒的人麵子，更煩鬥酒，喝酒吃飯是一種享受，搞得杯盤狼藉，一個個東倒西歪的，何苦呢？時間久了，大家也習慣了。遇到新人，自會有人出麵擋局。高興了，也會胡說一通，搞得滿桌哈哈大笑；沒心情，覺著差不多了，一走了之。

 

什麽是虛偽？查字典：虛偽：就是虛假。不真實。不真實表達自己內心態度的行為。

 

虛偽是人類後天，在特定環境下逐漸形成的一種品質。誰也沒聽過，“這孩子，還吃奶呢，就虛偽透了” 繈褓裏是沒有虛偽的。虛偽也是人類獨有的品質。沒聽說過獅子、大象、阿貓、阿狗之類的會虛偽。

 

人們常說，撒謊要有膽子，奸詐要有腦子，虛偽要有麵子。中國人活著很大成分就是為了一個“麵子”。赤裸裸地展現自己，不罩上一件虛假的外衣，會被很多人看不起，或者說成“不要臉”，不知“羞恥”。何遲的一個故事；講一個窮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為了表示自不但有的吃，還吃得好。 門背後吊著一塊肥油，一辮大蒜，每天出門前，用肥油擦一下嘴唇，咬一口大蒜；然後打著飽嗝到朋友圈裏轉轉。別人一問；“吃了嗎？”，窮酸立刻胡擼著肚子，噴著大蒜味兒說道；“沒得吃，又是吃的豬肉餃子”。

 

明明在家裏可以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碗肥肉，在外麵也要故作姿態地說喜歡吃素。出門帶著兩種煙，高檔的是給人遞煙用的，低檔的是廁所裏自己抽的；女性的慕虛榮，講麵子比男人更甚。就是找男友，也是為了拿得出手，做給人看的。明明在家裏已到不說話的地步，在外人麵前還要裝得很親密。所謂的“家醜不可外揚”，也是一種虛偽。為了一個麵子，可以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糟蹋掉。中國人的“虛偽”可說是到了自滅人性的地步。

 

在一個虛偽的社會，過於真誠會很難生存，但在可能的範圍，有一個相對真誠的氛圍，是無比愉快的。

 

《為官之道》

中國的官場習氣有著上千年的沿革，曆來是看上不看下，每一級官員的為官之道就是悉心體察上一層領導的心意，而不是體察下麵官員的意思，至於黎民百姓則完全可以忽略不記。有一個單口相聲把這群拍馬溜須之人的醜態表述得及其到位；

 

說是有一天，皇帝心情極好，要到外麵大街上走走瞧瞧。皇帝外出，自然是前呼後擁，場麵宏大，左右都是寵臣愛將。久在室內的皇帝，走在陽光充沛的露天地裏，身體自然會有些反應。過了不一會兒，皇帝覺著肚子裏有股氣轉來轉去地想出來。身為皇帝從來都是想怎樣就怎樣，出行時就是想出恭也有坐便木桶伺候。

 

但此時的皇帝，當著滿街站著看熱鬧的人群，自己也覺著有些不雅，便使勁憋著，搞得臉紅耳赤。隨身的一位大臣看到了，知道皇帝要放屁，覺著立功表現的機會來了。趕緊用雙手提起長袍的兩角，一步不落地跟在皇帝身後。

 

人的肚中之氣，比皇帝更牛，從來都是想出來就出來，任什麽也是擋不住的。就見皇帝腳步一緩，屁股一撅；“砰——吱吱吱……”地一個連聲, 放了一個長長的，帶著水聲的大屁。就見後麵的那位大臣，雙手兜著官袍，九十度大彎腰，鼻子都快貼到皇帝屁股了。

 

皇帝的屁聲一落，這位大臣趕緊把袍一攏，好像包裹著什麽東西。一臉青綠，小跑幾步趕到皇帝麵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高呼；“謝主隆恩，皇帝萬歲，萬萬歲”。

 

皇帝屁放了，心裏舒坦了，忽見一位大臣跪地高喊；“謝主隆恩”，未免有些詫異。 便止住腳步，索問何意。

 

大臣見問，趕緊吸了幾口氣，不顧一陣陣的惡心，使勁清清嗓子，提高了調門兒，好讓周圍的人都聽得到， 滿臉的得意憋不住；

 

“剛才臣在後麵，聽到萬歲宣了一個聖屁，趕緊攏袍接旨。現在屁旨就在臣的袍裏包著，故此高呼萬歲，謝主隆恩”。

 

皇帝聽罷大喜，如此盡心的奴才，定當委以重任。於是乎，當眾加封，官升三級。

 

 

察言觀色，細心揣摩，反應機敏，奴相到位，全心全意地為上級服務。如此這般，焉能不步步高升！

 

如果一個單位的頭頭兒，經常顯得霸氣十足，動不動訓斥下級，說一不二。這樣的領導八成是典型的唯上者。經常圍著上麵轉，搖頭擺尾的做哈巴狗，心裏憋著很多火氣，這些火氣不能總憋在肚子裏，自然就會在下級身上找回來。

 

俗話講，”無官一身輕”,  最起碼可以做人。要想在仕途上爬高，就要先學會不把自己當人。人各有誌，我說的“為官之道” 絕對是真經。

 

 

 

《有感於中國觀眾的熱情》

中國人的參與意識，俗稱“湊熱鬧”，無來源的情緒激動，愛國熱情，民族情結會在觀看時表現得淋漓盡致。這裏講的觀看，既包括文藝節目的觀看，體育節目的觀看，也包括其它一切可以觀看的東西。一個奧運，一個世博，把中國人基本素質的老底兒完全展現出來，現在又加上一個澳網，總體來說，很盲目，很業餘。把醜的東西亮出來應該是件好事，能夠有所進步就更是好事。

 

報道稱；李娜在第二盤曾對主裁說；“告訴那些中國人，不要教我如何打球”。 李娜落後，動作上有些不協調，奔跑也不夠積極。這時看台上傳來了“李娜加油，李娜冷靜，李娜調整好自己”的喊聲。觀眾的關切與熱情都是真心的，這點毫無疑問。但這種熱情卻對李娜產生了直接的幹擾，再加上有人用閃光燈拍照，讓李娜情緒上產生了很大的波動，有些可救的球都主動放棄了。看樣子中國運動員要想在國際體壇奪冠真的比同一水平國外運動員難多了。除了麵對媒體的熱捧，還要應付現場觀眾的熱情。

 

由於網球場地的限製，國內普通民眾從事網球運動的人幾乎等於零。自己不親自參與，也就體會不到站在場地上的感覺。對自己觀看時應該怎樣做也就沒有約束。這一點也怪不得廣大觀眾，但中國觀眾最大的不足就是不知道觀察；不懂沒關係，先觀察，後行動，總不會太出格；這一點不足也是中國人四處出洋相的根本原因，再往下追逐又會牽扯到中國的教育。

 

看網球不知道怎樣看，還不至於出什麽大事，最多把自己支持的中國選手拖下馬，輸掉一場球。

 

奧運期間舉重比賽，運動員家鄉的父老鄉親趕來現場助威；在運動員憋足氣，正要往上舉的時刻，老鄉們為了給自己的英雄加油鼓氣，“嘡”地一聲鑼響；就見運動員膀子一歪跌坐在舉重台上，麵色慘白。該位運動員一條膀子脫臼，肌肉撕裂，從此告別了體壇。

 

奧運精神應落實到全民健身運動上，隻有自身參與的項目，才會有真正的興趣，自然也就能看的明白，看的懂，知道什麽時候喝彩，什麽時候鼓勁兒。

 

隻是幾個尖子運動員在那裏奪冠軍，全國人民都是體盲，男人沒有肌肉，女人沒有曲線，背後一看找不到年輕人，拿到的金牌越多，越是一種悲哀。

 

體育觀眾如此業餘；文藝表演，特別是純音樂的欣賞就更加業餘。記得一次看報導，西方一位很知名的女性小提琴家到上海開音樂會。演奏期間很多觀眾拿著帶閃光燈的相機拍照，最後這位演奏家，實在忍無可忍，拿下肩頭的小提琴，罷演了。觀眾照相是為了留念，但你來到音樂廳的目的是為了欣賞音樂。音樂家費心費力，精心準備的曲目你一概不懂，也不懂得尊重別人，隻想著照張相拿回去炫耀一番。這就像一堂演講課，你花費了很多心思，閱讀了很多材料，站在那裏盡心盡意地去演講，看到下麵的人卻在交頭接耳，漫不經心，瞌睡連連。

 

要想欣賞音樂，同樣自己要有演奏樂器的一技之長，知道把握演奏技能的難度。這樣你自然會尊重別人的辛苦，也看得懂演奏家拉弓運弓的美妙與功力，聽得出演奏家通過力度控製演繹出的心聲；絕不會出現樂曲沒完，在一個漸弱音符後，一個延長休止符時使勁拍掌的愚蠢。休止符後的寧靜是很多樂章的一種表現手法，也是最引人入勝，讓人沉浸的時刻，在這個時候使勁拍掌，會讓全體演奏人員極端失望，說明整個的演繹沒人能懂。這種尷尬在中國的音樂廳可說是司空見慣。熱情熱錯了地方，讓人哭笑不得。聽音樂，曲目完了，全場一片寂靜，是對演奏人員最好的感謝。沉寂時間越長，說明演奏越成功，隨之爆發的掌聲才是有聲的感謝和鼓勵。

 

也可能中國人的性格隻適於聽打擊樂那種鑼鼓喧天的熱鬧，下麵大聲叫喊，也蓋不住那種鏗鏘的昂揚。但打擊樂也有自己獨立成篇的樂章；“老虎磨牙，鴨子拌嘴，豐收鑼鼓……” 會聽的聽得滿臉微笑，能夠看到那詼諧嬉戲的場麵；不會聽的隻會跟著節奏一驚一詐的瞎興奮。

 

觀賞體育，欣賞音樂都是一種健康的享受。自己深入地參與一項體育運動，下決心練習一門樂器，不管最後達到何種程度，本身的過程就是一種全麵素養的提高。三年的潛心會讓你領悟很多東西，真正的變得開朗聰慧，行止得體，眼中額頭會自然地放射出一種神采；這種神采是如何地塗脂抹粉，背誦多少條做人的求成之道也不可能散發出來的；更不是靠美容，靠衣服能裝扮出來的。

 

內心的充實會讓所有的人都看著美麗，眼中的空洞會讓最美的麵孔變得惡心。幹嘛要等政府號召呢？ 參與文體活動是為了我們自己。

 

 

《通融還是照章辦事》

為了考研，36歲的陳女士在上班之餘，苦苦複習了一年多，可昨日（15日）上午她到考場後發現沒帶身份證，急忙給家人打電話，陳女士拿到身份證時，開考時間過了近半小時。陳女士兩次跪在考場工作人員麵前求進考場，但還是被拒考場之外。

 

這是今天網上一段視屏附加的話。不知該帖作者想說明什麽，是讚揚還是貶損。還是想說該女士磕頭可憐，考場人員不通融沒有人性？

不用腦子，遇事下跪，僅此一項，就是國人必須要戒除的。如果考場明文規定，沒帶有效證件者不得進入考場；開考後五分鍾，遲到者不得入內。該女士看到後，錯在自己，振奮精神，下年再考，轉身走人才是有素質，有尊嚴。看到有這樣的規定，還磕頭下跪，求考場人員網開一麵，那就是錯上加錯。為了自身的利益，破壞公眾的製度章程，這和那些人們痛恨的違規行為大同小異。

 

有什麽樣的土壤，就長什麽樣的莊稼。如果人人帶有這種遇事走彎道的心理，想有一個清明健康的法製環境，人人守法，事事依法，在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公平社會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事論事，直覺上；錯在這位陳女士，考場工作人員做得對。水平太低的是該帖的作者。

《戒寵》

 

戒寵，戒寵，顧名思義，就是不養寵物，或許先前有養的習慣，現在戒了；亦或根本就厭煩寵物，以戒為上。我對“戒養寵物”是十分讚賞的，因為國內條件還不成熟，養寵物的人也沒那個素質。說起來似乎打擊一大片，細分析起來,我說的或許有些道理。

 

家在農村養個貓狗，那算不得是寵物，看家護院，驅鼠護糧，那是生活的必需。家在城裏，養這養那似乎就要講講條件了。

 

如果是在郊區別墅裏養狗，條件是有了，可以在院內另搭一個狗窩，做到人狗分居。可在別墅裏居住的人，體現的本身就不是“社會主義分配原則”，既然還叫社會主義，盡管有“特色”二字，就要體現社會主義公平分配的基本原則。一個社會製度的本質，最重要的是看它的分配製度，叫什麽名字隻是一種不帶實質意義的表象。因此，居住在別墅裏養狗，安然理得地享受這種不公，其素質可想而知。沒有差距的社會是不存在的，在地球上生存的每一個族群，每一個國家都在把縮小這種差距做為一種理想。每一個有素質的人都在把個人超值的物質享受當作一種恥辱。世界上很多事業有成的人，把成功後占有的資源當作更好為人類做貢獻的物質基礎，立下遺囑裸捐的不在少數。

 

在中國這樣一個還有幾千萬人口處在貧困線以下的國度，休閑階級盛行養狗之風，顯得極不協調，極不和諧, 有悖於我們社會一直宣揚的公理。一袋貓糧狗糧幾十上百塊，而很多孩子啃著鹹菜，走幾十裏的山路去求學上學。這種貧富差距的拉大，是社會結構的問題，是少數人操縱多數人的結果，並不是別墅群裏的人群有什麽超常的地方，即便有所差別，在一個公平的社會，也不會是這樣。如果說增加稅收可以更好地扶持公益事業，到是應該對養貓狗之人課以重稅，好讓他們的愛心有所體現。

 

中國計劃生育是為了控製人口，免得過多的人口成為負擔，多生一個孩子就會處以極重的罰款，叫做收取社會撫養費。而對消耗資源不比人少的狗卻沒有控製。人長大了再是負擔，還可以多少做些貢獻，一條狗除了消耗資源，取悅於主人，似乎看不出什麽價值。重狗不重人怎麽講也不在情理。有閑養貓狗的人，不知您能否把養貓狗的錢換個方式？

 

城市住房大部分是單元樓房，再大的開間，養貓養狗，也是人獸同居。單從衛生角度就不是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禽流感，豬流感，還有十分恐怖的“SAS，都是動物引發的病毒變異傳染到人，現在的自然環境汙染這樣嚴重，過敏體製的人越來越多，人受到影響，貓狗寵物自然也會受到影響。引發貓狗身上病毒變異的可能也會越來越大。與其冒著生命危險，不如不養。貓狗渾身絨毛，四腳著地行走，地麵層的細微之物自然會藏匿其中，每天外出溜寵物難免會帶回來各種有害物質，即便天天給寵物洗，也是先進屋再洗，寵物身上的髒汙早就抖落在室內的地上，彌散在空氣中，久而久之肯定會有害身體。養寵物的人看不喜歡寵物的人覺著這些人“缺少請調，不懂樂趣，更沒有愛心”。 不喜歡寵物的人總覺著養寵物的人生活不衛生，與動物同在一個屋簷下，全身都透著“髒”。

 

有人喜愛寵物，自然就會有人反感寵物。不養寵物就不會招至反感寵物人的側目，養了寵物就會自絕於一半人口。讓反感寵物的人對你有成見，有負麵的看法。一次走在路上，一個人牽條狗匆匆走過，聽到旁邊兩個老太太議論；

 

“ 哼，養狗的都不是好東西。”

 

“ 人家這叫有愛心”

 

“ 有愛心？ 她能拿出對狗的一半兒，對待她媽嗎？”

 

很多老人感覺受到子女的冷落，被社會邊緣化，甚至遺棄。看到養寵物的人對寵物的細心嗬護，會心生一種酸楚，由不得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到養寵物人的身上。這一點，可能很多養寵物的人沒有想到。當你在遛狗溜貓時，很多老人會在周邊閑散，你的個人行為，會對他們產生很大心理影響，真有愛心，是否考慮一下這些老人的感受？ 或許你的父母也在他們中間，有著同樣的被遺棄感。

 

至於很多原因造成的流浪貓，流浪狗，貓狗在公共場合公園綠地的亂拉亂尿，跑到外人麵前撒歡，甚至追著外人亂叫，由此帶給不喜歡寵物人的煩惱，還有很多因此引發的口角，這裏就不再一一敘述了。

 

什麽時候溜寵物的人，隨身背著包，手裏拿著鏟子和掃帚，把自己寵物製造的糞便，隨時清掃，放在包裏，拿到家裏的馬桶衝掉，什麽時候才可以說，養寵物的人素質差不多了。

 

否則“戒寵”就是最大的愛心，最大的公益。

 

 

 

《閑話於丹》

通常不習慣對人進行指名道姓的評價，可是看了很多網友的空間都有於丹語錄類的東西，有關的網評也覺著於丹講的有道理。看到這種於丹現象覺著是一種文化的悲哀。聽過一次於丹在電視上的演講，感到十分的肉麻空洞，雲山霧罩沒有重點，直接把聽眾當作毫無知識背景的文盲，就像是在給幼兒園的小朋友講故事。於丹講《論語》看似是一種普及，其實是在糟蹋《論語》。宋朝開國丞相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曾國藩將論語奉為座右銘，於丹通俗化的講解完全看不出《論語》裏麵的哲理，隻是一種拆文解字的遊戲。上麵重提孔學儒教，於丹有些政治嗅覺，應時搞出一個所謂通俗版的論語，說直接了,有些政治投機行為的嫌疑。

 

隨便找到幾條網上的於丹言論，解開來看看有什麽真正的智慧在裏麵。

 

幸福婚姻的量表：給足對方3個評價

　　

Hers：現代女性在職場上越來越風光，卻常常困惑於什麽是適合自己的婚姻，這有什麽相對可衡量的指標嗎？

　　

於丹：這個問題是我常和我的女學生們談到的。我一直說，談到婚嫁，請一定對對方做好3個方麵的評價：

 

點解；不知於丹在學校是擔當哪一門課的老師，經常和在校學生直接談論婚嫁和選擇夫婿的標準。是否有些越過授課範疇了？ 子女的婚姻是所有做父母關心的大事，家庭背景不同，個人要求不同，千人千麵，你於丹憑什麽越俎代庖替女學生的父母指點人家的私事。擇偶標準如果能夠規範化，何至於要等到文明幾千年，才有你於丹橫空出世進行點化？

　

　1，你們精神生活上真的有默契嗎？在價值觀上有認同嗎？他的氣場是否罩得住你，讓你有一種精神上深刻的依戀？

 

愛情這東西不能替代一切，因為你們要過一輩子。一個特別愛錢和一個不太愛錢的人在一起，兩個人會互相衝突；一個特別喜歡朋友和一個特別討厭社交的人也沒法協調。這些電光石火的契合非常重要 。

 

點解；青春期的萌動一般在中學時期就開始了，中國人結婚的平均年齡是25/6歲。聖人曰； 人三十而立。就是說一個人自己的世界觀，也就是價值觀，是要經過一定的社會曆練才能基本定型的，這當然也包括婚姻觀。就是人到四十歲能夠完全認清自己的價值取向也是不太容易的。所以人在青春時期的擇偶是有盲目性的，如此理性的考慮問題，大多數會成為剩女，也是不現實和毫無意義的。如果拿上述問題去問20出頭的女孩，我看十個有十個會搖頭說；“不清楚”。不太理解於丹說的氣場是什麽，有些江湖黑話的味道。其實這裏於丹所指的不過是對方對你是否有足夠的吸引力。對一個沒有經曆過的人，沒有橫向比較的可能，誰知道氣場是否罩得住罩不住。對你有吸引力的人，未必會選擇你。

　

　2，你們的社會生活能否夠融合？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是兩個社會群體的事。最好的婚姻就是融合，認同彼此的圈子，愛彼此的親人，接納彼此的朋友，因為有彼此，你們更愛這世界的一切，你們比以前更知道父母養育之恩的厚重，更知道要經營自己的朋友圈子，更知道得去世界上去做很多精彩的事。這種接納，會讓你感覺更有根

，除了愛情還有恩情。

 

點解； 對這段話，不知道誰能看明白於丹想要表達什麽？說的全是空洞無物的廢話。兩個家庭的溶合，那是結婚以後的事。結婚前客客氣氣，什麽都可以包容，結婚後搞得仇人似的，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難道那麽多人都不懂包容和容忍，都那樣愛挑事，不知道和和氣氣過日子嗎？每一位女孩在結婚前都會有信心把自己的小日子過的和和美美，與丈夫的親朋相處很好。但現實是另一回事，兩個大家庭的溶合，不是一個人一廂情願就能做到的。至於愛世界，父母養育之恩，做精彩的事，好像和主題不太沾邊。

　　

3，你們的性關係和諧嗎 ？

 

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指標。男女之間的激情，取決於身體之間的融合程度。

如果說你們的身體不默契，那你們可能不會直接把這件事說出來，但有點小事就會爆發戰爭。這也是婚姻的“七年之癢”甚至“三年之癢”的根由。

 

點解；這句話是明顯的鼓勵婚前性行為，或者說是“試婚”。家有女孩的家長，你們敢把自己的女兒交給這樣的老師嗎？簡單的把“七年之癢”歸類於性生活和不和諧，感覺上她自己就是這樣理解婚姻關係的，婚姻質量的衡量標準性事是第一位的，這種說法實際上是對大部分婚姻不和諧家庭的侮辱。講了一圈，拔的很高，終歸沒有脫離動物本能。這樣的問題要在婚前去考慮，作為擇偶必須預先考慮的條件之一，似乎有些不符合國情，也是一個十足愚蠢的問題。

　　

——這三個指標隻要有一個低於60分，我覺得就不能倉促地走進婚姻。

 

點解；如果以上是於丹自己的經驗之談，她的所作所為早就背離了儒家的教誨。如果正在尋找意中人的女性按照於丹的說法去做，百分百就是失敗。能在心中引起思念，崇拜，衝動的人往往不是身邊環境中的人，偶像和現實是兩回事。追星傾向是女人的悲哀。比較實際的做法是；隻要彼此有好感，可以交流就可以成為伴侶，學會生活的藝術才是維護自己幸福的保障。不知於丹60分的評判標準是怎樣得出來的？對性和諧怎樣打分？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難道還讓女孩們先當妓女再結婚嗎？

 

《通奸》

2011年1月1日，伊朗大不裏士，因“通奸”被判“石刑”的伊朗婦女阿什蒂亞尼(Sakineh Mohammadi Ashtiani)與兒子薩賈德見麵。鑒於國際輿論的巨大壓力，伊朗司法機關正在重新考慮她的量刑。

 

 

照片上被判處極刑的是一位母親，看起來和藹可親，至於是怎樣的“通奸”罪，報道沒有說明。一個有了兒女，從小受到嚴格宗教思想灌輸的婦女，想必完全清楚她自己所做的事會引發的後果。這種置生死於不顧的“通奸”，應該是超越生理刺激的感情升華。對於“通奸”從古到今一直是個爭論不休的話題。

 

人與動物不同，人類社會是個有理智，有秩序，有約束的社會。對於超越公眾認可標準的越矩行為應當懲處。懲罰的標準應是統一的，表象的，不去深究內涵和實質。已婚男女與其他人的越軌行為就是犯罪，就該受到懲處，否則社會難以維持公正與秩序。

 

人與動物不同，人是有感情的。人的生理年齡和思想年齡是有差距的，思想是感情的基礎。人在生理成熟期鑄就的婚姻關係往往是不成熟的，是沒有愛情基礎的。隨著人們思想的成熟與定性，已有的婚姻關係會非常不和諧，可這個時期多數人會有了子女，男女雙方會為了子女相互妥協，維持一種形式上的婚姻關係，在思想上沒有共鳴，有些甚至在身體上也很少接觸，甚至不接觸。因此“七年之癢”是有社會科學依據的。這個時期，思想成熟的男女會對現有關係進行反思，遇到外界思想相近的異性會產生愛戀，多數會走到“通奸”這一步。因此“通奸”是人類成熟的表現，是思想感情發展的必然，因此是不應受到懲罰，反而應該歌頌才對。

 

 

《上海樓火》

1月15日上海發生了一場特大火災，11月26日，二十萬上海市民自發走向現場，排成望不到盡頭的肅默長龍，緩緩走向火災現場，向罹難同胞致哀，一隻樂隊突破禁令，在現場奏起了哀樂。這是上海史上從未有過的一天，大火喚起了生死相依的公民意識，也豎起了一個城市的尊嚴。

 

“城市，讓生活更美好” 上海世博會的主題猶在耳旁， 7300萬的參觀者，250個世界級的場館，連續六個月的緊張宣傳；1幢大樓，4個小時，58具焦炭樣的屍體讓這個美好願景成了空洞的口號。

 

城市的硬件在不斷趕超世界記錄，卻無法在配套軟件上有所作為。上海媒體的新聞直播車第一個趕到現場，消防車卻姍姍來遲，車到後更是束手無策。事後，靜安區與消防部門敷衍了事，引起了上海市民的公憤。

 

受難者家屬自發組織起來，統一思想組成一個委員會；要求對整個事件按程序，尋章法，理清責任承擔方。在家屬委員會還沒有正式提出訴求前，有關方麵單方麵宣布，對每位罹難者賠付96萬元，比通常的礦難賠付高數倍。罹難家屬得到這個消息，沒有像有的地方感激涕憐，拿錢息聲，就此了事。而是通過委員會鄭重表達意見；“在沒有按程序調查，沒有明確責任承擔者的情況下，有關方麵單方提出賠付金額，是對遇難家屬的羞辱，對死者的不尊，嚴重傷害了遇難家屬的心靈。”

 

沒有攪鬧，沒有哀求，二十萬人有序的沉默，表達著共同的訴求；“城市，讓生活更美好”。一場災難，體現了上海市民的素養。如果人人都有這樣的公民意識，和諧社會還會遠嗎？

 

用錢可以封住愚昧，但封不住做人的尊嚴。

 

 

《尊嚴》

智利一個並不發達，依賴資源為生的中小國家；傾全國之力營救出了全部33名礦工。在井下17天完全與人隔絕的時間內，雖出現過正式工人與5個合同工人的微小磨擦，但必定統一起來，和諧相處，共同分享有限的食物和水，甚至是有限的空氣；體現了人性的包容與善良；每位礦工出井的鏡頭，讓人們看到人的尊嚴，礦工的豪氣與男人的氣概。很慚愧，說到自己人，如果此事換成國人，不知多少人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甚至跪下謝恩。

 

正在看係列報道，“上甘嶺”戰役；被采訪的老戰士，有男友女，都已是耄耋之人，談到埋在異國他鄉的戰友，無不眼紅流淚。當采訪者稱讚他們是英雄時，回答都是；“我不是什麽英雄，真正的英雄，都留在了朝鮮沒有回來”。老兵們的淡定與不悔，讓人肅然起敬。

 

一位美國老兵，做為當時攻占山頭的指揮官，攻到山頂，隻看到一位年輕的中國士兵，在用步話機喊話，因為聽不懂說什麽；他阻止了其他士兵要開槍射殺的舉動，想捉一個活的；結果中國軍隊的大炮排山倒海般打過來；他手下的100多名美國大兵，僅存活下來三個；他自己的雙腿也被炸飛。他在深深懊悔自己的指揮錯誤時，也對中國軍人表示出深深的敬意。

 

一場韓戰，換來近六十年的和平，是這些戰士的血，奠定了中國人的尊嚴；活在當下的國人，似乎真的不知道人還有人的尊嚴。 對外，一個民族有一個民族的尊嚴；在內，每個公民有每個公民的尊嚴；溫家寶曾經呼籲“讓人民有尊嚴地活著”，缺失尊嚴，已被提到如此的高度，我們自己難道還不應思考嗎？“尊嚴”二字，不知每個人作何理解。人人懂得“尊嚴”，社風必正。

 

 

 《基督徒的懺悔》

幾大宗教中，基督徒占主導地位的國家，大部分也是當今最發達的地區，或者就是被基督徒征服的半殖民地國家。之所以形成現在的這種格局，是基督教優於其它宗教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最初的那些海盜們，到處流竄，燒殺劫掠，沒有絲毫的負罪感，是這些地區發達的主要原因。一個人殺了人而沒有心理負擔，在基督徒來說，是件很簡單的事；隻要找到牧師說一說，表示一下懺悔，上帝就會原諒了。出了門兒，可以繼續幹缺德事而不用擔心受到責罰。

 

在適者生存的環境裏，隻知征服和占有，就是造物主的寵兒；自然隻選擇強者，給強者以自由和製定遊戲規則的權利。基督教適應了這種規律，給了教徒們最大的行動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生活方式，沒有日常生活的清規戒律；更有一句流行語；“年輕人做錯事，上帝都會原諒的”。也就是說，年輕人可以為所欲為，盡情地張揚個性，隨便地去懷疑，去思索。

 

參與生活，享受生活，沒有道德，沒有犯罪後的心理負擔，強硬到底就是真理。即便沒有來得及懺悔，人突然死去，有牧師過來嘮叨幾句；”孩子安息吧!” 照樣可以上天堂。基督徒的地獄形同虛設，沒有人會下地獄。現在基督教占主導的國家，一輩子隻進過兩次教堂的人不在少數。

 

有些得了絕症，又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人，會在生命未盡時，留下一筆足夠的錢，讓醫院或實驗室把自己冷凍起來；等到將來，人類找到了治療方法，再將自己解凍還陽。由此也可以看出，即便是從小接受的宗教式教育，人們也越來越相信科學的力量，相信現實能夠看到和理解的東西。

 

基督徒的懺悔是一種無恥，也是一種不受心理負擔約束的自由。基督教從來就沒有遠離人世的主張，教會裏的教士修女，最大的行善做法是辦學校，辦醫院，建立孤兒院，是一種積極入世，為弱勢群體服務的行為。所有募集到的善款都用在實處，講究實用是基督徒的基本信條；不似佛教遠離塵世，跑到山裏去建什麽廟宇，而且越高越險才好，以此檢驗朝拜者是不是夠虔誠。

 

中國人現在是世界上精神最解放的人，不信任何宗教，沒有任何道德的約束，隻認；“發展是硬道理”。但願這難來的機遇養育出真正蠻橫強硬的一代，隻有這樣才是順應曆史潮流，符合自然發展規律。切莫自己給自己套枷鎖，信什麽佛，尊什麽儒；兩千年，已經把中國人害得夠慘了。

 

任何宗教都有合理積極的一麵，任何宗教都有迷信愚昧的另一麵；所有宗教終將會失去存在價值和基礎後退出人類的曆史舞台。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換句話說也就是；“己之所欲，盡可施人”。寫到這兒，想起了何遲的一個笑話；

 

說是有一個人，爹媽信佛吃素，自小被教育說；“豆腐是天底下最好，最有營養的食品了”。

這天請一位最要好的朋友來家吃飯；為了表示心意和誠懇，做了滿桌的豆腐；一清二白的小蔥拌豆腐、有紅有白的熗雙絲、色彩斑斕的素味大拚、滑溜豆腐幹、幹炒豆腐片、麻婆豆腐、天府豆腐、素鵝、素雞、豆腐丸子，豆腐湯……

 

朋友對坐，一邊吃一邊讓，為了讓朋友明白自己的誠心；轉著圈兒地把豆腐的好處誇了一個夠；最後說；“豆腐的好處那就多了去了，簡單一句話；豆腐就是我的命，這樣說，您明白了吧”。

 

這位來客為了不辜負朋友的一片心意，讓到盤兒裏的東西就吃了，讓到盤兒裏的就吃了，最後吃得一張嘴都是生豆子味兒。

 

中國人講究有來有往，轉天朋友回請；這位仁兄來到朋友家，坐下一看；煎炒烹炸，燜燉蒸煮，滿桌的雞鴨魚肉，就是每道菜裏都加了豆腐。

 

兩位還是對坐說話，不用讓，不用請，這位仁兄下筷如雨，不大的工夫，滿桌佳肴就快平盤兒了。這位朋友往桌上一看，剩在盤兒裏的都是特意放進去的豆腐。就開口問道；

 

“你不是說豆腐就是你的命嗎？今天特意給你每道菜裏放了豆腐”。

 

“ 是啊，我是說豆腐就是我的命，可一吃到這些雞呀肉的，我就不要命了”。

 

自己喜歡的，因為視野問題，很多別人喜歡的不知道，反過來也是一樣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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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老李的女兒找了一位清華的碩士，結婚兩年要生小孩兒了。姑爺家裏是河南鄉下的，為了照顧妻子，小夥子把母親從河南老家叫到京城，好照顧一下日漸行動不便的妻子。

 

婆婆老實憨厚，到了城裏，為了完成兒子交給的任務，也真是關心這位城裏長大的媳婦。到家第一天，就讓兒子去買來五十斤的兩袋白麵。小夥子扛著麵上六樓累得直喘粗氣，畢竟多年不幹農活了。

 

婆婆施展看家手藝，變著法兒的做出自己認為最好吃的給兒媳婦。菱形的小麵片兒，指甲蓋兒大，拿起來是透明的。麵條兒切的又勻溜又長，一根兒就有小半碗。千層餅，發麵餅，餡餅，包子，炸麻花，餃子捏的各式各樣，最棒的要數大饅頭，又白又喧騰。

 

一來二去，轉眼孩子都滿月了。這天老李把女兒接回家，中午照例是米飯炒菜； 一碗飯拿在手，三扒拉，兩扒拉，女兒一碗飯下肚，連菜都沒吃一口。老李看著奇怪，張口才要問。女兒胡擼著肚子開口道；“可吃到米飯了，再不吃，連米飯什麽味兒都不知道了”。原來老李家是地道的南方人。

 

自己喜歡吃的，也是別人應該喜歡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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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懷孕後期，也是請了一位老家親戚的小孩兒來幫忙。時值隆冬，妻害口，特別的想吃葡萄和韭菜餡兒餃子。當時的市場還不像現在，冬夏不分，什麽時候都能買到錯季的水果。費了好大的勁兒，把這兩樣東西買回來。妻一問葡萄的價錢；“這麽貴？”；一時沒舍得吃，隻吃了幾粒解解饞；剩下的拿個碗扣好放在廚房的窗邊。

 

第二天，妻想吃葡萄，到廚房去找；隻見放葡萄的碗洗得幹幹淨淨，葡萄不見了。說包餃子摘韭菜吧，韭菜也不見了；妻有些納悶兒，葡萄小孩吃了也就吃了，怎麽韭菜也沒了；總不能生吃韭菜吧；妻想著，也沒好意思張口問。心想這兩樣吃不成，昨天還剩半鍋米飯，中午炒飯得了。找出鍋來一看，米飯也沒了。

 

晚上回來，妻對我說；“我可沒有告狀的意思，就是覺著有些納悶兒”。小孩兒是我家親戚，又是小輩，我自然是想問就問；來到客廳；

 

“小X，我昨天買的韭菜你放哪兒了，說是包餃子吃呢”。

 

人家小X，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看電視；頭都不回地回我話；“ 扔了”；我追問一句；“幹嘛扔了呀？”

 

“家裏頭，誰還吃隔夜的東西呀。你這裏又沒有豬，我就給倒了”

 

進到屋裏，妻的眼淚都笑出來了。

 

自己不吃隔夜的東西，別人肯定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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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有個小夥子，專業好，人也精神，又正是年紀；是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隻是人比較靦腆，不愛張揚。

 

好不容易交上了女朋友，是一個部門，但不是一個科室的同事。女孩找到了大家都在緊盯的小夥子，自然想炫耀一下。從外麵約會回來，總想親親密密地一起走，中午飯堂吃飯也想坐在一起吃。小夥子的想法完全相反，總覺著在同事熟人麵前不好意思；女孩一有親熱舉動，小夥子就躲，或是裝冷淡，假裝沒這回事。

 

一回兩回，兩個人還可以在約會時辯論；時間長了，女孩覺著男孩不是真心；男孩覺著女孩不明大道理，各說一詞；搞得兩個人都很痛苦。

 

自己喜歡做的，別人不願接受；自己不喜歡的，正是別人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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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鋒做了好事不願留名，總是勤勤懇懇，默默地工作，甘作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如果雷鋒當了領導，以自己的想法度量別人；下級員工幹得再賣力氣，再有成績，也是應該應份的，螺絲釘嘛，擰在那裏發光就得了。

 

毛澤東定工資級別，主動拿二級工資，搞得別人不敢拿一級工資，心底下埋怨的不會在少數。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以說是典型的唯心主義，主觀主義和形而上學。是一種經不住推敲的晃學言語。

 

用現代語言表述此話的意思是；“自己不喜歡的，就不要強加給別人”。此話猛一看，十分的有道理；自己不喜歡被別人侮辱，那就不要用惡毒的語言侮辱別人；自己不喜歡被別人痛打，那就不要去欺負別人。那麽除此之外呢？信奉者可以努力去擴展範圍，似乎每一種自己不喜歡的，都會有相對的人去喜歡。即便談到侮辱和挨打，這也正是日本“忍者”修行時夢寐以求的。

 

因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沒有明確的範圍範疇，隻是講自己不喜歡的，就不要強加於人。如果擴展來看，此話近乎於荒謬。人人都拿此話當座右銘，每個人都以自己的喜好指導自己的行動；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不分地域，不分性格，不分習慣，不分興趣，不分種族，不分信仰，不分一切的一切。那麽究竟誰的“不欲” 具有普世價值呢？

 

如此推斷下來，世界上本就不該有任何宗教和教育；人三歲就會跑，就會自己找吃的，就有喜怒的表示；如果此時的人類接受這個觀點，不喜歡學習，不喜歡被人約束；隻喜歡吃飽了就玩耍，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何談宗教和教育。

 

宗教和教育都是在做“己所不欲，強施於人”的事情。從心底上就喜歡讀書上學的不多，信奉宗教的不說都是被強迫灌輸的，也差不多。自覺扳依的也是受到某種外力的脅迫或壓力。

 

 

孔子說：“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種說法是一種“推己及人”的方法。孟子後來講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把這種思維方式推廣到人倫道德上來。這種“推己及人”的思想方法建立在“我乃人，人乃人，我之與人相同，故我之所欲所愛必與人相同”。其中的主觀與唯心毫不掩飾，且有一種不容值辯的霸道；你不讚同我的觀點，你就不是人。

 

 而處在同一曆史時期的莊子卻另有看法。莊子在《齊物論》中寫到，“民濕寢，則腰疾偏死，鰍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嗜鼠，四者孰知正味？

 

我們人在水裏或睡的地方太濕，會害腰痛，染上風濕甚至死掉；然而泥鰍卻不然，一天到晚在水裏，什麽事也不會有。如果把一個人吊在或掛在樹上，人會害怕掉下來跌死；而猿猴呢，爬得越高越高興，毫不畏懼；三者，人、泥鰍、猿猴、到底誰的感覺是正確的呢？人葷素雜食，什麽都吃；麋鹿隻吃青草；有一種叫蝍的大蟲專吃蛇，烏鴉卻喜歡吃腐臭的老鼠，這四者所吃的東西，究竟誰的是正經味道呢？

 

萬物千麵，各有不同；己之所好，恰是他人所惡，己所不欲，亦或他人所求。籠統對之，難免誤人怠事，強人所難，讓人痛苦不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僅片言片理，參考可，廣用則癡。

 

 

 

《穆斯林的一夫四妻》

以東方男人的眼光來看世界上的女人，黎巴嫩，敘利亞的女人，索馬裏和俄羅斯的女孩是最漂亮動人的了。黎巴嫩和敘利亞地處中東，曾是法國的殖民地，雖屬阿拉伯國家，但相當的開化。婦女和西方婦女的著裝沒什麽不同，受教育程度也普遍較高。當地的婦女溶合了東西方女人的優點，擯棄了各自的缺點。黑頭發，黑眼睛，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不像歐洲人的五官那樣張揚，也不像東方人的五官含混不清，找不到線條；恰到好處的一種溶合，使這一地區的女性顯得格外的柔美靈動。

 

黎巴嫩和敘利亞的女人之所以被說成最好看的女人，隻是因為這兩個穆斯林國家的女人不戴麵紗，不穿遮蓋全身的黑袍。其它這一地區的阿拉伯女人被公認為神秘的一族，很少拋頭露麵；天天是黑色的長袍，裹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雙明眸的大眼睛。在公共場合裏，女人決不輕易與外人講話，她們似乎與五彩繽紛的現代社會離得很遠，所以，阿拉伯女人既很漂亮、又顯得異常神秘；即便在結婚典禮上，也是男女客人完全分開，男賓客是根本見不到新娘的。凡是見過這些地區女人真麵目的無不為她們的美貌讚歎，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莫泊桑筆下的“羊脂球”。更兼穆斯林教規允許一個男人有四個妻子，讓非穆斯林國家的男人羨慕得流口水。

 

說道宗教和教規，穆斯林的一夫四妻也是有其特定的曆史環境和成因的，並不是穆斯林歧視婦女，把女人當作玩偶，隻讓男人享受豔福。

 

《古蘭經》說：“如果你們擔心不能公平對待社會孤兒，那末，你們可以擇你們愛悅的女人，各娶兩妻、三妻、四妻；如果你們擔心不能公平地善待她們，那末，你們隻可以各娶一妻，或以你們占有的女人自己的滿足為滿足。這是更近於公平的。”

阿拉伯大部分地區是荒漠戈壁，生存條件極為惡劣，再加上伊斯蘭教初興時期，戰亂頻繁，男人死亡率很高，因此留下很多的寡婦帶著幾個孩子無人照料；除了難以得到食物和水外，還會受到外族男人的侵擾。為了使這些孤兒寡婦得到應有的保護和照顧，古蘭經開始提倡一夫四妻，鼓勵有能力的男人多娶妻，擔當起族群的義務與責任。四個妻子的限定，也是根據一個男人的生產能力和保護能力界定的，考慮的隻是生存問題；注意力是放在贍養孤兒和女人身上。

 

這種教規在那個時期有著十分積極的意義；而放到現在，就顯得有些荒唐和侮辱婦女。阿拉伯地區的國家，大部分因為石油成了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衣食無憂，當地人不工作也可享受到優厚的待遇。“溫飽思淫欲”，在曆史形成的男權社會裏，這個教規成了男人占有多名女性的堂皇借口。

 

還是那句話，信教要信得明白；知道教規的淵源才不至於受騙或盲從。現在很多門派的邪教組織就是拿穆斯林的一夫四妻說事兒，身為教主的創辦者以種種手段侵占婦女。當然如果是女人自己“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也就是願打願挨了。

 

穆斯林的教規同樣是勸人們向善，相互幫助，相互友愛；少淫欲，戒貪心。有一個“阿拉”，也就是真主，在天上監督著人們的一言一行。當人們死去，進入另一個世界；死去人的心髒會被放在天平上來稱；天平的一頭放著一根羽毛，這邊放著死者的心；如果死者一生沒做壞事，天平是平的，如果做了壞事，心就會變重，天平發生傾斜；壞事做的越多，心就越重。 做壞事的人，同樣要受到責罰。

 

伊斯蘭教相對於佛教和基督教，是目前執行得最嚴謹的了，60多個穆斯林國家，總人口十幾個億；每天五次朝著麥加的聖地朝拜；違背教規的人會受到相當嚴厲的處罰，甚至是極刑。

 

可是身在發源地的信眾們，他們自己卻對教義的解釋十分隨便。不隻一次，帶著阿拉伯的朋友到中國，在賓館吃自助早餐時，想給他們指明哪種東西是豬肉。他們明知你要說什麽，卻急忙向你擺擺手，讓你不要說；不知者不為怪，他們在自己國家內吃不到豬肉，出來了正好嚐嚐，或者就是想大快朵頤，過足了豬肉癮。你要是說明了，他就沒辦法吃了，反而會覺著掃興。

問到一夫四妻的阿拉伯朋友有何感覺，大部分都是覺著後悔和陷在其中招架不住。一說要回家腿都抽筋，很多人經常在外麵無目的開車晃悠時間，還有的就是在地下據點喝酒（穆斯林禁酒）直到天亮。

 

阿拉伯女人大部分不工作，吃飽喝足了，也是扯閑篇，談男人，無聊至極。我一個朋友在沙迦有一個店鋪，緊鄰是一家高檔裁縫鋪。經常有阿拉伯黑袍來此剪裁衣服。一天，帶女主人做衣服的印度司機進到朋友的店鋪，邊等女主人邊和朋友聊天。說到傷心處，居然哭起來了；然後攥著拳頭，表決心；“我一定要趕緊回印度，要不然真的會死在這裏”

 

原來這個印度司機，在和一位女傭人偷情時，被主人的二老婆撞到了，嚇得要死，以為會被辭退。在百般哀求後，二老婆提出一個條件，就是要隨叫隨到的為她服務。二老婆和大老婆要好，又把印度司機舉薦給大老婆； 和大老婆同處時，又被大老婆的女兒撞到了；最後是主人的四個老婆加一個女兒都要他服務伺候；還要照顧自己的傭人女友。這位印度司機一天到晚搞得頭昏眼花，還要開車，更怕被男主人知道，要了他的命；一天到晚戰戰兢兢，不被男主人打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則判處菲律賓女傭死刑的報導，曾經引起全世界的轟動，各國政要紛紛說情。起因是，這位菲律賓女傭，19歲的莎拉，初到阿布紮比，照顧一位八十多的阿拉伯老人。這位老人身老心不老，屢屢想性侵莎拉。平時也是拉一下，擰一下很多小動作；莎拉為了保住工作，隻能躲避和忍受，一再的忍讓，讓這位老淫棍認為有機可乘；終於有一天手拿尖刀逼迫莎拉就範，忍無可忍的莎拉奪過尖刀，瘋了似地向著這位長期侮辱自己的老家夥猛捅。最後驗傷時有三十幾刀。活到八十幾，最後死得這樣不要臉。

 

根據伊斯蘭法，殺人償命，判處莎拉死刑。最後菲律賓總統出麵，世界上很多媒體和重量級的政要從中斡旋，莎拉被改判100鞭子，12個月的監禁。莎拉被譽為菲傭的女英雄，世界各地的捐款不斷，菲外交部專門為莎拉設了一個賬戶，接受捐款。莎拉刑滿回國受到英雄般的歡迎，很多大學願意免費讓莎拉就讀；因為在獄中，莎拉接受采訪時被問到；“你有了這麽多的捐款，可以不用做女傭了，出來後最想做的是什麽；莎拉回答說；最想做的，就是上大學。

 

寫這兩個列子，就是想說明，人的善惡和宗教沒有直接聯係。在那樣嚴謹的宗教環境下，惡人自惡，淫蕩自是淫蕩；人性始終是第一的。

 

《素食與不殺生》

中國的佛教講究要善待一切生命，吃素不殺生，特別虔誠的連雞蛋都不吃。其實目前世界上的幾大宗教都是上千年以前形成的，每種宗教的起源和基本教義都有當時特定環境的影響和起因。

 

佛教起源與印度，可是現今的印度，信奉佛教的幾乎是沒有；大部分信奉的是印度教，第二大的是伊斯蘭教。印度教也講究吃素，但沒說不殺生。

 

問印度人不吃肉的起因，當地朋友告知；

 

遠古時候，印度每到雨季會發洪水，水退去之後。遍地的動物和人的死屍，天氣又正是悶熱季節，屍體很快會發臭。人們的莊稼被毀了，地裏的野菜野果同樣受到災毀。人們沒的吃，就去吃動物的屍體，一兩天還可以，屍體腐爛後人再吃，很多人會中毒死去。瘟疫也會因腐爛的屍體開始漫延，更多的人會死去。久而久之，人們明白了，植物爛了，吃下肚，最多會腹瀉，不見得要命。肉爛了吃下去人會死，再加上瘟疫的恐怖，人們對肉有些懼怕。佛教作為一種思想和知識的傳播，勸告人們不吃腐肉，也就得到了廣泛的認同。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習慣和信奉。

 

佛教傳到中國，因為氣候環境不同，沒有不吃肉的理由，經過加工改造，轉換為不殺生；再加上積德行善，逆來順受的內容，成為比較完整的說法，也由此成為統治者麻醉人民的工具。印度素食者是一種習慣性的不吃肉，有印度朋友到中國來，照樣吃肉，隻不過吃多了胃受不了，會拉肚子。我一個朋友就是涮羊肉吃多了，其後幾天再不敢碰肉了。而中國的不吃肉，要有一種精神上的自我約束，特別是半路出家的人，要有一個痛苦的轉變過程。在人家是自然，在中國是痛苦；所以宗教的東西，不問原由，盲目的瞎信，搞得自己很痛苦，還落得一個四不像。舶來品就是舶來品，不適合中國的文化和實際；讓發源地的人看了都會可笑。

 

講實際的，注重功名利祿的，信儒教；講精神的，追求自我飄逸的，信道教； 如此這般多少還有些靠譜。最好就是信科學，信自己，免得出洋相。霍金前不久發表言論；人類自己完全可以解開宇宙之謎，用不著上帝。世界上有這麽多教派，就說明哪個神靈都不是絕對權威，都是不存在和不管用的。在不信教的人看來，信教的人就是一種愚昧。人活得夠累的了，再自己找個祖宗供著，自己給自己套上一堆清規戒律，真是有些褻瀆生命。

 

在中東的時候，有一次和當地人聊天，談到西藏。我說；那裏的人對宗教都很虔誠，有些人從很遠的地方，一路長頭，磕到拉薩。那位阿拉伯人脫口而出：“ Religion is stupid”。說完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樣圓了。可見在宗教居於主導地位的國家，信徒們從心底都是不信的。相較於中國，我們有很好的文化傳承，舶來品實不足取。

 

 

 

《是花都有春》

春花秋月，帶起了多少人的離愁別緒，哀歎情傷；自有文字記載，人就和自然有了一廂情願的關聯。說一相情願，因為花月從來就沒和人有過互動，隻是人自己在那裏自做多情，害牙疼，犯相思，搞得要死要活，愁腸百結。

 

花開花落，是花朵自己生命的一個輪回，栽在清淨幽深的庭院，有人賞識，花會開；長在車流滾滾的路邊，暴土狼煙，花會開；生在荒僻的高崖野嶺，鳥雀難至，花照樣會開。其實無人賞識，無人打攪的花開得最燦爛，最完整，會實實在在地走完一個天地輪回。

 

一朵賞花開在庭院，天天有人伺候，施肥澆水，噓寒問暖，有人賞，有人誇，做過無數次的陪襯供人留影照相，可說是風光無限。開得正豔的時候，被某位翩翩的多情郎，“哢” 地一下掐斷了，戴在某位風情萬種的佳人頭上，風光是風光了；但一晚過後，枯萎的花會被隨手一扔，變成垃圾。

 

花無好壞，人無美醜，誰能說一個生命會比另一個生命高貴？是人俗，不是花俗，是人賤，不是花賤。以姿色做資本的，多少都會有些張揚，誘惑吸引到的是浮淺；自以為醜且無奈的，多少有些內斂，會注重自己的內修，憑才智收獲的是相知。

 

自然是公平的，被人賞識的花，失去了天地，沒了自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無人理睬的花，溶合於自然，盡情地施展，有些寂寞，卻會一生平安。

 

月亮圍著地球轉是因為受到地心引力的牽製，是一種違心的不得以，如果不被脅迫，月亮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月圓月缺，都是陰影鬧的鬼，月亮自己絲毫沒有感覺，有雲還是有雨，人們看得到看不到，月亮隻會獨步太空，一圈圈圍著地球轉，等著同歸於盡的那一天。

 

相對於人們的喜怒哀樂，月亮永遠是那樣平靜從容；地下炮火連天，屍橫遍野，月亮不急不慌；人間歌舞升平，政通人和，月亮照樣不快不慢。為了一個自顧自轉的月亮，人們費了不知多少的筆墨心思；更有想博得佳人賞識的情郎情種們，月圓之夜，熬幹了心血，費盡了心機，投出一封封噴著香水的情箋，對月思情，雙雙仰著腦袋發呆發癡。

 

生活需要的是平和，浪漫與激情，隻是一種點綴，就像飄在月前的雲影，有它無它，月亮總是要轉的；為了一兩片漂浮不定的東西，舍棄中規中矩的月亮，地球本身也會偏離既有的軌道，失去已有的重心。日複一日的旋轉，看似無趣，卻是一種長久；相互依存，同生共死。

 

是花都有春，是月無冬夏，春花秋月，人與自然，不知所雲。

 

《網癮網毒》

說起人壞來會罵道；“ 看你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你這個人五毒俱全，狗改不了吃屎，沒救了。”

 

一個人通體流膿，五毒在身，又不思悔過，真的是沒救了。一般女人說男人五毒俱全，是指“吃、喝、嫖、賭、抽”。 大眾說社會上的壞人是指“坑、蒙、拐、騙、偷”。 細琢磨，不管是女人說男人的五毒，還是社會上的五毒，基本的特點都是滿足自己的私欲，不擇手段；為了達到目的，喪失人格和尊嚴；凡事取捷徑，不求進取；沉溺於其中不能自拔。

 

如果說上麵的兩個“五毒”加起來都不如“網癮”的毒大，上網成癮的人或許覺著冤枉。此事不急，慢慢剖析來看；

 

1.      麵廣人眾，群體染毒

 

從古到今，真正染上五毒的，占人口比例總是很小一個數字。而如今上網成癮的，無論老、中、青、幼、涉及各個年齡段，各個階層，可說比比皆是，數字可用千萬來記。由此引發的不安、荒誕、痛苦、失落、騙局、悲劇、意誌消沉、懶於它事、不愛讀書、不知動腦、性格異常、母子反目，家庭不和、妻離子散，遠比上述五毒要多的多。染上網毒的人和吸食鴉片的人有著同樣的心理，認為自己不是他人，完全可以把握自己；隻知過癮，不知受害。

 

2.      浪費時間，消耗資源，不創造

 

五毒的特征就是隻消耗，不創造，是社會的累贅，他人眼裏的厭物。上網成癮的人每天一兩個小時用在網上很正常，一年就算500個小時，上網五年就是2500個小時。正常工作是每班8小時，2500個小時就是312個工作日，也就是說；上網五年的人，有整整一年的時間是在網上消耗掉了。有什麽創造嗎？ 除了給網站創造利潤外，對社會，對家庭，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在班上，在家裏偷偷摸摸，把自己搞得很猥褻，很陰暗。原本光明健康的一個人，逐漸萎縮成讓人厭惡的心智不全的病人，還自以為很時髦，很時尚。上網多年，大部分都是顛三倒四的無稽之談，或是鸚鵡學舌，搬過來抄過去，了無新意的廢話。別人誇一句，就真的漂亮啦？別人捧一句就真的長行市啦？純粹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幻術，一種自欺欺人的冥想，和吞噬鴉片的效果無出左右，類比於五毒；吃多了多造大糞，喝多了撒酒風，嫖多了身子垮，賭多了債逼門，抽多了早見閻王沒有什麽不同，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和情感開玩笑。

 

3.      空乏身心，委靡頹廢，冷淡家人

 

上網成癮的人，會逐漸把自己的天地縮小到隻有鍵盤和屏幕，對身邊的事務淡然冷漠，大腦的速度越轉越慢，直到喪失思考能力，成了網絡的奴隸；就像吸食了鴉片，沉溺在一片虛幻美景中，自己在那裏獨自編織，越陷越深，喪失了對自然的感知能力，沒有了對正常事務的熱愛和熱情，忽視了身邊的子女，枕邊的愛人和養育了自己的老人。對親友的勸告感到厭煩，有時還會認為身邊的人礙眼而心生怨恨。如果接觸的對方或圈子裏的人都不正常，自以為找到了知己或同道，其實正在相互簇擁著逐漸走向毀滅。網上的知己或什麽情緣就像美麗的罌粟花，誘人也害人。

 

4.      網是虛擬，也是虛偽，遠非一片純淨

 

自己可以有所掩飾，那麽人人都可以掩飾。雙重的掩飾留下的是雙重的不實，在這樣基礎上建立的信任，有多少是真實的呢？ 老實人總是受騙，壞人總是得勢，這和現實的社會是一樣的。老實人被惡人忽悠玩弄，在網上更是不鮮見。冠冕堂皇的話，溫馨的語言，掏心的表白，讚許恭維的話，在網上怎麽違心的說都不會臉紅，一人多友，多情人，網上的專一，大部分應該是打引號的。真要為此去傷心，去思念，甚至哀歎流淚，未免就太幼稚，太不可思議了。年齡，性別，照片，職位，財富都可以張嘴就來，隨時變換，這就是網絡的現實，社會的五毒在這裏可以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網絡是歹人的福地，好人的陷阱。

 

5.      自尋煩惱，妄生憂愁，迷失在一片空無

 

寄情於網絡，沉醉在網絡，似乎找到了心靈的慰藉。如果這種慰藉或依托僅僅限於空無，是否真的能夠滿足嗎？想必正在路途的網中人，自己也不知道前麵是什麽。痛苦，憂愁，不能自拔的煩惱，由此伴隨左右，吞下了苦果，懊悔已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網癮是毒，千真萬確，尚能有些理智的人，自當猛醒！上癮是愉悅，戒除是痛苦，一旦真的戰勝自己，天空依舊是藍的，身邊的一切還是實實在在，遞到手裏的熱茶才是真正的溫暖。那怕隻用一半上網的時間，一半上網的專心，去悉心經營改善身邊的環境，那怕，那怕……，不做怎麽能知道呢？

 

網絡讓人視野開闊，讓人的生活更加多彩，但要善用會用，網絡的最初定義是“信息高速公路”，是知識，思想，經驗，友誼的交流平台。網絡是自己使用的一個工具，萬萬不可讓它成為牽著自己鼻子走的魔頭！

對已病入膏肓，執迷不悟的癮君子，同情嗎？似乎沒有，弱智至此，純屬咎由自取！對自以為得計，誘人下井染毒的兩麵人，痛恨嗎？好像不值得，隻是祝願此類人早入天堂！

 

《何謂人性化管理》

看騰訊新聞，看到這樣一篇報道；

 

自3月下旬進駐園區，150餘天的工作中，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夜巡隊隊員儲維軍的愛人即將臨盆，但年邁的父母身體不適，無法幫忙照顧。在工作與家庭之間，他隻能咬咬牙，望了望臨盆在即而略顯緊張的妻子，輕輕鎖上家門，毅然走上自己的崗位。儲維軍也想留在家中照看妻子、照看年邁的父母，可他甚至連兒子出生時也沒能守在妻子身旁，隻是在交接崗完成後急匆匆趕去醫院，第二天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內，徹夜未眠。

 

夜巡隊隊員竇勇玉的母親身患重症臥病在床，他卻堅守在一線崗位，從沒脫崗。母親孱弱的身體、痛苦的呻吟讓他揪心，但哪怕是手術結束後，他也沒能在母親病床前守過一次夜，隻是在交接崗完成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準備飯菜、去醫院探望母親。

 

這樣的隊員，世博消防安保園區夜巡隊中還有很多很多。工作至今，夜巡隊26名隊員從未有人因私缺席工作崗位，從未有遲到或是早退，從未利用職務之便在園區內接待家人、參觀場館，他們隻是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守候在入夜的園區內，等待著世博園區綻露第一縷耀眼的晨曦。

 

看完後的第一感覺是； 這個單位的領導班子都該撤職，寫這篇報導的記者視角有問題。個人為集體作出犧牲是一種精神，但把它落在和平時期的現實生活中，就讓人覺著太有些不近人情。明明可以不這樣的事，非要搞成這樣，如果當事人有什麽個人目的，則另當別論。起碼做為管理者是屬於嚴重失職。懷孕產子又不是突發事件，早就可以提前做好安排。英國新工黨領袖，妻子產子，國事都可以放下去照顧妻子。一個夜巡隊員，完全可以找人頂班。不信真是缺一個人，當晚就會有恐怖襲擊了。隊員有積極性，更應該珍惜和保護，但願不會僅是一道死規定；“缺勤者立即除名”， 要是涉及飯碗的事，老婆再委屈也會理解的。

 

天天喊著；“人性化管理，科學化管理” 還出現這種讚揚聲的報道。應該是一篇痛斥管理者沒人性的報導才對！

 

《向真正的教師致敬》

教師節，本是一個很有意義的事，可是現在搞起來總有些變了味道。特別是電視節目上那些男男女女們，自己人品極差，相互之間張嘴“老師”閉嘴“老師”,把個老師的詞語汙染了,就像當初叫“小姐”一樣。現在除了真正從事教育的老師，我依然尊敬。那些在電視台上，別人叫老師不知道臉紅的人，用句京城痞子的話；“統統都玩兒蛋去”。

 

還有那些所謂的影視明星，隻是工作的不同，露臉的機會多些，或是飾演的角色有些意義，就大言不慚地坐在那裏自以為可以指導人生。相互之間“老師，老師”的，極力糟改這兩個字。很多連話都說不清或有意說不清，覺著這樣才酷，才不像大陸的土包子；還是一句，這類的戲子；“玩兒蛋去”。真的為自己的孩子擔心，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到處都是汙染，如何是好。

 

記得成龍有一個選拔新人的活動，叫什麽忘了。隻記得有一次，一個台上表演的選手， 鄭佩佩給他做點評。他張口叫了鄭佩佩一聲老師，鄭佩佩趕緊連連表示；“不敢當，不敢當，沒有授業豈敢稱師。”，香港第一武打女星，從年齡到資曆，又在評委的位置上。按照現在流行的標準，叫“師奶”都夠了。相比之下，那些沒皮沒臉的人，讓人說什麽好呢？

 

尊師是應該的，但有的地方搞過了頭，居然搞什麽磕頭拜師。看到過照片，不知那位坐在椅子上的“聖人”，怕不怕折壽。我直接就說過，要是女兒的學校搞這一套，女兒被強迫磕了頭，我一定要找那個校長給我磕頭，這是一種人格的侮辱，和尊師的意義背道而馳。

 

在應考製度下，以分數、升學率、考上名牌學校的人數來評判教師的工作成績，用這些指標和教師的經濟收入，職位升遷等等掛鉤。肯定會使教師的心理產生扭曲。我對一些走樣的教育形式和部分教師的做法不滿，但心裏不怪罪他們，這是時代的扭曲折射到教育界的必然。但既然為師，就應理解“老師”的內涵，理解多少家長的寄托與殷切希望。教師是一個犧牲自我，照亮他人的神聖職位。對那些嚴己育人，兢兢業業的老師，我從心底敬佩與尊重。

 

教師節，很多家長為了考慮給老師送什麽禮物而頭疼，純潔的聖地也如此了，說什麽呢？

 

再罵一句，那些不在教育界的，天天拿自己當回事的，嚴重汙染了這兩個字的東西；東北話；

“滾犢子吧!”

 

《中國的雅士都是裝的》

喝了一杯咖啡，有些精神了。不是我想喝咖啡充什麽高雅。平時隻喝白開水，隻是這裏買不到茶。況且平時也沒耐心沏茶，渴了直接喝馬上能進嘴的。就是河溝裏的水，也可以捧起來喝。所以高雅之類的東西和我不沾邊。要是非去裝蒜，也可以坐在咖啡廳裏，點什麽“藍山”“Moccona”或是隻要“哥倫比亞”的烤豆現磨，微烹慢煮，不放糖的。再點上一支西洋曲子，叫服務員把罩燈調暗……，

 

說著說著都覺得累了，所以雅士雅女，都是裝的，中國本身就沒那個土壤。所謂社交場合的那些紅男綠女，一個個翹著蘭花指，半歪著腦袋，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總讓人覺著有些可憐。回到家高跟鞋一甩，往床上一躺；“ 媽，餓死了，還有包子嗎！”又說何苦呢。

 

由此又想到了怎樣做個好男人，好女人，怎樣有魅力去吸引異性。如果不是自己的本色，裝一段時間可以，長了終將會露出馬腳。就像我，畢竟不是喝著咖啡長大的，三五天還可以注意舉止風度，覺著有些熟悉了。一不留神就可能端起咖啡一飲而盡或是結結實實地放幾大勺糖，畢竟甜的比苦的好喝。

 

靠裝洋蒜，吸引到的異性，肯定比你現有的圈子要好。在網上東抄西湊弄些別人的東西裝是自己的，也不怕腸梗阻。如此這般，吸引了一位傾心的，看著是真滿意。可不知往後，會怎樣往前走。天天翻書找警言，找妙言，到不失是一種學習。可時間長了，最終會露出馬腳，到頭來，人家嗤之以鼻，把你當作癟三，難受的還是自己。更可怕的是，裝慣了再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回不去了。成了圈裏圈外都不是的孤家寡人。想想看，要多不合算，有多不合算。

 

做本色的自己，找和自己本色相通的知己，這樣的關係才把握，才瓷實，才能交流，有樂趣。說到底還是那句俗話；“假的就是假的”。千萬不要裝蒜。其實我自己也是在裝大瓣兒蒜。記得還有一句俗話；“說別人裝的人是最能裝的了”。

 

我自己覺著最隨意舒心的吃飯地方，是炎熱的夏天，一身臭汗。找個街邊小館，要一個拍黃瓜，一盤豬頭肉，一大紮冰鎮啤酒。或是小巷拐角處，站著吃一籠杭州小湯包，喝一碗清蛋湯，最愜意的莫過於，河北鄉村趕集時，吃一碗涼涼的蕎麥麵扒糕。看著那塊黑黑的抹布，把碗邊的湯水擦幹淨，再端到你的小凳前。人往高處走，是不錯，就是太累。

 

 

《假發票》

前幾天請當地雇員的幾個頭目吃飯，夜來無事，東拉西扯，聊到很晚。都說德國人喝啤酒天下第一，哈爾濱人天下第二。德國人喜歡像放自來水樣的散啤酒，拿著大大的酒紮喝。哈爾濱人到飯店管一瓶啤酒叫“一棒啤酒”，喝多少瓶，叫喝多少棒。很多人甚至連“棒”也不用了，直接問多少箱。可見其喝酒的海量。其實見過這裏當地人喝酒，第一第二似乎都有些遜色。問當地人，“你喝多少？”，主要是個統計，好讓服務員往上拿。結果幾個人麵麵相觀， 都說自己也沒底，你就隻管上就是了。喝的是一種“SP”牌子的小瓶裝，容量有一罐半可樂大。一瓶他們拿起來，基本上一口到底。邊喝，邊吃，邊聊，他們是越喝越精神，不見一個人有醉意。算賬時平均每人是兩箱半多一些，一箱二十四瓶，想想胃要有多大。

 

聊天當然是天南地北，海闊天空。他們講了兩百多年前就有中國人在此定居，如今已有村落和領地，最高的職位是巴新獨立後的第二位總理，也就是行政首腦的最高職位，相當於總統。巴新屬於英聯邦的成員，一般隻設總理，不設國家元首。國家元首名義上都是遠在不列顛的那個裝模作樣的老太太“伊麗莎白二世”。派駐這裏的總督代表其行使首腦權利。

 

我則講了這裏來的“中國人” ，魚龍混雜來源不一，很多已是幾輩人在外，根本不會說中國話。特別是近年來的，很多人隻想拿此地做跳板，偷渡到澳大利亞。失手後，無地可去，在此開個小鋪度日。有些人幹些不太光彩的事，並不代表所有的中國人。很多中國人在海外開的商鋪被搶被燒，明看好像是仇視中國人的種族問題，實則是一些人確實很缺德。隨便舉個例子，一瓶洗發水的量，到這裏就變成兩瓶了。再便宜也是暴利，更兼還有逃稅漏稅。中國人在海外的不守法，已是惡名遠揚。國內動不動就報道；“某某機場歧視中國人，對中國人特別搜身，等等，等等” 這種歧視，其實全是自己招來的。寫到這兒，想起一件事順便說說；

 

這裏有一家馬來西亞華人開的中餐館，常去光顧。因為身在外，所有開銷都由公家負責。開發票時，餐館老板來了一句；“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呀”，說得我有些莫名奇妙，老板看我不解。 解釋道；“他們很多人都要開大票啊，吃一兩百，卻要開四五百的票。看你從未開過，故此感歎”。想想看，聽到這話，我是高興，還是敗興。餐館老板知道我是大好人，從不開大票。可走在街上，人家看你是中國人，難免背後指指戳戳；“這些中國人，吃頓飯都忘不了貪小錢”。

 

各個穿的是個人似的，一身名牌，說起來都是什麽大公司，大單位的。貪小利，講實惠，這就是中國的現實，怎麽能讓人看得起！我也知道，這樣來錢很容易，隨手就可以報銷，無人會查會問，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可下次還去這家餐館吃飯，你怎麽能夠進得去。人無廉恥，表麵就過得很光，你講廉恥，你兜裏就那幾個工資。笑貧不笑娼，慕富嫌貧，這就是社會教給人們的認知。對這些開大票的人，我無力譴責，我詛咒的是世風。

 

《婚姻漫談》

 

l      白頭到老的婚姻，如果沒有質量，彼此煎熬到老，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也談不上什麽道德。隻是自己心裏的一種權衡。

 

l      半路離散的夫妻，如果處理好子女問題，也未必就是不守德，反而是一種真實，是對生命的尊重。

 

l      相攜到老，難舍難離的夫妻，也是一種自然，對當事人來說，隻是找對了人，情操上根本沒有受過考驗，所以更談不上什麽高尚。兩個人好了，心裏裝不下別人，很正常。

 

l      婚姻已成現實，生話上難盡意，情感上無所寄托，隻是為了子女，為了老人，為了一個自己的臉麵，而在婚姻中痛苦的人，是在做一種犧牲。這種人會受到操守的考驗，犧牲自己為了別人，是值得讓人同情和尊重的。我的態度是不鼓勵，也不批判。這純屬個人的選擇。

 

l      一麵維持既有的一切，一麵又要尋找一份寄托。怎麽說呢？ 我總感到這裏麵的不確定因素太多，變數太大。需要很強的自製力，高智商，需要高超的偽裝和技巧，否則，局麵失控，事與願違，雞飛蛋打的後果會多於美夢成真的結局。

 

l      保持現有婚姻，並不把婚姻當回事，在外麵四處遊擊，偷雞摸狗，尋一時之歡，也是一種婚姻形式，一種人生態度。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我也無從指責。隻是不報此態度的人遇到這種人會吃些虧。提醒這些人，最好是找趣味相投的人共同取樂。彼此都不會造成傷害，也不會遭遇到危險。

 

l      相敬如賓，不冷不淡，一切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婚姻，我感到是一種虛偽，保持這種婚姻的人，生活工作中也會是一種虛偽，對這類人，我是遠避不交的。

 

l      生話中磕磕絆絆，打打鬧鬧，一方強勢，一方弱勢，甚至是一方霸道，這樣的婚姻應是多數。這樣的婚姻是生活中的實在，遠比裝模作樣的婚姻質量高。雙方都是真性情，這樣的婚姻自己可能感到不夠幸福，其實身在這種婚姻中的人已經很幸福了。關鍵時刻，你欺負的那個人，或是欺負你的那個人，生活中讓你不盡其煩的人，都會做出不尋常的舉動，甚至是犧牲。

 

兩個家庭背景出來的人，不可能完全一致。隻要世界觀類似，思想基礎一致，情趣、習慣、愛好、都是可以培養和習慣的。克服與包容，關心與大度，換位思考，我想所有的婚姻都會很幸福的。如果對方是品格上的缺失，我到是主張要堅決離開，維持這樣的婚姻，無異於每天在侮辱自己。

 

《好男人好女人》

網上看到一則“如何做個好男人，好女人”。今天閑來無事，坐下來想起這回事。仔細一考慮，標準的好男好女有嗎？似乎沒有！就好比說；人人都愛吃的水果有嗎？好像也沒有！好男好女和水果，都是一個集合詞，一個抽象概念詞，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所謂的好男好女，都是每個人生活中見到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或是鄰居，或是同事，或是……，說起來也是；“你看人家誰誰誰……”生活中的好男好女，都是有具體參照物的，你可能覺著有人比你做的好，你可能覺著某人有很多優點，可是你學得來嗎？人家怎麽坐，怎麽站，怎麽說話，看什麽書，用什麽洗發水，你想學嗎？有具體參照物的，都不見得學得來。何況搞個80，100的空條文呢。如果都學成奧運會，世博會那樣的禮儀小姐，動作劃一，著裝一致，就是笑都是露出八顆牙齒，那這世界還不乏味死了。

 

還是拿水果做比喻；“ 吃過水果嗎？” 人人都會回答；“吃過”。可是實際上誰也沒吃過水果。每個人腦子裏的水果會是具體的香蕉、蘋果、大鴨梨，葡萄、山杏、哈密瓜。最適合你口味的，就是好水果。在你看來是精品的水果，在另一個人眼裏可能是難以下咽的垃圾。適合你的就是好的，反過來也一樣，欣賞你的，喜歡你這類型的，你就是最棒的，就是對方眼裏的精品。做自己的本色就足以了，香蕉非要化裝成葡萄，結果來的是個喜歡香蕉的，又正是你所喜歡的，結果你變成了葡萄，人家拿了別的香蕉走了，你哭都來不及。

 

本分、本身、本性、本色、本人，就是最好的，相信自己，成全自己，提高自己，但千萬不要修飾自己！

《由王寶釧想到的》

 

王寶釧，唐代的著名節烈女人，送夫出征，一守十八年，被譽為貞節烈女的楷模，可一個女人能有幾個十八年呢？現在的女性又有幾個心甘情願的做王寶釧呢？

 

王寶釧為相府千金，拋繡球選婿，砸中了家徒四壁的薜平貴，父母不允，意圖悔婚，而王寶釧卻認定了天意，與父親三擊掌，斷了所有情分，淨身出戶。堅決嫁給了薜平貴。

 

婚後不久，薛平貴從軍西征，被敵軍所俘。薛平貴被代戰公主看上，招為駙馬。想來薛平貴外表不凡，以至於王寶釧拋完繡球就芳心暗許，而代戰公主對他也一見鍾情。薛平貴就此過上了男人的幸福生活。而王寶釧卻忍饑挨餓，以挖野菜度日，既沒有精神愉悅，也沒有物質享受，更沒有魚水之歡。

 

好賴薛平貴還是回來了，整整十八年，王寶釧甚至已認不出他。令人發指的是，薛平貴利用了這一點去假意調戲，以試王寶釧的貞烈。如果王寶釧對他稍有客氣，就打算割下王寶釧的人頭，去向代戰公主去邀媚。男人的陰暗心裏可見一斑。

 

王寶釧的結局是傳統式的大團圓，與薛平貴夫妻相認和代戰公主共事一夫。隻可惜，十八天後，王寶釧死了，沒能將這虛偽的美滿進行得更為長久。而這十八天的夫妻相聚，對薛平貴來說，隻是卸下了一個良心上的包袱。

 

人們都說，王寶釧掙脫了封建牢籠，反抗家長權威，追求自由愛情，可歌又可泣。其實，歌就不必了，泣倒是必然的。怎麽能不哭呢，以為自己找到了良緣，卻誤了終生，犧牲了自己一生，卻給了一個不懂自己的人。

 

由此想到了中國婚姻的現狀，網絡情緣的泛濫。看了很多帖子，宣揚在保有現家庭的基礎上，發展一段可以寄托的情思。當然，人的活法不同，需求不同，能夠予以滿足的對象不同。我不想指責什麽，也不想褒揚什麽，隻是對接受這種現實，還能朝思暮想的忘乎所以，感到費解。

 

現有的伴侶，在交友時，不說千挑萬選，起碼也是麵對麵交流過後的認可。站在大街上，看著過往的人流，能夠入己眼的，可說是寥寥無幾。轉到網絡上，忽然人人都能找到近乎完美的相知，真是有些奇了。當然，這裏麵有甘願自己麻醉自己的成分，但您那寶貴的情緣，如此輕率地就托付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寧願把時間花費在這種虛無上，日複一日地重複那些人人皆知的好聽話，忽略身邊的子女，慢待身邊的老人，甚至厭倦那個和你一起擔當的身邊人，如此這般，未免也太對不起自己了吧。

 

今天是唐山大地震的祭日，看了一個相關的節目。地震來臨，一位男士首先想到的是逃跑，確認自己活了之後，才想到了妻兒。而他的妻子，危險突降，首先想到的是孩子。為了救孩子，埋在了瓦礫下。這位男士盡管過後十分懊悔，但他說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心裏話。唐山地震死的多是婦女，就是男女本能在危難時的自然反應。男人的自私由此可見一斑。

 

很多女人自認為是弱者，關鍵時刻卻可以做出犧牲，很多男人看似豪爽，骨子裏卻是極端的自私。 那些嘴上帶蜜，為你是從，對你無微不至關懷的男人，那些在與你QQ，你告訴他老公來了，他還能在一邊耐心等待的男人，更是心理陰暗的小人。網上情緣，萬萬不能把自己真摯的情感，寄托於一隻偷腥吃的貓！

 

真男人，從情上講，容不得你身邊有另一個男人，從義上講，他希望你過的實實在在。那種帶著各自家庭，又生出一段別情的想法是靠不住的。能夠接受這種現實，陪你繼續走下去的，對麵那個男人絕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是不值得信賴的一隻老鼠。真男人，各個都是帶著野性的狼，真的愛你，他會毀掉你既有的一切，把你拉到他的懷裏。真男人，會為了身邊的妻女，犧牲掉自我，甘願一輩子沒有愛，痛苦隻是痛苦自己。

 到隻是肉身的滿足，人與動物幾乎到了混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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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俑頭》賞石

 

有幸能撿到這樣一塊石頭，真是太難得了，可說是奇石裏麵的極品了。無論大小，形狀，韻味，意境都是恰到好處。石頭是沉積岩裏的綠泥石，自然的顏色就十分貼近出土的兵馬俑，眼睛，鼻子，嘴，包括突起的麵頰和頭上高高的發髻都和秦俑極其相似。寬大下垂的嘴巴透著堅毅與決心，向上仰視的雙眼好像在接受統帥的檢閱，麵頰上幾塊凹凸不平的疤痕講述著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拚殺，時空穿越了兩千年，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秦始皇雄才大略，掃六國，平天下，車同軌，書同文，奠定了中國現在的版圖和中華民族的文化基礎，至今西亞，巴基斯坦等周邊國家，在他們的語言裏把中國叫做“秦”， 用字母書寫出來是“Chin”， 英文的“China”， 是在後麵加了一個字母，誤讀為“支那”，可以說在外國人眼裏中國人就是“秦人”。

 

對秦始皇的曆史定位，曆來都是強調他的“暴政” ，曆數他“焚書坑儒”， 驅七十萬卒修長城，無一而歸的殘酷，卻忽略他“六王畢，四海一”，繳天下兵器，鑄十二金人，結束戰亂，創造的和平，以及“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建驛道驛站帶來的變革與便捷，由此極大地推動了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倘若孟薑女真的哭倒了長城，現在來中國的遊客至少會減一半。一個長城，一個兵馬俑，可說是滾滾財源，給現今的中國帶來巨大的財富和無數個就業機會，而且時間越久遠，越會顯現其價值，要說福蔭子孫，還能有比這更具體的嗎？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賞石

這塊石頭觀賞價值並不高，石質是普通花崗岩，形狀有些笨頭笨腦的，擺在屋裏那個地方都不好看。但若是有個好的題意，賦予它較深層的意思，做為奇石收藏還是可以留下的，畢竟形狀上很像一隻運動鞋，大小很巧，和我穿的運動鞋底對底一點不差。奇石應和美石相區別，美石重在美學欣賞，也叫觀賞石。而奇石則以奇製勝，奇石無複製品、無劣品、天下無雙，是不可再造的，品味自然界的鬼斧神工，會給人無限的想象力。 奇石無美醜，重在一個奇字上。

 

由鞋想到了“足”，由足又聯想到這句人人皆知的話。可是真能把它落實到自己的行動上，卻不是人人能辦到的。此句話出自《老子》，“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意思是，做任何事都是起於微末，都要有一個開始，都會有一個量積的過程。不開始行動是不行的，急於求成是不行的，想走捷徑更是不可能的。忽然又想到了現在市麵上充斥的“英語快速入門”，“成功之路”“經典語句XXX”等等類似的書，可說是五花八門，不勝枚舉。如果真能在100天內學英語學到一定程度，現在的教學方法幹嘛不改革呢？寫書的作者自己都在拾人牙慧，看他的“成功之路”，不掉井裏就是好的， 看了幾本經典摘抄是不可能提高個人素質的，隻會增加一些浮躁，滿足一些虛榮，反而會失去踏踏實實做事的耐心與韌性。這種摘抄隻能是一種輔助，一種背誦所需的鉛印本，和通讀原作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曾經遇到一位菲律賓的商人，應該算作成功人士了。他對“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這句話，可說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他告訴我，是這句話成就了他現在的事業，每當遇到挫折，遇到困惑，也是這句話給他力量，必須要抬腳向前走，一步一步的走，才能到達一個新的地方，隻有抬腳走，才能走出所遇的困境與困惑。 “邁步向前走”是他一生的座右銘，無論成功與否，行走在路上就是對自己生命的尊重，就是活得有價值。一個外國人尚且把這句話理解得這樣透，我們自己守著豐富的精神食糧，卻天天喊叫空虛，無聊，寂寞，孤獨，餓得夠嗆。邁開第一步，就是一個進步，不管前程如何，走了就和不走不一樣，不一樣就是全新的體驗，就是一種收獲，再說一遍，“走了再說！！！”

《知己難遇》

劉心武當紅之時，放下一切功利，避開浮世奢華，潛心於純文學的研究，一避十數年，如今拿出心血之作“劉心武揭秘《紅樓夢》” ，憑一己之力，打破紅學研究的沉悶，另辟蹊徑，受到老紅學的質責，新紅派的追捧。從書中的旁證左引，引經據典，不難看出書者治學的嚴謹與艱辛。研究者一旦有了自己的思路，實踐中往往走偏，會鑽牛角尖，對該書一再從政治上去深挖曹雪芹《紅樓夢》背後的引申，有些不敢苟同。但劉心武會是當今續寫後四十回的第一人選，是最貼近曹雪芹的人。

 

讀劉心武知道了脂硯齋，曹雪芹窮困潦倒，半生鬱悶，卻有如此相知伴隨一生，也是福中之人了。凡文學有大成就者，必有X顏知己相伴，似乎已是一條定律，曹公雪琴，也難幸免。雪夜著書，紅顏秉燭，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摘錄一段有關脂硯齋的考證，共饗；

 

《紅樓夢》應該是曹雪芹和脂硯齋一起創作的，最初的《紅樓夢》叫做《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就是最好的證明。脂硯齋在她的批語中經常指導讀者閱讀的方法，例如書中出現“風月寶鑒”這麵鏡子時道士說“千萬不可照正麵”，脂批提醒道：觀者記之！不要看這書的正麵，方是會看。在第一回中她將曹雪芹的寫作方法歸納為：草蛇灰線，空穀傳聲，一擊兩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些企是普通的讀者能體會出的呢？有一條脂批應該寫於曹雪芹去世之後：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餘嚐哭芹，淚亦待盡。每意覓青埂峰再問石兄，奈不遇癩頭和尚何！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幸，餘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從中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否則她也不會如此悲傷，在芹溪死後仍然繼續整理和批注，寫下這條類似遺囑的批語。而且，從其他人的批示中也證實了她在此後不久即追隨芹溪而去。脂硯齋還會在創作中影響曹雪芹，例如“天香樓”一節就是她讓刪除的，以免為曹雪芹帶來麻煩。但是她在字裏行間提示讀者：“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可笑！如喪考批。此作者刺心筆也”等等。
 

可能有人會問：“他們關係密切也不能說脂硯齋是女子呀？”且看下麵這幾條脂批：“凡看書人從此細心體貼，方許你看，否則，此書哭矣！”“我也要惱！”“回思將餘比作釵顰等乃一知己，餘何幸也！一笑。”“我也心疼，企獨顰顰！他天生帶來的美玉，他自己不愛惜，遇知己替他愛惜，連我看書的人也著實心疼不了。不覺背人一哭，以謝作者！”這樣流露出小女子嬌嗔詼諧語氣的批語還有許多，每次讀到，仿佛就能看到一個才氣逼人頑皮幽默清麗不俗的女孩。
 

從許多脂批中可以看出“一芹一脂”有很深的淵源，簡直就是青梅竹馬。例如，湘雲設螃蟹宴，寶玉叫拿合歡花浸的酒來喝。脂批道：“作者猶記矮幽頁舫前以合歡花釀酒乎？屈指二十年矣，歎歎！”可見書中此處的描寫是曹雪芹根據他與脂硯齋的舊事而來，這種類似“過家家”的遊戲使他們二人追憶了二十年。又如十七、十八回，寶玉聽說賈政要進園急忙逃開，脂批道：“餘初看之不覺怒焉，蓋謂作者形容餘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寫其照，何獨餘哉？”可見，脂硯齋也是大家閨秀。所以周汝昌先生會提出“脂硯齋即史湘雲原型”的觀點，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脂硯齋和曹雪芹不僅共過富貴，而且共過患難。書中賈芸向舅舅卜世仁（不是人）求助，脂批道：“餘二人亦不曾有是氣。”很明顯是表明他們潦倒時也不曾去求助有錢的親戚，在“舉家食粥酒常賒”的困境中，他們苦苦支撐，相濡以沫地共同創作了《紅樓夢》。
 

《紅樓夢》裏寫到“自鳴鍾已敲了四下”時有條脂批：“按四下乃寅正初刻。寅此樣寫法，避諱也。”這條批語不僅表明曹雪芹是曹寅的後人，而且表明脂硯齋不是曹氏中人，可以不避此諱。所以，脂硯齋也不是曹雪芹的妻子。
 

據猜測，脂硯齋可能是曹雪芹的祖母李氏的娘家兄弟蘇州織造李煦的孫女，名叫李蘭芳。她和曹雪芹青梅竹馬，她在經曆了抄家甚至被變賣等磨難後，與芹溪“遇合”於“燕市”（即敦敏詩“燕市哭歌悲遇合”所指），然後協助他創作了《紅樓夢》。
 

我一直覺得世人對脂硯齋很不公平，她為《紅樓夢》作的貢獻僅次於曹雪芹，然而和曹公並排寫在通行本《紅樓夢》封麵上的卻是高鄂，嗚呼！
 

脂硯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呢？她的人生坎坷不平，她的才情不輸黛玉，她的智慧不遜寶釵，她的豪氣勝過湘雲，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曹雪芹。在《紅樓夢》的女兒中，可能不止黛玉、寶釵和湘雲身上有脂硯齋的影子，其他優秀的女子身上也或多或少有她的影子。芹溪何幸，有此紅顏知己，寫此曠世奇書！當人們充滿熱情地閱讀《紅樓夢》，讚歎著曹雪芹的才華時，有多少人會想到連真實姓名也無從考證的脂硯齋呢？歎歎！

 

知己難遇，曹公大幸，雖哭死於書前，卻是人間神仙也！

 

《何苦呢》

清晨，乘地鐵去單位，睡意未消的人群，你擠我扛地往車廂裏擠，我找個角落想再迷一會兒，就聽轟轟隆隆，劈哩叭啦的，一陣亂響。急忙睜眼一看，隻見兩個人掄著雙拳打成了一團，由車門，打到了車尾，車上的人，站著的，坐著的，都趕緊往遠處躲，生怕濺一身血。車到站又見四個保安衝了過來，使勁將二人分開。一個鼻子上青紫一塊，另一個耳朵上滴著血。二人看著都像公司的職員或中管類人物，人們正等著往下看戲，二人卻低著頭，滿車廂亂轉，就是碰麵也不做聲了，一位的女友不停地打電話，我想是不是在叫110啊。轉了幾圈，一位開口了，“誰看見我手機了？”沒人做聲。這位匆忙下了車。另一位也開了口：“誰見我眼鏡了？”有位乘客接茬道：“這麽多人找到了也踩碎了。” 真是，值不當的小事，搞得二位，又傷身體，又破錢財，還免費讓大夥看了場真武行。做百姓，靠工資吃飯的，活著都不容易，何苦呢？

女人與茶

最近看到一組照片，內容是“女人與茶” ，雖然未見得貼切，覺得有些意思，撿過來貼上，也來議論幾句，要是有些“兒童不宜”的話，希望小朋友們自覺。

既然把女人和茶放在一起，肯定是從男人的角度來看的，這裏把人和物放在一起，應該隻是一種比擬，並不是對女人的不敬，如有不妥，先在這裏致歉了。

 

其實女人和茶是一樣的，未被開發之前，隻是平淡的綠葉與生命載體，關鍵是品嚐她們的人如何去看待和對待她們。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在於精神層麵，在於一種超乎本能需求的心靈享受。

 

中國文化是一種極高的文化，每個字都有它深刻的內涵和寓意。現以“茶”字為例，茶字拆開來是： 草、人、木，人在草木之間，也即是人要與自然相諧與共，融為一體，隻有真正將自己融情於漫山漫野的快綠之中，才能體會到“茶”的韻味和由此帶來的逍遙與暢快。 “茶”所給於人的是一種精神，是天人合一的道義，在日本至今還保有“茶道”這一傳統，現在國內流行的茶館，也想搞出些名堂，不過充其量隻能稱作“茶藝”而已，還到不了“道”的境界。

 

普通人對待茶，隻是把它看作一種止渴的飲品，喝到嘴裏即可，而層麵高尚的人，卻欲茶以道，講究的是“品”。茶的內涵是隻有靠“品”才能體會的。人們常常把喝茶叫做“品茶”。其實真正去細細品味，而又能品出奧妙的人，少之又少。多數人對茶的概念隻是；“喝茶解渴”。

 

女人如茶，未被開發梳理之前，隻是一片綠葉，內中滋味，隻有知茶，懂茶，會品的人才能體會到。再好的茶，不經過細烹慢調，泡出滋味，細細地去品，也隻不過是一種飲品。現實當中，女人之對於男人，多數來講，也確實如此，隻是解決一時饑渴的“飲品”。有需要了，拉過來猛幹一通，泄完之後，不是呼呼大睡，就是抽煙撒尿，讓女人永遠處在半饑渴中，以此來張現男人的重要性。一件最神聖，最享受的事，搞得情趣全無，隻在於解渴止癢。

 

古人對男女之事的最高境界稱之為“術” ，相傳彭祖就是“房中術”的第一人。“術” 的內涵絕不亞於“道”。解釋萬物變化與相互關係的陰陽五行就稱之為“數術” 。將男女性事也稱之為“術” ， 可見古人對此事的推崇。《易經》中講：“ 一陰一陽之謂“道”，斷之者“善” ，成之者“性” 。術數講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孟子曰：“ 盡心知 “性” ， 而知天” 。 一場好的性愛蘊藏著豐富的人生哲理，隻可惜現今的人隻知道感官的刺激，而找不到心靈的升華了。

 

單從“性交” 二字去解，其本意也要豐富深奧的多。“性” 字是由一個豎“心” 加一個“ 生”字組成。“心” 代表心靈，講的是空無的感知，“生” 指的是實體的有形肉體，“ 性” 既是“靈與肉” 的結合。“交”字 是由一個“六” 加一個“乂” 字組成。“ 六” 指的是人的六種感知，也就是常說的“六欲六覺”   ，當然包括“七情六欲” 中的六欲，即：“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知覺”和 “色欲、貌欲、姿欲、音欲、細滑欲、人想欲” ， 將所有這些感覺與欲念統統調動組合起來，然後再進行兩性的“乂” ，由此才能算作“交” 。 而“ 乂” 字本身是順理安詳的意思，成熟男女通過這種結合，達到通筋活血，純淨身心，陰陽合璧，渾圓一體，是一種順天理，得安康，求大道的“術”。

 

從拆字解意的內容看，“性交” 兩字原本是有情有愛，有著豐富內函的一個幹淨詞匯。人類進化了這麽多年，隨著男權社會的鞏固與男人中心地位的建立，“性交”似乎成了男人霸占女人的一種獨享權力，女人淪落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把腳裹得小小的，身子養的軟軟的，尚能說話的“玩偶”。“性交” 二字也演變成沒心沒內容的“ 生乂”， 讓人聯想到淫褻，下流與屈辱，要是倉頡知道了，他造的兩個最美好的字眼被糟改成這樣，一定會背過氣去。有人說的好；“ 什麽是結婚證？ 結婚證就是給專職強奸犯發的合法通行證！”

  

對茶和對女人是一個道理，都要加深個人的修為，學會用心，用情，細細地去品，才能不褻瀆造物主集天地之靈秀送給人類的這兩件珍品。

 

我讚成賈寶玉的話：“ 女兒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天藍，水也藍

一片不大的靜水，隱沒在喧鬧的都市一隅，不知這汪淡綠色的水是在何年何月匯水成湖，隻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她，她就在這裏等我等了好久好久。人世間的事說也說不清，各種相逢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誰能想四五歲的我見到這窪水竟親切得一個趔趄撲進她的懷裏。頭頂柳葉滿身綠苔的我被母親拉上來後，竟然沒有哭，反倒生出一縷對那絲滑至柔，溫暖如羽的湖水長長久久的眷戀。

湖水有個神話裏才有的名字，也有著與這名字相連的一段傳說。那是在十分遙遠的時候，遙遠到你想不出還要有多遙遠。一條東海的小黑龍化作人身來到這裏，愛上了一位湖邊滴淚的姑娘。時年天旱，餓殍滿野，姑娘的爹娘也慘死在這場災難中。小黑龍違背天條偷出令牌，私自引著風、雨、雷、電在這裏下了三天三夜大雨，救百姓於水火。大怒之下的龍王不徇私情，將小黑龍鎖拿在這湖水中。感念親親的摯愛，姑娘化作一條金色的小魚日日夜夜伴遊在心愛人的身邊。湖水悠悠，綠水含情，這個美麗的故事伴我一天天長大。

春天裏這裏開出一片又一片的迎春花，長長的枝條黃燦燦的花，濃鬱的香甜引來無數勤勞的小蜂匠，嗡嗡的蜂鳴幻化成一曲曲春天的歌，催動著生命，唱盡了向往，陽光下那份忙碌，那份愉快，怎忍得輕輕去打擾。

嫵媚的湖水罩上一層絨絨的紗，漫天如雪的飛絮忽上忽下久久不願墜落，在這濕柔的春風裏有誰不想飛得再高一些，又有誰不想舞得更加長久？萬物皆有靈，你想，柳絮也想，捧起雙手接一把飄落的柳絮，柳絮好輕，輕得掌心裏除了一陣陣沁心的酥癢什麽也沒有。奮力將掌中的柳絮拋得更高，看著再生的柳絮隨風離去竟會生出一份惆悵，飛得再高再久終會落地成塵，一縷潔白掌心走過也是一段千年的緣。

春色朦朧，朦朧的春色，悠悠湖水飄來一曲稚嫩的歌：“柳條青柳條彎，柳條垂在小河邊，折枝柳條做柳哨，吹隻小曲唱春天。” 不知是誰家小童在對岸唱歌，有歌的春天更增加了一份感動。輕輕折下一條茵綠的柳枝，撚做一隻碧翠的柳哨，含在嘴裏捂在手裏，鼓起兩腮，雙掌一開一合，嗚哇嗚哇的哨聲傳向對岸，飛入空中。岸柳有情，隨風擺起唰唰的綠裙，湖水知音，隨歌蕩起一層層的漣漪，一時笛音蕭蕭，歌聲啾啾，柳擺水搖，鼓動起一派濃濃的春意。

去了春，來了夏，淡綠的春水換做墨藍的湖麵，晴朗的天空忽然會罩上一層濃濃的雲，熱風卷地，攪起滿湖的水，層層細浪跳著歡著，一路卷來拍在岸邊騰起陣陣紗霧。豆大的雨點劈劈啪啪砸在水麵上濺起一群又一群透明的水泡，一明一滅，一滅一明，巨大的湖麵好似一隻會眨的眼睛。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裏雖不是大海但擋不住魚兒想躍的念頭。每逢大雨將至，灰色的湖麵萬鱗閃爍，千尾爭騰。每每在這個時候，我會睜大眼睛希望能看到那尾金色的小魚。雖說每每失望而歸，但在我心中那條遊了不知多少年的金色小魚，還在水底，還在小黑龍的身邊遊來遊去。純真的愛，純潔的情，曆久彌堅，永遠不會隨著歲月的流去而流失。

秋季裏的天空永遠是藍藍的，秋季裏的湖水永遠與天空一樣的藍，都說秋是金色的，這裏的秋卻是藍色的秋，所有的秋色都融化在這一湖藍藍的水中。這裏的秋也是詩意的秋，細雨霏霏，撐傘獨坐，片片飄落的黃葉，層層泛起的皺水，涼風吹來，無傷也會悲。多少次的徘徊，多少次的落寂，曲折回婉的碎石小路留下多少青春的痕，這裏有兒時的趣，少時的狂，更有那情碎一地的悲。是這一湖藍藍的水，是那千年在遊的魚，伴我走過那段黑黑的路；是這一湖藍藍的水，是那千年在遊的魚，讓我與過往做了決絕，燒掉了兩年多的嘔血，換回一身輕鬆重走我的陽關路。至真至純的情，至誠至熱的愛，寧肯嚼碎也容不得半點的汙。都說往事不堪回，誰知回首依然，天藍，水也藍，一切還是那樣的美。

四季如歌，最美的歌是在冬季，經過了春，曆過了夏，送走了秋，在這歲末最後一季的冬，匆匆的腳步可以慢一慢，緊繃的神經可以鬆一鬆，再好的景色沒有閑情去賞也不知那美中的美。斑斕的湖水已不在斑斕，滿園的色彩已悄然褪盡，燕雀南飛，蟲豸冬眠，勃勃生機變成一片寂寥，這樣的景色怎能說它最美？北風掃地，寒風嘶吼，一夜的大雪紛紛揚揚，遮了枝頭的禿，蓋了滿地的黃，掩平了一切溝溝坎坎，滿湖的冰冷覆蓋上一層潔白的絨毯。放眼無盡的潔白，仰望如洗的藍天，無染的世界美得讓悄悄露頭的太陽羞紅了臉。人心如雪，雪如人心，在這凝固的大美之中想起了那條予我以重生的金色小魚，在這漆黑的世界，在那冰冷的湖底，不知你和你的小黑龍可曾安好。千年的伴隨又何須有我這一問，心中有愛，胸中有情，縱然是深鎖湖底，與心愛的人在一起美過那盛世奢華。

這裏的春是嫵媚的春，這裏的夏是奔放的夏，這裏的秋是詩意的秋，這裏的冬是潔淨的冬。

人若如湖，有柔情、有剛毅、有詩懷、有淨心，奈何它怎不燦爛的一生。

立春了

立春了，中國的二十四節氣真的神奇，就連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墨西哥也隨著這個節氣的到來，瞬間有了變化。從來的萬裏無雲，清晨推窗，彩霞滿天，一掃心頭的陰鬱。

立春是二十四節氣的第一節，是真正意義上一年的開始。老話講，春打六九頭。到了六九，柳樹的枝條開始返青，幾個晴日後就會冒出脹鼓鼓的嫩芽，使灰蒙蒙的冬意染上一層淺淺的春綠。凜冽的西北風也在這個時節轉為輕柔的東南風，暖陽殘雪，淡雲漫卷，窩在家裏一冬的人們，迫不及待地外出舒展舒展筋骨。

到天安門廣場放風箏，是京城人最踴躍的了。那個時候廣場是開放的，學生的寒假作業也不似現在這樣多。開闊的廣場無遮無攔，背南向北，麵對黃頂紅牆的天安門城樓，藍天下隱約可見的白塔景山，耳中嘰嘰喳喳，充滿不時落在地上搶吃食物碎屑的雀叫聲，風箏未放已然是一種愉悅。

京城人放的風箏五花八門，種類繁多。小的，一個巴掌可以托倆，大的足有丈餘；低飛的，擦著人的頭皮飛來飛去，那是軟翅的雙燕，高飛的，眼力不好的都看不見，通常是硬竹骨的沙燕；放起來最氣勢恢宏的，當屬那百尺來長的蜈蚣了。

那是一段無憂無慮、十分愉快的時光。但不知從何時起，曾經無比熟悉、帶給我無數歡樂的廣場，變得陌生起來。

立春了，又是放飛的時節，期盼自由飛翔的風箏，能再次飄蕩在那片藍藍的天空上。落寂中，但願我兒時的歡樂，不會永遠成為一種希冀的夢。

立春了，彩霞滿天，何必要自尋煩惱呢？高興才是：啦啦，啦啦啦——，柳條青，柳條彎，柳條垂在小河邊。

立春了，但春之於我，又有什麽關係嗎？立春了，……，是的春來了，立春了。

不是梅雨，卻似梅雨

淫雨霏霏，讓人想到江淮的梅雨，雨就夠人想入非非的了，還要在加上一個“梅”字，簡直是不得讓人活。

黃梅時節家家雨，

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

閑敲棋子落燈花。

初聞梅雨是由這首名為《約客》的小詩得來，自己也喜歡下棋，理解那種棋癮上來約人等待的心理。“閑敲棋子落燈花”字如畫境，妙不可言，似乎可以看到約人之人眼盯棋盤，耳聽門外，三根手指撥弄著一枚棋子，在桌子上一翻一敲。雖說眼盯黑白，腦子卻遊離身外，隨著棋子的敲擊燈撚頂端的火苗一震一顫，不時飄落下幾朵閃爍的燈花。

我雖生在北方沒見過梅樹，但每當季節來臨，那殷紅的梅子冒著冷氣，一籮籮一筐筐會不失時節地出現在大街小巷。“楊梅下來了，有楊梅賣啦……”京城的人們奔走相告，無論男女老少人人捧著一捧梅子，喜悅之情盡在眉梢。梅子好吃卻極易腐爛，不過幾天,街麵上的梅子就不見蹤影。

提到酸爽，首先想到的就是有梅的季節那入口的第一粒梅，涼涼的圓圓的，提起氣輕輕一咬，汁水四溢，酸甜相宜，正應了那句“火齊堆盤珠徑寸，酷泉繞齒朽為漿”。

梅子如此好吃，那用梅做名的雨定不是一般的雨，如霧、如紗、如縷、如絲？想象中的梅雨一定是縹緲的，是眼睛蒙上蟬翼般的細紗看到的景致。細霧中隱隱的翠枝，上麵掛滿了簇簇殷紅的梅果，采梅的女子個個窈窕可人，玲兒般的笑聲隨風起伏……有梅的地方一切都該是美的，結出如此神奇果實的地方怎能會有醜陋呢！

朦朧中，那艘盼望久已的烏篷船緩緩地蕩了過來。雨絲濕潤了頭發，迷離了眼睛，船頭上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想看，卻怎麽也看不清。

蛙聲起伏，夜已更深，滴滴答答的雨聲，不是梅雨，卻似梅雨……

暑天逛胡同

好不容易假期湊在一起，總要帶著孩子轉轉。女兒自小在國外長大，總要讓她對故鄉有所認知。如此，尋訪京城殘街老巷、體驗日常市井生活，成了周末假期的首選。小巷尋幽，觀柳看槐，遇到正宗的小館兒，來盤兒麻豆腐，叫個門丁肉餅，酸酸的涼粉兒、切糕、驢打滾兒、豌豆黃兒、酸梅湯，都貴不到哪兒去，既省錢又省力，隨手拍幾張照片，也許數年後就是絕版。

主意一定，說走就走。平時母女倆不敢這樣在胡同裏穿，怕一時轉向找不到家。有了我在，盡可信馬由韁。女兒拿著地圖一馬當先，看門牌找地址，問路買水。那個認真勁兒讓我們甚是欣慰，在後麵偷笑不已。

女兒興致極高，對什麽都好奇。家妻挖腸搜肚地講，我則由著性子說。一對兒老癡，加個傻孩子，頂著大太陽邊走邊照邊樂。胡同裏遇到的人奇怪地看著我們道：“大熱天兒的不在家好好待著，在這裏東照西拍的，也不怕中暑。”女兒笑說：“咱家走到哪兒，都讓人覺得是外地的。”

其實有幾個人真正了解自己所在的地方呢？

在街麵上看到一位拾荒者，讓女兒喝空瓶中的水，追上去將瓶子塞給拾荒的老人。對拾荒者我是尊敬的，對裝可憐的乞討者我是厭惡的。拾荒者是弱勢群體中的強者，靠自己的力氣生活；裝可憐的乞討者是好逸惡勞中的聰明人，是把常人當作傻子耍的猴精，能在地上磕頭搗蒜的一整天，卻不願動手做一件有意義的事。認識社會，懂得愛憎，沒有比現實課堂更好的了。幫助該幫助的人是一種平等，同情可憐的人是一種自感優越的矯情。

家裏一直有積攢廢品的習慣，賣廢品是女兒的專利，所得交給她自行支配。偶爾向女兒借錢，從來每借每還。學校組織活動、同學聚會，問女兒需不需要錢，女兒多是搖頭不需要。女兒在校用過的草稿紙、舊書本，甚至是礦泉水瓶，每逢周末都會帶回來，分類後拿去賣廢品。沒有誰告訴她要這麽做，都是她自己意識到的道理：尊重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平視所有自食其力的人，不高看自己，不俯視他人，鄙視所有該鄙視的人。

胡同看似很亂，卻十分潔淨。一半京城人，一半來此謀生的外地人。正值午後，街麵上人不多。敞開的大門、台階上打盹的老漢、把電視聲音放得極低的小鋪掌櫃，平實祥和，文明自覺。買了幾根老冰棍兒，雖不似從前，卻也借此回味一下兒時的“紅果小豆”，舉手弄姿，和女兒講述起從前推著小車沿街叫賣的老奶奶，時光隧道連接了兩代人。

走過一處大街的轉角，映入眼中的景況讓人瞠目結舌。隔著匝道不遠就有一排分類垃圾箱，但大量垃圾被隨手扔在這裏，散亂的電線、斑駁的牆麵、屋頂高高長起的蒿草，讓人想到了歲月。

“爸，你拍什麽哪？”女兒的聲音提醒了我。

是啊，我在拍什麽呢？

電線上一排麻雀嘰嘰喳喳，高天下幾隻長尾風箏隨風搖曳，讓看客仰得脖子酸。但是，記憶中禿牆後那棵帶棗的老樹哪兒去了？

秋隻在記憶裏

海外數年，秋隻在記憶裏。先在中東後到巴新，都是沒有秋的地方。四時不變的風光景色，再美也是無情的枯燥。

故鄉的秋，悶熱的天氣隨著秋風的掃過轉換成清爽的明媚，是京城最好的季節。陽光亮而不灼，秋雨勤而不暴，伏天裏所有的躁動都於此時舒緩下來。

大院裏的棗子紅了，籬笆旁的柿子黃了，滿城的刺槐掛滿串串醬褐色的夾豆，高大的白楊在秋風裏嘩嘩作響時不時飄下幾片濕黃的落葉；日落西斜，霞彩滿天，整座城池染上一層柔柔的玫瑰色，白塔朦朧，黃瓦閃爍，紅牆邊綠柳依依，灰簷下菊花正開；南歸的雁掠過靜藍的天空，北來的鶴漫步在清澈的湖邊，準備離巢的家燕忙忙碌碌，四處覓食的麻雀嘰嘰喳喳，萬類霜天一派生機。兒時的秋，既久遠又親切。秋是兒童們最開心的季節，除了有好多鮮果可吃，更有許多隻有秋才能帶來的歡樂。

捉蛐蛐，養蛐蛐，鬥蛐蛐，是兒時留下的最歡樂記憶。至今記得捉到一隻渾身油亮的大黑蛐蛐，放在紙筒裏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回去放到盆裏一看，蛐蛐氣性太大，把自己的兩隻大挒（意為，腿）吃掉了，隻剩肚子拖在地上。盡管如此，這隻蛐蛐鬥起來依然凶猛。孩子群裏沒有誰的蛐蛐能鬥得過它，很快在這一片兒出了名，號稱“無挒大將軍”。

有了名聲就有不服氣的，有個成年人拿來三罐蛐蛐說要鬥鬥，嘴裏還教訓人似的說：“鬥蛐蛐沒有拿殘了的鬥的。”他的蛐蛐果然漂亮，下到鬥罐裏就雙須點地不停地掃，無須蛐蛐探子來引，但兩三個回合下來就被大將軍掰歪了一個牙；第二隻出場的是隻發紅的蟋蟀，頭大尾細顯得兩隻大挒特別有力。這是一場我所見過的最激烈的酣鬥，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兩個蛐蛐一甩一開，紅蛐蛐掛在鬥罐邊上叫，大將軍臥在罐底叫，都覺得自己是得勝者。成人還是比孩子有腦子，趕緊將自己的蛐蛐收了回去，問我們敢不敢再和第三隻鬥。孩子隻是貪玩，沒想到成人的那些狡詐，鬥就鬥。無腿的蛐蛐連鬥三隻好蛐蛐，結果可想而知，大將軍被對方最後一隻蛐蛐咬翻了身，自己翻不過來；那個蛐蛐又在大將軍肚子上咬了一口，綠水直流。我們的蛐蛐慘敗，可對方的蛐蛐也沒叫，後來聽說那隻蛐蛐自此不開口了。

“無挒大將軍”掙紮十幾天後去了。幾個孩子淚眼汪汪地挖個坑，連陶罐一起埋了，堆了個小墳頭。現在回憶大將軍的樣子眼眶都發酸，止不住有淚掉下來。

季節之秋年年輪回，盛滿時光的碎片。人生之秋卻隻有一個，不知又會留下怎樣的記憶。

 

秋深色愈濃

今日小寒，妻的生日，本該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卻格外溫暖。時值隆冬猶如晚秋，看著外麵晴好的天空內心一陣衝動。“咱們去爬山吧。”我提議道。多年的奔波難得有這樣鬆閑。“好啊！”妻的情緒一下被調動起來。無須多言，兩個人披掛停當拎起背包說走就走。說爬山，從來都是去八大處香山一帶，從小學的春遊到大學的野趣，從與妻的初識到如今的白發染鬢，那裏的一草一木、一丘一壑，都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烙印。

一路西行直插香山腳下，入口處熙熙攘攘聚集著很多人。我與妻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說：“去櫻桃溝吧。”話音未落，兩個人相互錘了一拳，笑出了眼淚。李商隱有雲：“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種異口同聲的情況在我們年輕時數不勝數，如今還能如此，自然心花怒放。

櫻桃溝緊鄰香山，一條路從臥佛寺自上而下，另一條經植物園從溝底向上行。我們未進香山門，自然走的是溝底。冬季的櫻桃溝不見了溝穀兩側的濃蔭，枝杈疊錯的大樹小樹密密匝匝，縫隙間灑下橘黃色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洋洋很是舒服；坡上溝底落滿了紅黃間雜的枯葉，走在上麵發出吱吱的聲響，在這幽靜的環境裏聽來格外清晰。溝內遊人很少，正是我倆尋求的那種意境。初次同遊時，我們尚未結婚，如今故地重遊內心頗為感慨。我雙手插兜，妻的一隻手伸到我的兜裏，看到熟悉的地方，用手指撓撓我的手心，我也使勁攥攥妻的手，相視一笑，自有一番心會。

今日的櫻桃溝修建了一條人行棧道和許多亭台石刻，原有的野趣遺墨不見了蹤影。冬季水枯，溪中隻剩道道濕痕和青黃的石頭。懸空飛架的一道道木橋雖說走來容易，但過溪穿澗在青苔石上跳跳蹦蹦的樂趣也難以再覓。

物非人也非，雖說早已不複當年，但在妻的生日，又是如此晴好的天氣裏，兩個人靜靜地重走當年路，複印那時的一情一景，著實是一種甜蜜。

溪邊亂石堆中有一處凹陷，我讓那時還不是妻的妻去撿拾一些幹樹枝，自己則折斷兩根樹枝，掏出兜裏的細鐵絲捆紮成一個燒烤架。撿拾樹枝回來的妻看我慌慌張張的動作，好奇我在幹什麽。我神秘地說：“餓了吧，待會兒讓你吃好吃的。”她搖搖頭，不知在這荒山野溝裏能有什麽美味，遂掏出自己書包裏的東西：“我這兒有麵包，有腸兒，還有酸黃瓜。”我示意她先在石頭上坐下，接著幾腳踹碎幹樹枝，引燃帶來的固化酒精，在上麵架好樹枝；隨後像變魔術似的，從斜挎在身後的破書包裏掏出一個錫紙包，對著她晃了晃，憋不住的得意寫滿一臉；接下來，伸手拿過腳邊的細鐵絲準備捆紮錫紙包。她終於恍然，一下跳了過來：“這個我會，咱倆一起來。”兩個人七手八腳捆好錫紙包吊在烤架上。一陣風吹過，青煙繚繞，炊火劈劈啪啪地燃了起來。妻蹲在火旁不時用樹枝撥弄著火頭，生怕火勢太猛燒糊了錫紙包裏的美味。我信誓旦旦地勸道：“沒事，怎麽燒都不會糊。”不多時，錫紙縫隙開始吐泡，冒出縷縷白氣，陣陣香氣撩人食欲。

妻不問，我也不說，一直憋到打開錫紙包。紅白黃綠，色澤鮮豔，氣味清新，未曾入口已讓妻感到我所言不虛。亟待品嚐的她看著熱氣騰騰的美食，不知如何下手，抬頭問我怎麽吃。曆來粗心的我，本想好好表現一番，沒想到百密一疏，竟忘了帶筷子。靈機一動，掏出書包裏的幾個火燒，撕下一層罩在食物上，夾裹起來遞到妻手裏，還特別強調這才是正宗的吃法。她歪著頭用嘴角咬下一塊：“雞肉，好香啊！”錫紙裏包裹的都是最普通的食材：雞塊、土豆、西紅柿、大蔥段，加上適量的鹽。隻是錫紙一包像個大號的餃子，所有香氣都悶在裏麵特別入味兒。

一頓野餐吃得津津有味，一隻整雞、六個火燒，還有那些土豆西紅柿，剩下不多的菜底兒也放在飯盒裏加上溪水煮成湯。兩個人打著飽嗝，一路逆流而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遇見出水的裂岩口。泉水從巨大的青石岩中噴湧而出濺起層層白霧，攪得周邊寒意森森。妻小心翼翼地背靠岩石走到出水口，捧了一捧泉水，湊到嘴邊吮了一口：“真甜啊！”我也趕緊捧來喝上一口。凜冽甘甜，水中的氣泡在口中爆裂，有種麻酥酥的感覺，真是從未喝過的好水。妻掏出書包裏裝酸黃瓜的罐頭瓶，倒掉剩黃瓜後將瓶子洗淨，灌滿一瓶遞給我。喝完後，我也裝了一瓶遞給她。兩人喝完意猶未盡，又將空瓶裝滿準備帶回去。我順著出水的裂縫向上看，兩丈多高的地方似乎有個岩窩，坡壁陡峭，輕易不會有人爬上去。轉瞬間腦子裏閃出一個主意，抬手將瓶子裏的水倒掉，走到岩縫處重新接滿水，仔細擰緊蓋子，放進身後的書包裏。抬頭再看看幾乎直上直下的峭壁，找準一處岩縫，伸手扣緊，腳踩著小樹根，使出渾身解數開始向上攀爬。妻一時不知我要做什麽，又怕開口一問影響我，隻是緊張地在下麵看著我。別的本事咱沒有，像這種爬樹翻牆、上房揭瓦的雕蟲小技還是有一點兒。不一會兒爬到岩窩處，一看空間還很大，踩著岩窩休息片刻，將包裏的水瓶拿出來放到岩窩深處，又折了幾段樹枝擋了擋。半滑半掛，出溜到坡下。妻看我平安落地長長鬆了口氣，連聲說：“嚇死了，嚇死了。”問我把水放在那兒是什麽意思。本想賣個關子逗逗她，但見她依然緊張的神色，不忍再開玩笑，連忙解釋道：

“剛才咱們接水時，其餘的水哪兒去了？”

“都流走了呀。”

“沒錯，和這瓶水一起流出的水都不知哪兒去了。我們留不住時間，但可以留住水。這眼泉水不知存在幾千幾萬年，但就我們倆留住了此時此刻的水。過幾年再來，我們打開嚐一嚐，是不是還這麽好喝。”

段段往事，清晰如昨。我們偏撿沒有指示路牌的小道走，不覺中來到一處向陽避風的山坳處。幾株黃櫨一株翠柏迎麵攔住了去路，外麵的櫨葉早已落盡，常綠的鬆柏也掛上一層暮氣。而眼前的黃櫨竟然沒有一片枯葉，隨風輕搖，幻化出紅黃斑斕的色彩。相鄰的柏樹也是油綠滴翠，與幾株黃櫨相得益彰，勾勒出一幅絕美的深秋即景。欣賞中猛然感到一種觸動，大自然似乎在向我昭示著什麽。不期繁花似錦，隻願秋深色濃。

雪花

天欲雪，陰霾的天空鉛塗墨染沉甸甸的，似有大雪普降的征兆。喜雪，尤其喜歡徹天徹地漫天飛舞的雪。周天寒徹，霧影朦朧，靜靜地走在冰封的湖邊，放空思緒，任憑雪花飄落頭頂、劃過肩膀，化於手心，甜在舌尖。唯有在這樣的雪天，才有那種從心往外的清靜，神感祥和的恬淡。

見過雪的多了去了，但有幾人觀察過完整的雪花呢？對雪的認識，不，應該說是對雪花的驚奇，始於小學自然課上看到的那些奇美照片。一場雪的雪花數也數不清，亙古至今飄落的雪花何止億萬。每一片雪花都精美絕倫，且絕不會和其他任何一片雷同。任你窮盡想象，也無法描述這小小雪花綻開的美。每逢落雪總想捕捉一片雪花，但赤手接它會化，戴手套它會堆，任其飄落在地趴著看，可雪花落地從來都不是平鋪的。對雪花的癡迷延續至今，但所做的嚐試都無果。

雖未在自然界看過完整的雪花，卻欣賞過無數雪花的照片，對這些拍攝者們羨慕不已。世界上隻有缺憾和未滿足才令人久久難以釋懷，這種愁結讓我每逢落雪都會燃起新的希望。萬物皆有序，所有的雪花不論方圓都是根生六脈，再在其上派生無窮變化。由此，古人也稱雪花為“六出”。隻是，世人看雪賞雪讚雪吟雪多以片片雪花構成的大場景為題，鮮有對單片雪花的讚美。僅有一句古詩以“六出”隱喻雪花，詩曰“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

朔風驟起，卷起一地的寒徹，雪未降，似已聽到滿天嘰嘰喳喳的結晶聲。順著聲音望過去，鉛墨色的穹頂越壓越低，恍惚間慢慢旋轉起來，好似一個巨大的萬花筒；每一次旋轉都幻化出一片碩大的雪花，鋪天蓋地，宛如鏤空雕花的帳頂。於是，世界明亮起來，發出微藍的光，雪花六條支脈上的肌理紋路清晰可辨。世上的花或紅或綠或白或黃，都是有顏色的，唯獨雪花透明無色，白色隻是晶體折射的光線；六個花瓣，瓣瓣相對，絕對均衡。一片雪花充滿著聰慧，自然的巧手著實讓人敬畏。

雪花終於飄落下來，你疊我撞，在寒風的脅迫下滿地翻滾著、哀嚎著，嘰嘰喳喳的聲音不再是快樂的生長，而是擠壓下的骨斷筋折。寬闊的湖麵漸漸變成一片潔白，沿岸的柳樹楊樹刺槐也似注入了活力，禿黑的枝幹托著白雪隨風起舞。美！真的很美！可有誰想到在這大美之下堆積在一起的無盡殘破, 嘰嘰喳喳的聲音變作嚶嚶切切的飲泣，是雪花，那是雪花在哭。

小扇有風

“小扇有風，拿在手中，有人來借，等到立冬。”這是屁孩子時廣為流傳的一句話。

記得姥姥在時，家裏有把大蒲扇，用得久了邊沿會散開。姥姥便找來一個破舊背心剪開來，沿著扇邊細細地包上。每逢午後熱得人沒處躲沒處藏，家裏門窗大開，姥姥拿著這把帶白邊的蒲扇坐在門廊的夾道裏一下一下地拍打著胸脯，笑吟吟地看著我們幾個孩子追逐嬉戲。

有時候嗖的一下經過姥姥身邊，姥姥會拿著扇子拍打我們一下，假裝發怒地吼幾句：“這麽熱還跑，跑出病來看我不告訴你媽，讓你媽打你。”

玩得熱了渴了，跑到廚房打開水龍頭咕咚咕咚地灌一氣涼水，抹抹嘴接著去瘋玩兒。 姥姥見此急得站起來說：“這麽涼的水喝了會炸肺。”她一麵說一麵拿蒲扇重重地打我們，後來幹脆坐在廚房門口不讓我們進去。

大概在這樣的熱天猛喝涼水真是件壞事。姥姥將這件事告訴了母親。晚飯過後，父親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也是這樣的熱伏天，一個莊稼後生急急火火地駕著大車趕路，牲口和人都熱得不行，口幹舌燥滿口吐白沫，看見村口一個老漢正從井裏打水，急忙上前要水喝。老漢從桶裏舀了一瓢遞給這個後生，見他接過來就要喝，手疾眼快地從井邊的柳樹上擼下一把柳葉扔到水瓢裏。後生口渴心急，不由得瞪了老漢一眼，心想，你到底讓不讓我喝呀？他看著瓢裏漂浮的柳葉，隻能一麵吹一麵小口喝，水喝完了，心裏也明白了：老漢是好意，怕自己喝急了炸肺。於是，後生心生感激，向老漢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父親慢條斯理地，將熱天裏運動過量者不宜猛飲涼水的道理講給我聽。

每逢盛夏，姥姥輕搖蒲扇的樣子都會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那段與姥姥相伴的孩提時光，成為我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快樂記憶。

記吃不記打

母親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今年春天又格外寒冷，四月回家探親，正趕上母親鬧頭暈。每天早上帶母親去打吊針，中午還要想辦法做些可口的飯菜給母親。問母親想吃什麽，回答永遠是“你做什麽我吃什麽”。大抵隻要是兒子做的飯，不管什麽味道母親都能吃得很是香甜。探家月餘，居然一次也不忍帶母親去外麵餐館吃，在她心裏再豐盛的菜肴也不如我做的一碗疙瘩湯。母親八十多歲了，沒了父親的陪伴格外孤獨。這幾天裏，每天陪她述舊，回憶往昔，看得出母親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母親似乎突然就老了，老得需要人照顧。

幼時格外頑劣，沒少挨母親的打，如今卻記不起那些皮肉之痛，隻剩那句“你怎麽就是記吃不記打呢”，以及母親焦慮生氣的樣子。母親說，就是恨我不長記性不記打，有時候打狠了，她的胳膊都會疼好幾天。由愛而恨，由恨而打，對母親的責打我唯有感激，沒有絲毫的怨恨。

小時候家裏的樓房是那種三層仿蘇建築，每層四戶，一個通廊貫穿各家，相互可以走動，樓梯口是個四方的空地，常和鄰家的長輩在那裏下棋。室內沒有衛生間，四戶人家共用兩個廁所，沒有集中供暖的設施，每到冬天還要家家生起煤火取暖。一年冬天，下午沒課到樓上找朋友玩。他家取暖不用蜂窩煤，用的是煤球。不知是誰想起來的主意，兩個孩子拿起煤球從三樓向院子裏扔，先是找個目標看誰打得準，接著是滿院子開花，看著煤球“噗噗”地瞬間破碎後染黑地麵，心裏說不出的興奮。這樣玩兒還不過癮，兩個人鉚足力氣向對麵樓頂拋。到最後，幹脆傾盡全身力氣將煤球高高地拋過對麵的樓頂，至於落到何處就不知道了。兩個人正玩得來勁，就見前麵樓房的一角湧出來一大堆人。

來人直指著我們的方向叫喊起來：“看，就是這兩個小子！”我倆見狀迅速跑到廁所把自己反鎖起來，還沒定下神來門口已是亂哄哄的了。想著開門出去不知會怎樣，於是推開窗戶想尋機從三樓溜下去。但牆壁沒邊沒沿，沒有一處能腳蹬手抓的地方；再抬頭向上看，頂棚有個檢修用的方口。兩個人立時覺得逃生有望，踏著肩膀先上去一個人，再探身把另一個人拉上去。頂棚是木架結構，在兩端留有通風口。光線昏暗，棚頂積滿塵土，稍有動作灰塵便會飛揚起來，使人不自覺地就想打噴嚏。我倆緊緊捂著口鼻，踩著木排架向樓房的另一端走去。心慌意亂中，朋友一腳踩空踏破頂棚，人家屋裏的東西都看得見。原來頂棚隻是葦簾子抹的白灰，一點也不結實。急急忙忙到了另一端，從那邊的廁所口出來，土猴兒似的兩個人竄到樓下溜之大吉。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誰家的孩子，人家能不知道嗎？

第二天到隔院裏去看我倆的戰果，半筐煤球少說也有幾百個，滿院的黑印不說，第三棟樓的窗戶有二十幾塊被我們打碎了。除了賠錢找房管部門給人家換玻璃，母親還帶著我挨家挨戶賠禮道歉。對於自尊心極強的母親來說，我幹出這樣一件轟動全院的“醜事”，讓她臉麵盡失，打一頓應該還算便宜了我。

 

不是毅力，隻為救贖

時逢雨季，每天晚上都有一場雨，清清涼涼的很舒服。電視上，央金蘭澤還在全情投入地唱，不過音量被調得很低，怕攪擾了鄰居。翻看待寫的斷頭底稿，有的篇幅很長，暗自奇怪，原來我有這麽耐心嗎？

從小就不喜歡照相，甚至為此毀掉了很多自己不能做主時被照的照片，包括每個孩子都有的百日照。記得那時還在上小學，趁父母不在家一通好剪，相框裏的、影集裏的，隻要看不順眼的通通剪碎。

聽母親講，一次她帶我去天安門廣場，那時的我大概四五歲。兩名自稱是中國畫報攝影記者的人攔住了我們，出示證件後表明來意——要拍兩個小孩的合影刊在畫報上。被帶到指定位置後，一個女孩由父母帶著早已等在那裏。女孩清秀靈氣、打扮得體，父母像是知識分子。母親低頭再看我，渾身上下土猴似的，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立時羞得恨不能拉著我趕快走，再加上與陌生人接觸本也心裏忐忑，母親便謊稱家近，回去給孩子換身衣服馬上就過來。攝影記者也沒有懷疑，隻是叮囑母親快去快回。母親帶著我一走了之。想必當時我聽到要照相，內心也是百般不願，隻是迫於陌生人的壓力暫且忍耐罷了。

大學畢業集體拍照時，我有意躲過了那天，全班獨缺我一個。事後有同學問我：“畢業怎麽也算是人生大事，將來拿起照片會勾起很多校園裏的回憶，你現在不照，說不定將來會後悔。”我則答道：“值得記憶的事自然會在腦海裏留下印象，不值得記憶的事靠照片去提示實在沒多大意義。”這般回答自是讓好心的同學一時語噎。

生命對於每個人而言都是寶貴的，回憶過往，也是對生命的再次挖掘。如今，我隻能借助這支筆，勾勒曾經的自己。連續五年，筆耕不輟，有人說，我有毅力能堅持。其實我隻是在救贖自己，以筆存留那些沒被妥帖珍藏的舊年時光。

 

天龍寺小學

天龍寺小學是我的母校。隨著年齡的增長，兒時的點滴不時地敲打我略顯疲憊的神經，撞擊著記憶的閘門，終於匯成一股不可遏止的思念，思念那如水的純真、思念那發自心底的歡樂。思念中，那期盼夜幕快快降臨的急切，竟是那樣的真實。

剛剛翻好壓實的操場泛著甜甜的土香，三個高高的柴堆，品字形豎在中央，孩子們層層圍坐在柴堆旁，靜待著那激動的時刻。當最後一縷金色終於掠過樹梢，消失在西邊的遠山，彎彎的月牙隱現在湖水般深沉的天空，初夏的晚風送來陣陣棗香，吱吱做聲的蝙蝠、嬉戲追逐的雨燕，不時掠過頭頂，引得孩子們翹首歡叫。引火的細枝在堆底點著了，細小的火舌黃中帶紅，一跳一躍地升騰著，三股輕煙冉冉升起，逐漸匯在一處彌散在校園上空——像紗、像霧久久不肯離去……，一年一度的“六一”篝火晚會開始了。在幾個大頭娃娃引領下，孩子們手牽手圍著篝火盡情地跳呀唱呀，曲子一支又一支，節目一個接一個，不覺已是月上高樓，繁星滿天。在這集體同娛的活動中，師生之間構築的是和諧與信任，手手相連傳遞的是友誼和關愛。篝火熊熊、沙沙樹鳴，這如銀的夜讓人酣醉一生。

學校距廣渠門和火神廟各一站地，坐北朝南，對麵就是當時崇文區最高建築，九層的“安化大樓”。是姐姐帶我去學校報的名，隻記得進入校門又大又闊，四周漫無邊際，一條小路又長又深，使平時無拘無束的我，顯得異常緊張，一步不落地緊緊跟在姐姐身後。學校主樓是一棟二層仿蘇建築，紅牆，綠簷，水泥瓦。這在當時的小學是不多見的。樓前高大的榆樹下有兩桌兩椅，兩個老師在做新生登記。老師拿幾隻彩色粉筆讓我認數目和顏色，後來又指著一個鬧鍾問我幾點幾分。報過名我就是天龍寺小學的正式學生了。

學校正麵和左側是用竹子紮起的圍牆，漆成墨綠色。出門向南有一塊開闊地長滿綠草和灌木，最顯眼的是一棵攔腰截斷的大枯樹，掛滿綠苔，樹洞中伸出幾棵小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再向前是一個高高的土坡，上麵就是學校因此得名的天龍寺廟。寺院的門永遠是關閉的，灰色的圍牆高高的飛簷，顯得神秘讓人敬畏。校園內沿牆種著成片的桃樹，棕紅的樹幹碗口粗細，每到花季，紅白兩色的桃花壓過綠色的竹牆，如霜似雪。主樓前，榆柳成蔭，一條磚砌小路直通校門。樓門兩側各植一棵石榴樹，這是天龍寺小學的傳承。據說直到近年，每到果熟，全校師生依然是人手一塊，品味那特有的酸甜。這麽多年了，那殷紅的石榴籽酸爽入口的感覺依然讓人難忘。

李老師是我一年級的班主任，當時不過二十出頭，大大的眼睛，紮兩個齊肩短辮。因家遠，總騎一輛男車上班。剛剛入學，四十五分鍾坐在椅子上不動，是最讓人痛苦，最難忍受的了。從未受過管束的我難免搞些小動作，不注意聽講，還會回頭和同學說幾句話，這在當時是嚴重的違反紀律。

小學老師的工資和社會地位在當時都不是很高。工作到多晚也沒有加班費，更沒有家長送禮請吃這些事，但當時老師的責任心都很強。為了使班上的學生人人都能學好做好，品學兼優不掉隊，課後和學生談話，請家長和家訪，是老師們發自內心去做的。  至今令我愧疚的是，李老師在一次到我家家訪，為了等我父母下班到天黑很晚才走。放在樓下自行車上的磨電輥被小偷偷走了。當時的北京，隻有稍大些的胡同口才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照明。很多地方還是土路，坑坑窪窪，晚上伸手不見五指。自行車後輪帶個“磨電輥”，騎起來靠輪子轉動發電，帶亮前麵的燈照明看路。一個“電輥”，對當時薪酬微薄的小學老師來說，就是將近半個月的工資。父母與李老師是怎樣解決的我無從知道，但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心裏明白，即便我父母堅持……

李老師是除父母外我人生路上的第一位師長，在“電輥”事出後，又到家來過幾次，一如既往地對學生循循誘導，無責無怨。不知李老師您現在怎樣？那個漆黑的夜晚，沒有車燈照明的您，是怎樣顛簸到的家？

二年級我由四班轉到五班。班主任王老師，有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學生都叫她“小王老師”。據說“小王老師”特能治調皮的學生。同時轉過來的還有六班的楊順德。當時，小王老師是如何治我們的，並沒有特別的印象。但有件事，卻至今曆曆在目。

每學期，新書一發下來，我就會突擊看完。況且，到了二年級又多識了幾個字，不到兩星期，就將書包裏所有的書囫圇吞棗地過了幾遍，連手工課的剪貼作業，也自作聰明地搞定了。再上課，閑極無聊，就用鉛筆刀刻書上的小人和畫。開學不久，所有新課本已是千瘡百孔殘不忍睹。

一次全班讀課文，老師沿桌巡看，順手將我的書沒收了。我當時心想：“糟了，又要請家長。”。第二天下學，老師讓我留下，同時留下了我後排的一位女同學，叫張淑華。我硬著頭皮等著挨訓，小王老師對張淑華講：“把你的書給他看看。”，張淑華抽出一本放在桌上，老師又說：“作業本也拿出來。”，張淑華將書包裏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我一看就懵了。所有的書本，都包了書皮，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鉛筆也是削的整整齊齊，磨的尖尖的，一塊藍色的橡皮用掉一半，但沒有一點鉛印。算術作業連等號都是用尺子比著寫的，這在我是從來都沒想過的。老師對我說：“把你書包裏的東西也放桌上。”，我當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老師的話總是要聽的，待我把書包裏的碎片爛紙堆在桌上，不用老師再說什麽，羞愧——，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我銘記至今。無言的批評勝過千言萬語，使我在其後的學業與工作中懂得自律。

二年級是在樓後平房上課，教室光線不是很好，陰天下雨時白天都要開燈。地麵是灰磚鋪的有些不平。冬天用煤火取暖，順窗戶伸出去的煙囪垂著長長的冰溜子，窗上總是結著一層白霜，讓人看不到外麵。同學們經常把手貼在窗上，用手溫捂化窗上的冰，透過手印就能看到外麵了。大雪過後,融雪會結成一溜冰掛垂在屋簷下，長長的尖尖的，晶瑩剔透。那時的北京沒有汙染，雪水結成的冰非常幹淨。同學們經常將冰掛打下來當冰棍吃或拿一小塊悄悄放在誰的脖子裏，引來一陣追跑打鬧。

一二年級除音樂課外，其他主副課都是班主任老師一人教。當時的音樂課是由教導主任帶課的。每到上課，先抬來一架老式風琴，放在講台邊，課後再抬走。老師不在的短暫空間，總會有同學跑過去打開蓋踩幾腳，按兩下滿足好奇心，那時的孩子不像現在的孩子，對什麽都見怪不怪，除了坐在電視電腦前，很難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兒童缺少好奇心總不是一件好事。音樂課記憶最深的一幕是唱一句：“人不學習不長進”的歌詞。每唱到這一句，同學們都要站起來唱，老師也站起來彈，特別是唱到最後一個拉長聲的“進”字時，腳跟還要高高的抬起來，隨著進字的拉長越抬越高。同學們背著手，挺著胸，掂著腳尖，扯直了嗓子喊“進”的情景，至今想起來讓人忍俊不禁。

三年級，我們由平房搬到樓裏，記得是一樓最西邊一間，當時的感覺一切都是高高大大的，特別是窗戶又明又亮，課桌也換成了桌椅相連的蘇式木桌椅，打掃衛生時要一個個豎起來。原來課間休息隻能在後麵小院活動，現在可以上大操場了。課間十分鍾是我們最期待的，下課鈴一響就像打衝鋒一樣，操場上瞬時就布滿了做著各種遊戲的孩子們。夾包、砍包的，跳皮筋，踢毽子的，摔跤，撞拐的，五花八門，花樣繁多。盡管大部分孩子穿的衣服都很破舊，但臉上都漾溢著孩童特有的歡樂。聽說現在有些小學，課間十分鍾根本不讓學生出來活動，喝水上廁所都要限製，說是怕孩子磕著碰著不好向家長交代。

鹿老師是我三年級的班主任，說話總是細聲細語，文文靜靜的，一頭鬆軟蓬鬆的頭發，也紮兩個小短辮。在我印象中，鹿老師從來沒有大聲說過話，更不用說發火敲桌子了。這樣的老師，在調皮孩子眼裏是屬於好欺負的。一次課間同學打架，老師去拉架，結果被一個叫王立的同學在手背上狠咬了一口。鹿老師托著印有兩排青紫牙印的手，微微顫抖著，眼含淚花，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想來就像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剛開始上課，老師壓不住陣，班上一時半會兒很難安靜。鹿老師就先給同學講一小段故事，然後再上課。每次故事都不會講完，下次想聽，就要認真聽課。這一招，對求知欲極強的兒童來說就像靈丹妙藥，連我這最不專心聽課的學生，為了聽故事也要認真聽講。一來二去，老師講的課完全吸引了我，以前自以為早懂了的東西，在老師深入淺出的講解中，又翻出了那麽多的新意，更不用說旁征佐引那些書上沒有的新知識了。但終歸是年幼，不識老師的辛苦和用心，一度為了多聽故事，認為老師隻講一小段不過癮而帶頭搗亂。一次鬧過後，老師課後將我留下，不但沒有批評我，反而對我說：“你聰明好學，理解能力強，老師講的可能滿足不了你。你要聽故事，老師可以把書借給你，老師的故事都是從書上看來的。但你不能隻看書不寫作業”。

鹿老師借給我的第一本書是《小白龍的故事》。讀書使我安靜下來，從未按時完成作業的我，開始認真寫作業了。《小白龍的故事》開啟了我讀書的欲望，遊進了知識的海洋。三年級是我全麵進步的一年，除各科全優外，還讀了許多課外書。可以說不管看懂看不懂是書就看。最典型的有“原版西遊記”、“紅樓夢索引”和“斯大林略傳”，這些豎版繁體的大部頭，對小學三年級的我，無疑和天書一般，可正是這種晦澀難懂，才明白了什麽叫“學海無涯”，徹底改掉了自以為是的毛病。一本“小白龍的故事”使我至今讀書不綴，受益終生。 教過千百學生的鹿老師可能不會記得這件小事了，但身為您的學生，我要在此向您深深的鞠一躬。

打開的思念，如漲池的秋水，劉老師、穆老師、金老師……，記憶中的名字都鮮活起來，化作張張時而嚴肅，時而慈祥的麵孔，都說師恩不言謝，但我還是要說：“謝謝老師，謝謝天龍寺小學”！

七夕的夜

小的時候，每到夏末初秋的時節，院子裏的操場上坐滿了納涼的人們，仨一群倆一夥兒，大人們手拿芭蕉扇，坐在木製小板凳上，喝著茶聊著天；好棋的人們圍在一起聚精會神地在燈下鬥棋；孩子們分群分夥地追逐遊戲，時不時傳來一陣開懷的笑聲。那時京城的夜晚總是那樣輕鬆幽靜，風涼怡人，草馨花香，無論月圓月缺，星密星疏，還是薄雲蔽空，濃雲當頂，飯後鄰裏間的樓下小聚總是一天的必然。喜歡那時的夜空、那時的人們，清淡的生活讓人心胸更加豁達，可以有閑暇享受這些美麗的夜晚。

農曆七月的夜深邃高遠，星鬥滿天，一條碎銀撒就的河道自西南向東北流過頭頂，織女星明顯的比周邊的星星亮許多，一眼就可辨認出來，隔河對岸的牛郎星要暗淡一些，但左右兩顆直線相對的小星很有特色，絕不會讓你認錯。鵲橋相會的故事不知流傳了多少年，每到這天大人們有時候會問：你今天看到喜鵲了嗎？沒有吧！都飛到天上做鵲橋了。兒時不知就裏，真的會仰著頭看著銀河，想看到喜鵲搭成的橋。

牛郎織女的故事是從小人書上看到的；織女被拉扯上天時，一隻手努力伸向地麵的姿勢和牛郎擔筐裏兩個小娃娃伸手要媽媽的畫麵至今十分清晰。故事給我的印記是一種淒美，每每看到天上的這幾顆星，就會把頭腦裏的畫麵疊加上去。織女抱起筐裏的一個娃娃親一口，遞給身邊的牛郎，彎腰又去抱另一個娃娃，筐裏的娃娃迫不及待地伸開雙手朝向織女。這個畫麵一直植根在腦海裏，直到現在我對七夕的認識依然是家庭的團聚，而非隻是牛郎織女的兩情相盼，和現在所謂的浪漫七夕更是扯不上邊兒。

七夕的夜應該是哭泣的夜，我盼望今夜下雨，讓這一年一度才能相見一次的家庭好好哭個夠。

天藍得要流下來

天上飄著疏疏落落的雪花，最後一節課的鈴聲一響，饑腸轆轆的同學們蜂擁著跑出學校的大門。寒風裹著家家戶戶飄出的飯香撲麵而來，細碎的雪花打在臉上，伸出舌頭舔幾片，一股沁心的冰爽帶得肚裏“咕咕“作響。

饑餓，總是感到饑餓，在那個成長的年代，看什麽饞什麽是最最深刻的感受。雖說課間操後可以吃一頓加餐，可那點兒少得可憐的食物對精力旺盛的孩子們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勾引得肚裏的饞蟲左突右闖，搞得手腳發軟，心裏發慌，異常靈敏的嗅覺似乎能聞到三裏地外蒸的包子是什麽餡兒。

每到這個季節，一位壯實的山裏人總會隔三岔五地來到校門口，扛著一個不知是麥秸還是稻草紮成的草把子，上麵插滿了讓人垂涎的糖葫蘆，殷紅鋥亮的是山裏紅，通體淡棕略帶微黃的是山藥，兩種口味兒一樣的好吃，天越冷，吃到嘴裏越是香甜。

那個時候，可吃的東西不多，糖葫蘆又有季節性，一口吃在嘴裏，那種幸福感真是飄飄然。吃獨食，在同學中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每個人都饞得眼睛發綠，但誰有零錢買到糖葫蘆，是注定要分享的。一串糖葫蘆，幾個夥伴圍著，你一口我一口地傳遞。有的同學舍不得一口吞掉，咬到嘴裏再吐出來，拿在手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咂吧滋味兒，先吃完的隻能看著咽唾沫。

食品匱乏的年代，人們更容易得到滿足，能吃到三餐飯外的零食，那種快樂，走過來的人，應該都不會忘記。

童年的天空，每一天都藍得要流下來。

一塊疤痕，一段故事

每一塊疤痕都是一段刻在身體上的故事。每每看到，受傷的情景曆曆在目。伸開雙手，細細辨認，大大小小有八處傷痕。

第一次受傷，是在小學二年級。課間十分鍾，同學打鬧，一片混戰。我從院子裏拖來長長的一杈棗樹枝，舉起來想去抽打另一方的同學，沒想到樹枝太高，一下把燈泡打碎了。慌亂中找不到掃帚，我便拿來簸箕，用手滿地胡嚕這些碎玻璃，一不小心，一塊玻璃插進右手食指第三節的外側。因怕母親知道內情再揍我一頓，便隻自己簡單處理下。傷口長好後，碎玻璃留在裏麵，表麵鼓起一個包，正是握筆的地方，稍微一碰就很疼。忍無可忍隻好告知母親。那時父母都要上班，隻能一個人去醫院做手術。清楚地記得，大夫用刀劃開食指外側，血流出來，從裏麵切除一小條肉，然後用帶著膠皮手套的手指在開口裏麵探索。縫合了三針，包上紗布，自己第一次在胸前挎上了胳膊。那個年代，打著繃帶上學的並不罕見，似乎還是一種榮耀。現在這塊疤痕細細的，長度不足兩公分。

傷好後，並不安分。一次和一個叫吳三九的同學打架（不知這個同學何以會叫這個名字，可能生他的時候正是三九天吧），他一手拿著一支削得很尖的鉛筆，衝著我亂紮亂舞。我伸手一擋，一支鉛筆紮進掌心，“嘎巴”一聲，黑筆芯斷在掌縫裏。我一看受傷有些急，找來教室的笤帚，狠狠地抽打起來。吳三九倒在椅子上，雙手抱著頭，用腳向外踹。我跳到桌子上向下抽打。男孩子打架，隻是一種玩耍，打得在狠，也不會記仇。要不是掌心裏留下個小黑點兒，或許都不會記得這次打架。要說有仇要報，那是張軍、張政兄弟倆。雖然事過多年，但要碰到他們兩個，我還是會一拳揮過去。

再次受傷是小學五年級。學校附近有一塊麵積較大的高坡，周圍用鐵絲網圍了起來。我不知那根兒筋搭錯了，爬上高坡，想攀著鐵絲網去折高高在上的柳枝。書包左肩右斜挎好了，伸左手拉住鐵絲網沒刺的空檔，然後盡量把右手伸高，同時看著腳下，想用一隻腳踩住鐵絲往上攀；正在抬起腳，但右手還沒抓到的瞬間，腳下的土突然垮塌了。我下意識地右手一把抓在鐵刺上，身體下墜，滑下土坡。等停下來伸手一看，手掌已血肉模糊,胳膊上滿布劃痕，袖子和胸前的衣服也刮得稀爛。清創後，右手大拇指的指肚劃開最深，裏麵還有髒物，手掌左上部掀開一大塊，掌心偏下有一條長長的傷口。由於貪玩兒和不注意，大拇指反複感染，最後隻得拔掉指甲，打了三個月綁帶。右手不能動，隻能用左手做事。誰想到因禍得福，直到現在仍然可以用左手寫字、吃飯。

一次圖畫課上，美術老師把我和另一個同學的圖畫本收走，翻到同一幅畫後，反手舉起來。我頭一次看到了其他同學的畫，色彩一塌糊塗，基本輪廓變形。恍然了悟，原來老師是在表揚我。美術老師放下那個同學的圖畫本，將我的畫本一頁頁翻給同學們看。幾個同學不約而同地說：“老師，他後麵幾幅都是用左手畫的。”老師含笑點頭。我天天吊著胳膊上學，老師自然知曉一二。這次重傷贏得了一次表揚，也是小學期間唯一的一次。

楊老師手舉畫本的姿勢，時至今日清晰如昨。

還是那場雪

吃餃子前要放爆竹，小時候總是父親去放，我和姐姐躲得遠遠地觀看，母親則在鍋前煮餃子。鞭炮放完，餃子出鍋，一家人喜氣洋洋地圍在桌前，平時話語不多的父親，這個時候特別健談，笑話，典故和他親曆的故事。記不清是在幾歲了，總之還是很小，我開始自己放鞭炮。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一手舉著點燃的香，一手拿著一掛鞭炮，連竄帶顛地在雪地上跑，想把鞭炮掛在早就看好的一個樹杈上。那時的院子大部分還是土地，坑坑窪窪被雪一蓋，根本不知道下麵怎樣。一不留神摔了一個大馬趴。手裏的香插在雪裏滅了，鞭炮脫手滾在了雪窩裏。顧不上別的，趕緊回來想把香點上，希望和父親一樣，鞭炮放完，母親的餃子也正好出鍋。

香是點上了，可是屋裏熱，粘在鞭炮上的雪開始融化了，所有的炮撚都潮濕了。看著就要哭出聲來的我，父親走過來，拿起鞭炮看了看：“嘿，這麽沒出息！咱們今年來個新鮮的。”父親邊說邊把濕漉漉的炮撚統統拽了下來，拿起一個鞭炮，一撅成個褲衩樣子。隨即告訴我，照著他的樣子，把所有鞭炮都撅成這樣。撅斷的鞭炮放在報紙上，父親讓我捧著，一起出了大門。

走廊上有盞昏暗的照明燈，雪花在燈光的輝映下，撲撲碌碌很是從容。外麵的炮仗聲此起彼伏已經很熱鬧，聽得我心裏癢癢的。隻見父親拿起一個撅斷的炮仗，用香火在撅斷的口子上一點，明亮的火花一下刺出老遠，同時發出哧哧的聲音。我的眼睛一亮，原以為報廢了的鞭炮，居然還可以這樣玩兒，真是太棒了！興奮點一下又燃了起來，跳著搶奪父親手裏的香，非要自己試試看。父親做了幾個示範動作後，讓我自己點一個試試。我手伸得老遠，點了半天點不著，就想拿近些來點，眼睛也不自覺地湊了過去。就在火頭剛要碰到火藥的時候，父親一把將我手裏的香奪了過去，連說：“危險，太危險了。”

受此一驚，父親決計不讓我自己點了，但是讓我把手伸直，他來點我手上的斷炮仗。先是手拿炮仗看著火花噴盡，後來父親又讓我使勁往天空甩。飛出去的火花會在空中團團打轉，劃出一溜旋轉的圈圈，穿行在潔白的飛雪中，煞是好看。看著看著，父親也來了情緒，給我點完，他自己也點一個甩出去，當然比我甩的要高很多，我則是鉚足了勁兒非要甩一個比他高的才行。兩個旋轉的火圈雙雙飛舞，有時候會相互交叉盤繞。父親總是點完我的再點他的，所以總是我的先燃盡，父親的還會在那裏哧哧地噴火，讓我有些忿忿然然。不知什麽時候，煮完餃子的母親和姐姐也加入我們的行列，姐姐不敢往天上甩，一噴花趕緊扔在地上，哧哧地在地上打轉，又急又圓也相當好看，一家人玩兒得不亦樂乎。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父親點燃母親手裏的炮仗，兩個人手攥著手，把刺著火花的炮仗舉得高高的，母親的臉興奮得通紅，父親嘴裏嘮嘮叨叨地不知在說什麽。

和母親一樣，我也不喜歡過年，那種思念的滋味隻有自己知道。今天給母親打了電話，京城下雪了，母親的耳背也好多了。心痛，但很高興。

十年揮手

女兒開學了，一個假期的熱鬧又恢複到空蕩蕩的清冷，家有兒女雖說很累，但累得其所。看到女兒背著行囊提著大包小包回頭搜尋的眼神，妻禁不住淚花盈眶。一周一送又同在一城，算不上真正的離別，但每次揮手總會帶來一種酸楚。接回是歡喜，送走是傷心，年複一年周而複始，女兒突然長大了，妻的鬢角也露出絲絲白發。一起述說女兒成長過程中的趣事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話題，盡管重複了不知多少遍，每每提起依然新鮮曆曆在目。

女兒到了上學前班的年齡，與妻一起去周邊搜尋可去的學校。看好一家條件不錯的學校，寬敞的校園，規範的教室，明亮的圖書館，還有許多兒童感興趣的娛樂設施。想著女兒一定會喜歡，一家人穿戴整齊帶女兒去報名。沒想到，來到大門口女兒突然坐在地上說什麽也不進去，左哄右哄，女兒突然大哭起來，一番心思隻好作罷。

有了教訓，帶著女兒一起去找學校，來到一家很小的私立學校。其實就是一家較大的舊別墅，一位年輕的印度女教師走出來接待我們。有了前次的經驗，覺得女兒不會輕易跟陌生人走，何況她根本聽不懂對方說什麽。不知這位印度“小老師”有什麽魔法，隻是向女兒招招手，女兒竟乖乖地跟著“小老師”進去了。學校不大，不多時女兒出來，問她想來此上學嗎？女兒下巴觸到胸襟上，挑著眼睛使勁點頭。

學校的費用僅是那所學校的三分之一，對於當時緊巴巴過日子的我們不說不是一種減負，隻是委屈了女兒，每每提起總會引起連串的歎息。事實證明，女兒的選擇沒錯，學校雖小，教師盡職盡責，尤其開校車的大叔，不溫不燥，總是麵帶微笑，把車開得穩穩當當，準時準點，清脆的三聲喇叭，提醒學生坐好，從來沒有疏忽。遺憾的是班級合影中沒有這位大叔的身影，但他那謙和文雅的微笑永遠是那麽清晰。

十年了，不知那位可愛的“小老師”和這位大叔可好？

 

送女兒上學

 

看新聞，有個學校設“五星級休息區“ 還給送新生的家長免費提供飲料糕點，不知這是怎樣一個學校，女兒的學校與其相對比起來就差的多了，隻是搭了幾個遮陽棚，放上幾把塑料椅子，別的就沒有什麽服務了，飲料到設的臨時攤位去買，有老校生設的誌願服務台，幫你引路解答問題。學校管理倒還是很嚴，女生宿舍禁止任何男性入內，單獨送女兒上學的父親全被擋在了宿舍外，誰也不許進去。宿舍大門采用地鐵那樣的刷卡入門，門廳上麵吊滿了攝像頭，監控到每一個角落，有強行入內的立刻會警報大響，女生宿舍有點女子監獄的味道，向外開的窗戶都被加裝了鐵條，她媽媽一看這樣，拉著女兒去找消防通道，看疏散示意圖，並一再叮囑，身邊永遠要保留一瓶礦泉水和毛巾，遇到火情，先澆濕毛巾捂住口鼻，不要慌張，想好逃生路線再跑。自私一點說，女兒宿舍在三樓不在十一樓，還稍微安心一點。一個暑假母女倆幾乎天天在一起，送完女兒她媽媽一路開車一路飄淚。人間情迫，風雨同舟，女兒花豔，夫妻同老，怎忍再看那些淒淒蒼蒼......

女兒大了，到了女孩最燦爛的花季，在戀愛問題上，我和她媽媽持開放態度，她媽媽甚至和她講；“人在大學時，不管成功與否，若沒有談過一場純純淨淨的戀愛會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女兒很有主見也很自信，向來看不起追女生的男生，也不允許自己身邊有追求者，愛是兩情相悅，若是被過多的沒感覺的人攪擾，隻會使自己產生錯覺，失去對真愛的判別和正確的反應；高中三年被男女同學尊為“老大”，曾經說過：這個人可交不可交一眼就能看出來。如此的女兒注定是個愁嫁女，對此她媽媽另有一番說辭：“嫁不出去就不嫁，陪我一輩子豈不更好。” 是啊，家有兒女必定是一生的愁，小時愁，現在愁，將人生變換大環境的機會並不多，久在一個地方，明知身上有很多毛病要改，但慣性作用和周邊熟人使洗心革麵的決心往往落空。俗話講；人挪活，樹挪死。換一個大環境，人就會丟掉一個“舊我”，重新塑造一個“新我”，這些變化往往是隨著環境不同而做出的不覺行為；若在更換環境前思考一下，人的進步和收獲會更大。女兒從高中到大學是成人後第一次人生環境的大轉變，這一點也是我對女兒叮囑最多的地方；你自己想成為怎樣一個人？想好了，就按著想的去點點滴滴一步一步的重新塑造自己；以前覺著話太多，現在就少講點，以前覺著對人過冷，現在可以熱情些......總之，去掉那些自己不滿意自己的地方，培養自己曾經羨慕崇拜別人的品格。一句話開學低調，學會靜處，不張揚，不拔尖，不屈從，不隨流，為人上甘居人下，學業上力爭上遊；盡量做到明辨是非，懂得輕重，該取取，該舍舍，應景的課程及格就好，專業課程精益求精務必做到最大努力。每天時間，一半學習，一半去玩，吃好睡好第一。來還是愁，人生有這樣的愁，愁也幸福！

直到現在才有消息，兩個人剛進門，明天還要早起。果然是堵得一塌糊塗，學校成了農貿市場的樣子。家裏的說眼看著前麵的車就撞了，隻能讓女兒先帶著拉杆箱下車往裏走，她自己去找停車的地方，不知是車讓進了，還是停在外麵，隻說繞來繞去，停在了圖書館的地方，感覺是離宿舍很遠，拿著兩個包再去找女兒。自己覺著帶的東西夠多了，沒想到其他人帶的東西至少有兩倍多。宿舍樓11層，女兒的宿舍在3層，還不錯，坐電梯想都別想全是人，兩個人拿著東西走的樓梯。別人用過的東西不消毒心裏別扭，又去外麵買來清潔用品，邊邊角角，犄角旮旯，整個擦洗了一遍，最後再做一遍消毒。搞衛生時大意了，女兒的手機摔的不能用了，出來又去買手機，隨便吃點東西，回來大堵車.......

等了一天，才等到點消息；原以為最遲到中午怎麽也會安排好了，誰知學校規定，家住北京的要下午四點以後才讓進，白天的時間先辦理外地來京的學生；好在早晨有通知，她們下午兩點出的門，不過下午四點什麽概念？正是北京大堵車的時段，想來現在兩個人正陷在那一堆亂哄哄中，但願一切井然有序。女兒發來了她所帶的行李，被褥都被放在真空袋裏抽了真空，看著還不是那樣臃腫。

那麽小把女兒騙出來，跟著我們到處瞎跑。以至於回國後說去上海玩幾天，女兒習慣性地提醒我們；“別忘了帶護照。”聽起來樂，可又為女兒國內的知識缺乏感到內疚。在國外上到三年級回國，錯過了學習漢語拚音的階段，在語文學習中給女兒造成了困難；平時在家說的話都是比較具體的事和物，不知女兒是怎樣渡過難關去聽那些抽象概念的數理化。回國後，遇到很多她以前不知道沒見過的事和物，她在向我們講述時會自己造一些似是而非的語句，有的聽得懂，有的一頭霧水。女兒走到今天能和其他同學同步，想想真的不容易。

 

女兒今天到校送被褥，明天正式開學，從此就真正的離開家了，不知她媽媽一個人送女兒會是怎一番心情，人在外，無助無奈。學校原本要求統一配備被褥，後又通知可以自帶被褥，但床單被套枕套必須統一在學校買，征求女兒意見，她還是喜歡蓋她原來的鋪蓋。學校還規定，今天送孩子的家長和汽車一律不許進校園，不知宿舍離校門口有多遠，她媽媽說隻能到門口把東西卸下來，讓女兒自己一趟趟的背了，聽這一趟趟，不知她媽媽給她準備了多少東西。女兒宿舍四人一間，每人一個上下鋪樣的架子，上麵睡人，下麵一套學習用的桌椅和一個衣櫥。雖沒見到照片，想著也是很舒服的一個小角落。時代真是不同了，想著那個年代的學生宿舍，八個人一間，睡的都是鐵架子上下鋪，上麵的翻身重點，鐵架子吱吱作響半天；洗個熱水澡要端上臉盆，拿上毛巾走很遠。夜裏想看書，要不然用手電，要不然到校園街燈底下看。現在條件好了，但不知現在的孩子能否讀好書，一遍遍叮囑，換來的卻是女兒一遍遍略帶不耐煩的“知道了”。兒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真是萬年不破的至理名言。每到這個時候，隻有和妻相互安慰一下；“想想咱們這個歲數的時候，閨女就算不錯的了。”嘿嘿，癩痢頭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好。

女兒告之30號報到，7號開學上課，就此真的就自己飛了。與妻談起此事難免唏噓不止，自己尚不覺老，女兒已是成人。想起繈褓中的女兒，想起校車上下來滿臉汗水的女兒，一幕幕一樁樁，尤其女兒住校送女兒返校，那揮手一別的淒然，影影相隨。整理女兒照片，想為每張可取的照片寫下腳注，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風風雨雨十幾年，女兒長大全憑家妻的辛苦，烈日炎炎，校門口接女兒，一等個把小時，臉上曬得起紅疹；寒風凜凜，老傷腰痛，強忍著靠在樹上；哪個男人不疼妻，哪雙父母不疼兒，為家奔忙異地他鄉，無奈無助，靜夜常思，靜夜常歎，雖有雄心，難有自私，俯地向天，捫心自問，甘願，甘願。

寄語女兒上高中                                  

今天這個日子，爸爸媽媽既高興，又惶恐，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高興的是我們一起走過的十幾年，作為我們的女兒你帶給我們和全家人無限的歡樂和生氣，使我們體會到有女兒的幸福和作為家長的厚重，讓我們的生活得到充實和豐滿，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對於你來到我們中間由衷的欣慰和自豪。惶恐的是，這麽多年我們給予你的是否太少？我們所做的一切或許還不夠讓你獨立去迎對遇到的困難和挫折？隨著你年齡的增長，獨立性的加強，我們之間的交流是否會越來越少？失落是因為我們明白，再小的鷹終有一天要自己飛翔，到了讓你獨立的時候，再難的割舍也要放下，從今天起你就獨立於我們成為大人了，這種失落是高興的失落，是幸福的失落，也是充滿希望的失落。

在你第一次為媽媽吃藥端上一杯水的時候，

在你第一次主動擺放碗筷的時候，

在你第一次幫爸爸拖起沉重的行李的時候，

在你第一次在我們外出回來準備好晚飯的時候，

在你第一次送給媽媽鬱金香的時候，

……

許許多多的第一次，每一次都會讓我們感動，讓我們感歎：“孩子長大了！”這句話是我們在經曆每個你的第一次時脫口而出的話語。在這一個個第一次的累加中，今天你真的長大了，長大得有些突然，讓我們有些茫然失措，從小學到高中，過往仿佛隻是一瞬，有很多想說沒有來得及說的話語，有很多想做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我們作為家長，你作為孩子，這是我們對你最後的叮嚀，從今往後，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交流與交往，幫助與互助，我們尊重你的獨立思考，不窺探你的個人秘密，保證你獨立行動的自由，在需要我們幫助時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你。

為了你今天這個日子，媽媽很早就開始準備，四處尋看精心為你挑選一件有意義的禮物，最終選定了一把金鑰匙。鑰匙的最大含義是“開啟”，金的本身不在其價值而在於永不生鏽的特質。我們希望這把不會生鏽的鑰匙永遠伴隨你，從今天開啟你獨立人生的第一扇大門，在其後的人生路上用它開啟一扇扇你所需要的大門，豐富自己，智慧自己，裝備自己，幸福自己。在你遇到挫折，遇到困難，遇到過不去的時候，能夠想起這把鑰匙，想起爸爸媽媽永遠是你的支撐，我們共同握緊這把鑰匙，一定會打開看似無門的門，找出一條通向光明的路。

想起來千言萬語，落下筆似乎又沒有太多，因為現在的你已經讓我們欣慰。懂事、知情、淡定、幽默，明辨是非，有自己的主見，很強的組織能力和自我管理能力，這些都比我們在你這個年齡時做的要好。做為過來人，我們走過一些彎路，有很多教訓，也有不少遺憾，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盡我們的可能不讓你重複我們的錯誤與教訓，希望你的路途更加平坦有創建。

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人生最主要的精力是用在做一份工作掙錢糊口，所以能夠從事一項自己喜愛的工作，每天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這樣的人生就是成功的人生，快樂的人生，也是最能夠出成績的人生。進入高中，一年後就要分文理科，也就是對你今後的工作定性，一旦做出選擇，人生的軌跡就很難做大的更改，所以從現在起，就要有考慮有計劃地去安排自己。有目標，有規劃，有步驟的人生是自我占主動的人生；而隨波逐流，走到哪兒算到哪兒，盲目含混的人生是完全被動的人生。人的一生是由時、分、秒，年、月、日等時間單位組成的，掌握好每一段時間，也就是掌控好自己的人生。所以爸媽希望你現在就開始給自己做一個人生規劃，安排好自己的時段和時間。目前首先要考慮的是安排好高中三年的目標步驟和近、中、遠期的行動計劃。我們建議首先需要考慮的內容有：

一．新學年自己的個人定位

1）總結自己身上初中三年的優缺點，堅持好的去除不好的，這在一個新集體的開始時是容易做到的，相互熟悉後再改正就會很難。

2）改進學習方法，提高學習興趣，堅持新課預習，舊課溫習，合理分配時間。

3）堅持至少一項體育鍛煉，每天不少於一小時。

4）各門功課有不懂的地方，當問則問，當鑽則鑽，直到明白為止，不累積，不糊弄，講一節清一節。

5）在第一學年做到中遊偏上，不掉隊，不爭鋒，學習為主，其他活動為輔。

二．同學關係，師生關係

1）做到有自己的主見，不參與同學間的幫派之爭，但可以結交一兩個或幾個好朋友。

2）不主動與人鬥氣，不樹對手，感覺合不來的不做交往，遇到挑釁行為，心理上不要害怕，精神上給予蔑視，語言上保持沉默，回家告訴爸爸媽媽。

3）上課專注聽講，不受課堂紀律不好的幹擾，把握好自己的時間，不明白的地方可與同學切磋或請教老師。

4）不因對某位任課老師的成見影響自己對該門課程的好惡，上課是給自己增長知識，與老師的個人品行無關。

5）不做某個老師的心腹，不打同學的小報告。做到師生有別，不參與議論老師行為的活動，更不能帶頭給老師起綽號。

三．有計劃，有步驟的安排自己

1） 為第二學年的文理分科做好思想準備，涉獵一些兩科畢業走向的範圍和知識，了解的越透徹，做出的決定才越準確，每天的行動才更有目的性，學習的動力才會更強勁。    

2）初步選取自己喜歡的範圍，根據自己的個人能力，搜尋積攢一些該範疇的知識，早作準備會使自己主動，如發現選錯方向，在第二年分科時還來得及調整。

3) 製定一個每周時間分配表，做到自己約束自己，自己管理自己。養成良好的學習與生活習慣會充分開發自己的智商，變得更加聰明，更加智慧。

四．處理好高中時段的男女同學關係

1） 進入高中階段，男女同學的關係會產生微妙的變化，開始有了男女不同的感覺。這是從少年步入青年的必然現象，關注某個異性並不可恥，也不必自己惶恐，這種感覺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趨於穩定和平靜。

2） 平淡禮貌對待同學間的玩笑調侃，盡量不參與其中，遇到遞紙條寫信件的事保持沉默，故作不知道，不在同學間做傳播，避免自己成為別人議論的話題。

3） 感到心理困惑，或遇到排解不開的情況與爸媽商量，我們會積極正麵的幫助你。

五．身體第一，安全第一

1） 沒有好的身體做基礎，就不會取得好的學習成績，所以必須自覺地去鍛煉身體。認真做好課間操，上好體育課。

2） 從事體育活動也是對大腦最好的休息，隻有大腦有了充分的容量才能更好地接受吸納新的知識，課間休息一定抓緊時間瘋玩，注意喝水上廁所，讓身體完全放鬆下來，這樣下一節課才能精神飽滿。

3） 上下樓梯不要打鬧，隨時注意安全，感到不舒服，特別是發燒腹瀉要和家裏聯係。乘坐交通工具不要背對門口站立，穿越馬路看清來往車輛，絕不在此時接打手機或與同學說笑。

 

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裏，除了上麵的具體考慮，媽媽還有給你的一封信；

 

寶貝：

         時間過得真快，此刻坐在電腦前打字的我，滿腦子都是你的模樣：出生時響亮的啼哭、咿咿呀呀的學語、搖擺蹣跚的學步、媽媽第一次離開時你那滿眼的疑惑、上幼兒園、初中住校、軍訓歸來......

         因你的到來和存在，讓爸媽的生活變得豐富充實。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也是我們的朋友，更是媽媽現在的好幫手和好參謀，無數次媽媽都自豪地說：有女兒真好！

今天，媽媽既高興又失落。高興的是你長大了；長大就意味著要離開爸媽、離開家走入社會。不知道為什麽，媽媽現在心裏就空落落的。你住校三年，媽媽品嚐了各種撕心裂肺無比失落的滋味，那種揪心與無奈隻有當媽媽的才能體會......可無論我們多麽地不舍，你終究是長大了，也遲早要離開我們、離開家，獨立地學習、工作和生活。

 寶貝，從今天起，你就要從少年逐步成長為青年了。你必須要變得更成熟，更獨立。步入青年，在法律意義上，你就具備了完全的行為能力，這不僅僅意味著權利，更意味著擔當、責任和義務；意味著你的肩頭將挑起重擔。你一定要使自己變得更強壯，更堅強。無論學習、工作還是生活，一個積極主動向上的心態、擁有陽光般溫暖的心情是最重要的。當你真的獨立麵對社會的時候，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無論怎樣，要以積極的心態去麵對一切。爸媽在希望你有一個快樂人生的同時，也盼望著你能做到自己的最好！一個平淡的人生雖然波瀾不驚，但也會索然寡味，而不斷地完善超越自我，將會在其中收獲更多的樂趣和精彩。

女兒，你要記住：付出和獲取永遠是成正比。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運氣，所有的好運背後都會有無數艱辛的付出。真正的失敗隻有一種，那就是放棄。隻要你永不放棄，善於總結，那就永遠會有希望，平凡既偉大，努力即成功，平凡不等於平淡，努力並不是死用功，不為周邊左右，走自己想走的路。

寶貝，今後你將有自己的人生抉擇，未來的路難免有荊棘、有坎坷，也會有失落彷徨和迷惘的時候。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我們相隔是遠是近，不要忘記：爸媽永遠都是你最值得信賴的人。雖不能替代你的煩惱或苦痛，卻總會理解你，支持你，牽掛你！

祝願你：我們的女兒，希望我們的寶貝從此展開自己豐富而多彩的人生畫卷，書就一篇你自己得意的精彩文章。

 媽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妻，妻看到說：“一看到這張照片心就靜了，有種透氣的感覺。”由此想到一句話：“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

我常年在外，家事都由妻子承擔。昨天妻去了醫院，我問病情如何。妻說腳跟疼，還有些炎症。再詢問叮囑多了，妻會表現出不耐煩：“說話管用嗎？要不然你回來。”

妻說話總是這個樣子，但她予我的關心無處不在。妻說過，隻願家人平安喜樂，遠離俗世煩惱哀愁。故此，她從不讓我分擔日常瑣事。有時候壓力過大，也會和我發脾氣，但過後的自責會讓她難受許久。妻說：“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麵對你，我才能毫無顧忌地表現自己。”

周日，女兒的同校密友到訪。女兒準備請她們吃烤肉，請求媽媽回避。女兒大了，有了自己的社交活動，已有獨立行事的能力。但妻堅持每日早起送女兒到校門口。京城的早高峰，開車無法保證到校時間，妻便和女兒擠地鐵，長時間的站立、走動，腳跟疼與此不無關係。這次妻不得不去醫院，嚴重到何種程度，我心裏最清楚。

女兒大了，妻老了。曾經濃密厚實的馬尾變得越來越細小，漆黑如墨的頭發已顯露絲絲白發，二十年沒有自我，隻為他人。想著妻一瘸一拐攀爬在地鐵高高的階台上，孤獨地坐在醫院的候診室裏，勉力撐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清冷的家，再累再煩還要為女兒準備豐盛的晚飯……

願妻心有陽光，早日康複。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家書》

女兒期末考試沒考好，妻心裏很不好受。去信安慰了一番，複信回來。但願妻的心情能輕鬆一些。有妻如是，也是我一生的福氣。

她爸；

開家長會，找老師談了談，也就是泛泛地說說；老師也說她練習做得少 ，光看書上的例題不夠。 正好老師的閨女和丫頭是好朋友 ，老師讓丫頭每天晚飯後就在他辦公室（3個女生）做練習。 有問題就問，隨時可以抓一抓。這回的成績對丫頭是個觸動，我看她思想負擔也比較重。我和老師都說的鼓勵話，但願對她能有促進。

讓你跟著我著急，我也很慚愧，什麽都幫不上你，卻總是拖累你。我本來就是愛緊張的人， 生活空間的局限，造成我的更加脆弱。我全身心撲上的人和事要是有些微的風吹草動，就能讓我緊繃的神經有崩斷的感覺。遇到自己力不從心的事情，就會產生很強烈的挫敗感。帶得我身邊的人都不高興。那種身心俱疲的無力讓我老有一種無法排遣的恐懼..... 

所幸也是我長到現在一直很感慶幸的，就是——我遇到了你。不管怎樣，無論何時，你都是我可以把心敞開的人；無論多累，多灰心，你的肩膀一直是我心靈和身體的棲息地。生活的繁複和瑣碎，讓我忘記了這一靠就是20年。你知我、 懂我、 容忍、寬容我、 此生有你， 我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嗎？這20年，我們連拉帶拽， 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人都說傻人有傻福， 挺靈驗的；老天讓我遇見了你！ 就是那句話：抓住幸福不撒手。

老天弄人，為了生活我們又隻能天各一方。 感謝可說發達的今日，電話和互聯網讓我們的空間距離拉近很多。說了這麽多，寫了這麽多，心裏輕鬆不少。不浪費你的時候了，願今晚能睡個好覺！

近親不如遠鄰

這次回去與妻一起出去辦事，行駛間接到一個陌生女性的電話；” 您是XX吧，您父親走著走著摔倒了，已經叫了120，您看是送哪個醫院好？“  聽到這個電話腦袋”轟“的一聲想也沒想就回道 ” 送北大醫院吧”。這裏的父親是指的嶽父，嶽母是從北大醫院退休的，平時看病兩位老人隻相信這家醫院。嶽父今年八十二了，幾年前還天天去遊泳，最近兩年突然衰老的厲害。聽到這個消息心急如焚，無奈京城的堵車全天候，非高峰時段一樣堵得厲害，從不無故變道超車的我見縫就鑽，車開得依裂歪斜一路急闖。家妻心裏肯定比我還急，此時尚算冷靜不斷叮囑我不要著急安全開車。大道堵車轉到小路取近道，果然路況好多了。正在急趕電話又來了，還是那個陌生女性的聲音; “ 您不用太著急，想著北大醫院太遠路上車堵，已經送您父親到最近的煤炭醫院了，目前狀況穩定您放心好了。“ 聽到嶽父到了醫院狀況穩定， 心裏鬆了口氣，除了感謝想起來問人家一聲；對方回到 “ 嗨，謝什麽，都是鄰居，誰遇到都會幫忙的。“ 聽到對方說是鄰居，轉頭問家妻會是哪個鄰居，家妻想想說；”這個時間能在家的就是樓下小丁了“。
    到了醫院急診室，嶽父已經打上點滴，眼角處貼著紗布，臉上有很大一塊擦傷已經做了清洗塗上藥，衣襟上點點灑灑布滿了血跡。嶽母看我們到了急忙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你爸今天不知怎麽了，我們說出來買點東西，走著走著你爸突然兩腳不聽使喚倒騰著往前邁，越走越快，自己控製不住一下就栽倒了，我說扶一下連我也一起拽倒了。” 我們擔心老爹，一麵安慰母親一麵急急找大夫詢問情況。老爹眼角磕在地上縫了七針，血已止住，心髒血壓正常，這種現象屬於突發性腦梗一時供血不足，臨床檢查情況還好已經點上藥。聽到老爹目前狀況穩定無大礙才轉過神來問嶽母當時的情況。嶽母說; “ 一下跟著倒了我也發蒙，幸虧好多過路的人，有幫著扶的，有拿麵巾紙幫著擦血的，還有人拿來礦泉水讓你爸喝，街對麵的小鋪還搬來椅子讓你爸坐”。我問打電話的是樓下小丁嗎？嶽母說：“不是，是一個開黃色汽車的女的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沒見過不認識，一直跟著張羅，還一再安慰我，直到120來了跟我們到醫院安排完了才走“。嶽母一麵說一麵指著手裏的礦泉水瓶，說這瓶水就是那個女的留下的。
    電話裏一句鄰居，想到的隻是左鄰右舍認識的鄰居，誰能想竟是一位過路不認識的鄰居。受人之恩卻不知如何回報，哪怕當麵能說句謝謝。曾在小區裏轉過幾圈希望能看到那輛黃顏色的車，卻一直沒能找到。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老爹這次摔倒了則正好相反，我們這些近得不能再近的親人真的不如這位遠得連姓名都不知的遠鄰。謝謝這位開黃色汽車的女士，謝謝所有攙扶幫助過嶽父嶽母的好心人們！

 

老爹

 

老爹是我對嶽父的稱呼，妻這樣叫，也就隨著叫了。嶽父單位征稿寫寫每個人有什麽“夢“，老人很認真每天低頭在紙上寫，一連幾天寫滿四頁紙，點名讓我給看看。女兒給姥爺的手稿打成文字，妻看了說“通篇看完找不到中心意思，不知他想表達什麽，本想加工一下，既然點名讓你改，還是你來吧。”文稿發過來附帶幾張照片，看後很是感慨。雖說遍地都是“夢”，對這種“跟風”很有看法，但老人的事還是認真為好。幾張老照片，也是第一次看到，應是老人的珍藏。嶽父祖籍福建，他的爺爺一條扁擔闖南洋，落腳印尼，苦熬苦掙，到了嶽父這一輩已經是一大家子的人口。嶽父兄弟四人，一個妹妹，如今隻剩下嶽父孤獨一人。老人的夢很簡單，就是再回一趟印尼把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子侄兒孫輩召集在一起，彼此有個認識建立聯係，嶽父說他要不在了，這個大家庭就散了，很多親戚你們連麵都沒見過。嶽父終生的遺憾是17歲離開母親回國竟再也未能相見，如今隻想回去一趟在母親墳前靜靜地待幾天。作為歸國華僑，嶽父一生坎坷，忍受了很多不信任與委屈，但老人愛國之情癡心不改，稿紙最後的話讀來讓人落淚：“如今我已經老了，不可能再做什麽貢獻了，唯一可做的就是自己的遺體，我願死後自願捐出遺體共醫學研究。”上輩人思想的純淨與至誠，讓我仰視。

嶽父為人善良守信，聽妻講她的姥爺性情剛直，反右時因不肯認錯，憤然辭掉了工作，一家人生活沒有著落，全靠嶽母一人的工資度日。嶽父到了這個家，無怨無悔，承擔起上養老下養小的重擔，克勤克儉，凡事盡著別人。即便現在，街坊鄰居誰家有事，嶽父總是熱情相助。記得一次和妻去看望二老，對門鄰居家的門開著，嶽父正站在椅子上給人家換燈泡。回來後妻和他嚷嚷“你怎麽不知道你多大年齡了，摔下來怎麽辦。”嶽父隻是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心裏有底。”這樣的事不知他背著我們幹了多少，有時候說漏了嘴，讓妻一陣訓斥。嶽父總是兩手一攤“讓我趕上了，你說怎麽辦。” 說多了好像我們心底陰暗，不說真是擔心。看報紙也是，每天的報紙看完了，不管多晚，嶽父總會下樓把報紙壓在報箱上麵任憑什麽人拿去。嶽父對此有他的見解“報紙看完了也就沒用了，有人拿，不管是看還是賣，對拿報紙的人總是有些用處。”

與嶽父在一起總是愉快的，在吃穿上我倆情趣相投，一年到頭穿一件衣服也不在意，錢花在衣服上老大的不樂意，但要說吃，隻要是新鮮沒吃過的，不管多貴多難吃毫不猶豫。老人一生愛吃甜食，現在血糖偏高，嶽母搞醫的對他的飲食控製及嚴，無論甜食藏在什麽地方，被嶽母和妻發現了，都會毫不客氣的給扔掉。看著嶽父可憐巴巴的樣子，我總有些於心不忍，也覺著嶽母與妻的做法太極端，會在適量的範圍內悄悄地幫嶽父一把。一起吃飯時，酒也是不能喝的，我會給嶽父的杯子裏倒上幾口啤酒，嶽母拿我沒辦法隻會說“你討他的好，就不怕我生氣。”男人與男人感應是一樣的，尤其在嘴饞上，我與嶽父更是心靈相通。

我與嶽父的關係是父子也像兄弟，一起遊泳，一起神聊，一起解饞嘴。失去父親的我，能有嶽父在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願老人晚年愉快，健康長壽！

 

《冬陽下那些溫馨的記憶》

看到電視劇《我在北京，挺好的！》，劇情中一對分手的戀人二十年後重聚首，在八達嶺長城上那段對話砰然心動，想起也是二十多年前與唯初交在慕田峪爬長城的情景。
 慕田峪與八達嶺一東一西正好隔城相望，慕田峪長城在當時還處於正在開發階段，基本上還是野山野嶺。與唯一路顛簸乘坐遠郊汽車從東直門直到懷柔縣城，再轉乘縣城公交來到慕田峪長城的山腳下。抬眼望去時值初冬滿目淒黃，極目所舒隻在極遠處的山半坡有一小片油鬆點綴出一絲活氣，蜿蜒曲廻的明城牆像一條折筋斷骨的碎龍順著山勢趴在那裏喘息。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著極近的長城走了很久才到了景點的入口，沿著山根辟出了一塊不太大的空場，地麵正在有人鋪設石條，多數還是裸露的黃灰色土地。沿著場地臨山的那麵已經砌出一米來高的石擋牆。擋牆前麵稀稀落落地有幾攤賣紀念品的商販，所售商品除了山核桃和小酸棗有些誘人外，其它都是製作及其粗糙的手工藝品。那時的商販還沒有被利益驅使到完全不要臉的地步，見人一來蜂擁而上，你不買點什麽有走不了的的架勢；這些商販隻是遠遠地看著你相互交頭接耳一下，無疑那是對來人一番評頭品足的議論。
 上山的路先是一段花崗岩鋪就的衝天石階，四米多寬，十分的陡峭，仰頭望去好像盡頭處山被劈開了一道豁口，淡藍的天空沒有一片雲彩，顯得格外的靜溢。據說這段石階路有一千三百多登，少說也有八九十層高樓的階數，何況這些台階寬窄高低並不十分均勻，攀登起來有一腳高一腳低的感覺。人在戀愛時總有逞能的欲望，見到這樣一條仰頭都要掉帽子的天路，一躍而上兩階並一階一下把唯甩了好遠，站在那裏看著唯仰著頭往上趕。唯也不說話，臉漲得通紅憋著勁兒使勁的追。等唯來到近前又是轉身就躥，連續幾個回合覺著大腿有些發酸，衝唯喊道說是休息會兒，唯一麵憋著勁兒往上登一麵點點頭表示讚同。看唯點頭同意，一屁股坐在石階上等唯上來，唯其實追的離我也差不了多少，等唯來到同一級石階，一臉得意地仰頭看著唯，拍拍石階讓唯也坐一坐。唯用手扇著脖下冒出的熱氣，站了一會兒，猛然咬著下嘴唇使勁把我一推，這猝不及然的一下讓我橫跌在腳下的石階上。還沒反應過來，唯已經向上躥出老遠，等我爬起來再追，唯也高高地站在遠處向我摟著手，表示你上來啊。等我趕上來，唯說；高高在上看著人仰著臉往上爬就是不一樣啊！沒你這麽耍賴的，趁人不注意自己先跑。有本事咱看看誰先到城牆上。說完唯轉身又要往上走。
   唯的耐力肯定比我好，八歲正式參加專業訓練打排球，一打八年，吃的苦受的累肯定比我多，兩根手指曾經骨折，至今右手小手指中間骨節粗一些，指頭也略短一些。想著那劈頭一錘砸來的排球，近距離伸手去阻擋，落地時一根指頭九十度後仰會有多疼。那時的唯才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聽唯講訓練隊的沒有人不折斷過手指的，再疼也忍著沒人會哭，唯在附近醫院都掛了號，一去醫生就說；那個小孩又來啦。唯的眉頭正中有一塊豎直的傷疤，約有一公分半長，是在一次撲救中撞上椅子腿留下的，額頭本就沒多少肉，這樣大的疤痕當時肯定是見了骨頭，十歲出頭的女孩子滿臉血糊糊的還不能哭，唯的堅韌是我見到的女孩中少有的。年輕時的唯有著運動員式的那種挺拔和矯健，從來隻是一條牛仔褲，少有特女性的那種打扮，給人以清高孤傲的感覺，正是唯的這種氣質吸引了我，主動約同在一個單位的唯出來見麵。別人的戀愛多是在溫暖舒適的地方，談的也是彼此愛聽的話。我和唯初談時，數的是各自身上的傷疤，講的是每塊傷疤的故事，至今記得我有三十六塊疤痕，唯比我少一塊，並為此一直有些憤憤，說一次性落下幾塊傷疤應該算一塊；我的右手在一次淘氣攀爬鐵絲網時，腳下的土突然坍塌了，整個手掌被刮得稀巴爛，一次留下三塊疤痕。相互較勁比拚，相互不服氣成了我倆特殊的戀愛方式。那天爬長城有意無意又變成了一場較勁。
 看到唯轉身還要爬，我趕緊示弱叫停，畢竟那是千多級的台階，初冬穿的衣服又厚，一身大汗爬到城牆上，山風一吹不是鬧著玩兒的。唯看我示弱，想必也是累了，沒再譏諷我乖乖地坐了下來。兩人相互不服，卻都服了這花崗岩堆砌的千級台階。石階登盡離長城還有一段距離，要去烽火台則要走得更遠。眼前的路隻是約莫兩米寬土石混雜的山道，坡度不是很大，與剛才爬階梯的感覺完全不同，隻是很不平整需要留心腳下凸起石塊。小道兩側是禿了枝頭的雜木林子，樹木不是很密匝，棗樹、黃櫨、椿樹占了大部分，還有一種不知名渾身帶刺的灌木到處都是。冬陽下各類樹木在地上留下了它們的身影，交叉縱橫，一陣風來，擺來擺去。這個季節幾乎沒什麽人來爬長城，整座半坡隻有我們兩個人，除了風過擦動枝頭的細微哨聲，安靜極了。兩個平時貧慣了的人此時默默無語地走著，內心裏與這外部的環境一樣寧靜，啊，人心原來可以是這樣的平這樣的靜，以這種心境所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美這樣的好，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心境曆經歲月的打磨至今讓人回味無窮。
 一陣帶著鈴響的噠噠碎蹄聲由後麵傳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觀看。隻見碎石路上一條黑身白肚兩隻大耳朵直豎的小毛驢趕了上來，驢後麵是趕驢的一位大爺，大爺手裏並沒有鞭子，想趕了隻是用手拍拍小毛驢的屁股。趕驢的大爺個子極高，高得隻比驢屁股多出一個腦袋。驢到近前看到小毛驢的眉心係著一個銅鈴和一縷紅穗，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特別的可愛，再往後看心不由咯噔一下，小小的毛驢竟然駝著四塊大城磚和一袋沉甸甸的粉狀物。人空手上來都累得不行，這麽小的一隻驢子竟然馱著這多的重物上來，再看捆綁在驢身上的馱磚架，與驢身接觸的地方把小毛驢的毛都磨掉了，露出粉紅色的肉皮。看到這兒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趕驢的大爺，唯也看著小毛驢可憐，從來懼怕動物的唯竟伸手拉了拉小毛驢的耳朵，驢通人性，小毛驢似乎感到了我倆的同情，竟轉過頭來，鼻孔喘著重氣，嘴一拱一拱的想往唯懷裏紮。唯表麵剛強內心卻是極軟的，受不了這個轉頭讓開了路。若不是那個粉麵袋子也被綁的結結實實，依當時自己的性格會扛起那個袋子走。趕驢的老漢感到我倆明顯的敵意，一麵拍了一下驢屁股讓驢趕路，一麵掏出一支紙煙遞給我；“小兄弟，自家的驢要說心疼比你倆心疼的多，驢到牆頭卸了擔子，隨處吃草去了，剩下的活計可是人來忙活了，老漢一麵說一麵伸出一隻手讓我看。那那是人手啊，這麽小的個子，手掌又大又厚，粗粗的骨節，角化的指甲，手背指肚都是開裂的口子。看到這隻手，敵意的眼神變成了尊重。伸手接過老漢遞過來的煙，一麵狠嘬一口，一麵開口和老漢說話了。我和老漢在後麵聊，唯跟著小毛驢在前麵默默地走。
 聊天中得知，現在為了修複這段長城，附近村裏組織會泥瓦的匠人到山上砌城磚，驗收後一塊磚淨工錢一塊六，老漢上下午兩趟能砌八塊城磚，這個收入在當時可算不低，為了在冬閑時多掙點兒，由於要求高，磚逢要密，白灰泥漿幾乎都是手抹平的。那天是個周末，山道上會人多，別人都不來了，老漢在家坐不住，到底還是趕著驢上來了，多砌一塊，多掙一塊磚的錢。
 前麵的銅鈴叮咚，身邊的老漢絮絮叨叨，不知不覺走到長城腳下，幫老漢卸下擔子，放開小毛驢，臨別時竟有些戚戚然然。唯與小毛驢走了一路，似乎也有些依依不舍，走了幾步看到城牆根下有窩略帶青黃的幹草，走過去拔了起來，反身走了回去向小毛驢招手讓它過來吃草。小毛驢聽到召喚，竟聳拉著腦袋走了過來，但走到四五米遠的地方站定，再也不肯前進一步，唯往前走兩步，小毛驢前腿往後一跳轉個身站定瞪著大眼睛看著你，你再走，它再跳，反複了兩次，唯無奈的把草扔在地上，走到我跟前回頭一望，小毛驢已在低頭吃草。唯笑了，我也笑了。

道別小毛驢和老漢，沿著一處倒塌的豁口登上了城牆。頭頂上的太陽已經有些偏斜，陽光雖然燦爛卻有些乏力，北方吹來的寒風刮得耳朵生疼，我和唯不由自主的把領子豎了豎；不管多冷的天從不帶帽子裹圍巾，無論冬夏總是一條長褲子，這也是我和唯不謀而合的地方；三九寒天說道連秋褲都不穿，很多人以為是在吹牛，一定要你撩開褲腳看看才信以為真，直到現在一家人包括女兒從來沒在冬天多加過一條褲子。為了穿棉毛褲的事還和嶽母有過不快，嶽母見這一家人冬天隻穿單褲，幾次勸說都是嘿嘿一笑了事。這天嶽母買好棉毛褲，想讓一家穿的暖暖和和的，帶頭的目標選中了我，拿過來非讓我穿上。一輩子沒這個習慣，你非讓我穿，還不如殺了我算了。最終是搞得不痛快，嶽母拿起剪子把棉毛褲一條剪一個大豁口。嘴裏還嘮叨著；“啊，現在連XX也不聽我話了。”看樣子我在嶽母心中一直是個乖乖男。為穿條棉毛褲全家鬧的雞飛狗跳，過後唯絕對支持我；“就不能聽她的，這次聽了，下次她得寸進尺，又讓你戴帽子再讓你穿厚棉衣，早晚都是鬧一場。”家人的關心能鬧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嶽母心中肯定委屈，我乖乖了這麽多年一條棉毛褲全給顛覆了，不委屈不也是瞎說嗎。看長城扯遠了話題，還是書歸正傳吧。

未曾修聳的長城盡顯著年代刻下的滄桑，斷碎的城磚橫躺豎臥散落得到處都是，磚縫間，度水槽，凡是有點土的地方都長滿了枯黃的野草，草叢中時而還會有一兩棵酸棗枝子搖曳其間。城牆底寬上窄，箭垛間的距離不足五米，頂麵的鋪磚有很多缺失，留下的也是開裂的開裂缺角的缺角。順著城牆一眼望去，一處處歪斜一堆堆塌陷慘不忍睹。
 移眼這些殘跡，放眼長城內外的高山大嶺，層層疊疊不見盡頭的山巒，迷迷蒙蒙難赴溝底的川穀，長城內外青黃蒼勁，燕山腹地聊無煙廓。與唯站在城牆上觀賞一番，一跳一蹦一歪一斜，向著山頂上的烽火台進發。說起來也怪，那時候外出遊玩淨想不起帶水帶小吃，玩兒一天餓一天，似乎是很自然的事。從早晨出來已是太陽偏西，回想當時竟沒有饑餓幹渴的印記。走在殘磚亂石的城牆上還不如沿著牆根走得痛快，我和唯走了一段牆頂，發現太難走，轉到牆下果然快了許多，更何況一路還可采摘一些幹癟的小酸棗。兩個人邊走邊采，邊采邊吃，酸的滿嘴唾液直流，吃的肚裏咕咕直叫。唯走在前麵，我跟在後麵，自己隻管自吃自采，兩眼目不暇接到處搜尋那可能發現的小酸果，正在肚裏抱怨唯把好摘的都摘走了，忽然抬頭見唯正一臉笑豔，向我招手讓我過去。近前一看，唯雙手捧著一方潔淨的小手絹裏麵堆滿了果肉飽滿殷紅殷紅的小酸棗。原來一路采摘唯吃的都是那些幹癟無味的半熟果，把最好的全留了下來讓我吃。若是現在，肯定會激動的一把將唯摟在懷裏，但在那時人們羞於表達自己的情感，隻是接過手絹抓了一把複還給唯。
 吃了唯的酸棗精神倍增，在攀爬烽火台時有一段陡坡，自己衝鋒在前將每一個落腳處踩踏得又穩又實，將每一塊礙眼鬆散的亂石扒拉得骨碌碌亂滾，似乎隻有這樣才對得起肚裏的酸棗，隻有如此才能表達心中對唯的深情。愛在冬陽下，愛在不言中，寫到此想起許許多多唯對我的好，人老了原來心還在年輕。進到烽火台高聳的敵樓內，原來裏麵有兩層，頭頂上一根根棕褐色的大方木被井字形的四根圓木大梁緊托著，角落處有個一米見方的開口通往上層，站在底下伸手試了試，覺著差不多跳一下可以夠到；撤身幾步一個小助跑，單手扒住了開口，唯見狀一聲叫好，緊忙過來抱著我的雙腳一送。在野趣遊玩上我和唯從來不用商量，就是現在也絕不去那些旅遊熱點，旅遊旅遊，遊的是換自己一個好心情，犯不著去那些花錢找罪受的地方。
 雙手扒住了開口，穩了穩神猛吸一口氣，一個鯉魚倒翻身上了二層，顧不得撣拂樓板上的塵土，緊忙趴在樓板上伸下一隻手，唯也是縱身一跳拉住我的手，使勁一提將唯提到開口處，唯換手自己把住身體，我站起來彎下腰拉住唯的雙臂將唯提過腰部，唯趁勢一圈腿借著我拉的勁坐在了開口邊。看著我一身土猴樣，唯笑得嘎嘎的，光自笑我了不經意揮手捂了一下嘴，這下倒好滿臉的濕潮與灰塵變成了印泥，沿嘴一圈生出了胡須，見唯的怪模樣笑得我前仰後合，唯自己也馬上反應過來，一麵用袖口擦一麵嘎嘎的笑。這千年無人來過的二層，頭一次充滿了快樂戀人的笑聲。

透過敵樓厚厚的方形窗口向外眺望，隨著腳步的移動窗口的轉換，一步一景，景景不同，效果和頤和園為老佛爺修的閑暇度步時的“移步換景”幾無差別。遠山近景，日斜山蒼，人在老牆敵樓上，悠悠然會引發懷舊思古之情。望著向北窗外的山濤霧海，我和唯默默地看了許久，想那萬千橫刀躍馬的奴兵奴將，思這敵樓上強弩硬弓的虎視眈眈，就在這樓下，就在這牆上，多少青壯男兒血染疆場。月夜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追，大雪滿弓刀。這冷這寒，戍邊將士的艱辛驍勇可在這五字四言小詩中窺其一角。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吉鴻昌視死如歸的大義凜然，古北口長城上那幾天幾夜的浴血奮戰，在這古老殘破的長城上想到的都是血都是傷。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長空落日，大漠孤煙，一番思古，一番對詩，激烈的情懷讓兩人走得更近。

沿著長滿荒草的古牆，兩個人拉著手默默地向上走，一直走到最高處的烽火台，見到烽火台自然聯想到千金一笑烽火戲諸侯的故事，進而想到商紂的酒池肉林。讀史讀的都是這些荒唐，看史看的都是人吃人。兩個人已無意再去發什麽幽情，沿著一處殘破口走到牆北的牆根下並排坐了下來。無風的初冬，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居高處視野特別的開闊，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心情如靜止的湖麵，平坦舒緩，蕩漾著滿滿的暖意。忽然間麵前的荒草從中閃現出兩個跳動的白點，顛顛顫顫飄了過來，兩隻白色的小蝴蝶，你纏我繞，雙飛共舞，來到我們麵前竟然久久不肯離去，忽高忽低，時左時右，隻是圍著我們歡快地飛來飛去。雙飛雙舞的蝴蝶似乎象征著什麽，我和唯都被這眼前的一幕觸動。我歎蝶命短，誰又惜我長，與相愛的人在一起就要如這蝶，哪怕生命隻有一天也要鼓動起全身的力量去盡情享受這濃情蜜意中的歡樂。唯的眼裏已經浸滿了淚水，不知是否聽到了俞麗娜那哀婉的琴聲，慢慢拉起我的一隻手放在手心裏捂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這輩子誰都可以不要，就要你。”輕輕的一句話石破天驚，四隻手緊緊地捂在了一起。話說過；唯不好意思地半低著頭，抬眼看著我，梨花帶雨，我見到的唯最美的一刻。四眼相對看著看著，唯竟破涕為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探身碰了一額頭，起身站了起來。

夕陽殘照半山暖，

冬初生冷一坡寒。

陰陽相纏蝶雙舞，

情慟天地心相連。

 

我心中的浪漫

今天小寒，妻的生日，聽妻講，她出生時是下午五點，夕陽斜照，雖寒且暖，她的爺爺給她起名叫“寒夕”，她自己很喜歡這個名字，但剛出生自己做不了主，母親不喜歡這個名字，覺著有些孤寒，最後用了現在的名字。

女兒住校，周末晚上才能回家，作業一大堆，回來還不夠緊張的呢。妻恨不得在周末兩天裏把女兒一周的營養都給充足了，根本顧不上給自己過生日。打電話給妻，妻說：“別假惺惺的，好像多關心似的，真關心，你回來呀。”

有人說我很浪漫，那真是大錯特錯了，其實現實生活的我和“浪漫”一點兒不沾邊。過生日，在很多人眼裏是最能表現“浪漫”的了。回想這麽多年的過往，兩個人在一起的生日也有二十幾個了，竟沒有一個有特色的。今年的又是一樣，妻說：明天帶閨女回姥姥家，自己擀點兒麵，吃頓打鹵麵得了。

做為女人，誰不想有心愛的人和自己有情有調的浪漫一回呢？年輕時，認為很多形式都是表麵文章，覺著太俗氣。現在體會到妻的不容易，也明白了妻調侃話語裏的那些隱含，但時不我待，已過了那個年紀，早就完全淹沒在生活中的茶米油鹽。錯過的東西，想去彌補，已經不會給你機會了。

和朋友家庭聚會，說到年輕時的那些事，妻會說：“這輩子我們這位就沒送過我一朵花兒，更別提戒指了，哪怕紙疊的一個都沒有。” 我會爭辯說：“生閨女時買過一盆花”， “那是給你閨女買的，要是沒你閨女，你會想起來給我買”。妻的話雖說是笑著鬧著說的，但確是實情，我要是認真起來，非要買個什麽，妻會說：“有你這句話就行了，真買我還心疼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感情也脆弱起來，想到妻的種種，心裏會發痛。唯一給妻買過的禮物是一條帶有她屬相的小項鏈。看到這個小飾物時，妻臉上的欣喜，讓我終身難忘。妻則說：“你怎麽也學會這些虛頭吧腦的了，就這一件，再買我會給你扔了”。

與妻初識時，到了冬天，妻的雙手外手掌，小指下麵總是紅紅的，癢的難受。問妻怎麽回事，妻說是小時候練球，冬天教練不讓戴手套成了凍瘡，每到冬天就犯，什麽法子都試了，沒一樣管用的，癢起來，死的心都有。我問；難道就真的什麽法子也沒有啦？妻回道：聽說用站在地裏霜打的茄子秧熬水泡泡能去根兒，但哪兒去找這樣的茄子秧啊。

對妻覺著難如登天的事，我卻覺著很容易，想到小時候和夥伴們到郊區偷瓜果，也曾躺在茄子秧下吃生茄子。秋分過後就是霜降，一天早晨，滿樹銀霜，大地染白，匆忙穿戴一下，騎著車就直奔大興縣。車騎得快，兩耳生風，那個時候路上幾乎沒有汽車，偶爾會有一輛往城裏送菜的馬車，車老板看到有人過來，會雄赳赳地打一個響鞭，嘚兒駕喔籲地喊上幾聲。駕轅的馬立時會四蹄緊蹬，噴著白氣，嘚嘚地跑起來。

四五十裏的路，趕到地頭，太陽才剛剛爬到院牆高，地裏割倒的玉米秸上一層白霜，被紅中帶黃的陽光一照，五彩繽紛，像是灑滿一地的寶石。解開鈕扣，散散滿身的熱氣，目力所及卻不見一棵茄子秧。

既來了，不信找不到茄子，大田裏沒有，就往村頭轉，左轉右轉，看到一些倒地的茄子，卻不見站在地裏帶霜的。起早拾糞的老大爺看我轉了幾個圈，開口問道：小夥子到哪家去呀？我說明來意，老大爺嗬嗬地笑起來：“算你運氣好，我家自留地裏的茄子還沒拔，我腰疼拔不了，等著兒子回來再說，你要就去拔吧，隨便你拔，都拔了才好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隨老大爺來到他家的自留地，幾十顆茄子秧站在地裏，常話說，人沒精神“像霜打了的茄子”，這回真的見了霜打的茄子什麽樣了。紫色的茄杆，帶著紫色筋脈的綠葉，零零落落雞蛋大小半綠半紫的小茄子，蔫不邋遢地站在地裏，就像全體犯錯，被老師罰站的學生。 

挑了兩棵最像樣的茄子秧，給老大爺當了一回兒子，帶刺的茄子杆紮得滿手傷痕，搞得老大爺直不好意思，連連說：“你看，你看，城裏人也這麽實在，怪我多嘴”。老大爺非要留飯，好說歹說，拿了幾個心裏美蘿卜才算放我走。

不知是否真的是這茄子秧神奇，直到現在妻手上的凍瘡沒在犯過，要說沒送過花兒給妻，可這茄子秧上，我記著還有幾朵半開的小花，想想自己也是冤枉。

男女之交，與其“浪漫”地送上一隻玫瑰，不如在大風天等公交，你默默地為她擋擋風。

 

 

那個雪花飄落的夜晚

京城小雪，雖說遠在萬裏，依然感到絲絲的涼意，夜空漆黑，不見一點星光，輕柔的雪花在路燈的光影中徐徐飄落，如屑，如幔，白了樹枝，白了屋頂，白了一條條大街小巷……

也是這樣一個夜，京城的街道開挖出一道道深深的溝，沒有照明，沒有警示。平時正點回家的父親很晚了還沒回來，母親坐立不安，不時推門外出探看。專心看小說的我沉浸在書的故事裏，對父親的晚歸竟沒有絲毫的不安。就在母親拿起手電筒準備去尋找父親時，一股寒風卷進屋門，父親回來了。母親的驚呼讓我抬起頭來，父親的半個臉滿是血汙，棉襖的前襟也是黏稠一片。慌亂的母親不知如何是好，催促父親趕快去醫務室包紮。受傷的父親似乎並不驚慌，一麵安慰母親，一麵到鏡子前去自己照看。從受傷到此時應該有段時間了，傷口處已不在流血，在母親的幫助下，父親用藥棉球一點點把臉上的血汙擦淨。傷口從耳邊到眼角足足有兩寸長，凝固的血已經有些黑紫。父親說既然可以自己凝固，證明傷口不是很深，這麽晚了值班室的人應該睡了，隻要不碰不磕，並無大礙。母親拗不過父親隻好作罷，走到廚房去給父親熱飯。

那時的京城照明不是很好，父親辦事晚了，回家心切，騎著車不小心栽到一條很深的溝裏，可能是跌落時車把或是車輪的護套刮在父親的臉上。那時的我真是不懂事，磕磕碰碰在我是常有的事，對流血滿不在乎，覺得父親也應該是這樣。忙亂過後依然低頭去看我的書，現在想想真是愧疚。那個雪花飄落的夜晚，不知父親一個人是怎樣艱難地從深溝裏爬了上來，那麽晚回來，說不定父親是暈厥過去，隻不過沒說而已。

雪花依然在飄，忽上忽下，落地無聲，思緒也在這寂靜的夜隨著雪花一層層地鋪灑，白了廊前的地，白了樹上的枝，白了那條父親回家的路。

 

溫暖

每次出國，都是說回來就回來了，從未事先通知過母親，喜歡看到母親那種驚喜的樣子。

到單位報了到，趕到母親住處已經時近中午。按了幾下門鈴，不見動靜，使勁敲了幾下門才聽到母親熟悉的聲音：“聽到啦。”母親一條腿生骨刺，行走不太方便，耳朵也有些失聰。聽著母親踢踏拖地的腳步和索索開門的聲音不覺有些沉重。

母親眼睛亮了一下，臉上綻開了笑意，側身讓我進到屋內。“瘦了，但沒你照片上看著瘦的多。”母親一麵說一麵回到客廳。我脫掉外衣洗過手，聽到廚房有響動。燃氣灶上一鍋水嘩嘩地翻滾著，旁邊放著一包買來的麵條，一碗顏色發黑顯然炸過頭的炸醬，菜板上放著粗細不均切好的白菜絲，一把菜刀橫在旁邊。母親真的老了，手上無力，再也切不出那曾經纖細整齊的白菜絲了。將開水鍋下的火苗撚小，來到客廳，母親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根黃瓜在削黃瓜皮。看到我進來，母親抬身換了一下姿勢：“現在真的做不動了。你不是也愛吃炸醬麵嗎？咱們今天湊合吧。”

母親老了，不能久站了，像削黃瓜皮這樣的活，母親從來是在廚房完成的。看著一半掉在茶幾上，一半掉在地上的黃瓜皮，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兒，趕緊轉身到廚房去煮麵。母親需要人照顧了，可母親一直拒絕這樣做；拒絕離開和父親共同生活過的地方搬到我那裏去住；拒絕外人闖入這個她精心維護的空間，因此也就拒絕請一個住家保姆；隻是今年才勉強同意請一個小時工，做做清掃房間和漿洗外衣的工作。尊重母親的意願，似乎比強迫母親接受什麽孝心更重要，但凡母親自認為能做的事，盡量讓她自己去做。

母親清掃掉黃瓜皮，我也焯好了白菜。麵熟時，挑了一大碗給自己，留下一些多煮幾開給母親。麵很簡單，就在客廳茶幾上吃。母親吃黃瓜總喜歡整根吃，就是切，也是一切兩段，各打一個十字刀分成四條，家裏很少切黃瓜絲，除非是來了客人。母親這個年紀，依然是整根的黃瓜拿在手裏，隻不過原來的脆咬變成了現在的慢啃。我自然也是整根黃瓜在手，咬一口黃瓜，挑一筷子麵，吃得稀裏呼嚕。

飯後和母親斜靠在沙發上聊天，外麵雖說有些陰寒，透過玻璃窗灑在身上的陽光卻帶來濃濃的暖意。喜歡聽母親講那些從前的事情，母親也會因講到那些曾經的高興而興奮。話題沒有頭緒，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那年，你一歲多，我帶你回老家。頭去，可能有些感冒，覺著頭發昏。”母親想到了一段往事，開始講了起來。

“那時的路不好，坐在車上顛的難受。本來就頭暈，坐了一段車開始覺著要吐。使勁忍著，憋了又憋，車過一道坎兒，猛的一顛，哇的一口就吐出來了。正打正的吐在前麵人的後背上，一件新買的棉大衣，讓我吐得一塌糊塗。”說到此，母親坐直了身子，兩隻手比劃著。“我趕緊拿出毛巾要給人擦。人家站起來連說沒關係，是個年輕人。他說：你快擦擦你那孩子的頭吧。從心裏說，你願意吐我嗎？”母親說到此臉上滿是歉意；“嶄新的一件大衣，看樣子是為了回家剛買的，讓我吐成那樣，直到下車人家沒說一個字，還一直安慰我。”母親又滿是感慨地說了這樣一句。

愧欠卻沒有補償的機會，連個名字都不知道，這件事成了母親幾十年的掛念。按我當時一歲多的年紀，這位母親眼裏的年輕人，再年輕也應該是我的叔叔輩。在此代表母親和我自己向這位“年輕人”致謝致歉致敬！倘或您能看到這段文字，我與母親祝您：“健康長壽！” 

人與人相交，有的人帶給你溫暖，有的人帶給你寒冷。帶給你溫暖的人，每當回憶起來是一種溫馨；帶給你寒冷的人，你總是努力去把他淡忘。你的所為也同樣會留在與你相交的人的記憶裏。是留給別人溫暖，還是留給別人寒冷，全在你的日常所為。想做個溫暖的人，那些帶給你溫暖的人就是你行動的榜樣。

淚灑子夜

 

母親一天天衰老了，孤獨寂寞，每天隻是與幾盆花草為伴，卻堅持不願拖累我們。每當看到母親在我們麵前刻意高興的樣子，心裏會針紮似的疼痛。子女再盡心，做得再好，如何能替代和自己從年輕一起走過來的那個人。

 

父母工作忙，從小跟著姥姥，十幾歲就住宿舍，一直沒能和父母好好交流。僅是父親病重的日子裏，在醫院陪護，與父親有了一些交流。

 

父親是個外柔內剛的人，所有和父親交往過的人都說父親好脾氣。記憶裏似乎也沒有父親吹胡子瞪眼的形象。以理服人，做事講原則，不占公家便宜，不欺辱下屬，不逢迎拍馬。與父親交流不多，可為人處世的行風，卻是如此的相像。當我對父親說起在單位，有上麵頭頭來辦公室，很多人趕緊站起來點頭哈腰的獻殷勤，而我卻從沒有站起來過，該幹什麽幹什麽。父親聽後哈哈大笑，問起來，原來父親的想法做法和我一樣；工作上有個上下級的管理關係，人格上沒有我去恭維你的理由。盡管這樣做，在現實的環境中會吃一些“虧”，但這個“虧”，父子的認同是一樣的，虧什麽也不能虧心。父親為此付出了代價，我同樣也是代價不低，但內心裏始終是平衡的。從來沒有在什麽大樹下乘涼，也沒有在屋簷下低頭，站在藍天下，要的是一份兒內心的坦然和自由。

 

姐姐結婚時房子十分緊張。父親同期戰友的兒子結婚，情況也是一樣，給以前的老首長寫了一封信，講到如何困難，結果特批了一間房子。那個年代，房子問題是件比天大的事，母親愛女心切，向父親講了此事，父親回答說；“XXX文化革命被打傻了”。如果說父親不愛自己的女兒，那是不可能的。但憑關係走捷徑的事，涉及到原則，父親是不會違背的。或許有人認為是父親自私，怕如此去做，要影響他自己的仕途。

 

對仕途級別，父親從來看得很淡，盡管有時也會有些不如意的表露，僅是因為有些庸碌之輩靠投機，靠鑽營而把持要位。在供給製轉製評定級別時，父親是單位的初創者，順理成章的第一位，在填寫表格時，父親覺著突出自己不好，自動降級和其他副職一個水平。下放到工廠做書記，趕上升級的機會，隻有一個指標。按資曆，講標準，自然會是父親，可父親卻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廠長。理由是；“工資已經是廠裏最高，廠長小孩多，生活困難”。

母親談到父親有一句感慨的話；“你爸爸對你姥姥和你舅舅那真是一百一”。姥姥年輕守寡，自己一個人帶大了母親和舅舅。父親對姥姥十分的尊敬，也可以說是一種崇敬。接姥姥到京城，老人閑不住，總想找點事幹。問姥姥想幹點什麽，姥姥說：紡了一輩子的線，現在不動，渾身不得勁。父親聽說後，不知從哪裏買來一架紡車。城裏的房子架上紡車，放上幾塊大城磚，中間插上竹竿，讓紡好的線從上麵過，滿屋子棉絮飄飛，到處都是絨毛毛。姥姥高興了，母親有些不自在，想去幹涉，父親趕忙攔住；“全京城誰家有咱家熱鬧啊，這叫“獨樹一幟”。

父親不抽煙，僅在最失意的一段時間，每天抽兩三隻煙，基本上都是晚上一個人到屋外去抽。據母親講也就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從此再也沒有碰過煙。或許父子之間有什麽心靈的關聯，從沒人告訴我不要抽煙，我也從沒想到要去抽煙，總覺著呼吸空氣都是新鮮的好，為什麽要去吸這種煙氣呢？男同學中，走到現在，我是唯一沒有吸煙經曆的。人常說；不嗜煙酒的男人沒有男人味。父親不吸煙，可父親是個真正的男人。那個年代，農村的生活十分清苦，舅舅五個小孩，得了一場大病，到京城治病，勉強把命保住了。可強壯的身體垮了，好幾年不能正常勞動。為給舅舅治病，家裏欠了公家一大筆錢，每月從父親工資裏扣除一部分。父親的工資除了黨費和幾個零花錢都是放到母親手裏。父親叮囑母親要接濟舅舅一家。後來發現，母親的接濟和他想的不太一樣。父親理解母親，不說不責備，自己竟然在幾年裏幾乎不花一分錢，把自己留用的幾塊錢積攢下來分期用母親的名義統統寄給了舅舅。以至於一些父親的朋友來家做客，會說出；“你父親真是太細了”。說一個男人細，除了貶義，似乎沒有別的意思。父親對此不以為然，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父親的不抽煙或許和這種克製有關。父親一生物質上很清苦，似乎很委屈自己；但在精神上，他堅持做到了他自己，從來沒有委屈。

站著做人，低調行事；委屈自己，善待家人；物質上不攀比，精神上不能低；事業上可以不成功，行動上不能不努力；不因惡小而為之，不因小善而不為；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做事。父親從沒有教導過我什麽，但父親的為人是我努力的方向。

不能墓前祭掃，謹以此文記下心中的懷念。

辛卯清明前，淚灑子夜

 

 

小小的村莊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燕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這是冀中平原的九九歌，很小的時候學自父親。懂事後第一次回到那個小小的村莊，那個父親以上祖祖輩輩繁衍生息的地方，一種撲麵而來的親情讓你溫暖。看到圍攏來的陌生麵孔，個個與你血脈相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讓你莫名的激動。“這是你二大伯家的小子，那個是你侄兒家的閨女，領著孩子的是你小珍姑……”一時間冒出這麽多的親戚，但實際上沒出五服的，隻有同一個老老爺爺的一位哥哥。按老家人的說法，眼前這些親戚是紅白喜事還動得著的，都是同一個院裏的。若是上尋五百年，應該就是一對夫婦的後代，更何況“鄉親，鄉親，一鄉之親。”

家裏窮的人家，到了歲數娶不上媳婦，老大不小的才成個家，一輩接一輩地下去，就比富裕的親戚輩分高很多。我家在村裏是很貧窮的，父親十幾歲當兵出走也是因為窮，家裏隻有很小的一塊沙坡地，曾祖、祖父都是以打短工維持生計，因此輩分在同一個院裏很高。很多和我同齡的，不是子侄輩，就是孫子重孫輩。有些垂垂老者還要叫我叔叔，我自是愧不敢當，但這些“小輩”們卻個個叫得自然。“小波子叔”“小波子大伯”“俺小波子爺爺”叫著叫著，聽著也順耳了。

家鄉的土是熱的，家鄉的風是稠的，時值寒冬，走到哪家的院裏都是暖烘烘的。書本上常見到的“鄉土氣息”在這裏實實在在地有了感受。整個村莊都浸淫著黃土的味道，夾裹著秫秸麥秸散發的清馨，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聞到這種家鄉的氣息，更是眼醉，身醉，心也醉。一張張綻開的笑臉，一句句熱辣辣的鄉音，走到哪裏都是呼啦啦的一群。一家的炕頭還沒坐穩，又被另一家拉了過去，一捧捧花生，一碗碗大棗，吃到嘴裏都是香甜，可家家都說他家的比別人家的都好，非要你說個眉高眼低。

“落葉歸根”，沒有回過家鄉的人怎能體會到那種根的感覺？一片從未見過的土地，一群連名字都叫不對的“陌生人”，隻因為你，或是你的父輩是從這裏走出去的人，在你不期而至，突然冒出來的時候，給予你的熱情是你幾輩子也消受不起的感動。

“叫咱嬸子回來吧，家裏人多，總有個說話的，你們在外麵忙，顧不上。這邊你放心，有我們弟兄幾個，現在不缺吃喝，保證讓咱嬸子高興。”

“是啊，你要是在外麵不如意，就回來，有我們吃的就有你吃的。”

這些我從未想到的話題，隻有在家鄉才能聽到。人常說“哪裏的黃土不埋人”，一直也覺得有道理，但當我來到祖宗的墳塋，看到那一片清淨的園地，一個個尖尖的土墳，一股不可名狀的感覺湧了上來，隻想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上一場。

“這是咱奶奶的墳，這是我爹的，這個是你爹的，那個是……”後麵的話有些聽不清了，父親居然在這裏還有一個墳。自己不孝，將父親安置在城裏的公墓裏，家裏的哥哥卻在祖墳圈裏給父親立了一個空墳頭。看著那灰色水泥打造的墓碑，並不規整的幾個大字：XX烈士攷。

是的，這裏才是父親期許的歸宿，是他最終葉落的地方。家鄉，親情，濃濃的血脈，這種不用言語就能溝通的感應，是永遠在外鄉找不到的

冀中，一個小小的，至今還很貧窮的村莊，那裏是我的家鄉，是我的祖祖輩輩植根生長的地方。漂泊的父親，漂泊的我，幾十年的不歸，依然被那裏的鄉親惦念……

小寒大寒又是一年。陰曆年到了，心中燃起一炷香，祭拜那個遠古時期與我血脈相連的生靈，遙祝那些親切熟悉卻對不上輩分的親戚們。

在農村長大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的生命植根在土壤中，不管走到哪裏，總有一個讓他們惦念的地方。漂浮在城裏，從沒有回過故鄉的人是悲哀的，沒有根的感覺是一種生命的缺憾。

老家

雖沒生於斯長於斯，但每每回到老家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時常生出濃濃的惦念，思念那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數次地編織著那裏的人人事事。

秋深了，霜降了，清晨的太陽曬起滿地的白霧，繚繞輕柔，迷幻出層層朦朧。行走在田間小埂上，濕漉漉的晨風吹拂在臉上，如綢如緞，細膩清新。遠處的白楊密密匝匝擠在一處，一團一圍，挺拔俊朗，彰顯著這片土地上特有的倔強。

或許這裏是我的根，無由頭地深愛著這片土地。幾千年的耕作使這裏的土地顯得蒼涼，數不清的兵戈殺戮讓這裏的空氣凝聚著悲壯。這裏的土地浸泡著一輩又一輩人的汗水，裹和著千千萬萬壯士的鮮血。燕趙悲歌，自古英雄，每個小村，每座小鎮，每個家庭都有著自己的故事。“生當作熊傑，死亦為鬼雄。”這裏的人看著木訥憨厚，內心裏每個人都有一種澎湃。肩披一層土，伸手滿是繭，開口閉口談的卻是天下事。三國、水滸、瓦崗寨……流傳的英雄好漢人口能頌，婦幼皆詳。

洪水肆虐，赤地千裏，從古到今這裏的人們多災多難，每到春天“打饑荒”。餓死不做丐，成了這裏人的信條，伸手討要的人被稱作“懶漢”，而做了懶漢的人在村裏是幾輩人也抬不起頭的。

種地被看作是莊稼人的本分，有地不種撂荒了的人被看作是不守本分。外麵的世界再誘惑，有地總是要種的。秋收時節，外麵的漢子紛紛回到家鄉，或背或扛，或拉或馱，將黃澄澄的玉米收到自家院裏。碾一袋新收的棒子，熬一鍋稠稠的白粥，家家戶戶歡聲笑語，村裏村外彌散著新鮮玉米的香味兒。

老家貧窮，窮得讓人心酸，一個個汗水累積的錢要留給兒女；老家守舊，舊得讓人不忍說破，一桌好飯，女人們自覺不上桌。熏繞在這樣的氛圍裏不知是喜是憂，唯有放開肚量，大碗兒地喝粥，成排地吃卷子，豪飲猛灌，不帶任何虛假地接受鄉親們的慷慨。

每一次回老家，都是心靈上的一次洗禮，與淳樸相伴才能覺得自己的汙濁。城市中帶來的那些肮髒在這裏得到了潔淨，倦懶的身心在這裏受到了鼓舞。樹無根會死，人無根會飄，老家讓人感到有根的安穩，有根的充實。

寂靜的夜，昏黃的月，樹影斜舒，一聲狗吠，幾聲蟲鳴……

枯樹的述說

一棵孤零零的枯樹高高地矗立在山頂，不知這樹是棵什麽樹，不知這樹為什麽會死，也不知它究竟死去了有多久。總之，樹是死了，立在那裏的隻是一段不會再生枝長葉的樹樁。
      看那枯樹樁被攔腰劈開的慘烈，必是在瞬間遭遇不幸；或許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一道耀眼的閃電劈向這株樹，伴著滾滾的雷聲它的生命結束了；或許隻是一陣狂風平地卷起，腰斬了這株大樹留下這段禿禿的木樁。不管是哪種死，這棵樹的死一定是轟轟烈烈的死；看那一分兩半的長長裂痕，想那巨大樹冠的瞬間折下，劈劈啪啪的爆裂，枝枝丫丫的疊壓，筋骨寸斷，命畢頃間，露著白茬的樹幹流出了生命的漿液。
      死，顯然是不情願的，旁生的嫩枝顯示出對生的渴望；掙紮了，拚力了，但終歸抗不過灌頂的暴雨，抵不住劈麵的颶風，日曬風侵，蟲蛀蟻咬，樹心一段段地被蝕空。樹若如人，那種每時每刻都在鑽咬的疼痛，會是怎樣的一種疼痛！心死了，再堅硬的外表也留不住生命。在臨死的一瞬，在放棄生命的那一刻，樹會流淚嗎？它會為這遠離群體獨處山巔的選擇懊悔嗎？
     這棵樹死了，但它不肯就此消失，它有太多太多積淤的沉澱要表白要傾訴；淒風苦雨，鬥換星移，它的軀體不知在這裏站了多少年，似乎一直在等待，等待有這樣的一天，有一個人能夠看到它，懂它死去的無辜，知它獨處的無助，明白它選擇的無奈。
     也許它根本不需要等什麽人，也沒有什麽可以傾訴，隻想用這慘烈的死去述說一個道理；獨自遠離群體會遭遇突然的不測，盡管招搖一時，難得風光一世，站在高高的山巔，傲視同類的渺小，這會引來天譴雷怒，雖說一時得意，卻終歸難逃一劫。日出日歸，葉生葉落，周而複始的虛度，晝夜不分的逍遙，到死才知生的可貴，百年翹首，不如一季的歎息。
     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枯樹的心聲；生則居於山巔，覽盡雲高穀底，死則獨處一偶，靜待化土歸凡。這不是陽春巴人的不同，這是生之意義的詮釋；卓爾不群是獨特，群爾不卓是默默；一生平安一生如死，不安一生一生壯闊。如果不是站在這裏，如果不是以死代生，何以遠在萬裏的人們會知道有棵樹在這裏述說。生於群綠，縱是千年的成長，終歸也是腐朽；安於水邊，盡管四季的蔥蔥，到底躲不開心的空虛；如果生無從去選，死也會詮釋曾有的過往，一棵樹，它死了，死在這寂寞的山頂……

 

懷念長安街上的白楊樹

總是懷念長安街上那兩排偉岸的白楊。秋風起處，仿佛又聽到了那嘩嘩的樹鳴，有悲哀，有歡唱，更多的是無以言說的惆悵……

華燈初上，十裏長街，辛勞一天的人們換上為數不多的新衣，或結伴或獨行，來到寬闊的大街上納涼。父母帶我去王府井購物，那是京城唯一還算熱鬧的地方。王府井入口把角有一處公共廁所，沿著公廁向東是一溜高高的擋土牆，路麵與坡上高差將近兩米。牆麵上貼滿五顏六色的油印小報，京城的人們熱心政治，響應主席的號召，人人關心國家大事。圍在牆前的人們在這裏獲取最新的政治動向，更想看的是那些心裏喜歡的小道消息。還是頑劣孩童的我，既不想跟父母去逛那無聊的百貨大樓，又不太理解大人們的關心，心裏想的隻是能夠賴在這裏，多撿幾片楊樹落下的老葉。

“拔根”是當時孩子們，每到季節最熱衷的一項遊戲。就是用楊樹葉的根莖部位，兩個人一人一根，相交成十字，雙手拉住兩端，使勁後扯，看誰能把對方的葉根拔斷。那個時候，誰要是有一根百戰百勝的“老根兒”，那種得意，無異於現在孩子們有一架會翻筋鬥的遙控飛機。

謊稱要上廁所，叫父母先走，自己隨後就會追上。急急忙忙在廁所與擋牆的夾縫處，抓了一把帶著臊味兒還有些濕漉的楊樹葉揣在兜裏。心裏那叫一個美，這趟出來總算沒有白來，明天肯定會把他們全都打敗。學校的楊樹都是小葉黃楊，長安街上的楊樹都是大葉白楊，一根“拔根”會有學校的幾倍大。想想現在自己兜裏有一大把，緊按著自己的寶貝，美滋滋的，隨著父母逛街，眼裏那還有什麽商店，什麽街景，一心隻想著趕快回家把這些老根兒捂起來，悶得越老越黃才越結實。母親的鼻子靈，皺著眉頭對父親說：“我怎麽老聞到一股尿臊味兒，不知是哪裏來的，走到哪兒，聞到哪兒。”父親也使勁聞了聞：“好像是有股味。”看著大人們的困惑，心裏偷著笑。

回到家，趕緊躲在廁所裏，把上麵的葉子剪掉，順著水道衝走。數一數，一共十九根，分兩組放在自己的球鞋裏，就是有味兒，母親也認為是我的鞋臭。

那個秋天，是我最得意的一個秋天。挑戰時，可以讓同伴兩三根兒合在一起和我拔，屢戰屢勝，而且還得到一個秘籍，“拔根兒”用尿泡了，會結實許多。我最寶貝的那根“老根兒”；兩頭暗黃，中間棕黑，就是戰到最後隻剩兩根須絲，仍能把對方拔斷。

主席逝世第二年，長安街的楊樹一夜之間全被砍倒。望著滿街的斷樹殘樁，頭一次感到何謂惆悵。自此以後，長安街上的白楊換成了號稱“公孫樹”的銀杏樹，再也不見那些高大白楊的偉岸。

秋風瑟瑟，我心如舊，懷念那逝去的楊樹，懷念這些楊樹帶給我的童年歡樂。

萬裏寄雜思

閑暇時到海邊散心，一直走到太陽西沉、燈火初明。都說狂風怕日落，可這裏的太陽落了，海風卻還是一陣緊似一陣，卷起的浪花談不上驚濤拍岸，卻也隨著風勢送來細細密密的層層水霧，偶爾飄進嘴裏有股淡淡的鹹腥味兒，抿一抿，似乎又生出一種甘甜。烏雲遮處閃出點點燈火，一盞、兩盞、三盞，瞬間燈火成串，相映生輝，勾勒出一幅絕美的水邊夜景。

雖知這是海灣，卻止不住想起那句“江楓漁火對愁眠”。美的詩句來自美的景色，這樣純美的一首詩，所描繪的畫境卻早已失去依托，如今的寒山寺已幹涸在一片泥土之上，臨寺而過的江水，隻能憑借個人的想象去揣摩了。一首《楓橋夜泊》為寒山寺做了千年的廣告，卻無人能識內中的價值。當下的寒山寺讓許多慕名而來的人失望而歸，損失的何止是名氣、金錢。

寒山寺挑簷上的掛鍾此刻應該響了吧？可那隨著鍾聲徐徐靠岸的客船又在哪裏呢？

萬裏之外孤寺清鍾，瀟瀟月下風暖人冷，月落烏啼空歎息，不知能否有一天再訪寒山寺，夢中的“江楓漁火” 真的在那裏一閃一閃，靜夜無眠。

美人蕉

上午出去，看到一壇花開正豔的美人蕉。雖說從小就不喜歡這種大紅大綠的花，尤其討厭它那俗得不能再俗的花名，然而異地他鄉，看到熟悉的花依然有很強的親切感。美人蕉、大理花、雞冠花、指甲草、還有一種叫死不了的小花，曾經是京城隨處可見的花草，尤其是平民小院裏幾乎院院都有；牆根簷下，盆裏盆外，草花好活隨便你怎樣種，這些花草都會蓬蓬勃勃地長起來。直白地說，這幾種草花沒一樣是特別入眼的，即便你費盡心機，想去詠蘭讚梅那樣謳歌幾下，也實在是沒得可說。

美人蕉花期雖長，但不過幾日先出的花瓣就由紅轉黑，蔫塌塌地墜在下擺，加上幾片吹折的葉子，怎麽看都有些破敗；大理花的花形有些像菊花，但色彩從來都是調和色，新開的花朵都顯得半新半舊，就像印度的國旗總是那樣不明快，讓看花的人無由生出一種厭煩；好的雞冠花顏色是絕對的正，紫紅紫紅的，成片的種起來是百分百的壯觀加好看，無奈的是雞冠花從來沒有被人正眼相看，美化市容的花草名單開到上千種也不會將雞冠花列在內。平民小院的雞冠花正色的不多，很多都是說粉不粉，說紅不紅，上邊色重向下幾近白色，數量不多看起來顯得單調。

記得大院裏有位不知名姓的小姑娘，穿著白底粉點的罩衫，一個人坐在對麵樓根下，拿著幾朵指甲草的花用手揉碎了，低著頭噘著嘴認認真真地在自己指甲上塗抹。我們幾個壞小子悄悄走過去想去奪人家的指甲花，看著她大哭取個樂。走到臨近，小姑娘看到人來了，不好意思地衝我們一笑，把小手慌忙背到身後。小姑娘的一笑讓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立時羞得無地自容，訕訕地借口說想看看她這麽半天有什麽好玩兒的。小姑娘見說伸出兩隻小手讓我們看，臉蛋羞得紅紅的。看到小姑娘的花顏色都不正，幾個想欺負人的不約而同地跑去采花。采花回來卻見樓上的窗戶打開，小姑娘的長輩正在招呼她回家。四十多年了，小姑娘的嫣然一笑還是那樣燦爛。

號稱死不了的花，還真是難得一死。由於繁殖很快，種上不久就會蔓延開來，很多人家地方狹小，會拔掉一些丟在垃圾裏。烈日炎炎好幾天，花徑花葉都變得軟塌塌的，一場雨過，死不了又會翠生生地枝展開來。雨水洗刷過的根須一下變得很長，尖端末梢已紮進土裏。幾類草花命賤不得雅人賞識，卻又數百年來長植民間。不招搖，不奢求，有雨既足，有光就燦，花不嫌土貧，人不嫌花簡，相似的生命過程讓草花與草民互為依偎，相互欣賞，簡單的生活也有簡單的美。

如今的高樓大廈抹去了所有這些淳樸，回味以往，這些默然開在小院裏的花草竟是那樣的動人，那樣的美，眼前的美人蕉似乎也真有美人樣了。

玉蘭花開

曾經以往，對所有的花類有一種無名的抗拒。 花者，五顏六色，姹紫嫣紅，翻瓣吐蕊，招蜂引蝶，給人以虛浮造作，華而不實的印象，憑香氣去襲人，靠豔麗來誘惑，花美難持，帶給人們更多的是欲望和傷感。尤其對那些香濃色重花開大朵的牡丹、芍藥、葉菊類的富貴之花不敢恭維。如非要找出對某種花的喜愛，充其量也就是曠野上的星星草了，花分五瓣，色分兩種，黃白相間，不香不媚，從春到夏默默地點綴著那片清純和寂靜。                   一個人的好惡折射出內心對自己的定位與評價，身為草根總是對小草多一些偏愛， 記得寫過一首讚美小草的拙作，開頭幾句就是： 

有人
喜歡玉蘭撲鼻的濃香，
牡丹嬌柔豔麗，
而我
卻把小草稱頌讚泣
  …… 
     厭花喜草不與人同，看似一種孤傲與清高，其實也是一種自卑不信的遮掩。最近看了一篇詠讚玉蘭的佳作，清新撲麵，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其實世間萬物本無貴賤美醜之分，每個物種生存下來都有其自身的道理。生活中多一份兒包容，多一種欣賞，也就多一分快樂，多一種享受。增一分偏執，多一種厭惡，也就多給自己添一些心堵。
     受詠讚玉蘭文章的啟示，換個角度審視玉蘭，發現玉蘭花不但賞心悅目，還有很多催人向上的品質。玉蘭花早，盛於冬末春初，有著與梅花比齊的堅毅；花開無葉獨上枝頭，俏而不豔一色素雅，讓人聯想到聖潔純清不染世故。有著諸多優良品質的玉蘭花，必有過往文人騷客對玉蘭的讚譽，搜尋了幾圈卻少見吟詠玉蘭花的詩句，正應了那句：水至清則無魚，花過潔則招嫌。所看到最為流傳的讚譽玉蘭花的詩是明朝沈周的《提玉蘭》：

翠條多力引風長, 點破銀花玉雪香。韻友自知人意好，隔闌輕解白霓裳。

其它的多是咬文嚼字看不出什麽意境的詩，有點為玉蘭花叫屈，試提一首也為從前的不敬致歉。

殘雪未盡報春早，玉體無塵托露嬌。潔白淩空俏春暉，曉伴晨陽悠自笑。

無意爭豔冷香凝，擇時怒放花如潮。鐵杆虹枝風中翠，獨領風騷盡妖嬈。

夏日的山楂樹

山楂樹是北方極其普通的一種樹，果實瘦小味酸難咽，即便是在最燦爛的花季也因葉肥花瘦招不來成團的彩蝶，與那些黃澄澄的大梨、紅彤彤的蘋果、金燦燦的蜜橘相比未免寒酸。山楂果又稱山裏紅，即便在人們的交往中山楂果也顯得很俾微，蘋果橘子梨可以一個一個拿出來送人，山裏紅則要大把抓。男女相戀約會時，男方掏出一個蘋果：“你看這蘋果多大，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女方捧著蘋果心裏甜滋滋的。同樣的場景若是換成山裏紅；男方掏出一個紙包左三層右三層打開，拿出一個山裏紅：“你看這山裏紅多大，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女方兩指捏著山裏紅對著月光看看，心裏酸酸的。

樹的果實就是樹的孩子，有哪個做母親的不願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受人喜愛？山楂果之所以瘦小幹癟，是因為山楂樹生長的環境貧瘠少壤，幹旱缺水。都說“根深才能葉茂”，山楂樹何嚐不懂得這個道理？怎奈山楂樹的腳下多是無處紮根的岩石，隻能沿著薄薄的表土層四處蔓延，珍惜著少得可憐的一點營養去惠及自己的孩子們。雖然山楂果瘦小幹癟，但薄薄的果肉極富營養，果肉在腐爛後有充足的能量供給種子發芽、生長。

一首蘇聯歌曲《山楂樹》賦予了山楂樹浪漫的情調，歌曲演繹的也是一如山楂樹般普通的平民之戀。女孩難以抉擇的善良，兩個青年工人的勤勞勇敢，三個好友純潔的友誼，暮色中滿樹白花的山楂樹……

喜歡山楂樹，尤其夏日裏的山楂樹。這個時節正是山楂樹孕育果實的季節，細小的枝幹托著沉甸甸的樹冠，每一片葉子都變得肥厚濃綠，筋脈處紅漲得發紫。山楂樹用盡全身力氣吸收天地間的營養，並源源不斷地輸送給自己的孩子們。母愛無私更是一種犧牲，夏日裏的山楂樹青果累累，粒粒飽滿，可支托的枝幹粗糙開裂，累彎了腰，巨大的反差讓人看得心疼心動。

所見過的山楂樹數太行山的山楂樹最為美麗壯觀；大雨滂沱，山風嘶吼，層層疊疊的山楂樹翻滾如濤，林尖上濺起的水珠匯成一層白白的霧氣，仰頭望去霧水交融，石藍樹綠，不多的幾色，卻極富詩意。

一場秋霜寒了山林，黃了青草，一夜間染紅了萬千山楂果。詩人隻知“霜葉紅於二月花”，又怎見太行山麓這漫山遍野的樹綠果紅之驚豔。

花開如故

細碎的雪花隨著夜風輕輕叩打著窗上的玻璃，發出嘶嘶啵啵的聲響，疏疏落落地滑落在窗台上，漸漸積成一條細細的白線，在街燈的映照下泛出微弱的藍光。夜色微瀾，時而駛過的出租車無聲無息，遊魂一樣亮著頂燈消失在成串街燈的盡頭。

不覺中雪停了，淺淺地鋪就出一片潔白，濃雲中顯現出一鉤彎彎的新月，時隱時現，欲言又止。

窗台上有一株水仙，翠綠的葉片托起兩支花苞，凝神細看，花苞似乎在抖動，揉揉眼睛再看，花苞突然炸開了，露出明黃的花蕊，周圍的花瓣一片片挺直伸展，轉瞬間開出兩朵潔白的鮮花，在朦朧的月色下如纖巧的精靈。

每年臨近春節，父親總會買回幾株水仙。門開處，隨著一股涼風，會出現一身厚重冬裝笑臉盈盈的父親，藍布棉手套上托著一個紙包，顧不得脫換衣服，父親就會喚我去把栽種水仙的小盆找來。父親一層層打開紙包，或三或五，幾個鴨蛋大小頭頂綠芽的水仙呈現出來。父親會叫我一枚一枚地擺放在水仙盆裏，根據綠芽的長短細細地排列成一種造型，再用幾粒雨花石擠好擺正，最後倒上一杯清水。不知父親是如何挑選的水仙，每到正月初一，室內必定縈繞著水仙花淡淡的馨香。綠葉白花，年複一年，在寒冷枯燥的冬季讓家裏洋溢出春的暖意。

今天花開應是父親回來了。高的那朵是父親，矮的那朵應是我。月色依舊，花開如故，門開處卻不見父親的笑臉。

 

香香屁，屁屁香

   

   “說是人心不古，社會浮躁，人人都想著一夜發財的美事。有個人什麽本事沒有，整天遊手好閑，串東家走西家，聽牆根兒，竊隱私，四處搬弄是非，八下裏傳老婆舌頭，混吃混喝，就是人們常說的二流子。看著人家各有各的道，或多或少都能混個人模狗樣的，這個二流子心急如焚，白天晚上想著怎麽盡快發財。走常道太累太慢，絕對沒那個耐性，要想發財，先要出名，要想出名，一定要劍走偏鋒，出幺蛾子，想餿主意。

    二流子的日子饑一頓飽一頓，抓到什麽吃什麽。這天隻找到一瓢黃豆，二流子邊炒邊吃，饑腸轆轆，越吃越香，不管生糊，一下吃了大半，口渴唇焦，半瓢涼水下肚，立時覺著肚脹難耐。二流子捂著肚子就往廁所跑，半道上實在忍不住，蹲下身來出恭，一連串的大屁，噗噗山響，驚得簷上家雀四處亂撞。二流子撤步回頭，隻見原來滿是浮土的磚鋪小路被屁崩出一塊幹淨的地方。二流子見狀大喜，又卯足了勁頭，換了幾個地方崩了崩，屢試不爽，隨崩隨淨，還伴隨著屢屢飄來的豆香。

    二流子終於有了一技之長，歡天喜地，晚上興奮得睡不著，想了一夜，怎麽才能盡快出名，盡快得利。

這天一大早，二流子爬起床，炒了一鍋黃豆，喝上一大瓢涼水，胡擼著肚子，早早來到縣衙門口，等著縣老爺的轎子。

說老爺，老爺就到了。二流子一見轎子的影兒，扯開嗓子就喊：“香香屁，屁屁香，我給老爺熏衣裳。香香屁，屁屁香，我給老爺熏衣裳。”

   老爺來到衙門口，聽他喊的奇怪，由不得停轎一問。見他說的方法新奇有趣，且還有新炒的豆香。不覺心有所動，伸出一隻腳來說道：“我這鞋麵上有點兒土，你給我熏熏看，熏幹淨了有賞，熏不幹淨，看我不打你的板子。”

二流子見說，趕緊點頭哈腰；“那是，那是。”邊說邊湊過去，看準了鞋麵上的土，一個大屁崩得幹幹淨淨。老爺見狀，聞著飄上來的豆子味兒，連連點頭讚許；“好，好，我這袖子上還有塊汙，你也熏熏看。” 二流子見狀心裏叫苦，浮土隨屁可以崩走，這滲到布絲兒裏的油汙怎麽崩啊。話說到這兒了，不熏會被打板子，二流子硬著頭皮撅起屁股，卯足了勁兒，噗嘰一聲，帶著水聲一個屁。說也巧了，油汙是黑的，衣服底子是黃的，這個老爺眼神兒也不大好，一點黃豆湯正好蓋住了汙漬。老爺拿到鼻子底下聞聞，黃豆味帶著醬湯味兒，正是喜歡的這一口。

   老爺撚著胡須，歡喜的不得了；“我早上出來的匆忙，這胡子也沒來的及梳理，你也給它熏一熏。熏好了給你銀子，做我的跟班，熏不好打你的板子。”二流子聽了，又喜又怕，隻覺著肚子裏攪成一團，肛門發緊。好不容易將屁股湊到老爺臉上，沒容使勁，就聽“嘩嚓”一聲，大灘的豆糞糊了老爺滿臉滿嘴。一頓板子打得二流子血肉模糊，屎尿橫流，滿街的豆屎味兒。”

    “做人要有一技之長，不能做二流子，辦事要走正道，不能幹歪的邪的。”

 

四季花開

四季花開，花開四季，看似同樣的四個字，內涵卻有很大不同，四季花開，春夏秋冬，每季都有每季的花，花開四季卻是一種花要四季常開。花的種類千千萬萬無從下筆，記憶中每季的花中魁首，也是人們熟知的那些花，春季的桃花，薔薇，迎春花，夏季的牡丹，玫瑰，芙蓉花，秋季的黃菊，海棠，大理花，冬天的花魁自然當屬梅花了。春天裏大地回暖，萬物複蘇，一場潤物無聲的夜雨，隔夜之間即是一個全新的天地，久在都市，渾渾噩噩，春來踏青是人們疏解心中鬱悶，祈福一年平順的樂事。在北京，每到春來，家家戶戶，老老少少灑滿京郊各處可去之地，真可謂，楊柳依依，綠草茵茵，無處不陽光，無處不歡樂。 而到頤和園看玉蘭，則是老北京人的首選。                                    

頤和園裏的玉蘭花很多，最有名的當屬樂壽堂內的兩棵玉蘭。一棵是邀月門南側的白玉蘭，一棵是殿後的紫玉蘭。據史料記載，這兩棵玉蘭是乾隆年間的古樹，當時樂壽堂周圍玉蘭成林，白光耀眼，紫氣繚繞，鬱鬱蔥蔥，故被稱之為“玉香海”。1860年，清漪園（今頤和園）殘遭英法聯軍的塗炭，園林盡毀，僅存樂壽堂院中一白一紫兩棵玉蘭。

白玉蘭開花如雪，伏枝如雲，老樹虯紮，暗送蘭香；紫玉蘭花色深沉，嬌柔嫵媚，暗矜高雅，濃香湧動。兩顆玉蘭，情趣各異，各有所長，樹體高大，枝葉扶疏，微風掃動，讓人心曠神怡，俗話常說的“玉樹臨風”， 應該就是出於此吧。

相傳老佛爺慈禧，經常在樹下哼著小曲，手提漿壺，親自為這兩顆玉蘭澆水。誰能想到，玉蘭花美，卻連著中國人一段最最屈辱的曆史， 籌建海軍水師的銀子修建了賞蘭的庭院， 導致“甲午海戰” 的全軍覆沒，割地賠款，直至清王朝的覆滅。“知恥而後進” ，願蘭前賞花之人，在這濃香美色中，不要忘記那段曆史。

夏日炎炎，綠樹成蔭，能開花的都是久聚能量，又大又豔的花，對這些花我向來不怎麽喜歡，總覺著有些做作和招搖，而去天壇或是法源寺欣賞丁香，那就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雅趣了，近年新建的元大都遺址公園，沿河兩畔，時時會有一架掛滿紫色碎花的休酣涼蓬。其實丁香花開，嚴格的講是在暮春，隻不過花期很長，盛夏之時，依然掛蕾吐蕊，怒放不止。

說道丁香，自然會聯想到法源寺的“丁香詩會” ，由“丁香詩會” 又會聯想到徐誌摩與印度詩人泰戈爾的那段佳話。

二四年春末夏初，印度詩人泰戈爾訪問北京，徐誌摩偕同林徽音陪同泰戈爾到法源寺禮佛，滿園丁香，正在花時，立時激起了兩位詩人的雅興，花下抒情對筆，小飲聽簫，不亦樂乎， 二人越談越投機，越寫越有詞，一發而不可收，整整作了一夜的詩，由此為法源寺的丁香添了一段趣話，也為京城的文人雅士增了一個去處。

法源寺的丁香千百成林，邊邊角角，能種的地方都種上了丁香，品種各異，五花八門，可以說是集各類丁香於一地的唯一寺院。院內的丁香，以白色居多，盛開之時，枝枝串串，累累垂垂，開得滿樹滿寺，遮牆蔽脊，如銀似雪。人在花間行走，如入半天祥雲，萬千碎花連在一起，如煙似霧，彌漫開去，讓人從頭到腳浸淫在淡淡的清香中，偶爾出現一架紫丁，如夢似幻，更是仿入仙境。如果運氣好，賞花之時，又逢落雨，架外細雨菲菲，架頂私語切切，濕漉漉的花垂，散發出濕漉漉的幽香，丁香花那種獨有的憂鬱，連鐵石之人都要心碎。到京城，不去法源寺看丁香，是體會不到這座古都的另一麵的。

秋風一過，萬物凋零，山川大河，曠野平原，到處都是蕭瑟，詠菊之作，不勝枚舉。最喜歡的當屬黃巢的《題菊花》了；

灑灑西風滿園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雖然喜歡這首詩，卻對菊花喜歡不起來，原因和對牡丹的不愛是一樣的，隻見花朵不見枝幹的植物，總覺著怪怪的，不具整體美。想到秋天最美的畫麵，不知怎地，腦海裏出現的卻是四川丘陵地帶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其實油菜開花肯定不在秋季，可心裏卻總要把它和秋連在一起。最初形成的印象是翻看一本文學雜誌，末頁內麵有一副油畫，層層的濃綠頂著金黃拾階而上，一片燦爛。當時的感覺，這是藝術上的杜撰，現實中是不可能存在的。當這種“不可能” 的景象，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時，那種印痕是深深地撞上去的。

被當成莊稼來種的油菜花是百花中的草根階級，讓人聯想到那些遍及全國的川籍打工兄弟姐妹們，在幾個勞務輸出大省，川籍工人的口碑是最好的了。看到這裏紅紅的土地，綠綠的油菜，還有那隨風起伏的一片金黃，答案好像本該如此。

油菜花瘦小單一，孤獨一朵似乎沒什麽可看的，但是到了花季，那接天連地的黃色漫山漫野地鋪了開來，淹沒了一切的人工痕跡，吞噬著一切能夠吞噬的地方。晴空日麗下，一切都變成了金色，金色的山崗、金色的溝壑、金色的原野、金色的河堤，金色的花海，隨著微風，潮起湧落，蕩漾著金色的清香……。油菜花開形成的是壯觀，是一種由弱小組成的大氣磅礴，賞花能賞得人豪氣萬丈，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

冬季裏，天寒地凍，在北方，除了能在室內暖房裏看到花，自然界裏是沒有花可賞的。要想看看梅，隻能在冬末春交之時，趕到中正先生的老家去觀賞了。真正的雪地賞梅，很是向往， 盧梅坡的那首《雪梅》 曾令我拍案叫絕。可是向往歸向往，至今還是一次也沒經曆過。如非要憑空杜撰出一篇詠梅的文字，以示高雅，並非沒有可能，可這有勃我的心境。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唯一在雪地裏與植被類打過交道的，就是在地裏拔白菜了。那一年，北京突降大雪，周邊數萬畝保證市民過冬吃的大白菜，全被埋在雪裏，北京市的學校機關幾十萬人來到郊區縣，幫助農民收白菜。

印象中的白菜都是圓頭圓腦，菜葉緊抱的樣子。來到菜地一看，地裏的白菜頂著積雪，支支葉葉，鬆鬆散散，一棵白菜攤開一片，和我認知的白菜完全不一樣。城裏人見到白花花一片“雪蓮”盛開的景色，喜上眉梢，各個擺“Pose” ，撅屁股，忙著留影拍照，可是帶隊而來的老鄉，卻是一臉愁容，生怕天一晴，受凍的白菜再進了水，那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位置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春節將之，當我們吃著白菜餡兒餃子的時候，想想這一顆顆落雪的白菜，是如何被劈得葉淨幫清，僅剩那些最嫩最好的菜心來到我們餐桌上，有此一念，也就算得良心了。

 

眷戀紅案

 

紅塵白塵，紅案白案，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好像毫不沾邊，可細想起來也差不多少。人一提及紅塵白塵，似乎就很高雅。說到紅案白案，好像就是一個饕餮之徒。難道忘了，先哲都曾說過；“民以食為天”。更何況還有排在《震驚世界一百句》之首的真理“食色性也”。 看樣子，人活一世，說別的都是吃飽之後撐出來的。人連肚子都果不飽，哪有閑情去談什麽紅塵白塵。吃，吃飽，吃的好，才是真正的第一需要和關心的所在。

     之所以眷戀紅案，是因為想減掉肚子上的幾斤贅肉。已經數月不曾大塊兒的吃肉了,饞得厲害，由此生出眷戀。想想有一次，在京城一家街邊小館，一個人吃了一大一小兩個肘棒。寫著想著，口水已到了嘴邊。那種恰到好處的香爛，紅黃到棕的色澤，一嗅暈倒的迷香，吃一個不過癮，自然要撐圓了才肯罷休。吃此類肘棒就要到街邊小館，褲衩背心趿拉著鞋，用兩個手撕扯著吃，才能真正吃出紅案師傅的手藝。若是西服革履，打著領帶，一下糊在嘴上，總不能用手背去擦吧。所以人不能高雅，高雅就要委屈自己的肚子。看著一桌好吃的，裝模作樣地秀涵養。想著都悲哀。所以相較於紅塵白塵，我更眷戀紅案白案。紅案指的是肉案上的東西，全是雞鴨豬羊，解饞的肉類，白案更是讓人饞的饅頭烙餅，麵條餃子。紅塵白塵還有個雅俗之分，紅案白案全是好吃的，分不清高下。

     一生喜吃，卻又怕胖，一切煩惱皆因此生。死活不想入佛門，說穿了，就怕不能吃肉。

 

幾滴鱷魚淚

什麽最殘忍？人最殘忍；什麽最虛偽？還是人最虛偽。周末到菜市場閑轉，看到有三隻螃蟹賣，大中小一樣一隻，每一隻都被細細的綠藤左一道右一道捆綁得死死的，沒有一點生命體征。據說吃螃蟹一定要吃活的，越生猛越好，否則螃蟹死後毛腮裏藏匿的微生物會迅速地大量繁殖，人吃了不但會腹瀉說不定還會感染怪病，誰知道這隻螃蟹被捉之前會鑽到什麽地方？看著一動不動的幾隻螃蟹，饞得咽口水心裏又犯嘀咕，問攤主這蟹是活的嗎？答複自然是肯定的，疑慮難除，問了等於白問，用手指輕輕戳一下螃蟹一點反應也沒有，隻得怏怏地到別處去碰運氣。

看到了螃蟹，別的什麽東西都不入眼，偌大的市場轉下來居然就這三隻螃蟹。肚裏的饞蟲鬧起來壓也壓不住，決定鋌而走險不管死活買了再說。想到此，三步並作兩步分開眾人急匆匆往那家攤當趕，生怕一步晚了螃蟹會飛走。皇天不負想吃的人，趕到地方三隻螃蟹還是那個死樣子：大的螃蟹實在太大感覺一次吃不完，中的似乎正好又怕吃上癮來不夠吃，最佳選擇是買下中的和小的。

螃蟹到手心比黃花菜，要多燦爛有多燦爛，一路上念叨著：“螃蟹一呀爪八個，兩頭尖尖這麽大的個；螃蟹二呀爪十六，兩頭尖尖這麽大的個……”

到了住地趕緊將螃蟹放在洗碗池裏打開水龍頭，找出剪刀去剪捆綁螃蟹的細藤，一心想看看螃蟹是死的還是活的。看準了捆綁藤的結扣一剪子下去“砰”的一聲，鬆開半個身子的螃蟹竟然翻過身來，一直大鉗舉得高高的十分凶猛。再想下剪去打開另一半，無奈螃蟹轉動著米粒大的眼珠跟定剪刀，才一下手那隻大鉗就揮了上來，拖著半個身子的螃蟹顯得更加凶猛；自己也是缺心眼一根筋，驗證螃蟹死活不就得了嗎？一門心思非要給螃蟹鬆綁。與螃蟹幾番纏鬥無處下手，拿來一隻長把大勺兜頭將螃蟹翻了過來，這隻螃蟹實在是凶狠，剪子下去被蟹鉗夾得死死的，提起來放下去它就是不鬆鉗，無計可施隻能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提著螃蟹在水下衝。這隻螃蟹可能是在陸地上時間太久了，一番搏鬥也有些疲憊，接住水流螃蟹嘴裏開始吐泡，“突突突突”的十分急促。衝了一會兒螃蟹變得安靜了，緊咬的大鉗不覺中鬆了開來，試探著去剪那半邊的細藤，螃蟹居然毫無反應，剪開後螃蟹輕輕用蟹鉗一頂翻過身來，八個爪子收在一處靜臥在水流下很是享受。或許在螃蟹心裏我是在幫它解開困境，對我的舉動已沒有敵意。看著螃蟹溫順的樣子，心裏生出一種罪惡感，一番對峙也是交流，有交流就會有觸動，特別是對方把你的惡意錯當好意，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滋味。貓哭耗子，人真的是虛偽！

大的剪開了去剪那隻小的，小的似乎很聰明，剪的過程它一動不動，完全剪開了它還是假寐，以為它是被捆的時間太長有些麻木，想用剪刀去挑開它身上的細藤，沒想到它猛地一下翻過身來狠狠就是一鉗，若不是躲閃得快，一隻手指就會被它鉗住了。小螃蟹對我的攻擊惹惱了靜臥的大螃蟹，大螃蟹騰的一下支起身體，舉著兩隻大鉗去夾小螃蟹；小螃蟹毫不示弱也舉著雙鉗瞪著小眼睛左右遊走尋找機會；幾番試探尚未看清，就聽劈哧撲哧兩隻螃蟹纏鬥在一起，一番混戰靜了下來，就看小螃蟹高舉著雙鉗耀武揚威，大螃蟹矮下身去臥在一處動也不動，池子裏掉下一隻粗大的蟹鉗。看到掉下的蟹鉗心裏一緊，人斷掉一隻手臂會疼得昏過去，不知螃蟹會不會感到同樣的疼痛，望著蜷縮的大螃蟹心裏又多了一份憐憫，輕輕將大螃蟹移到水流下，但願水流會帶走一些疼痛。又是虛偽！

對小螃蟹的詭詐凶狠生出一種痛恨，也給了自己殺死它的最好理由。借助這股仇恨趕緊燒開了半鍋水，通常螃蟹是蒸來吃最好，實在不忍心聽那吱吱的掙紮聲，一下悶在水裏會好許多，也是一種自我安慰。水嘩嘩地開著，怎樣把小螃蟹捉住放進鍋裏成了問題。這些螃蟹都是真正的野生螃蟹，攻擊性強身手也靈活，試探了幾次不得法，轉頭看到爐灶上的炒菜鐵鍋，拿過來想把小螃蟹抄到鍋裏。小螃蟹不愧是武林高手，幾次下鍋都被小螃蟹的雙鉗死死夾住，這麽小的生物力道卻大得出奇，通過鐵鍋你能感到小螃蟹死死支撐傳過來的力量。一個鍋不成再加上那把大勺，好不容易將小螃蟹壓在鍋底撈了上來，“撲通”一聲丟進滾水裏順勢用鐵鍋扣緊，心裏撲通撲通地跳，生怕聽到小螃蟹掙紮的聲音。又是假慈悲！過了一會打開鐵鍋，小螃蟹全身已經變得通紅，正在慶幸小螃蟹還算沒受什麽罪，小螃蟹突然一仰頭吐出一個水泡沉了下去，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又是罪過，就差念聲“阿彌陀佛"了。

輪到大螃蟹了，實在於心不忍，殺死它總要有個過得去的理由。想著小螃蟹半鍋水沒能死得痛快，不能讓大螃蟹再受這個罪，加了滿滿一鍋水算是給大螃蟹的仁慈。邊等水開，邊想理由，一眼看到大螃蟹失落的那隻大鉗，理由馬上有了：斷了鉗子大螃蟹不可能不疼痛，與其讓它受罪不如來個痛快，就像戰場上受傷的戰士懇求戰友補自己一槍免得受罪。想到這個理由心安了許多，受傷的大螃蟹無力掙紮，順從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人活著就是對別的生物的凶殘，人類的憐憫都是假的，罩上仁慈的殺戮是最最惡心的虛偽。懺悔了半天，該吃還是吃，掉幾滴鱷魚的眼淚，以此文祭奠那兩個被我吃掉的小生命。阿門！

懶人吃雞

自以為人天性就是懶的，出於興趣在某方麵勤快了，必定在另一方麵會懶惰回來。時常聽人自己說自己：“我這人天生就是苦命，就知道幹活，閑下來倒覺得難受。”對這種話我隻信一半，並不全信。陳景潤一天到晚鑽在數學題裏，晚上睡覺都在算1+1≠ 2，不可謂不勤快，可在日常生活上卻需要別人幫助料理，說料理是文雅詞，其實就是讓別人伺候，勞動別人為自己日常起居服務，這樣的人不是懶人是什麽？

人就是有犯懶的天性，在這一點上對自己毫不懷疑。天生好吃，且把吃看得比命大，按說在做給自己吃時應該不會犯懶才對，正是因為隻給自己做時，都在想能簡單就簡單怎麽省事怎麽來。連自己都糊弄的人好吃懶做的本質想掩蓋都掩蓋不了。

長時間吃方便麵，覺得嘴裏素的慌，興衝衝到超市買來兩個雞腿，回到宿舍一放就開始發愁；這個雞腿怎麽做才能又省事又好吃呢？炸著燉著切塊炒都太麻煩，又動火又動刀，人還要不離鍋灶。不管怎麽做最終是求一個好吃，想到好吃二字，馬上聯想到一句話：“站著不如倒著，好吃不如餃子。”腦子裏靈光一閃，主意有了，包個大餃子不就完了嗎。

趕緊找出錫箔紙，放上兩個雞腿，撒上細鹽，淋上料酒，切上薑絲蔥段。想想光吃肉也不好，放上洋蔥和西紅柿，最好在來點兒土豆塊。可惜沒有存貨，隻得如此湊合了。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一起包好，放在烤箱上層的燒烤箱內。關上烤箱門，將火調到微火讓鹽和調料的味有時間進到雞肉裏麵，待到香味溢出將火調到中火催熟。用錫箔紙包的東西很難被烤糊，盡可放心。

餃子之所以好吃，就在於不跑味，用錫箔紙包好的東西同樣道理，各種食材的味道在封閉的環境中充分融合，其鮮其美隻有吃過才知道，製作過程簡單，中途不用看顧，絕對是懶人滿足食欲的上選。

兩隻雞腿饕餮一光，餐後一抹嘴，錫箔紙捏做一團丟進垃圾筐連碗都不用刷，懶人懶辦法。

愛情果

說到吃一發不可收，除芒果外愛情果也堆滿了市場，一個基納可以買四枚，約合五毛人民幣一個。愛情果又叫百香果、西番蓮，英文叫Passion-fruit,生於熱帶卻喜冷，隻在山地較高的地區有生長。原以為這樣的果子應該結在樹上，累累垂垂掛得滿枝滿樹，誰想到竟是沿著大樹攀爬的蔓生植物。

這種水果被當地人叫作“愛情果”，是因為常吃這種水果會讓人精神愉悅，在男女親近時更加甜蜜。這裏的人尚處在半原始狀態，精神層麵還到不了柏拉圖所講的那種愛情高度，簡單的異性相吸就被認為是愛情了。其實每一個人都是“獸性+理性”的結合體，隻不過或左或右罷了，沒有高下之分。

愛情果的果殼很輕，直觀看就像泡沫塑料，丟進水裏會漂浮在水麵。吃的時候輕輕用手一捏就可掰開，裏麵的果肉和很多種子黏在一起，吃在嘴裏像加了瓜子仁的果凍，微甜不膩，有股淡淡的清香。吃這種帶有細小種子的果肉，肯定會促進胃腸蠕動，順腸通便，常吃常食，自然除濕去滯全身通暢，不單對“愛情”有助，甚至可說益壽延年。

老夫子講“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那是指一時的品嚐，平常的日常飲食餐餐精細，久吃久食必然於健康有損，切切不可如此。愛情果被當地人鍾愛且有實效恰恰就在於連籽帶肉的這種吞食之“糙”。吃不到愛情果，相似的東西應該有同等功效，比如吃甜瓜香瓜連籽帶皮一起吃掉，小籽兒西瓜一樣可以同吃。

說起愛情果，又想起仙人掌果，兩種果實掰開來看差不多，吃法也是一樣，仙人掌果外麵帶刺，裏麵的種子也更堅硬些。第一次吃到仙人掌果是在約旦，那裏的貝都因人牧羊，羊身上常會有從戈壁深處掛回來的仙人掌果，寸草不生的地方送你一枚這樣的鮮果，要有足夠的情誼，法哈德，那個頭纏紅格方巾，一身灰袍的小兄弟，隔山隔水不知現在可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無論是滿目青翠的熱帶雨林，還是塵沙滿天的荒漠戈壁，隻要有陽光的地方總會有地方獨特的產出。天南地北四處遊蕩，留在記憶裏的除了吃還是吃，民以食為天，我以吃為命，今後垂老不能吃了，不知怎樣是個活法，想想也是淒慘，唉……隨它去吧。念物思人，想起高原荒漠，那個離星星最近的地方。

吃芒果

不知為什麽，一提到吃就精神百倍，麻木的神經也有些反彈，又到吃芒果的季節，錯過上一季懊悔了好久。其實芒果種類不同果熟的時間也不同，一年到頭隔不多久就會有新芒果上市。最初以為芒果隻生長在非洲，吃到一個覺得很珍貴，那種熱帶水果特有的甜膩讓人感到造物主的無所不能，時常想象芒果自然生長該是什麽樣子，是像香瓜一樣結在藤上滿地亂滾，還是像梨子一樣黃燦燦地掛滿一樹？可惜人的想象再豐富，超不出已知的範疇，左思右想一片茫然。在中東時已是一筐筐的買來吃，可算過足了饞癮，有印度拳頭大的圓芒果，有巴基斯坦小臂般的長芒果，還有印尼一手抓幾個的小芒果，芒果吃了不少但終歸沒有見過芒果樹，心裏一直癢癢，直至來到巴布亞新幾內亞才一了夙願。

初識芒果樹感到的是震驚，從沒想到芒果樹竟可以長得如此高大，人在近前脖子仰成九十度才勉強看到樹頂，粗壯的芒果樹要兩人合抱，一株樹的樹蔭可以遮蓋一個庭院。初到巴新住在一個度假村，屋前庭院裏就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樹。果熟時節也是多雨的季節，每逢風雨，躺在床上總會聽到屋頂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清晨起來滿地落果，襯在綠瑩瑩的草地上煞是好看。芒果的英文單詞是“mango”，發音與中文幾近相同，聽著不免讓人疑惑，不知是否芒果的發源地真的始自中國，新西蘭的“幾維果”（獼猴桃）世界有名，原產地就是中國，也許是古時台灣人或海南人把芒果帶到南洋，再由鄭和把芒果帶到非洲。

熱帶水果在生於北方的人吃來總有一種怪怪的味道，北方人判斷水果的好壞總是以甜不甜做評判，甜即是好，不甜就是不好，這種孤陋讓北方人錯失了很多人間美味。其實怪味兒的東西才能讓人食而不忘，吃之上癮流連忘返。說到“流連”，新加坡人的解釋“流連”是筆誤，應該是“榴蓮忘返”，人吃了“榴蓮”才能“忘返”。初吃榴蓮，臭烘烘、膩糊糊、軟塌塌，簡直難以下咽，強忍著連吃三次後，個中味道絕對讓你流連忘返。其實很多熱帶水果吃的時候要撒一些鹽麵在上麵，或蘸著淡鹽水來吃，炒菜放糖會提鮮，熱帶水果撒鹽是同樣道理。中國人吃涼拌西紅柿放糖，美國人則是放鹽，兩種味道同樣鮮美。

芒果好吃，若吃法不對則會感到很棘手。經常看到很多國人吃芒果想盡辦法去剝皮，弄得兩手黏糊糊還吃不到多少果肉，最簡單的辦法是將芒果平放在砧板上，貼著果核上下兩刀，切出兩個薄片，在果肉上劃成方形或菱形，用手翻開像刺蝟，一塊一塊地咬來吃或再用刀子切到盤裏吃，餘下的果核和很小一圈果肉已沒什麽再啃的價值。

 

人說“活到老，學到老”，對於天生吃貨還是“活到老，吃到老”最為實惠。

姥姥的疙瘩湯

小時候留下的美好印象會成為一生的參照物，特別是那些可口的食物。在印度時，與一位中學同學逛街,看到路邊的地攤上有一堆賣相欠佳的西紅柿。他拿了一個擦了擦，一口咬下去，道：“嘿，這西紅柿有咱們小時候的那個味兒。”同學滿臉興奮像是找到了寶貝，搓堆兒把地上的西紅柿全都買了回來。

“小時候那個味兒”是很多人心中最美味食物的標準。從小喜歡吃姥姥做的疙瘩湯，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季，在外麵玩兒夠了，全身的熱量消散殆盡，到家捧起一碗裹著嫩綠菜葉、飄著蔥花香味的熱氣騰騰的疙瘩湯，呼嚕呼嚕一口氣吃完，從心裏暖到外。那種痛快過癮的滋味，無論何時想起都讓我垂涎三尺。

姥姥做的疙瘩湯有兩種，一種是用大些的麵盆，幹麵上淋水，用筷子快速攪動一氣嗬成的疙瘩。姥姥謂之“布縷絮疙瘩”，疙瘩兩頭尖中間粗，很像拆洗被褥時滾出的綿球或是布毛滾成的縷絮。這種疙瘩黏糊，吃完後卻不頂時候。另一種是用大碗將麵調成糊糊狀，再用筷子直接往開了的鍋裏一個個順著碗沿扒拉。姥姥謂之“拌疙瘩”，就是用筷子攪拌出來的疙瘩。有的地方管這種疙瘩叫“撥魚兒”。這種疙瘩做出來湯是湯，疙瘩是疙瘩，吃完後特別奈餓。

不管是做哪種疙瘩湯，姥姥的手法都是一樣的。鐵鍋稍熱放花生油，放幾粒花椒，花椒出味兒後加蔥花炒香，再放適量鹽，翻炒幾下放時令青菜。待青菜略一塌鍋加入預先燒好的滾水，隨即倒入攪拌好的疙瘩，快出鍋前轉圈澆上打散的雞蛋，點上幾滴香油。潤白的疙瘩、碧綠的青菜、橙黃的雞蛋蓉，蒸汽氤氳，香氣四溢。

疙瘩湯好吃全在火候，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從放油到出鍋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哪一環扣不緊，如蔥花炒糊了，青菜塌老了，疙瘩煮時水不滾，都會影響口感。吃的時候根據口味放點醋或辣油會更有味道，趕上有臘八醋的時候，那種味道真是絕了。

姥姥回老家後，想吃疙瘩湯了隻能自己仿照著做。“布縷絮疙瘩”對我是個挑戰，不是水多了粘在一起，就是水少了做成一鍋糨糊，恰到好處的拿捏真是太難。為此絞盡腦汁：將水龍頭的水擰成滴水，拿著麵盆在下麵轉，轉幾圈拿上來趕緊攪拌，將成型的疙瘩倒出來放在一邊，再去水龍頭下滴水，如此反複。雖說麻煩，竟也能做得八九不離十。

有一天睡前突發奇想：米飯是一個個顆粒，大小均勻，外麵若是裹上麵不就是最棒的疙瘩嗎？想到了馬上就做。剩米飯成坨成塊，為了把米粒分開，我用涼水泡了一下，很快就變成一粒粒的了。把水瀝幹，拿來麵粉，一麵在米粒上撒幹麵，一麵快速地轉動攪拌，一層接一層直到米心做的疙瘩外表變得幹鬆，個個都有小葡萄大。看著一盆大小均勻、模樣一致的疙瘩，心裏美得不行。急急按著老手法燒好湯，放入疙瘩。好不容易盛到碗裏，不等降溫，夾了一個放進嘴裏，一口咬下去那叫一個沮喪：全然沒有一點疙瘩味兒，糟爛鬆垮沒有任何咬勁，仿佛送進嘴裏一塊朽木頭或是爛棉花，難吃至極。自己釀的果自己吃，硬著頭皮吃了兩天，吃得胃裏倒酸水。

經過多年的自我改良，各種菜蔬的比對，目前最愛吃的是以西紅柿做湯底的疙瘩湯。以一家三口的食量做標準：白麵粉6兩，雞蛋3個，拳頭大的西紅柿5至6個，嫩黃瓜1根或菠菜若幹，蔥半根，其他常用調料。

熱鍋放油，放蔥花，蔥香出味兒後放鹽，翻炒兩三下加入手撕碎的西紅柿，轉用小火慢慢把西紅柿熬成醬狀，放適量糖和醬油，攪拌均勻加入開水，翻滾後開始拌疙瘩或倒入“布縷絮疙瘩”。喜歡吃荷包蛋的把雞蛋臥下去，喜歡散雞蛋的把打好的蛋糊糊轉圈淋上去，放上切好的黃瓜片或綠葉菜，關火！盛碗的時候保持雞蛋綠菜在上，紅黃綠白，看著十分有食欲，吃的時候放點醋或辣，不夠鹹可用醬油或鹽調理。

“疙瘩湯”——普通家庭最普通的一道飯食，也是糧食不足時人們借湯水充饑的一種生活智慧。姥姥做的疙瘩湯，是我心中最好吃的食物。情緒低落、身體不適，每到極度沒有胃口時，總是一碗熱騰騰的疙瘩湯給我能量，讓我情緒和緩。

學會做疙瘩湯，可謂受益終身。不但犒勞了自己和家人的胃，在向他人展示這門技藝時也開心不已。毫不誇張地說，時至今日，每一位吃過我做的疙瘩湯的人，沒有不說讚的。

寒風陣陣，烏雲壓頂，高燒39°C，幾天來不想吃也不想動，想起小時候……。端起冒著熱氣的疙瘩湯，正要湊近碗邊往嘴裏送，耳邊響起姥姥那充滿慈愛的鄉音：“小兒，吹吹，吹吹再吃。”

刀削麵

朋友相聚，兩家人大餐吃過，分手後仍覺肚腹空空。好在不遠處有一條僻靜街巷，裏麵有家山西削麵館，是我們一家時常光顧的老店。

麵館門麵不大，還算寬敞，上下兩層，有二十幾張桌子。桌子凳子四四方方，都是沉甸甸的實木打造，與店家售賣的大碗削麵兩相映襯，透著主人的敦厚實在。最初到這家麵館吃麵，小碗八塊，大腕十塊，要大碗麵可以隨意添加不限量。如今物價飛漲，可這家的麵僅僅漲了兩塊，小碗十塊，大腕十二。說是小碗，碗口也有成人的臉大，結結實實杠尖兒的一碗麵，足夠常人吃得打飽嗝了。

每次來此吃麵喜歡上樓，若是運氣好可以找個靠窗的座位。街巷不寬，勉強算兩車道，經此的公交車隻有一路，平時車不多，到了晚上頗為幽靜，這在京城城裏實屬難得。沿街兩排槐樹枝杈相疊，夏日裏遮擋出一路樹蔭，冬季裏掛雪披霜交織成一幅畫卷。隔窗看景，有靜有動：相擁結伴的情侶、嬉笑追逐的學童、行色匆匆的職場麗人，或是慢悠悠騎著三輪小車的老翁老嫗。無論心情如何，坐在這裏都是一種享受。

樓梯和桌椅的木料相一致，上下的人多了，扶手被磨蹭得圓潤光滑，淡黃色的木質、棕褐色的紋理，與四白落地的圍牆、黑灰色的頂棚相得益彰，簡樸透出大氣。雪白的牆壁上掛著一組老照片：耕地的黃牛、靜悄悄的碾子、一捆捆紮實帶穗的麥子。雖不見人，卻讓人感到山西人的勤勞。

上得樓來對麵牆下一條長桌，一半放著蒸煮過的勺子碗筷，一半放著幾個托盤，上麵幾樣拌麵用的時令青菜，一小筐鮮實鼓粒的大蒜，酸甜苦辣鹹各種小料應有盡有，自食自取，隨客自便。北方人吃麵講究“原湯化原食”，麵吃完總要喝上幾口麵湯，才會覺得滿身的舒坦。長桌一角立著一隻盛湯的大桶，想喝的人可以自取，也可以喊服務員端湯上桌。店堂的服務隨意有序，讓人感到親切自然。

削麵，顧名思義是一根根手工削出來的麵。沒到這家後廚看過，但看過街麵攤檔師傅的製作。一口滾開的大鐵鍋，下麵煤火熊熊，上麵白氣繚繞。削麵師傅站在鍋台三尺遠的地方，一條胳膊從前臂到指尖托著十來斤重的一坨麵，麵質細膩，顏色青白，看著就十分有筋道。師傅兩腿叉開，半蹲馬步，舉起手中麵刀，瞄一瞄眼前的大鍋，深吸一口氣，猛然出刀，一條條白線“噗、噗、噗噗”射入蒸汽騰騰的大鍋，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繚亂。一口氣削完，挺身收勢，儼然功夫大師。再看翻騰的大鍋，精白細長的麵條你擠我撞，有如過江之鯽，充滿了靈氣。從端上來的麵看，這家的削麵師傅絕對頂級高手。麵條均勻，厚薄一致，挑出來根根都有尺來長。嗅一嗅滿鼻麥香，隔年的陳麥絕對沒有這個味道。

山西削麵最講究的是湯，聽店員介紹這家麵館的棒骨都是淩晨直接從屠宰場拉來的鮮骨。要想湯味兒好，骨頭不能過水洗，直接倒進滾水中，稍一收緊撈出淋水，重新放入另一大鍋的清水中，急火沸水再除一遍腥沫，放上蔥、薑、調料秘方，壓火慢煨直到湯濃起香。前前後後沒有四五個小時做不出這鍋湯。

餐飲行業被人叫做“勤行”，起五更睡半夜，沒有吃苦的精神幹不來。尤其十冬臘月，天寒地凍，吃麵的人口香肚暖，摸黑爬起來的人洗菜熬湯雙手凍得通紅。同是勞作人，自有勞作人之間的體諒，滿堂食客都是一個階層的人。在這裏看不到做作，看不到虛偽，更看不到那些大腹便便、滿腦肥腸的富貴人。想在這裏裝門麵、擺臭譜，吃一碗倒兩碗不過三五十塊錢，想裝也裝不出什麽來。

每每坐在這裏，陶然於滿堂的人間煙火氣，沉浸在此起彼伏的吞麵胡嚕聲。挑一箸削麵慢嚼慢咽，嘬一口濃湯細細品嚐，人生百味唯有真實的東西最有嚼頭兒。

粽葉留香

再看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不由想起最初看這本書的情景：小學四五年級，在父親書架上翻到此書，封皮是白色的，豎排四個手寫體的“朝花夕拾”，下方有一朵白描小花，幹淨素雅。

“朝花夕拾”，早晨落下的花，晚上再拾，再鮮豔的花還不是都蔫癟了。那個時候不大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隻是顧名思義地去猜想。對書中幾篇文章印象不深，隻是後來學到《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覺得是看過的，獨獨對“藤野先生”印象深刻。

一個黑瘦老人，在昏黃的燈下，認真地添改學生的課堂筆記。這個頭腦裏刻畫的藤野先生一直伴隨自己到現在。做人一絲不苟，予人無怨無悔，魯迅受教於藤野先生，又把這位先生活生生地刻畫出來，使幾代相隔的我獲益終身。魯迅的筆是神奇，寥寥幾筆就可以刻畫出一個人的魂。

而今自己也到了時常回憶的年齡，紅花落葉、雜草葦白，七七八八或許可以收得一簸箕。

北方人過端午，基本上就是吃幾個粽子。小時候吃的粽子都是母親包的，姥姥在時會和母親一起包。品種很單一，就是江米和紅棗。那時南北交流不暢，根本不知道還有肉粽魚粽。後來聽說有鹹肉粽，因為從小留下的烙印很固執，想著粽子是鹹的，心裏就不舒服，直到親口嚐到肉粽才知到有多好吃。

一直不清楚粽子葉是蘆葦葉還是竹子葉，京城裏包粽子，葉子都是要買的。母親生活節儉，粽子葉從來都是用兩次，新買的粽子葉加上去年存留的老葉，新舊交織，記憶中從來沒有吃過全部用新鮮葉子包的粽子。

即便這樣，粽子煮在鍋裏，那特有的葉香米香，饞得我隔不多久就要到廚房轉轉。最早母親包的粽子一個是一個，用馬蘭草綁紮，後來發現，粽子沒熟就會少幾個。母親想了一個辦法，改用納鞋底的白線繩把粽子綁成一串。不知母親是怎樣綁紮的，扯開一個粽子，整串的粽子都會鬆開。

為了把用過的葉子保存好，留待來年再用一次，吃過的粽葉都要洗幹淨。這個任務自然就是我的了。每次洗粽葉，看到幾粒粘在葉子上的米，都會一粒一粒吃到嘴裏。母親看到了，會氣得了不得，覺得我除了吃，這輩子是沒什麽指望了。

寒風凜凜，烏雲壓城，昏黃中，兩捆綁紮整齊的幹粽葉，吊在門廊的磚牆上“呼嗒呼嗒”地搖來擺去，這是冬日裏經常看到的景象。

烤鴨，天下第一美食

如今，長城與烤鴨已經成為京城的名片，被世人所熟知。遊覽長城後筋疲力盡，胃口大開，吃上一頓色澤棕黃的烤鴨，確實相得益彰，是絕佳的旅遊組合。

有朋友講：“都說北京烤鴨好吃，買回來一嚐，實在是不怎麽樣，難吃死了。”問是哪裏買的，答是車站邊買的真空包裝鴨子；再問買回來是怎樣吃的，答是蒸了一下切盤吃。

北京烤鴨聞名遐邇，多有商家打此旗號賺錢。想吃到正宗的北京烤鴨，一定要在烤鴨店吃當天現烤的鴨子。鴨子一涼帶回家去都不好吃，更別說成批生產，保質期半年一年的鴨子了。

烤鴨用“北京填鴨”製備，由專門的養鴨場供鴨，普通飯館根本買不到這種鴨子。“北京填鴨”顧名思義，就是人工填喂的鴨子，用特殊的飼料配方，專門的填喂設備，打開鴨嘴，一下填到鴨胃裏。這種鴨子根本不會自己吃食，幾個月長到標準分量，肥瘦得當，肉嫩有香。

京城隻有兩家老字號烤鴨店——全聚德、便宜坊。現在一家名為“鴨王”的店也不錯。前門、崇文門和東直門有幾家烤鴨店味道較為正宗。其他烤鴨店，不是鴨子不對，就是果木不對。

《憶京都詞》中這樣寫道：“憶京都，填鴨冠寰中。燜烤登盤肥而美，加之炮烙製尤工。”北京烤鴨早在明朝就已成為京城官宦人家宴席上的珍品。便宜坊、全聚德都是初創於明朝，鼎盛在清朝。

全聚德的鴨子是掛爐烤，不給鴨子開膛。隻在鴨身開個小洞，把內髒取出，然後往鴨肚裏灌開水，再把小洞係上掛在火上烤。灌水不讓鴨子因烤而失水，又可以使鴨皮脹開烤製均勻，烤出的鴨皮薄而脆，是烤鴨最好吃的部分。烤製的掛爐有爐孔無爐門，以棗木、梨木等果木為燃料，明火直烤。鴨子入爐後，要用挑杆有規律地調換鴨子的位置，使鴨子受熱均勻。烤出的鴨子色呈棗紅，外焦裏嫩，逸散出一股清淡的果香。

便宜坊的名氣沒有全聚德響亮，但京城人似乎更偏愛有加。便宜坊的烤製方法有別於全聚德，是關起來燜。特點是“鴨子不見明火”，由爐內炭火和燒熱的爐壁燜烤而成。因是暗火，技術難度高，掌爐人必須掌好爐內的溫度，溫度過高，鴨子會烤糊，過低會不熟。燜爐烤鴨外皮油亮酥脆，肉質潔白細嫩，比起掛爐烤鴨，燜爐烤鴨口感更嫩，鴨皮的汁也明顯豐盈飽滿。

吃烤鴨，吃的是一種講究，不單鴨子要烤得好，酥脆有香、入口即化，卷鴨肉的軟餅、添味兒的麵醬、伴吃的蔥段，甚至吃烤鴨的季節也十分有講究。似乎非如此去吃，不能體現出正宗：

吃烤鴨講究季節，季節不好會影響口感。品味者主張在冬、春、秋三季吃烤鴨。冬春兩季的北京鴨，肥瘦相宜、肉嫩多汁；秋天氣爽，適宜烤鴨的製備，此時的鴨皮格外酥嫩；夏季最不適合吃鴨，此時氣候炎熱，空氣濕度大，鴨子肉少膘薄，烤製後的鴨皮容易發艮，所以口味相對較差。

烤鴨的肉片，什麽時候片，片多薄，片幾種都有講究；鴨子片得好不好，除關乎外觀，還會直接影響口感。烤好後，必須在鴨脯凹塌前及時片下皮肉裝盤供食，此時的鴨肉酥香味美，入口即化；時間長了鴨皮會變軟，不可能片得很薄，吃到嘴裏完全沒了烤鴨的味道。吃鴨的順序也有講究，一是趁熱先吃鴨皮片，然後再吃皮肉兼有的鴨片。好的片鴨師傅，一隻標重的鴨子，能片出一百餘片，薄而不碎，大小均勻，狀若丁香葉。

吃烤鴨不能啃著吃肉，直接入嘴會感到無味油膩，必須搭配不同的作料，用麵餅卷著吃。正宗烤鴨的佐食隻有兩種，一為荷葉餅，一為空心芝麻燒餅。荷葉餅一揭兩片，拿起來透明，柔軟筋道；芝麻燒餅隻有兩個外殼，蓬鬆酥香，開口冒氣。吃的時候，先用筷子挑一點甜麵醬，抹在荷葉餅上或燒餅內，夾幾片烤鴨放在中央，再放上幾根蔥絲或蔥條。抑或根據個人口味，夾一兩根黃瓜或蘿卜條，將荷葉餅卷起直接入嘴。這是最通常的吃法，也是傳統烤鴨的吃法。現在有很多新鮮創意也不錯：直接用鴨肉片蘸蒜泥、醬油吃，鮮香可口；不喜歡吃蔥蒜的，可蘸了白糖吃，別有風味，很得女士兒童青睞。

天下美食，要吃就吃正宗，得其真味，才知其餘是假。

烤鴨肥，皮黃酥又脆。馨香繞梁揮不去，膩滑留口夢裏追，片片惹心飛。

麵餅白，蔥醬添其味。兩片鴨肉一片皮，三邊裹緊一邊開，卷卷皆是醉。

南北元宵

從小到大，莫名地總是饞元宵。有時候吃得都膩了，發誓再也不吃，可是過一段時間又開始惦記，饞蟲攪得心裏癢癢的。又是上元夜，明知買不到元宵，還是到超市尋覓一番，不意間發現糯米麵。沒有元宵，吃點黏的東西也好，趕緊買了兩袋，準備蒸年糕吃，多少也可以解點饞。

京城元宵名品要數牛街、錦芳，每年臨近正月十五，各家門前都要排起長龍。別家的元宵就是不如這幾家的好吃。小時候溜到元宵作坊去偷看：元宵餡兒切成一個個小方塊兒，用大笊籬盛滿，焯水，然後放到轉動的大笸籮裏在糯米麵上滾，就像滾雪球一樣，一層層的粘麵沾了上來；滾到一定程度，再用笊籬放在水裏焯一下，繼續滾，直到元宵大小均勻為止。一麵看，一麵咽唾沫，恨不得把這一大笸籮元宵都吞到肚裏才好。煮元宵的時候更是折磨人，小火慢煮，否則會夾生，永遠也煮不透。等著吃東西，越等越餓，越等越饞，來來回回不知要到廚房扒幾趟鍋。

北方的吃食比起南方來，總顯得粗笨不講究。第一次吃到南方湯圓，是寧波湯圓，一湯勺可以裝兩三個，細白亮澤、鮮香幼滑，放在嘴裏還來不及咬，自己就滑進肚中。好不容易咬開一個，露出細細的黑芝麻餡料，香甜綿軟，很是爽口。隻是南方湯圓是用和好的麵來包餡兒，吃起來不像滾出來的有咬勁兒，且太過細滑，不解饞。

真正領略南方湯圓的好吃，是在無錫。無意間轉到一條老街上，但見一家店前排起長龍。走近一看，兩口偌大的鐵鍋裏飄著瓷白的湯圓，個個氣鼓鼓的，似比鴨蛋還大。北方元宵最多不過雞蛋大小，這湯圓如此之大，讓我不禁歎為觀止，不品嚐一番豈能罷休。湯圓有兩種，一種是糖餡兒，一種是肉餡兒。每樣要了四隻，放在麵前慢慢品嚐，周圍人怎麽看我都無所謂了，眼睛裏隻有兩隻碗。人常說“美味不可多食”，我則是“要吃就吃個夠”。尚不知味道如何，如若真對口味，買得少了不夠吃，豈不是又要排隊？

肉湯圓是我平生第一次吃，一口咬開，那種特有的無錫風味讓人心醉神迷。思念北方的元宵，惦念無錫的湯圓，今夜無眠。

麥芽兒糖

麥芽兒糖有諸多種類，有圓形的“糖瓜兒”、長條兒的“杠杠糖”、小三角形的“糖棗兒”；有空心兒的，有實心兒的；有外麵沾芝麻的，有帶滑石粉的。製作原料據說是冬小麥的麥芽兒，但沒有仔細考證過。

那個年頭兒，吃的花樣不多，孩子們一年饞到頭兒，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一到時節，幾乎京城賣食品的雜貨鋪都會把麥芽兒糖擺出來。講究點兒的，放在有玻璃的櫃子裏；不講究的，就用長條形的大笸籮橫七豎八地往裏麵一堆，上麵蓋塊白布，半開半掩，雖說糙點兒，看著還算幹淨。有人想買，鐵秤盤子往裏麵一撮，都是論斤賣。

家裏再沒錢，塊兒八毛的杠杠糖還是要買的。實心杠杠糖不到一紮長，拇指粗細，咬一口“嘎嘣”掉下來一大塊，另一隻手還要在下麵接著，碎渣兒也不能浪費，統統要倒進嘴裏。這種麥芽兒糖特別有嚼勁，越嚼越軟黏，有一種淡淡的焦糊香。拿在手裏時間長了也會變軟，弄得滿手亮閃閃的，摸哪兒哪兒黏。

在所有麥芽兒糖裏，杠杠糖是最便宜的。同樣的錢買空心帶芝麻的，要比買這種糖少很多。我零花錢不多，自是買杠杠糖最劃算。糖買到手，十分樂意和夥伴兒分享。有時候僅夠買一根，大家輪著咬，時不時地也會曝個粗口：“你丫口也忒大了吧。”一次吃糖，舍不得咬，放在嘴裏像吃冰棍兒一樣嘬著吃。邊吃還惦記著玩兒，不小心將叼在嘴裏的糖掉在地上，沾滿了灰土。拿到水龍頭下麵去衝，一麵衝一麵放到嘴裏去試，看看牙磣不牙磣，衝掉厚厚一大層還是有些牙磣，實在舍不得再衝了，最終帶著沙子一起吃下了肚。

空心帶芝麻的麥芽兒糖，是麥芽兒糖裏的上上品。淡黃色糖體包裹著一層細密的白芝麻，斷麵像蓮藕一樣有幾個孔，從糖質到外形處處透著不凡，看著就讓囊中羞澀的我們不敢問津。第一次吃到口中，“噗”的一聲，酥脆爽口，滿嘴香甜，毫不費力地咬了下來。不像杠杠糖，吃一次牙要疼幾天。唯一的不足，就是咬了那樣一大口，融化後沒覺得有什麽東西。

寂靜中，遙想雪後的京城，一道道自行車的印痕、伸向天空的黑色枝丫、灰色的院牆，沉寂中透著安詳。帶鐵皮的門板排開一溜兒，靠在窗根下，掀開又重又厚的棉布門簾，旺旺的爐火上，兩隻通紅的手在烤火……雪花悄無聲息地墜落著，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融化開來，窗影中看到一絲淺淺的微笑。生活，換個角度，竟是如此美好。

美麗的小籠包

記不清是哪一天了，總之是幾年前的某一天，在一個與大街相頂的小馬路邊看到一間小食擋。 說它小，真是小的可憐，隻是在兩間大房的夾道處，臨時搭建的一個小店；借助兩邊的牆，前後一堵，加個遮風避雨的棚頂，屋裏采光全靠臨街一麵的門窗，窄窄的一個長條，一邊放了三張長桌，桌的一邊頂到牆，中間很窄的一個走道，勉強可以過一個人；另一麵牆上支了一塊長長的窄板，比一個碗略寬一些，桌子滿位時可以站著吃。與小屋相連的前臉搭蓋了一個更加臨時的鐵皮棚，進到裏麵吃飯的人要先經過這個小棚。小棚就是餐館的操作間，一邊是一個大麵板，另一邊是豎著七八摞高高低低的小籠屜。門楣上立著一塊米來長的招牌；“杭州小籠蒸包”。

操作間裏是一對四十來歲的夫婦，男的負責製作包子和蒸餃，女的負責照顧客人，做餛飩，做湯。整個操作都在客人的眼皮底下，餡子新鮮不新鮮，製作過程衛生不衛生，每一樣東西，每一個動作，清清白白沒有任何造假的可能。小店兩邊都是正式的餐館，看到裏邊的客人冷冷清清，想必炒菜的材料不會怎麽新鮮。這家小店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很是紅火。依我的習慣抬腳就進了這家包子鋪，鮮香的肉餡味兒，熱騰騰的水霧，立時就把胃口吊了起來。裏麵人很多，勉強等到一個地方，站在緊靠裏麵的窄板前，要了兩籠包子一碗紫菜雞蛋湯。醋蒜辣子，醬油白糖都是自取自用，湯勺筷子都是一次性的，不見得真幹淨，心裏還是很受落的。

一屜裏麵八個小包子，比核桃略大些，白白胖胖很是喜人。夾一個咬一小口，一股白氣冒了出來，如此養鼻的好氣味很久沒有聞到了。包子裏一個淡棕色的小丸子，浸泡在濃濃的醬汁裏，與鬆軟的麵皮合在一處，一口放在嘴裏，美，那叫一個美！吃完包子，起身去結賬，兩屜包子一碗蛋花湯才九塊錢，真是超值的享受。由不得向正在忙碌的夫婦看去。男的個子不高，背卻有些微駝，一個白白的圍裙，兩隻同樣白白的套袖，手顯得有些粗大，才四十幾歲的人，手背上卻布滿道道老筋，看樣子是從小幹重活的人。指甲剪得禿禿的，顯得很衛生，心裏立時覺著很爽。從小養成的習慣，看不得一點兒長指甲，不管男女隻要是留著指甲，哪怕隻是一個小指，無論修剪的多整齊，總覺著這個人很髒，生活方式也注定不健康。 衛生課老師講，指甲縫裏是最容易藏匿細菌的地方了。想著那裏麵千千萬萬蠕動的單核生命，心裏能好受嗎？

案板上的麵團，不鏽鋼盆裏的肉餡，匯合在粗厚的手中，旋即變成一摸一樣的小包子，飛快地落在竹屜上，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精準，每一個成品都透著洋溢，看得出包子師傅在享受著自己的勞動。要是包子師傅會吹口哨就好了，隨著包子師傅有節奏的動作，空氣中似乎飄動起串串音符，勞動中的幸福在這裏得到了詮釋。

等著女主人停下來付賬，卻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麵相有些木納的包子師傅卻有一位這樣亮麗的賢內助，三十大幾的人了，看人的眼神還帶著一種少女似的羞澀，臉蛋兒紅紅的，眉毛頭發黑得放光，透出來的全是健康；兩隻眼睛又大又亮，和你對視一眼，幽深得好似見不到底的秋潭。

包子師傅見我拿著錢站在門邊半天，知道是第一次光顧。就衝下麵努努嘴兒，用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說；“錢放盒子裏，錢你自己找”。我順著包子師傅的眼神一看，門邊有一個矮凳，上麵是一個紙盒箱，大大小小的鈔票有多半箱。原來餐館的來客都是自己丟錢到紙箱內，夫婦兩個開門營業後，就不再動手碰錢，免得汙染進口的食品。看樣子夫婦倆是深諳京城人的臭毛病。錢與食品要嚴格分開，流通的貨幣攜帶著各種傳染病菌，是最大的汙染源，京城衛生部門多年來一直是這樣強調宣傳的，已經形成了固定的觀念。很多來京城經營食品的小販，不知道京城人這個習慣，做得十分精美的吃食，不加任何遮蓋，暴露在空氣中，又自己賣自己收錢，大多數京城人看到這種架勢，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停下來看看。讓小販心裏直罵京城的人太摳門兒，這麽好吃的東西，賣這麽便宜，還舍不得掏錢。

把錢丟到紙箱內，起身正要走，迎麵急匆匆進來兩個人，我向側麵一躲閃，隻聽“嗵”的一聲響，身上背的電腦包撞翻了後麵蒸鍋上的小籠包，操作間內立時朦朧一片，滿地都是包子籠屜，高高的屜籠齊刷刷地倒了一層。正在小屋照顧客人的女人，幾步來到蒸鍋前，找到籠屜蓋，手腳麻利地將一個個冒熱氣的屜籠蓋好。又迅速地找了一個空盆將滿地的包子撿拾起來，再把空屜籠一個個摞起來，轉身拿到了外麵。我這裏說的慢，女人的速度是神奇的，變魔術一樣把一團混亂理清了。

包子師傅輕快的節奏有些遲鈍了，臉上掛著愁容。女人對我說了聲“對不起”，滿臉歉意地又去忙活了。夫婦倆一點責怪我的意思也沒有，隻是包子師傅臉上有些心疼。夫婦兩個人的默契讓我不知所以，說什麽抱歉的話也沒有意義。我掏出一張大票放在紙箱內，十幾屜包子，這個錢應該差不多了。走到大街上，剛才的一幕還在腦子裏回放，夫婦倆真是難得的好人，這麽辛苦，被人糟蹋了東西，居然一句爭辯的話都不說。一個人正在胡思亂想，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後麵傳過來。回頭一看，是包子鋪的女人，兩隻白白的袖套，紅潤的臉顯得更紅了，略微腫脹的手也是紅紅的，冒著熱氣，手上攥著一張紙幣，是我剛才丟到紙箱裏的那張紙幣。多餘的話不用說了，我默默地接過那張紙幣，看著女人急匆匆地轉身離去。對懂得尊嚴的人，我隻有尊重。

冬儲大白菜

大白菜曾經是京城百姓過冬的主要菜種。一到季節，大街小巷，胡同旮旯兒，到處都是成堆的大白菜。上麵蓋著舊藍布縫製的棉被或是幹草簾子，以免夜裏突然降溫凍壞白菜。白菜按照單顆的大小、菜心的硬實程度分為三級，最貴的隻要幾分錢一斤。每家按人口分購一定數量的冬儲白菜，少則幾百，多則上千斤，各個級別混搭，誰也別想隻買好的。

似乎這時無論學生抑或工人，都可以請假回家搬白菜。京城裏仿佛過節般熱鬧，碼放得比人還高的菜堆，一個挨著一個；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出動，孩子們也顯得格外興奮，跟著送菜的三輪車跑來跑去，不惜力氣地幫著搬白菜，趁人不注意掏一把菜心塞進嘴裏，又涼又甜。

菜堆旁邊放一個鐵的地秤，秤盤上再放一個大木頭拍子，白菜一層層堆在上麵。看秤的是一位梳著齊耳短發的中年婦女，藍圍裙、藍套袖，臉上總是笑嘻嘻的，見誰都熱情地招呼。站在菜堆上的人把白菜一顆顆從人們頭頂上扔到秤邊的人手裏，嘴裏大呼小叫地嚇唬人，一不小心自己踩空，跌坐在菜堆上半天站不起來，逗得排隊等交錢的人們哄堂大笑。

白菜送到各家各戶，先要晾曬一下才能存放，否則太濕菜會爛。樓上樓下，陽台走廊，綠瑩瑩的菜頭、白生生的菜幫，到處都是排開的大白菜，滿院飄著甜甜的菜香。一些上年紀的人會不時地翻動一下白菜，劈下多餘的老葉，不管己家鄰家，隻看需要。孩子們也會跑來跑去，看看是否能夠抓到一條青蟲。抓到了，興高采烈，會用一個幹樹枝把青蟲放上去，看著它在枝幹上爬來爬去。

白菜看似皮實，儲存過冬並不容易。冷了會凍，熱了燒心，太濕的地方會爛，太幹的地方失水。能在春節吃上脆生生的白菜餡餃子，真不是易事。母親用舊布頭兒拚接的一個小棉被是儲藏白菜的秘密武器，怎麽蓋，怎麽掖，母親自有一套，誰也不讓去碰。隔一段時間，會打開通一下風，上下倒騰一下，直到外麵的葉子幹透縮緊。

那時的白菜，葉子沒有去得這樣淨，外麵肥厚青綠的菜幫一片足有小半斤。母親從來舍不得扔，她用細繩將葉麵大的菜幫串起來掛在廳廊上，風幹後再收攏，一窩窩掛在外牆的釘子上。冬日缺菜，吃上一頓幹菜包子或團子，別有一番滋味。葉麵小的菜幫，會用來醃製鹹菜。這種醃白菜吃起來咯吱咯吱脆響，有一種春天吃鮮菜的快感。特別是烤幹的窩頭片兒，塗一點兒臭豆腐醬豆腐，捏上幾絲醃白菜，兩片一夾，嘿，吃起來味道那叫一個好。

真想帶著女兒，拎著大口袋，到菜市場去撿白菜幫。現在的菜摘得太淨，看不到能醃鹹菜、曬幹菜的老菜幫了。

 

西安小吃

記得有個電影，是說澡堂子裏的文化和故事。故事背景好像是西安，看樣子老城的文化都很相似。一些在京城消失了的東西，在西安有時候會碰到。特別喜歡碑林那一帶，沿著城牆根走，好像就是想象中的老京城。沿途有很多賣紙墨扇軸的攤位，透著一種深厚的文化和閑靜。外麵不管有多喧鬧，一進入碑林的大院，幽靜撲麵而來。猶如盛夏燥熱時飲了一杯涼涼的酸梅湯。如果有心情，一碑一石，一貼一拓地慢慢品讀，你會覺著那些熟悉的人正在穿過時空與你麵對麵地交流。

西安的小吃可算一絕，匯集了蒙漢回藏各路風格的美味。賈平凹在《廢都》裏沒有在小吃上著墨太多，可說是一種缺憾。知名的西安小吃就不提了，像什麽；羊肉泡饃，釀皮，油潑麵，酸湯餃子，貓耳朵，蓧麵涼麵……，細數起來上百種不止。說一個對我來說比較怪的小吃。

在一個巷子裏閑逛，有些餓了，開始找尋飯館。一眼看到一家門市貼著；“羊尾肥湯”，當時正值寒冬，看到這幾個字渾身就覺著是一種暖。邁腿進去，要了一碗羊尾湯。服務員端上來一看，哪裏有什麽羊尾，整整一碗看著發膩的羊油。再用嘴一嚐，是放了糖的，甜得有些心慌。問服務員，怎麽會這樣。服務員說；“我們的湯是左近最好的湯了，很多人會跑很遠來這裏喝湯，您趁熱快喝，越喝越好喝”。 我依照服務員的說法，邊吹邊喝，還真是越喝越有味，一點膩的感覺也沒有。誰能想到一碗肥羊油，還放了糖，想著都要膩得吐，居然會是如此美味。與長慶油田有些業務關係，一位奧鋼聯的奧地利朋友，每到西安必吃一碗“油潑麵”，哪怕隻是西安機場轉機，也要花自助餐的錢，隻吃一碗“油潑麵”，告知；這是他吃到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有癮了。問他；和烤鴨相比呢？他回味一下說；烤鴨也好吃，但不上癮。還有一種類似肉夾饃的小吃，不知叫什麽，大木墩的中間砍有很深的一道口子。新鮮煮得的白湯肉，你選好一塊，店家放到開口裏，一通猛剁，不時地往裏放點什麽，然後夾在熱饃中。拿過來咬一口，也是酥香到吃了還想吃。

去西安吃百味餃子宴，你不但可以吃到各種餡的餃子，更可觀覽天下餃子的各種包法和造型，最後上一個號稱珍珠餃子的湯鍋，送給你十句吉祥的祝福，據說這是一種宮廷盛筵的享受。撈珍珠餃有個說法：撈起一個叫“一帆風順”；撈起兩個叫“雙喜臨門”；撈起三個叫“三六九，向上走”；撈起四個叫“四季發財”；撈起五個叫“五穀豐登”撈起六個叫“六六大順”；撈起七個叫“七星高照”；撈起八個叫“發發發”；撈起九個叫“天長地久”；撈起十個叫“十全十美”。
　　那麽，一個沒撈著呢？”“無憂無慮！”

白塔下說起了西安，主要是去過西安才知道京城的都市文化淺薄，更不要說再去“兵馬俑”了。 

初到香港

第一次去香港，當時還沒有中銀大廈，內地的高樓也沒幾棟。北京當時最高樓是西苑飯店，還不到一百米高。所以機場出來，看到一棟接一棟的高樓緊挨著，還是很新鮮的，總覺著樓與樓離那麽近，對麵的兩個人伸手就好像夠得到，屋裏光線肯定不好。路過居民區，家家窗戶下麵伸出的晾衣竿，掛著各種顏色的衣服床單，隨風噗噗地抖動，充滿著生活的動感，看著即新鮮，又覺著很淩亂。

     我們一行五人，在香港的活動由公司下麵的一家分包商負責接待。汽車七拐八拐，來到一家賓館，名字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大堂裏人很多，座位上都坐滿了人。負責接待的人把我們的護照拿去辦理入住手續，我們幾個看到靠窗的位置有幾個座位，就過去坐了下來。不一會，過來一位女服務員用英語問我們要什麽飲料，幾個人麵麵相觀，最後都是搖頭。那個時候短期出國，還有所謂的電器免稅指標，一大一小，大指標就是冰箱彩電類的，小指標就是電子琴什麽的，可是購買時，必須要用外匯。那個時候，一般中國人手裏誰有外匯呀。唯一的來源就是出國時勒緊肚子，把錢從牙縫裏省出來。買到大小兩個電器，就相當於一年的工資了。正所謂“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一個個西裝革履的中國代表團，各個都有些來頭，可在吃飯問題上真是丟盡了臉麵。遇到對方請客，不顧一切地猛吃猛塞，回去翻白眼的都有。沒人請的時候，有的人就是隻喝白開水，連個幹麵包都舍不得買。經常聽說某某代表團的人，餓昏了，被急救車拉到醫院打葡萄糖。當然相比較現在的貪官汙吏們，那時的丟人還是很可愛的。

     坐了沒多一會，服務員又過來問要什麽飲料，我也是有些燥渴，就要了一杯果汁。其他人都笑著挪揄我，說我有錢。想想看，那時候自費喝杯飲料就算有錢。中國人物質上的貧窮可見一斑。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坐的幾個空座，應該是賓館大堂常設的茶座或咖啡坐，人坐在那裏是要付費的，被人叫做“老土” 也是有些道理的。

     比太陽起得早，是我早就養成的習慣。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想到外麵轉轉看看。沿著賓館的大樓走到背後的一條窄巷。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塑料布搭的小蓬內，有位脊背微駝的老人在忙碌著。 我走到近前一看，是個賣早點的小攤檔，心想團裏的人誰也不會自費吃早點，都在等著中午有人請客，就在小竹櫈上坐了下來。不是我真的有閑錢可花，是獵奇的心理大餘買那些指標什麽的，自己那時還是單身，根本考慮不到居家過日子的事。老人既不會英語，也不會普通話，兩個中國人的交流成了問題，原來想了解了解香港市民的打算徹底落空了。純粹變成了吃早飯，要了一碗水泡麵，十港幣，也就是現在的方便麵，相較於當時的工資，真是夠貴的了。水是溫水，麵是幹麵，吃到嘴裏，一股生油味，攪得一天都沒吃好飯。

     吃過早點，又在街上轉了轉，天就大亮了。回到自己的房間，正趕上服務員在打掃房間，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婦女，跪在地上擦地板，看到我進來，手裏的動作更快了，近似匍匐著，爬過來爬過去地到處擦抹。從未見過人這樣幹活，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站在那裏不忍踏進擦得很幹淨的屋內。看我站在那裏不進去，服務員臉上有些惶恐，覺著是打攪了我。跪著前行幾步，來到我跟前，換了一塊幹淨的布就要給我擦鞋，我下意識地後撤了一步。服務員不解地抬起頭，瘦窄白淨的臉上寫滿了不安和疲憊。我知道說話也是聽不懂，不知動了那根筋，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幣遞了過去。那時候人們還沒有付小費的概念，也可能隻是同情和憐憫吧。 實際上，這個服務員的工資肯定比那時的我高很多。可一碗麵就是十塊錢，三千左右的工資也隻是勉強生活吧。服務員一再感謝，退著離去的身影一直印在腦海裏。香港這個表麵繁華的都市，還沒有接觸，就已經在我心中黯然失色。

澳門拾零

從香港到澳門水碼頭要一個小時的水程，有了香港的登陸證，去澳門不用再辦任何手續，但隻可單向走，也就是到了澳門不得再返回香港，要從拱北海關出境，到珠海回內地。

一出澳門碼頭，正不知朝那個方向走，過來一個瘦瘦小小的男人，操著濃重廣東口音的普通話；

“你們是那邊過來的吧？”小男人一麵說一麵衝著北邊努努嘴。

“是呀，你是幹什麽的？”

“我是在這裏接站的，你們要是沒有訂好房，我可以……”

“那你帶我們去看看，要是不像你說的我們可走。”

“保證，保證，我是從來不騙人的，隻為混口飯吃。”小男人一麵連連哈腰點頭，一麵拉開了一輛歪歪扭扭破麵包的門。車裏的怪味熏得妻直皺眉頭，好賴有人領路就別計較了。

一上車，小男人開始連連感歎，多少年前泅水偷渡到澳門，混了這麽多年，養活自己都很艱難。這幾年，北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關那邊的樓又高又漂亮。來的人要護照有護照，要證件有證件，風風光光，看樣子過得都很好。自己偷渡過來，到現在沒個身份，想回都回不去。走一路歎一路，連連搖頭無限感慨。

車七拐八拐，在一個類似中藥鋪的店前停了下來。小男人下車，向我們解釋說，你們外麵來的人有護照，在這裏買燕窩烏龍等貴重補品，會比當地居民便宜很多。就是拿回去，也比市場便宜，不想自己用，倒一下就是錢，北邊的人很認這個的。政府限定每個護照可買多少多少，如我們的指標用不完，他想借我們的護照用用自己買點，倒一下手，賺點錢。我一聽，這不是小事一樁嗎。我本來就沒想買這類的東西。掏出護照遞過去，“你自己買吧，指標都是你的。”

小男人接過護照，哈著腰顛顛地跑進店鋪，不一會兒，又拿著護照顛顛地跑出來，兩手空空。

“老板說，護照要本人去才可以賣。”

沒想到管理還很嚴格。我下車跟著小男人進了店，店員熱情地拿出櫃裏的東西向我介紹。我忙說，不是我買是他要買。小男人趕忙插嘴說，不買了解一下也好。我心想妻坐船有些暈，現在就想趕緊有個地方洗洗躺一下，誰有心聽你們在這裏瞎扯呀，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後對小男人說：“你要買快買，不買就走。”小男人愣了一下，搖搖頭把護照遞給我，抬腿就往外走。我在後麵喊：“你不是要買嗎，我指標可就全作廢了。”

上得車來，對小男人的那點同情心全沒了。一路無語，小男人把我們送到一家酒店，條件基本和他說的一樣。小男人知道自己的表演太過拙略，怯懦地說道：“我沒騙人吧。”看著他那瘦小的身材，又生怕我不給錢的樣子，說不清是恨，是憐憫，還是可笑。生活把人壓成這樣，誰不願抬著頭做人呢。到了還是給小男人多加了幾個錢，小男人接過錢，那臉上閃過的感激，讓人欲哭無淚。

 

廣州記事

提到廣東，愛吃的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蛇和烤乳豬，其次才是生猛海鮮。人們形容廣東人的無所不吃有句話：“有腿的東西，除了桌椅板凳沒有不吃的。”廣東名菜“龍虎鬥”吃的是貓和蛇，很多人想想心裏都不舒服，後來改成“龍”和“鳳”，用雞替換了貓。吃東西講究生猛，也是廣東的一大特色。所謂生猛，即越新鮮越好，再沒比活吃更新鮮的了。由此生出了“猴腦”“三吱”“醉蝦”這類殘忍的菜式。

平心而論，廣東的早茶還是蠻不錯的，除了味道花樣，那種推著小車售賣的服務方式也合食客胃口。特別是對廣東早茶不熟悉的北方客而言，免去了很多尷尬。

一次與一個埃及人在佛山一家不大的餐館吃飯，外麵進來一位懷抱吉他的年輕人，很有禮貌地問我們要不要增加點情趣，聽聽他的吉他。年輕人臉色消瘦，一身學生裝，口音不像當地人。一把胡琴走天下是我曾經的夢，見到這個年輕人頓生好感和羨慕，示意他坐下。沒想到年輕人退後兩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有些距離的地方坐好輕撥兩下琴弦，抬頭看著我們。年輕人的眼光有些拘謹和憂鬱，不知道我們會點出什麽樣的曲子。那位埃及朋友也轉過身來看著年輕人，小夥子的肩膀一抖明顯更加緊張。從來沒有這樣的體會，邊吃邊喝讓人在旁邊伴唱，渾身有些不自在。羨慕變成了一種深深的同情，不知如何開口，靜了一會兒，年輕人似乎感到了我的關切，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撥動琴弦彈奏起來。單指輕音沒有那些花哨，如水如流，琴音瑟瑟。一曲彈完，琴音再起，年輕人低聲唱了起來。三曲三唱，年輕人收琴站了起來，又是深深地一躬。

沉浸其中的我猛然驚醒，掏錢的手十分沉重。年輕人拿著手裏的錢看了看，從側挎的布包裏掏出一些散錢放在桌上，轉身走到門口，回過身來又是深深地一鞠躬。望著雨夜中漸漸遠去的消瘦身影，一股惆悵、敬佩湧上心頭，讚賞這樣的年輕人。雖然兩人無話，但我深信他和我一樣是心通的。

 

 

 

下雪了

 

下雪了，飄飄灑灑 ，窗外逐漸變得迷茫，思緒隨著落雪蔓延……

約旦大峽穀，一道源自創世之初的震裂。一個雪天，峽穀上狂舞漫卷的雪龍，落到穀裏散變成無數潔白的飛蝶，一層又一層歇息在峭壁橫生的蒼枝上，掛落在褐紅凸起的岩石邊。天地渾然一色，唯有緊緊地把住方向盤，靠近峭壁一側沿下行公路慢慢盤旋。

越近穀底光線越暗，路邊一塊凸起的岩石突然動了一下，驚悚中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岩石一下一下抽動起來，上麵覆蓋的雪被抖落下來——馬，是一匹躺在地上的馬！趕緊停好車，跑到近前，隻見一匹棕紅大馬背向公路四蹄使勁地一下一下踹動。

可恨那無良的司機撞傷馬匹撿了一命自己卻逃逸了。馬匹躺倒的地方距離懸崖邊不到一米，要不是馬的阻力那輛撞馬的車子應該就在穀底。

落雪掩蓋了肇事者的罪惡，看著大馬緊閉雙眼在痛苦中掙紮，一時手足無措。環看大馬想找找傷在哪裏，一股淡淡的血水從馬的後腿間流了出來，隨著抽動的加劇濃湯樣的血汙在雪地上陰濕成一片。突然間意識到這是匹臨盆的母馬，慌亂中趕緊跑回車內，找出所有柔軟的衣物，提著車內的自救箱跑了回來。小馬的前蹄和頭已經露了出來，濕漉漉的掛滿了漿液，緊閉著雙眼，兩隻耳朵貼在兩邊，圓乎乎的像隻小狗。母馬的抽動有些乏力，小馬卡在那裏不出不進，伸手攏住小馬的脖頸想幫一把，母馬突然發力，小馬一竄一竄的滑落出來，長長的臍帶青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膜。腦子裏急速地搜尋著全部可用的知識，用紗布繃帶勒緊小馬肚下的臍帶，找出刀片切斷臍帶，塗上碘酒，迅速地用帶來的衣物將小馬頭上的黏液擦幹淨，清除鼻孔中的殘物，期待著小馬能像嬰孩一樣有一聲嘹亮的哭喊。

可是做完這一切小馬還是緊閉眼睛一動不動，時間的緊迫容不得多想，隻能求助於小馬的媽媽，用毯子將小馬裹好，費勁全身的力氣將小馬抱到母馬的頭邊。嗅到小馬的味道，已經一動不動的母馬掙紮了一下，使勁抬起頭伸出舌頭在小馬臉上舔了幾下，無力地又躺了下去，我似乎領會了母馬的意思，用手在小馬的臉上輕輕地撫摸。過了一會兒，母馬再一次掙紮著起來伸出舌頭，舔到了小馬，舔到了我的手。那股濕潤溫暖的母愛一下刺透了我的心，眼淚泉湧般地流了下來，伸出另一隻手托住母馬的頭，希望這種愛能延續的長久。手下的小馬動了一下，又是一下，母馬似乎感到了什麽，一直緊閉的眼睛大大地張了開來，褐色的眼睛是美麗的，溫柔的眼神異常明亮。母馬看到了小馬，看到了我，與我對視的刹那放出一道光芒。母馬再次閉上眼睛躺了下去，一隻前蹄無力地刨了幾刨，突然四蹄緊蹬，鬆弛下來，安靜地睡去了。

雪花有知，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一層層覆蓋在母馬身上，撫慰著這個偉大的母親。

小馬早產，直到二十幾天後才能站立起來，一身棕紅，褐色的大眼睛，與媽媽長得一模一樣。母馬的故事感動了很多人，一位好心的牧羊人主動送我羊奶，並告訴我喂養幼馬的知識。每日天不亮，驅車二十幾公裏來到戈壁邊取奶的地方，一隻鍍鋅鐵皮罐已經擺放在那裏，裏麵盛滿當日擠出的鮮奶。牧羊人叫祖黑爾是貝都因人，他們的帳篷都在戈壁深處，裏麵沒有公路，進出都靠馬匹，開車進去太深說不定會陷在哪裏。祖黑爾堅持要把奶送到路邊，說不但車會陷，人更會迷路，一旦錯了方向沒有人會找得到的。祖黑爾是個漢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管雪深到膝，還是風沙滾滾，每日車到，一罐鮮奶必定在那裏等你。

建點初期是艱苦的，長滿駱駝刺的山包上僅有孤零零的兩頂帳篷，一個用來做飯並當倉庫，一個用來住人。整個項目組隻有六個人，帳篷裏堆滿了各種物資，到了無處下腳的地步。正直天寒地凍時節，早產的小馬注定受不了外麵的寒冷，商議後，我和廚師換了鋪位，住進了做飯用的帳篷，將折疊床架高，下麵鋪上幾層厚紙板做了小馬的寓所。

項目點離最近的村莊也有十幾公裏，一眼望去不見人煙，無水無電，沒有通信工具，白天看太陽，晚上數星星。小馬的到來給寂寞枯燥的生活添加了情趣，閑暇時人們都會過來看看小馬，摸摸小馬的鼻子，拉拉耳朵，和小馬說幾句話，笑稱我撿了個兒子回來。那時的我還是單身，對這樣的稱謂有種本能的抵觸，給小馬起個名字叫“薩迪克”，當地語言是“兄弟”的意思。

最初的幾天薩迪克虛弱得可憐，買來奶粉奶瓶，它都不會自己吸吮，隻能架起小馬的頭往嘴裏擠奶。那雙褐色的大眼睛時時在我眼前晃動，沉重的托付使我不敢有任何懈怠，常常半夜驚醒，伸手探探小馬是否還有呼吸。廚師淩晨四點多就會過來做飯，睡不著覺，正好起來給廚師打打下手，燒好一鍋開水，順便給薩迪克的奶粉衝好。幾天下來，眼圈發黑，兩腮塌陷,但看到薩迪克一天強似一天的恢複起來，那種內心的喜悅是無法形容的。特別是每次喂完奶薩迪克半閉著眼睛，用鼻子嘴在你手心裏拱來拱去，呼出的熱氣透過袖管傳遍全身，依戀之情讓人心暖。

天氣晴好，會把薩迪克挪到帳篷外曬曬太陽，打開包裹的絨毯，幫它梳理一下毛發。水在這裏是稀缺寶貴的，又時值天冷，怕萬一不當讓薩迪克感冒，一直沒敢給薩迪克洗個澡，隻是用濕布擦幾遍，趕緊再用幹布抹幹。遺憾的是薩迪克站立的時候沒有親眼看到，不知它是幾番掙紮，什麽怪樣才爬了起來。那天外出辦事，回來一眼看到薩迪克正圍著帳篷走動，長長的四腿，高昂的頭顱，一下長大了許多。看到我跑過來，薩迪克一下頂住我，用帶著絨鬃的脖頸蹭來蹭去，不時打著歡快的響鼻。一隻二十幾天的幼馬，竟有如此的力氣，我要使勁挺住，才不至於讓它的親熱把我拱倒。

帶著馬駒四處遊走，是那段時間最得意的日子。戈壁灘荒涼無際，一眼望去隻有幾個不大的起伏，黑色的碎石，黃白混雜的粗砂，疏密不均的駱駝刺，偶爾幾簇低矮的灌木叢。薩迪克走走停停，不時地在叢刺中嗅來嗅去，一不留神刺到自己，側身一縱跳到一邊，灰溜溜地跑過來，像幼童一樣尋求大人的安慰。拉拉它的耳朵，拽拽脖頸上的鬃毛，順著脊背輕撫幾下，薩迪克又會歡蹦亂跳地繼續它的遊戲。偶爾一隻山鷹來臨，薩迪克會豎著耳朵佇立很久，若有所思地看著山鷹盤旋，或許它是在想它的同類，它的媽媽吧。寂寞中的唯一使我們兩個形影不離，時而外出總會為薩迪克買些糖果小吃，薩迪克也會在戈壁上尋找它認為有趣的東西叼過來給我，一段枯枝，一角碎石，有一次竟然叼來一隻凍僵的蜥蜴。

冬天的太陽慘白刺眼但不見溫暖，濕潤的海風從地中海吹過來在這裏化成頻繁的降雪。晴日下的雪原，壯觀契闊，泛著淡藍色的粼光，像是凍住的海洋，及膝高的駱駝刺僅剩點點黑枝散落在雪麵上。一次收工回來不見了薩迪克，同伴們顧不上吃飯四處尋找，風雪彌漫掩蓋了一切蹤跡，直到日落也沒有找到薩迪克。喪失親人般的惶恐讓我無心歇息，煎熬到同伴們睡下，拿了毛毯油燈和繩子，又在晾衣竿上綁定另一隻油燈好為回來時指引方向。一路向西，趟著沒膝深的積雪直奔大峽穀走去。

雪夜中，油燈照亮的範圍不過兩三米，走不多遠已經看不到帳篷的那盞燈，四麵漆黑，濃雲壓頂，不見一顆星星。從未有過的恐懼憋悶得心要跳出來，但黑暗中總是閃現著那雙褐色的大眼睛，浮動著薩迪克棕紅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腳下一空掉進了雪坑裏。好在雪隻有脖頸深，驚魂初定，舉著油燈看看四周的環境，一馬平川，白雪皚皚，沒有任何異樣。這裏應是一條接近峽穀的匯水溝，雪大風急填平了溝穀。想到這兒，心中突然一亮，我能掉進這裏，薩迪克同樣會陷在這裏。爬上溝邊沿著想象中的方向摸索，果然似有神在指引，我看到了薩迪克的頭。生命是種神奇，不知薩迪克在這裏陷了多久，見到我來了，薩迪克居然還能仰仰頭，重重地噴了一個響鼻。

冬去春來，夏走秋到，薩迪克已經形似一匹健壯的大馬了。隨著工程項目的進展，人員設備車輛的增多，施工現場已經越來越不適宜薩迪克了，在一次薩迪克拱翻一桶硫酸水差點釀成大事故後，不得不把薩迪克送到祖黑爾那裏去寄養。回國前，但有閑暇必定去看薩迪克，每次去都是由祖黑爾在路邊開小店的弟弟事先通告。我拉著送給祖黑爾的啤酒飲料，祖黑爾帶著自製的奶酪、肉製品和烤饢，其中一種放在羊胃中裹滿羊脂的風幹肉最好吃。砍一片駱駝刺，升起一堆篝火，烤上洋蔥和西紅柿，吊上一隻小鍋，倒上祖黑爾帶來的綠洲泉水。大漠孤煙，藍天晴日，濃鬱甜膩的紅茶，麥香撲鼻的香饢，弟兄倆席地而坐，暢談暢飲，看著另一個兄弟在左右閑蕩……

除了薩迪克，祖黑爾每次都會帶一匹馬給我騎，悉心地指教我如何馭馬縱馬。兩個人或信馬由韁，或並馬馳騁，薩迪克的烈性也在狂奔中爆發出來，紅鬃炸開，散尾飄舞，脖子上的筋腱隨著四蹄的翻騰一顫一顫的抖動，雖說幼小卻總是一步不落，停蹄後總是衝前一段回頭看看你再折返回來，眼神中的驕傲讓你由衷的讚賞。

高原的冬天是多雪的冬天，一晃兩年，我奉調回國。期間參加過祖黑爾的婚禮，多次貝都因人的聚會，咚咚的羊皮鼓聲，眾人齊踏大地的震顫，老人單調淒涼的牧歌。遊牧民的生活簡單粗獷，自由純淨，特別是那種俠肝義膽，不分你我的豪氣，讓我恥於現代社會的“文明”。

同樣的雪，同樣的路，那天走起來格外的沉重。開著四輪驅動的皮卡車，載著送給眾兄弟們的東西，驅車來到那片熟悉的半坡地。散落的幾個羊皮帳篷已經和茫茫雪原融為一體，隻有帳前矮棚下殘留的餘火冒著淡淡的藍煙；擠在一起的羊群相互把頭紮在鄰近的羊身下，任憑雪花飄落，一層層覆蓋在身體上。幾隻牧羊犬聽到車聲，警覺地跑過來，見到是我，低頭在地上嗅幾嗅，隨著車的左右顛顛地跟隨著。

分別猶如死別，自是痛斷肝腸，祖黑爾親自宰殺了一隻肥羊，掛在雪地裏的木架上，用彎刀割下一大塊肥美的鮮羊肝遞到我手上。這是部落長老才有的尊貴，那一刻眼睛濕潤了，雙手接過溫熱的羊肝，大口地吞了下去。那天破例喝了酒，一幹人有帳篷不進，圍坐在雪地裏，傳遞著同一個酒囊，撕咬著同一塊羊肉，拍紅了雙手，吼啞了嗓子，一首首古老的歌謠唱了又唱……

薩迪克似乎明白了什麽，變得異常溫順，不時地走過來在我的後背蹭幾下，伸過手去，它會像小時候一樣用口鼻輕輕地親吻你，不會說話的兄弟在用它的方式表達著什麽。情感無須語言，我讀懂了薩迪克，薩迪克也明白我的心。

本就陰沉的天空更加昏暗了，寒風驟起打起了旋轉，祖黑爾帶著薩迪克將我送出好遠，一再揮手，一再相送，終於狠下心來，按下喇叭，一聲長鳴加快了車速。一陣疾馳，回頭後顧，迷蒙中出現了薩迪克的身影，炭火般的身子，飄舞的長鬃，濺起一溜如煙般的雪花。及至近前，薩迪克噴著白氣打著響鼻，高興地在車前跳來跳去。

兄弟倆且走且停，表不盡的依戀，道不完的惜別，及至公路邊天已遲暮，不忍薩迪克獨自孤零零地走太遠，千裏送君，終有一別。下到車來，抱緊薩迪克的頭緊緊地貼在臉上，我感到薩迪克的麵頰在抖動，不知是我的淚還是薩迪克的淚，一股濕漉漉的東西交融在一起。

重新上路，不忍再回頭，加大油門飛馳起來，後視鏡裏又出現了薩迪克的身影，一步一滑，一步一跌，磕磕絆絆，頑強地奔跑著。雪天公路不比戈壁，堅硬的馬蹄踏在上麵猶如踏冰，擔心薩迪克的烈性會折斷自己的腿，狠下心來推上高速擋，踏緊油門衝進風雪裏。突然間寒風裏傳來一串“噅噅”的馬鳴，淒厲悲傷，裂人心肺……

下雪了，又下雪了，每到雪天就會想起那雙褐色的大眼睛，那四蹄翻飛紅鬃飛揚的身影，還有那一聲聲揪心的馬鳴聲。

我的小屋

每當夕陽西落，身心疲憊的我駕車駛近家宅時，那一簇越牆而出的三角梅總會讓我心生感動。隨風搖曳的花紅碎綠，被暮靄染上一層淡淡的暖色，宛如妻那幽怨、焦慮的臉龐，在等著我平安歸來。

海灣地區民居的顏色一如那裏的藍天、沙漠和大海。單一、寬廣，沒有變化，全是白色。我的小屋自然也是白色，方方正正地坐落在漫無邊際的曠漠中。旅居海外多年，現在的小屋是真正意義上屬於我們的小屋，兩室兩廳外帶一個小院。一家三口雖算不上寬敞，到也其樂融融、各得其所。

大廳是來人待客之地，兼作我的書房。一個長沙發、一張書桌加一把舊轉椅，書櫥也是舊的，妻反複刷洗幹淨又重新漆過，一架雙人繩椅是我向一位朋友討來的，稍加修理已伴隨我們多年。唯一的一麵大窗用的是竹骨輕紗東方式的卷簾，放下後，室內會顯現出一種神秘的寧靜。正牆上掛一幅大尺寸的秋色風景畫，那是妻拉著我用了好幾個晚上穿梭於城裏大小畫店，好不容易尋到的。清苦多年終於有了新居，妻的心思我是知道的，這幅秋景圖相對於我們雖有些奢侈，但它帶給我們的喜悅無法用金錢來計算。

小廳用做餐廳和看電視，飯桌是一套四方全塑的兒童桌椅，飯時女兒和妻一人一個小凳，我則坐在沙發上，看似有些不倫不類，但全家人緊緊地圍在一處，盤碗相碰自有一番情趣。看女兒吃飯是我和妻最開心的一種享受。女兒清晨不到六點就要離家上學，回來時已是下午兩點，早已饑腸轆轆。妻每天會提前為女兒開好院門，虛掩著，聽到接送女兒的校車聲，準時將備好的菜蔬入鍋翻炒，待女兒換洗完畢，熱飯、熱菜已擺在桌上。女兒今年九歲，一張娃娃臉，吃到高興時會不時用舌頭舔著上唇，活脫一個小寵物。碗中的飯一定要吃幹淨，飯後收拾碗筷、擦桌子是女兒的專利。一聲“開始”，她會飛快地連搬帶擦，以極快的速度將盤碗送進廚房，擺好桌椅並擦幹淨，我則在一旁數數，根據用時和潔淨程度給她的工作打分，通常是要給到A再帶幾個+號才行。遊戲中，女兒養成了幫父母分責的習慣，我也為自己成年人的懶惰做了掩飾。

涼拌土豆絲是家中的保留菜，妻的刀工嫻熟，切出的土豆絲細如絲麵，人吃人讚。阿拉伯人特別講究鄰裏關係，剛搬來時正逢齋月，鄰居是當地人，正為左近的單身漢放齋，看我們新來，也叫用人在我家門口放了一份飯菜和一些點心。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想來想去，就做了一份炸餃子送過去。可沒過幾天，鄰居又送了一份更大的阿拉伯拌飯，有雞有肉，女兒極愛吃這種色澤鮮黃，帶葡萄幹兒的阿拉伯炒飯，量實在太大，一家人吃了好幾天。我和妻費盡心機，做了幾個自認為好吃的中國菜放在碗碟內送了回去。鄰家主人可能猜出了我們的心思，過了一段時間又讓用人送來一個大包，打開一看是外購的精美的巧克力蛋糕，這樣吃完就不會有空盤碗要還了。鄰居的誠意讓我和妻感到不安，當地人富裕，外購的東西顯然沒有意義，要還回這份情隻能在特色上下功夫。我和妻同時想到了土豆絲，精心做了一盤涼菜、一條清蒸魚，及一份水煎包。這回中國深厚的飲食文化徹底征服了阿拉伯鄰居，覺得再送什麽也沒法相比。隻是見麵時悄悄問我，那個涼菜是什麽做的？我說是土豆。他大張著嘴巴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非讓他老婆來我家看著做才罷。

小廳靠門處還有一台舊電腦，女兒閑時用來玩遊戲。另一麵牆上的水墨立軸，是來訪的一位中國朋友送的，樹蔭下一隻母雞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嬉戲，幾隻小雞相互追逐著，另有兩隻在爭扯蚯蚓，神態天真可愛。小廳內還放著室內僅有的兩盆綠植，一盆非洲野蔓生機蓬勃倚窗而立，另一盆綠蘿放在沙發邊，病怏怏總是不在狀態，水澆多了葉子發黃，水澆少了葉子脫落。妻問我怎麽辦，我自作聰明地出主意：“萬物生長靠太陽，放出去曬幾天可能就會好。”妻聽話，放在門口好幾天再搬回來，不但葉子全落了，連枝幹都變黑了，著實讓妻心疼了一陣。

衛生間一大一小，帶浴盆的自家用，小的供客人使用。海灣地區的衛生間一般有兩個盆位，一個是普通的馬桶，旁邊帶一條一米多長的蛇管噴頭（據說當地人便後不用廁紙，要水衝才行，做這事時一定要用左手）；另一個是帶冷熱水的衝洗盆，專門用來清洗下身。妻喜淨，有了新屋更加勤快起來，衛生間的邊邊角角擦得光亮照人，浴巾臉巾扯得又平又直。

臥室自然是我們一間、女兒一間。女兒自小有繪畫天賦，當地英文報紙經常舉辦兒童繪畫比賽，試著投了幾次稿，屢有斬獲。但妻為她精心布置的房間就遭殃了，凡是她認為得意的畫作都要自己貼在牆上，一開始東一張西一張的，妻愁得厲害，沒想到屋裏全貼滿後倒別有一番情趣。

女兒受我們的影響，每晚臨睡聽完媽媽講的故事，會將她的兩個娃娃放在床邊蓋好，伴著床燈再看會兒書才能入睡。其中一本中英雙語的國旗書是她倍加珍愛的，不時翻看默記，遇上大的國際活動或體育賽事，看到街上到處飄揚的各國國旗，她會異常興奮，指這兒問那兒的考我們。我們對國旗的知識也就是上學時的記憶，後來又獨立分裂出那麽多國家，天知道他們的國旗是什麽樣兒。看到我們支吾不清，她終於找到了超過我們的優越感，在好勝心的驅使下，女兒自覺地將二百多國家的國名和國旗記了十之八九。

我和妻的臥室與女兒房間麵積一樣，隻是多了一台電腦,這也是最讓女兒“憤憤不平”的。盡管如此不平，但她也是極懂事的孩子，從來不亂動我們的存儲文件，隻是時不時更換屏幕畫麵以示不滿。除了電腦，房間裏有一張大床、一個梳妝台和一個衣櫃。衣櫃是組裝式的，已隨我們輾轉搬家多次，早已零零散散，每次搬家後都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一定買個新的。這次有了自己的房子，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舍得。我用了一大瓶乳膠才勉強將它粘好，隻要不再搬家用起來還是蠻結實的。

每晚安頓好女兒，妻回到房間掩好門，隻有這時才是我們的兩人世界。如果不是太疲倦，我們會擺上小桌喝上兩口，開一個雞肉罐頭、幾根生黃瓜就是全部的佐酒小菜，那一刻的舒心，是再愜意不過的了。

酒在海灣國家不是公開出售的，要在專門的商店憑酒證購買。海灣國家實行擔保人製度，外國人在當地長期居住，一定要有當地的擔保人。申領酒證，要由擔保人出一封擔保函，講明你的明確月收入，並說明你是一個品格優秀、顧家的好男人，不會因喝酒而造成家庭問題，酒店則根據你的收入批給一個月的購酒額度，通常為純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交上一筆押金後在電腦裏留下你的簽字，就可以得到一張酒證了。因為有酒證的人不多，平價在店裏買到的酒，黑市要翻到二三倍。店裏除了中國酒，世界各地的酒都可以買到。我們最喜愛的是一種瑞士產的伏特加，口感很像中國的白酒，喝多了也不上頭，印度產的啤酒味道也不錯。

廚房是妻的天地，隻要女兒在家，磕雞蛋的任務一定是她的，我隻在包餃子的時候擀擀皮兒。廚房收拾得井井有條，沒有一絲油跡，生熟用具、主客餐具嚴格分開。每次請客，用過的餐具一定煮沸消毒才收好。為了讓全家人吃好又不營養失調，妻買來許多餐飲方麵的書籍，邊學邊做。

回國探親，吃烤鴨上癮，回來後全家都想得厲害，好不容易買到凍鴨，特意又買了一個烤爐。回家後將鴨化開，沒想到鴨子太大，隻得一切兩半，醃入味後用錫紙將鴨子包好，放進烤箱。二十多分鍾後，屋裏浸滿了香氣，又過了十來分鍾，不見明顯變化，隻是噝噝地冒泡。我悄悄地把溫度調高，便拉著女兒去院中玩耍。過不多時，聽妻在廚房內喊：“誰把溫度調高了？鴨子糊了。”我趕緊衝進去，滿屋的焦糊味兒，鴨頸已呈黑色，下半部卻還是正宗的棗紅色。就是這隻生熟不均的烤鴨，被我們消滅得幹幹淨淨。

我愛這個小屋，更愛我的家人。人生似書，一頁一頁平淡地翻過，可細細品來，有滋有味，香醇醉人。

 

沙漠雷雨夜

 

一次夜晚，驅車行駛在阿布紮比至迪拜的路上，天上開始電閃雷鳴。空曠的沙漠除了公路兩側的路燈，周圍一片漆黑，每次閃電瞬間的一亮，會讓你看得很遠，黑壓壓的烏雲從頭頂蔓延到極遠處的地平線，像一個巨大沉重的鐵鍋蓋將你罩在其中。在如此巨大的空間，一輛小車就像一隻螞蟻，顯得特別的渺小和孤單。閃電掃過，沙漠裏的駱駝刺會伸出一道道黑影灑在黃沙上，與白慘慘枝杈猙獰的駱駝刺構成一幅十分恐怖的畫麵，隨著雷電不斷地一閃一鳴，眼前的畫麵也一變再變，就像在觀看一部虛幻恐怖大片的場景。

雷劈電閃一環扣一環逐漸逼近，嘩嘩的大雨也傾盆而下，突然炸開的閃電像一條條顫抖的劍蛇接二連三地直插地上。公路本就比周邊地形高，我的車又高出公路許多，成了這個封閉圈內的製高點。我有種末日臨頭的恐懼，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可躲可藏的地方，放眼所及更沒有一個生命跡象。

人不死就要想方設法自救，隨車找到一段鐵絲和一個車用千斤頂。頂著傾盆大雨趴在車屁股後麵，用千斤頂狠砸幾下車底盤上的大杠，破壞掉表麵的塗層，確保鐵絲直接觸及金屬保證讓它導電，再將鐵絲綁牢在大杠上，另一頭拴好千斤頂讓它拖在地上，這樣也算作一個臨時地線吧，萬一被雷劈到也能分減一下電流。明知管不了多大用，隻是心理安慰，但有了這份安慰膽子壯了許多。安裝完畢也不管滿身的泥水，上車大油門一路狂奔。

大雨荒漠，夜色沉沉，轟隆作響的震雷，一明一滅的閃電，發動機的嘶吼，再加上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真如電影大片。不知開了多久，突然覺得周邊出奇安靜，一種劫後餘生的放鬆讓身體一下變得癱軟。

人在旅途會遇到很多不測，開動腦筋，運用所學的知識自助自救，逃生後的得意也是一種享受。

 

初訪敘利亞

曾參與約旦伊爾彼得體育城的前期設計工作，為此到與約旦比鄰的敘利亞去考察中國援建的一座體育場館。

     考察小組一行五個人，我們正坐在一輛使館提供的小麵包車裏遊覽市容。沿途遇到好的景致，自然是舉著相機“啪啪” 亂照。車到一個路口，趕上紅燈，正在等待時，車門突然被打開了。一下竄上來兩個人，車下還站著幾個。兩人手裏都舉著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每個人的腦袋轉了一圈。我當時坐在後排，自然成了槍口最後的瞄準點。由於事情來得太快，還顧不上害怕，就聽見持槍的人哇啦哇啦地大喊，同時用另一隻手，衝著我手裏的相機比劃，像是要我把相機交給他。我正要把相機給他，他伸手又指了指窗外，我恍然明白是照了不該照的東西了。就趕緊對其他人說，快把相機裏的膠卷曝光，交給他。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相機裏的膠卷卸下來，伸手一拉，全部爆了光。第一個持槍人滿意地點點頭，氣氛緩和了許多。沒想到第二個持槍人，又指著我的相機叫起來，他們講阿拉伯語，沒人能懂，隻能猜。看樣子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氣氛緩和了，也就不想把相機給他們了，可人家手裏是真槍，梢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情急下，不知怎麽想的，掏出護照遞了過去。兩人翻看一番，衝著我問；“ China？” 我說；“Yes”。 兩個人又唧咕一番，把護照還給我，衝我們伸出拇指；“China， Good！” ，轉身下車，揚長而去。

 

事後，問使館的工作人員，使館的說，是夠危險的，這裏有很多巴勒斯坦人各個派別的組織，為了防止以色列人的暗殺或轟炸，他們的辦事機構是絕對不許照相的。你們肯定是照了他們某個組織的司令部了。幸虧把護照拿給他們看，他們把中國人當作最好的朋友，要是日本人就不會這樣幸運了。事後想想，確實有些害怕，人生地不熟的，這樣的事絕不是開玩笑，處理不當，真會挨一槍。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場虛驚，並沒吸取教訓。在使館吃過午飯向司機師傅要了鑰匙，開著麵包車一路北行，直奔城邊的一座小山，想居高臨下俯瞰大馬士革全景。

敘利亞屬地中海式氣候，冬暖夏涼，十分舒適，隻是土壤屬於沙漠的延伸帶，植被不是很茂盛，沿途的樹木都不太高。

正中午，路上車輛稀少，再加上當時行車經驗有限隻知道一通猛開，車速如飛。車到山腳，加大油門左盤右拐直衝山頂。快到山頂時有一小塊開闊地一共有三個路叉，我是正中間的一條道屬於主路，沒有減速麵對半山一下竄了上去。此時山後的路上突然也竄出一輛車，速度同樣很快。我下意識地一腳急刹車，車子原地跳了幾下熄火了。刹車時，那輛車的車身擦著我的車頭竄了過去。兩車間距不超過十公分。對方肯定也是驚出一身汗，車停在了左側不遠的地方，車上四個人跑著過來和我連連握手，都在慶幸大難不死。要是當時一腳沒刹住，我會攔腰撞在那輛小車上，對方肯定是車翻人死沒商量；雖說我開的是麵包略高一些，可前麵就是一層鐵皮，兩條腿肯定也是不保。

 

不幸中的萬幸

 

每天飯後有在外麵走一走的習慣，那天晚飯吃得多了些，走得也就多了，天黑盡了還在走。回到宿舍覺得腳踝有點癢癢，一看有一處輕微的紅腫，沒出血也就沒太在意，像往常一樣洗漱後就睡了。睡到半夜，覺得左腿發沉，試著動了一下竟沒了知覺，打開床頭燈一看，頓覺心驚肉跳：左腿從腳踝到膝蓋紅腫發燙。深更半夜也不好打攪別人，自己找出車鑰匙開車去了當地醫院。醫院隻有一個值班醫生，檢查一番後認為沒有問題，也不用做任何處理。我匪夷所思，就和醫生商量，至少得開點消炎藥、注射生理鹽水。沒想到醫生倒是很通情達理，馬上把這一切辦好，給我打上吊針。看到這裏簡陋的設備、半懂不懂的醫生，心裏決定天一亮趕緊回國。

恰好當天有飛香港的航班，一路輾轉回到北京，下機後直接去了世紀壇醫院。這是一所鐵道部直屬醫院，援外人員多，對治療熱帶病更有經驗。沒想到在做了緊急處理後打上吊針，醫院始終做不出有針對性的治療方案，說正在聯係一位退休的老主任看他有什麽主意。

此時腳踝已腫的和小腿一般粗，大腿根處的淋巴結有小葡萄大，妻也趕到了，見我這個樣子眼淚一下就噴了出來，話也沒問轉頭就出去了，我知道她去給嶽母打電話求救，果然等了一會兒妻進來說，嶽母聯係了北京友誼醫院，那邊有個熱帶病研究所，已經打好了招呼。沒想到這個研究所的老大夫更是奇葩，明明我這是中毒，非要做切片檢查看有沒有寄生物。妻看到沒希望急得想摔人家東西，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心裏也有些慌，最後求診於北京醫院。緊急方案馬上出來了，混搭配方滴液，同時皮膚切口擠壓排毒。整整十八天，每天上下午兩次大劑量點滴，一次清創埋藥處理。命保住了，腫也消了，整條腿脫了一層皮，隻是切口部位一直不愈合。每天的清創是一關，毒液的毒性太厲害，傷口周圍的皮膚與肌肉組織完全分開，每天清創要用鑷子夾著棉球探進去四處攪動，為了促進新鮮組織生長，每次都要擦出新鮮的肉芽才止。沒有麻藥生生在鮮肉上摩擦，關公刮骨療毒也不過如此。直到再返回巴新，傷口還是沒有愈合，由單位的大夫繼續這樣擦了將近一個月，才有所好轉。

被毒蟲咬後，傷口一直難以愈合，項目又在緊急關頭，打著繃帶返回了巴新。項目上的張大夫是個老醫生，已近退休年齡，年輕時做過赤腳醫生練得一身絕活。項目初期根本沒有路，到礦山必須要過一條大河，從河邊到山腳有一大片沼澤地，上麵是密密匝匝的竹林。竹林裏貼地三十公分有一層厚厚的瘴氣，人們每次走過，腳踝處就會生出一層紅疹，鑽癢撓心十分令人難受。大夫們想了很多辦法也難能做到有效地防護，張大夫自己背著藥包到竹林走了兩趟，染上一腳踝紅疹，潛心幾天拿出配方，解決了人們對穿越這片竹林的恐懼感。有這樣的大夫為你療傷，怎能讓人不放心。恰巧張大夫的老伴也來到巴新探親，每天都看到老兩口認認真真地用高壓鍋為我使用的器械消毒，想插手幫忙總被回絕：“我們幹了一輩子這個，真的不算什麽。”

張大夫針對我的情況自己選配了一套方案，每天清創還是必需的。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張大夫一條腿跪在地上，戴著老花鏡一會兒摘下一會兒戴上，仔仔細細地查看傷情，狠著勁地塗擦傷口。我深恐耐不住疼痛踢到張大夫，每次都是死死地攥緊椅背，過後手掌佝僂好半天伸展不開。

被無名毒蟲咬傷，撿回一條命，不幸中的萬幸。感謝北京醫院的接診醫生，感謝張大夫夫婦。

 

路遇劫匪

 

我所在的地方犯罪率極高，每次回國清晨開車去機場都提心吊膽。一次碰上個提著自製手槍的歹徒，過來拉了拉車門沒打開，我這邊一踩油門加速，對方砰的一聲將手槍柄狠狠地砸在窗框下麵，留下一個深深的印痕。我擔心對方開槍，將身子壓在方向盤上，讓頭低於車後窗，好躲避飛來的子彈，還算幸運一直沒有聽到後麵槍響。

這裏的人常提著叢林刀在大街上走來晃去。這種刀兩尺多長，異常鋒利，胳膊粗細的小樹一刀就能砍斷，是他們用以防身和采食的工具。某次中建的幾個人來考察，清晨出去遛彎，見十來個人提著刀迎麵走來，嚇得轉身就跑。其實對麵的提刀人未必就是劫道的，他們如此恐慌，反引得對方來搶。結果這三個人不但丟了所有東西，連衣服鞋子也被扒了，僅剩一個小小的褲頭在身上。

經常往返兩個城市之間，難免遇到各種危險。首先，這裏的山路經常會被過量的雨水衝壞或掏空，雨季裏三天不走這條公路，路況就會完全不一樣。比較險的一次，路麵看著和往常一樣，車走到多一半就開始塌陷，衝上去停到山根處，走回來一看所過之路僅剩三米來寬，路麵底下已被山水掏空了。回想這段路上的險事，莫過於被人持刀圍住那次。

進了山道約莫走了三十公裏，正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在一個山坳處被雨水衝下的大量泥漿陷住了，開的車雖是四輪驅動的大吉普，無奈泥漿太厚，整個把車托了起來，四個輪子隻能空轉，沒有一個輪子著地。正在車裏自歎倒黴時，就見山坡上下來十五六個人，見他們手裏都拿著家夥，確定是來劫道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根據那時的形勢，逃是不可能的了，也知道這幫人真要是衝車來的必定會殺人滅口。事到臨頭反而鎮定下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如果真命絕於此，也是天意。想到這裏，拿了一罐飲料下車，迎著這幫人向前走了幾步站定，大模大樣地喝著飲料，看他們越走越近，舉起手向他們揮了揮打了聲招呼。帶隊的小頭目有些迷惑，在離我十來米遠的地方站定，其他人在他身後站好。隻見所拿的凶器有叢林刀、開山斧，還有棍棒和彈弓。

見他們站住了，沒有一窩蜂的上來，膽子也就更壯了。將手裏隻喝了幾口的易拉罐狠狠地向左上方拋去，隻聽啪的一聲響，正正地打在路旁一個大樹的分叉中間，引來這幫人一陣驚歎。原本隻想顯顯力氣，沒想到還挺有準頭。功夫片在海外的傳播，確實幫了不少中國人的忙，那些以一敵十的場景絕對有震懾力，每每外國人遇到中國人心裏都會掂量一下，不知眼前的中國人是否身懷絕技。扔完易拉罐，我大聲問那個小頭目：“你們是不是來搶劫的？”小頭目點頭稱是。我說：“不用你們動手搶，真的動起手來你們這裏會有七八個人丟命。”聽到我這樣說，這幫人相互低語起來，看到這個場麵我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又往前走了幾步接著往下說：“你們要是能說明白搶劫會給你們帶來的好處，這裏的東西全讓你們拿走,我也絕不會報警。真要是警察來抓了，我也會證明這些東西是我送你們的。”眾人雀躍起來。

我直接走到小頭目身邊，拍著他肩膀問：“你信上帝嗎？”他說信。我說我也信，又問：“你是上帝的子民嗎？”小頭目依然說是。我說：“我也是上帝的子民。你們都信上帝，可你們知道現在上帝在哪兒？他正在幹什麽嗎？”眾人搶著回答：“上帝正在天上以仁慈之心微笑著看著我們。”

其實我問的都是他們從小在教堂聽牧師常問的話題。有了滿意的回答，下麵就任我發揮了：“在聖經上搶劫是什麽？是罪孽，人有了罪孽會怎樣呢？會受到上帝的懲罰。你們若是犯下了搶劫的罪惡，上帝還會微笑嗎？肯定是不會的。現在我要阻止你們犯下罪孽，想想上帝是歡迎我上天堂，還是歡迎你們上天堂？”眾人麵麵相覷，小頭目也抬頭看著我，說：“先生，對不起。”他們轉身想走。我是得理不饒人，繼續以上帝的名義說話：“上帝今天讓你們來到這裏不是行惡，而是行善，眼前要做的善事就是幫我把這車推出泥地，對你們今天犯下的罪孽我會轉告上帝讓他饒恕你們。”

此話居然很靈，小頭目一聲招呼，眾人上前幾乎是把車抬到硬地上。我打著車往前開了幾米，眾人以為我要走都舉起手向我揮手。我把小頭目招呼過來，拿出一百基納給他，告他這錢是我接到上帝的旨意給的，這個錢是上帝的錢，不是我給你的錢。小頭目接到錢萬分高興地轉身高舉著向他的同夥跑去。我則一踩油門趕緊脫離險地。

 

約旦塔菲拉

 

約旦項目的所在地是塔菲拉，一個很小的鎮子，人口不多卻在約旦以蠢笨聞名。所有與蠢人有關的笑話都要以塔菲拉人為調侃對象。隻要講笑話的人一開口道“有個塔菲拉人”，人們就知道這是個有關蠢人的笑話。

原以為這隻是約旦人的偏見或發達地區對落後地區的調侃，到了塔菲拉與當地人一接觸，才發現塔菲拉人果然名不虛傳。

項目初期建營房需要很多空心水泥磚，與當地一個製磚廠簽了合同，一百五十第納爾一車。結款期到了，一共十車磚，總計一千五百第納爾，這是個連算都不用算的數字。拿錢需要在發票上簽字，磚廠老板舉著發票仔細觀察半天，然後問有沒有紙筆。待紙筆拿來，小老板開始核算起來，一麵念念有詞，一麵在紙上劃拉。他是這樣列式計算的：

n150×1=150

n150×1=150

n150×1=150

……  =？

列好式子，小老板貌似計算的樣子看了一會兒，仰脖哈哈笑了起來，一麵伸著大拇指誇讚中國會計算得準，一麵在發票上簽了字。見到小老板如此聰明，有個中國工程師見狀小聲對會計說：拿出來兩張看他會不會數逗逗他。果然小老板數到一半不數了，右手拿著一遝錢在左手心裏拍了幾拍，又是仰脖哈哈一笑，起身就要走。會計見狀趕緊將拿出來的兩張錢遞給小老板，小老板看著錢愣了一下，馬上又是哈哈一笑，拍拍自己裝錢的衣兜，搖搖頭表示這裏的錢正好，那個錢不能要。

所建項目是在一個小山包上，打了幾次探井找不到水，最後隻好到三十公裏外的大山裏拉水，沿途要經過幾座十分險峻的大山。公路都是在半山鑿出來的，遠看有幾分紅旗渠的影子。一天閑極無聊，看到車子要去拉水，趕忙跟了過去。拉水車是載重二十四噸的日野車，人在駕駛室內看過往的轎車都和車輪差不多高，視野十分寬闊。

司機師傅知道我還算靈巧，放心地把車交給我開，自己樂得偷一時之閑。誰知空車好開，重車難駕，更何況是拉水車。隻要水罐沒裝滿，水就會在裏麵晃蕩。車開不穩，時不時要踩刹車，下坡時覺得是被推著走，更是一路刹車不斷。踩著踩著，就覺得刹車越來越不靈了，趕緊換上一擋，靠擋速別著車走，這時候司機師傅也醒了，聽我說沒刹車，一下臉就白了，心裏一慌亂了神，讓我馬上停車換他開。我一時忘了刹車已經失靈，下意識地刹車退擋準備停車，誰知手擋剛一退出來，水車立刻前衝完全失控。正趕上一個長長的斜坡前麵一個急轉彎，若不把車速減下來或停下來，到拐彎處必定會滾下峭壁嗚呼哀哉。情況緊急容不得多想，想起學車時刹車失靈要靠撞馬路牙子停車，這裏沒有馬路牙子就撞山吧。不敢撞得太狠怕彈回來掉深澗裏，隻能半擦半撞，時間緊迫，當時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撞擊的時候震得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連撞七八下車速緩了下來，人也能對周邊有所判斷，見到前麵靠山內側有塊突出的山石可能比水罐低，緊貼著山道內側衝了過去，隻聽轟的一聲響，車身猛地一甩，車子像青蛙一樣蹦著走起來，沒走多遠停了下來。司機師傅差一點沒哭出來，帶著哭腔說，今天真是命大啊。原來他已認定是必死無疑了。

停車位置離拐彎處不足十米遠，也真是命大，有塊突出的石頭讓我看到了。下車查看，原來是整個水罐被那塊石頭刮掉了，水罐掉轉了一個頭，尾末僅剩一顆螺栓拉著大水罐，真是各方的巧合湊在一處了。要說危險，這次是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費城坐出租

 

乘火車由華盛頓去費城，沿途風景美不勝收，美國是一個帶著現代文明，紮進原始地域建立起來的國家，帶著所有工業文明的教訓重新開始的反省，所以美國的自然條件是所有工業化國家中最好的，山川大河在沒有受到破壞時，就已經開始了保護。

美國的火車，裏麵寬敞潔淨，因路途不是很長，乘坐的是座椅式的車廂，椅子和飛機座艙的椅子差不多，全部朝著一個方向。不像中國的火車，設計時還要考慮中國人的習慣，認識不認識的還要湊一塊兒聊天打撲克。

車行一段時間後，同行的人都在打瞌睡，我一人閑極無聊，順著車廂往後走，想找份報紙雜誌類的東西看看。大概走了三個車廂，前麵車廂的一頭兒有七八個人在排隊，原來是賣小吃和飲料的地方，立時覺得有些口渴，於是站在後麵排起隊來。輪到我了，要了一杯飲料和一塊蛋糕，剛伸出雙手準備去接東西，賣東西的黑人大姐開口說：“Do it in the American way.”同時用下巴向櫃台邊上點了點，我一看，原來那裏放著幾摞沒打開的一次性紙盒，顧客要自己拿一個打開，來裝買到的東西。黑人大姐的話透著美國人特有的優越感。

至費城下車後，我們叫了一輛出租。美國的出租車都是老舊的林肯、凱迪拉克，又大又笨，給人一種隨時都會熄火的感覺，前後座椅之間用黑色金屬網隔開，司機與旁邊的座椅中間也有隔網，上開一個小口，用以付車資。

我們把賓館地址交給司機，一個二十多歲的黑人男子。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時，我們停在第一排。這時，有一輛灰色的破車“嚓”的一聲停在我們旁邊。車窗裏探出一個人頭，對著我們的司機大聲喊著說：

“嘿，夥計，你拉了一車亞洲豬，咱們一起把他們搶了吧!”

這幾句話，車上的人基本都能聽懂，臉色一下變得土灰。還沒顧上反應，燈變了，我們的車一下竄了出去，就和電影裏的汽車奔逃一樣，超車，逆行，闖紅燈，就差沒有撞商店了。暈暈乎乎不知跑了多遠，出租車“嚓”的一下停了。

黑人司機指著道路旁邊的一棟大樓說：“這就是你們的賓館，晚上不安全，九點以後千萬不要出來，就在賓館裏待著。”

我們連連道謝，一麵拿出錢來付車費。

“嘿，你們知道嗎？剛才那幫人要搶你們。”

幾個人同時點著頭說：“知道，知道。”

我們以為司機這樣說是想多要些錢，我們也打算多付一些錢表示感謝。

當我們拿出錢來遞過去時，這個年輕的黑人司機連連搖頭：

“你們是我們費城的客人，這樣做是應該的，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想搶我們的是美國黑人，救我們的也是美國黑人。任何人種，任何族群都是良莠不齊，不能一概而論。

 

巴西聖保羅

到聖保羅第一件趣事就是自以為發了一筆“意外之財”。出機場在両替店換了一些當地貨幣，以備一時之需。打出租車去預訂酒店，沒有零錢隻有大票，出租司機找了我一大把的錢，沒有細看揣在兜裏，第二天拿出來一看嚇了一跳，我給的是麵值100的紙幣，找回來卻有幾張上1000的，心中竊喜，今天餡餅怎麽砸我頭上啦。心中疑惑擔心是出租司機找錯了，拿著這成千的一堆錢去問接待我們的陪同，陪同是位個子很高，體型微胖，說話有些緬甸的小夥子，巴西人的名字很長很難念，他讓我們管他叫迭戈。迭戈見我一問就樂了，說是很多初到巴西的人都有此一問，拿過幾張紙幣細心地給我解釋。當時巴西通貨膨脹相當厲害，不足半年就會翻番，我們到訪時正在發行新幣，市麵上新幣舊幣同時流通，1新幣兌換1000舊幣。迭戈說看到上千上萬的紙幣要去掉三個零，這樣就不會出錯了。我手裏的幾千塊去掉三個零，瞬間變成幾塊錢了，嗚呼，空喜歡一場，還是沒有發財的命。
     巴西當時通脹如此瘋狂，一是巴西經濟有自己的問題，二是歐美聯手製裁巴西，起因是巴西新當選政府宣布拒還1500億外債，並就此一筆抹消。如果不親自到巴西聽當地人講述，隻看其它國家的報道，人人會覺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巴西有債不還是絕對無賴的行為。聽當地人講，這些外債是前幾任政府出賣國家利益簽署的腐敗協議，是利滾利的高利債，巴西每年外貿的出口創匯還不夠還這些外債的利息，從最初的幾十億滾到現在一千多億，所還掉的錢不知高過所借數額的多少倍，這種極度不合理的借債條款是鎖在巴西人脖子上的一條鎖鏈，是西方大銀行吸吮巴西人鮮血的通道。巴西要發展就必須割去這個惡瘤，拿掉這隻螞蟥，不能幾代人被它壓得喘不過氣來。巴西人對當時因歐美製裁引發的通貨膨脹，經濟低迷，持理解態度，表示寧肯生活過的苦一些也會支持政府的舉措。

聖保羅是巴西第一大城，當時號稱除美國紐約外高樓最多的城市，人口1000多萬，與相鄰不遠的裏約熱內盧和首都巴西利亞構成巴西的金三角，是巴西經濟文化政治的核心地帶，當時該地區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是中國人均的七八倍。眼前的聖保羅果然是水泥鋼筋的叢林，密密麻麻的高樓望不到盡頭，但基本都是水泥原色缺少裝飾，功能性多餘觀賞性，方頭方腦既無造型也無風格，顯得整座城灰蒙蒙的有些寡味單調，和初入巴西見到的那座邊境小城相比少了許多溫馨。
   來巴西前，聽中國駐巴西使館人員給我們做情況介紹，說巴西是貧油國，但盛產甘蔗，紮糖剩下的蔗渣是製作酒精的好原料，可說是廢物利用，巴西90%的汽車是以酒精作燃料。當時心想要真是那樣，滿城還不都是酒精味兒。一心想體驗滿城酒香的那種感覺，迭戈帶著我們轉了一天，也遇到幾次堵車，看著一個個突突顫抖的排氣管，打開車窗聳起鼻子使勁的聞，試了幾次都聞不到想象中的酒香，有些懷疑使館人員的說辭，故問坐在前排的迭戈是否這麽回事。提到汽車迭戈來了情緒，回頭向我們說道  “巴西是世界上唯一依靠酒精做汽車燃料的國家，街麵上跑的汽車90%以上是酒精車，這些車也都是在巴西本土生產的，純進口轎車很少，坐外國進口車在巴西會被人看做是很自私無國格的人。”    留神觀察，果然大街上跑的轎車一色的很多，都是白色兩個大車門，後來坐這種車發現，兩個車門比常見的車門寬很多，打開後司機和後座上的人同時可以下車，不像有些兩門車，後座上的人下車需要挪動前排的座椅。問迭戈為什麽搞成這樣的設計，四個門不是更加方便嗎？迭戈略加思索解釋說，兩個門應該比四個門更加經濟吧，巴西還不富裕，人們購車價格是個很重要的考慮因素。
   隻要社會有階層有貧富，就會有不平就會有犯罪，聖保羅也不列外是巴西犯罪率最高的城市。迭戈特意囑咐我們，晚上沒有他們的陪伴最好不要出去，有什麽要求事先告訴他們，他們會作安排，即便出去也不要坐出租車，可坐公共汽車，這裏的公共汽車四通八達，比不明來路的出租車要安全。
   聖保羅的公共汽車多為橘紅色，窗邊門邊和頂部一圈鑲有黑色的橡膠條，看著不新不舊，早晚高峰也是擠得要命，但雖擠不亂，人們大都排隊上車。一天下午無事我們想去迭戈帶我們看過的一個Shopping Mall 逛逛買點兒東西。按照交通圖上的指引，我們在酒店相鄰的一條街上等公交，等車的人不多，隻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沒等多久，一輛橘紅色的公交緩緩到站停了下來，老人優先是自然的了，我們幾個站在後麵沒動，想等老人們上車後再上；幾個老人哆哆嗦嗦地在前門上車行動十分緩慢，看到後麵車門開著，也沒有人上下車，招呼一聲，我們幾個從後門上了車。上到車上，發現人們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我們，有的人善意地指指前門嘴裏講著葡萄牙語。站定一看才發現，車箱內的中間隔了一道珊網，留了一道敞開的小門，僅夠一人通過，快下車的人都在車廂後半部用後門下車，剛上車和路途遠的人都在車廂前半部，前門是隻上不下的，當時國內的公交還沒有實行前門上後門下的規則，人們還沒這種意識。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有些尷尬，我們幾個人趕緊下車再從前門上車。頭一次在巴西坐公交有這樣一段小插曲，記憶也由此深刻。在國外遇到類似的情況會有很多，尷尬是自然，但遇到這種情況先不要慌張，觀察一下，弄清情況再行動，誰也不是天生就世界通，不知為什麽中國人到陌生的地方，特別是到國外總顯得慌裏慌張，難得從容去觀察，有很重的怕丟人的心裏負擔。

    聖保羅城市雖大令人印象深刻的東西不多，唯一留有記憶的是聖保羅藝術博物館。這家博物館以收藏畫作聞名，是巴西乃至南美最大的私人創建的博物館。這家博物館始建於十九世紀末期，建築風格受文藝複興影響屬於新古典派，後經幾次擴建，增補了獨立廣場、紀念碑和類似法國凡爾賽宮巴洛克風格的後花園。
   博物館的大廳非常的寬大，也顯得很高，為了保護畫作的色彩，大廳幾乎沒有窗戶，雖然寬大卻並不明亮，沿牆四周上下掛滿了巨大的油畫，多數是戰爭題材；刀槍林立，旌旗飛揚，馬踏人屍，血濺山崗，藏品多數是十七十八世紀的作品，寫真寫實，形象生動，人在其中似乎都能聽到刀劍碰撞的鏘鏘聲。戰爭是人類史的主旋律，各個民族都以自己對別的民族征服為榮耀，都以對外來征服者的抗爭為英勇。
     館藏品十分豐富，大廳外是一個個分館，要想好好熏陶一下沒有十天半個月是辦不到的，這裏的畫作者對我這個外行人屬於名不見經傳，能知道的隻有畢加索和雷諾阿兩個人。館中展品除真跡外，還有一些高仿的名畫名品，這些仿品多數也有百年的曆史，其本身就有相當的價值。最讓人心動的是《馬拉之死》，展館中這幅世界名畫也是仿製品，真品現藏於布魯塞爾博物館，盡管眼前的畫是仿品，但畫技之高不但可以亂真，甚至可說是勝過原作。這幅名畫仿品單獨陳列在一個小展室內，畫掛在進門右手一個凹進去的牆麵上，室內的擺設和畫麵的場景相呼應，使看畫的人有親臨其境的錯覺。初進室內隻看到一些實物，走幾步側頭一看，隻見馬拉倒在血泊中，地下的刀子閃著凶光，馬拉的傷口處殷殷涓涓還在滴血…… 相信每一個初次進入這個場景的人都會心頭一緊，被這逼真的效果震撼。駐足在這幅名畫前良久，深深地被畫麵的內容和表現力感染。

《馬拉之死》是達維特最著名的畫作，也是世界頂級畫作之一，畫中所畫的馬拉與達維特是好朋友，馬拉遇刺，達維特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看到了馬拉倒在血泊中的淒慘樣子，悲憤中揮筆作畫，將自己的悲憤痛苦和對馬拉的敬仰之情全部傾注在畫作中。馬拉是法國大革命初期的革命家，是雅各賓黨的領導人之一，他在1793年7月13日在家中浴盆中被保皇黨夏洛特.科爾黛刺殺身亡。畫麵中馬拉左手握著一張字條，上麵寫著：“請把這5法郎的紙幣交給一位5個孩子的母親，她的丈夫為祖國獻出了生命。”
   走進博物館猶如走進了曆史，走出博物館又回到了現今，進博物館時不覺著地勢有多高，待從後門出來，眼前一片開闊讓人心情豁然開朗，原來博物館是建在一處小山包上，心情上的瞬間轉換讓人不得不讚歎設計者的構思巧妙和對人心理上的揣摩。

在聖保羅逗留期間，除例行的日程安排外還參觀了巴西物理研究所、生物研究所、聖保羅大學和一個冰箱廠。在物理所的參觀令人印象深刻，對方向我們演示了超導、激光、和中子打靶。巴西的科研水平屬於中流，所展示的實驗也是在別人成果上的再驗證，盡管如此當你親眼看到這些科研成果時，還是會為人類的智慧讚歎，為科學家們孜孜以求的精神感動。每項展示都很精彩，這裏隻講一下激光。激光是所有可見光中聚攏性最好的光線，研究所的人員打比方，拿一個食指大的光源點對著月球發射，折返回來的光影隻有雞蛋大，也就是說這一束激光照射到76萬公裏處，其光柱擴散後隻有雞蛋大。激光最大特點是其傳輸過程中能量幾乎不受損失，周圍物體絲毫感覺不到激光散發的熱能，故激光也有冷光之稱。激光的這種性能被人首先選用在製造武器上，這真是人類的一種悲哀。我們所看到的激光演示也是武器級的演示。巴西物理所激光發射器發出的激光束有人手指粗細，參看時這道光速就在我胸前不足一尺的距離掠過，當時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衝動，想揮手攔截一下試試，為了防止按耐不住抬手一揮，隻得把兩手緊緊地插在兜裏，攥得手心直出汗才勉強抑製住了那種衝動。這束激光打在距光源30米遠的兩塊耐火磚上，瞬間耐火磚變得發紅，隨即激光點開始融化，兩塊耐火磚幾秒鍾被穿透。看到激光束的威力不由暗自心驚，剛才要是一揮手，手掌立時就會斷成兩截，至今想起來還會有些心悸。這樣功率的激光發射器已可用於作戰，飛機材料的熔點比耐火磚低得多，被這樣的光束一掃肯定會劃開一道口子。用激光武器作戰聽不到隆隆的爆炸聲，但殺傷威力要比傳統武器大的多，人類真是可怕。
   聖保羅是座典型的工業城市，忙忙碌碌，灰灰蒙蒙，嘈雜熙攘，缺少韻味，但聖保羅畢竟是座緊靠大西洋的濱海城市，時時刮起的海風帶來充沛的雨水，洗刷後的聖保羅也有清新的一麵，特別是緊鄰海邊的一些小山上，綠樹成林，花紅滿地，棟棟小樓掩映其間，是聖保羅的世外桃源，也是高檔餐館聚集的地方。一日雨後，迭戈帶著我們來到這裏，在一座紅磚木頂的二層小樓前停下來。迭戈告訴我們這是當地很有名的一家餐廳，牛肉做得相當正，佐餐的酒也是自家釀的很有特色。進到裏麵，整個餐廳裝飾和餐桌椅都是原木色，餐桌上一色墨綠的桌布，桌上擺放著不同顏色的小花，窗簾也是同樣的墨綠色襯著與原木顏色貼近的紗簾，餐廳的裝飾所用色彩不多，給人十分清爽幹淨的感覺。服務員都是清一色的Boy，沒有女孩。坐定後開始點餐，按說應該聽迭戈的建議品嚐一下這裏的招牌牛肉，但天生各色，人說東我走西，不喜歡循規蹈矩，況且一直都是按日程行事，晚上隻呆在酒店，來了幾天差不多天天都有牛扒，根本沒嚐過地方特色的東西。點餐時，不看菜單隻問服務員有什麽最具代表地方特色的菜式沒有，服務員很年輕看著還像個沒長胡子的小男孩，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拿著菜單跑去問領班，領班走過來問清我的意思，指著餐單上的一道菜說，這道菜或許能讓您滿意。
   上菜時，其他人點的都是牛肉，看著色澤鮮嫩，聞著更是撲鼻噴香，我點的菜卻一直遲遲不來。迭戈看我幹坐著，招手叫服務員過來詢問怎麽回事，服務員解釋說我要的菜是燉品所以時間會長點，讓我再耐心等一會兒。俗話說“好飯不怕晚”，既然是特點的菜，畢竟有它的特色。眼看著別人的飯菜快吃完了，服務員小心翼翼捧著一個像熬中藥的黑砂鍋端了上來。肚子已經咕咕在叫，趕緊打開蓋子一看，裏麵斜放著著一根大骨頭，光溜溜的見不到肉，大半罐的東西黏黏糊糊，發棕發黃有些酸腐的味道，用叉子攪一攪，看到幾塊南瓜，幾塊土豆，還有些零碎的雞肉豬肉，整個一罐爛糊糊，不知怎麽就是最具特色的巴西菜了。拿起勺子舀了半勺放在嘴裏一嚐，真是打死賣鹽的，別提有多鹹了。同事看我皺著眉頭的樣子，知道味道難以下咽，過來湊趣連問味道怎麽樣。問過迭戈才知道，巴西除了當地土著的菜，沒有什麽自己的特色菜，都是葡萄牙搬過來的算不得本土特色，我一再強調要本土特色，這道菜是當時奴隸主吃完飯將剩下的殘羹剩飯回鍋一熱拿給奴隸們吃的，有點象中國憶苦飯的性質帶有教育意義，算起來也是最具地方特色的一道菜了。這頓飯雖然沒有吃好吃飽，能吃到這麽有特色有含義的菜也不枉費一片貪吃的心機了。

 

裏約熱內盧

 

如果用不修邊幅，滿身汗漬的男子漢形象形容聖保羅，那麽裏約熱內盧就是一位麗質天成，明眸皓齒的女子。裏約的天是嫵媚的，裏約的海是嫵媚的，就連迎麵吹來的風也濕潤如唇嫵媚溫柔。裏約熱內盧，一月的河，不知世界上還有哪座城市擁有這樣浪漫的名字，一月的裏約正是花季當盛的時節，白浪逐沙，水光瀲灩，500多年前初到此地的那些葡萄牙水手看到翠山環抱的一汪水，以為這裏是一條大河的入海口，便將此地稱作Rio De Janeiro 。

      初到裏約，特別是剛從聖保羅的灰蒙走出來，眼前頓覺一亮，感到特別的透徹，海水碧藍深邃，天空清澈通透，沿海而立的建築雖不奢華，卻水洗般的幹淨。印象最深的是海麵上一座座漂浮的孤山小島，整個景象就似放大了的桂林山水。巴西人說“上帝用六天創造了世界，第七天創造了裏約。” 

      裏約是世界旅遊名城，特別是裏約的海灘讓人充滿了幻想，南半球的海水不知為什麽總比北半球的海水顯得溫暖，北邊照過來陽光也不似南照的陽光刺眼，盡管裏約的海灘浴場一個接一個綿延數十公裏，從早到晚擠滿了享受陽光的人們，自然美景的鬼斧神工加上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使裏約的海灘格外顯得悠然恬靜，尤其在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海灘上的人們沐浴在一片金黃的色彩裏，巨大的天幕隨著太陽的下垂逐漸收緊，置身其中會產生一種幻覺，內心裏升騰出無限的美好，隻有到過這裏的人才能真正領會陶醉和享受是什麽。

      裏約熱內盧的海灘以不期而遇的浪漫聞名，這裏有尋常的交易，有相伴而來的情侶，更有很多年輕的背包客在這裏尋找真正的“不期而遇”。相比帕提亞的海灘這裏顯得更加有故事，不似那裏的直白顯露充滿著躁動。細心的接待方為我們能夠充分享受裏約的海灘之美，特意安排了海灘邊上最好的酒店。臨從聖保羅出發，那裏的中國領事還半玩笑半認真地對我們說：“你們住在那麽好的海灘酒店，會主動有女孩過來搭訕的，真要遇上也不要緊張，客氣地婉拒就行了，人家絕對不會糾纏。咱們有些來的人，遇到這樣的事緊張得渾身哆嗦，話都說不出來或是幹脆躲在酒店不敢出來。”

      裏約熱內盧的酒店更加國際化一些，設施也好的多，浴缸成六角形帶有很多衝水按摩的噴嘴，寬寬大大顯然是供兩個人共用的，整個房間為統一色係的暖調設計，幹花香包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無處不在的溫柔讓人想入非非。有了聖保羅的經驗，擔心節目重演自己會把持不住，下決心不接任何電話，拿起桌上的旅遊介紹翻看，耳朵卻總希望聽到有電話鈴聲。翻了幾頁沒有耐心，打開床邊小桌的抽屜，裏麵有一本書一個畫冊，拿出來一看，書是酒店通常擺放的聖經，畫冊是應召女郎們的照片和聯係號碼，心裏不由感到一通滑稽，亞當夏娃違背天庭偷吃的是“禁果”，而這裏卻又擺滿了誘惑讓你去犯禁。

      寫到在這裏有些跳躍，忽然想起聖保羅的日本人聚集區，幾天的牛扒肉醬吃的人們想起了祖國，不吃上一頓中餐有些過不去了。問過酒店的前台，要了一張酒店位置圖（這個十分重要，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首先要想到迷路能回來。），打車來到“日人街”，當地巴西人管那個地區叫做“日本殖民地”，在巴西人眼裏中國人和日本人都是東亞人，吃的東西也應該差不多。進入該地區的主街道，隻見沿路豎起了高高的門樓，每隔兩三百米就是一個，門樓是用胳膊粗細帶葉子的綠竹搭建，每個都有十五六米高，頂部中間白紙黑字寫有一個大大的繁體“祭”字，看著喪氣很重。為吃頓飯撞上這樣的事，每個人都臉色沉重不再說話。兩邊的建築都是單層矮房，棕牆白頂，綠樹掩映，與其它地區的灰色高樓形成巨大反差，門房牌匾寫的都是地道中文字不見一個片假名，有家婦科醫院所列的各科專項幾百字全是正筆楷書，很難相信這裏居住的都是日本人。

      司機帶我們在沿街唯一的一座三層樓房前停了下來，房子有些老舊，紅磚水泥頂，四四方方與整條街巷極不和諧。匾牌黑漆金字有些地方已經剝落，上書“牛記大酒樓”幾個柳體字。進到裏麵空空蕩蕩，隻在角落裏有一桌人在吃飯，顯然生意不是很好。幾個人正在猶豫，一個黑人服務員過來用日語招呼我們，我們用英文詢問這家館是不是中餐館，顯然服務員不懂英語，幾番比劃，服務員進到裏麵叫出來一位老者，老者一臉滄桑，帶著兩隻袖套，看樣子正在後廚忙活。老者長方臉花白頭，粗手大腳個子很高，典型的北方漢人，見到老者的樣子不由自主開口就是中文。老者聞聽猛的一頓，愣怔了一會才緩過神來；“你們，你們是中國來的？”帶著濃重膠東口音的幾個字從老者哆嗦的嘴唇裏蹦了出來。在我們點頭確認後，老者慌亂起來，用圍裙擦擦雙手和我們一一握手，嘴裏不停地說著“沒想到，沒想到……”,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眼裏沁出了淚花。慌亂過後，老者招呼我們在一張大桌坐下，吩咐服務員端來茶水和幾樣小吃，岔著雙手上下點動著，連說“慢等，慢等”，兩步一回頭，慌忙回到後麵。沒等我們點菜，後廚已兵兵乓乓熱鬧起來，叮當的鍋鏟聲，哧哧的熗鍋聲，水聲氣聲，像有一班人馬在忙活。看到老者慌亂的神情，我們幾個人都深有感觸，望著四周陳舊的設施擺設，搖頭歎息“人在海外，不容易啊。”

時隔不久，香味四溢，一道道大菜端了上來；蔥燒海參、鍋焗大蝦、黃燜羊肉、紅燒肘子、四喜丸子、三黃雞翅、肉末豆腐、木須肉、爆三樣、……,四個人那裏吃得了這許多菜，有心勸阻，卻誰也於心不忍，一張大桌擺了滿滿登登。菜上齊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對一桌美味佳肴，心情都有些沉重，團長伸出胳膊拿著筷子對大家揮了揮“來，上筷子”，邊說邊夾了一塊羊肉送到嘴裏，連說好吃，好吃。

      菜做得實在是好吃，在國內都難得一遇，頭一開，幾個人立時吃得不亦樂乎，邊吃邊讚。正吃得興起，隻見那位老者換了一身衣服，身邊跟了一位老婦人，各自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我們桌旁。我們見了連忙招呼一起吃，老者笑笑說：“這是我老伴，幾十年沒見中國人了，我叫來一起聽聽你們說話。你們自管吃你們的，我們坐著就行。” 話語不多，聽著格外心酸。

      老者山東人，六十八歲，十七歲跟了別人跑了出來，先在美國餐館學徒，老板死於非命，輾轉來到巴西落了腳。幾十年創下這份產業，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卻沒有一個想繼承這個手藝，眼看年老體弱快支撐不下去了，卻也不能強迫兒女受自己這個累。老者邊說邊歎，老伴在一旁默默落淚，說道深處，老者強顏轉笑，連說對不起，這些話本不該對客人說，但見到國內親人這些話不說向誰說。能聽到久違的家鄉話已經很知足了，多少年了，這是最高興的一天。

      一桌精致的菜肴已見老者的心意，飯後付賬老者又堅決不收，海外僑胞，赤子之心，老者初見我們時那份激動讓人動容，誠心不可辱，再堅持會傷老人心，這份沉重隻有我們幾個自負了。飯後沿著街巷慢慢散步，滿眼中文字卻隻有這一家中國人，孤獨寂寞，人老思鄉，都說“哪裏黃土不埋人”，可誰解這些海外老人的心中之苦。

      夜深人靜，月光輕灑，一處處別致的院落翹簷飛脊，古色古香，簷角上掛著盞盞形色各異的燈籠，烏框白紗，紫檀粉帛，或長或扁，或方或圓，濃墨飄逸，上麵寫著；靜香、藤蟬、初嫣、若箐、……，燈籠隨風搖擺，燭光忽明忽暗，絲竹管弦，雲板輕敲，影動處，散鬢雲裳，柳腰婀娜，清涼的夜風送來咿咿啾啾的歌聲， 若不是身在巴西，隻怕是走在明清時的秦淮河邊，六朝古都，煙花柳巷，一個個顧影自憐的青樓女子，悠然間似乎聽到了蔡琴那低沉哀怨的歌喉：

今夜有酒今夜醉 

今夜醉在秦淮河畔 

……
      說裏約又回到了聖保羅，後來問詢，日本街巷那些寫著大大“祭”字的翠竹門樓是巴西的日本人紀念移民巴西九十年搞慶典留下的，這裏的祭字是紀念的意思，並非祭奠亡人。

      日本向巴西移民是有組織的政府行為，始自上世紀初年，當時巴西廢除奴隸製，大量的農場缺少人手，巴西開始向人口眾多的清政府求助，但移民的要求被清政府否決了，巴西轉而求助日本，日本明治維新後工業快速發展，很多農民失地沒有出路，巴西的請求正中當時日政府的下懷，一拍即合，前後四十來年有組織的移民三十多萬，至今在聖保羅地區生活著上百萬的日本移民後代，這些人多數以農業為主，與日本本土保持著密切的聯係，日本的國會甚至為巴西日裔留有議員的席位。很多人以為日本國土狹小，沒有足夠的農耕土地供養上億的人口，豈知日本人在巴西廣袤肥沃的土地上墾殖了上百年，來自日本的優良品種在這裏茁壯成長，不但滿足日本本土的基本需求，還有足夠的富餘出口世界各地，中國大量進口的巴西大豆很多就出自這些巴西日裔經營的農場。

      裏約可說可述的故事很多：倉啷出水直上直下的麵包山、俯瞰全城翠屏環繞的耶穌像，白帆點點清澈透藍的城中湖，還有那人到裏約不得不提的沙灘女郎......。景致人情，風土鄉俗，很多人都在寫，還是撿自己特長的來說吧，所謂特長，無非是這張嘴，說說吃的也可以提振一下有些倦怠的精神。

      第一次吃巴西烤肉就是在裏約，應該是正宗正味，再吃國內那些翻版貨，就像吃過正宗烤鴨再吃真空包裝的烤鴨，完全不是一回事。

吃烤肉的地方極具特色，首先是大，大的超乎尋常的想象。這裏緊靠海邊，曾經是個港口，也是關押黑奴販賣黑奴的囚牢和市場。整個餐廳是數棟連接在一起的木籠庫房改建的，所謂改建隻是增加了一些廚灶，內外牆壁依然裸露著黑灰色的整根原木，巨大的鐵扒釘鏽跡斑斑，有些還帶著殷虹的血色；走進門廳，迎麵擺放著一條老舊的木船，高高的桅杆半卷著風帆，成堆的繩索有盤有散棄置在木船的甲板上，地麵上擺放著兩隻一人高的大鐵錨，粗重的鐵鏈將錨與木船連接在一起，據說這條木船就是當年販運黑奴的遺物，一次可運載三四百黑奴；門廳四周的牆壁掛滿了花花綠綠已然退色的旗幟，大大小小的木製舵輪，還有幾條救生小船懸蕩在空中，走入門廳有如闖進海盜們的魔窟，所擺放的物件都是原裝實物，件件物品都蒙刻著風蝕日曬的印痕，未曾進到主餐廳，已被眼前的場景震撼。

     主餐廳是個直角帶彎的通透大屋，走到拐彎處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餐桌椅，盡頭處有一個舞台，有個彈吉他的人正在演唱，距離太遠看不清唱歌人的五官，仰頭看去黑乎乎的看不清屋頂，餐廳之大不遜於人大會堂容納三千人的宴會廳。帶我們來吃飯的是裏約熱內盧聯邦大學的校長和幾位教授，另有兩位政府官員陪同，餐廳裏已經人很多，我們找了一個靠近牆邊的長餐桌就坐。桌椅都是用很厚重的木板釘成的，粗糙敦實，桌麵上點燃著一排蠟燭，整個餐廳除了舞台似乎也是用蠟燭照明，牆壁上挑起的蠟燭有成人胳膊粗，隨著人流的走動忽左忽右地晃動，影影綽綽，有股天方夜譚似的神秘。

      日程很緊，一天下來到這時已經饑腸轆轆，剛剛落座，一個身穿白領黑坎，打著領結的服務員高舉著一大串烤腸來到我們麵前，未等巴西朋友開口，我們忙不迭的每人要了一根粗大的烤腸。校長羅伯特微笑著告訴我們，越往後麵來的東西越好吃，今晚沒事我們慢慢吃，這個餐廳不限量隻要你的肚皮能承受，盡可放開吃。說話間，接連又來了幾位服務員，每人舉著同樣的大鐵釺上麵串著不同部位的烤肉，先是站在桌頭介紹一番，然後圍著桌子走一圈低頭詢問每個人是否需要，除烤牛肉外還有雞肉洋蔥土豆，各類雜七雜八的東西，巴西朋友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不一會兒每人餐盤裏都有了吃食，看看我們幾個清一色的大烤腸，後悔不迭，吃下去恐怕就要半飽了。吃自助，自己點的飯食是要清盤的，好在烤腸味道十分鮮美，吃過後反倒胃口大開，每來一味烤肉，我們會看看羅伯特，他點頭我們讓服務員往盤裏切，他搖頭我們就擺手，配合默契，幽默會心，牛脊牛腹，蹄髈胸脯，各部有各自的味道，每串有每串的不同，酒水菜蔬，甜點瓜果流水般的湧來，我們大吃特吃，不亦樂乎。吃到最高峰是整條烤牛出場，八位白衣黑褲頭戴彩帽的精壯年輕人抬著一條烤好的整牛，牛身上灑滿鮮花，兩個鼓手敲著鼓點隨後，牛被抬到大廳中間的一個平台上，烤製這條牛的師傅身配紅錦帶站在高台上向大家揮手致意，餐廳的人們都站起來鼓掌，整個儀式有些宗教味道，我們離得遠，且已吃得很飽，羅伯特問我們是否過去品嚐一下，我們笑答，早知這樣就不該吃那根大烤腸了。留有遺憾才能讓人更加回味，下次去再餓也要留有餘地等待這隻烤牛出場。

      這家烤肉名不虛傳，用料講究，烤製細致，所用食材都是九十天的嫩牛，專養特工，當日屠宰，當日醃製，即烤即食，絕不用隔天的牛肉欺客。飯間小憩，羅伯特帶我們去看烤肉現場，場麵同樣宏大震驚，一排排碳烤爐整齊有序，每條烤爐都有二十幾米長，兩尺長的鐵釺串滿各色牛肉，幾十位烤肉師傅在爐前忙碌，彎腰弓背，雙手不停地翻轉，鮮嫩的牛肉隨著轉動慢慢收緊變色，烤肉師傅時不時起身在上麵灑料塗油，隨著油滴的墜落，炭火上轟轟地燃起橘黃色的火苗，映襯得師傅們滿麵紅光眼睛奇亮。

      吃到興起，酒到酣時，大家講起了故事，說起笑話，不覺已近子夜，突然喧鬧的大廳靜了下來，隻見遠處的舞台暗了下來，隻剩一盞追光燈，一位須發蒼白，走路一瘸一點的黑人老人走上台來，手拿吉它慢慢坐在舞台中間的一個木墩上。叮咚幾聲琴響，嘶啞低沉的聲音從屋頂落了下來，與其說唱不如說訴，時停時頓，時緩時緊，雖聽不懂內容，卻知道老人在講述一個悲涼的故事。晃動的燭光下，巴西朋友麵帶戚容，大廳裏已有人在哭泣，羅伯特慢慢走過來低聲對我們說，這個餐廳以前是關押黑奴的地方，指指木籠牆上一個個黑色的鐵環，那是鎖銬吊打不馴服的奴隸用的，老人唱的是多少輩黑奴們留下的歌謠，做為奴役過這些黑人們的後輩，我們自感罪孽深重，為那些前輩們的惡行羞愧，來到這裏一是懺悔，二是洗禮，三是這個餐廳的收入全部捐給一個基金會用作黑奴後代的教育。

      餐廳之大，來人之多，原來後麵有這樣深沉的故事，曆史沒人能改，作為後人能時時謹記前人做過的罪惡，在我們這些訪客麵前自揭家醜，這樣的人同樣讓人尊重。走訪巴西最大的收獲是看到一群自強自立的人群，談話間有人問道巴西大學教授的收入，有位教授答道: “說起這裏的收入，令人羞於啟齒，同樣的位置我們在歐美可以拿到這裏十倍的收入，但那又怎樣？那裏再好終歸不是我們自己的國家。”對於世界知名的學者可以說是沒有國界，但作為人除了擁有知識，還要有情懷，有誌向。

裏約的夜是美麗的，燈火闌珊，清水閑月，消寂中傳來濤聲陣陣……

 

菲律賓馬尼拉

馬尼拉，一個上千萬人口的都市，一直想來看看，終於來了。淩晨一點飛機落地，安頓好將近三點了。夜幕下的馬尼拉似乎更具活力，想找一家地方特色的餐館吃頓飯，走了三條街看到的都是日餐韓餐，跑到菲律賓吃這些口味兒實在沒意思，卻又無從選擇，最後看到一家美式餐廳，權且填飽肚子。但願明天能找到地方的小吃嚐嚐鮮。

每到一地，國家博物館是必定要看的項目。了解一個國家或一塊地域參觀地方博物館是最簡潔詳實的了，特別是國家博物館，這是一個國家自己對自己的評價和介紹。菲律賓在被西班牙統治之前還沒有統一的國度，尚處在地方統領時期。西班牙在菲律賓殖民近四百年，其後是美國的殖民五十年，菲律賓的曆史就是一部被殖民史。菲律賓國家博物館大廳有張油畫，就是表現地方統領臣服於殖民者的場景。菲律賓是第一個被歐洲列強侵擾的亞洲國家，也是第一個萌動民族意識揭竿而起反抗西方殖民統治的亞洲國家，同時也是第一個走向共和的亞洲國家。

菲律賓國名的由來網上的說法和當地人的說法不一樣， 1521年麥哲倫登陸菲律賓這塊土地，發現這塊土地沒有名字。西班牙菲律普二世知道後指著地球儀說：“我的臣民發現了這塊土地，它沒有名字，那就用我的名字好啦。”自此開始了西班牙在這塊土地上三百多年的殖民史，直到1898年經過當地人民的浴血抗爭最後贏得獨立。航海打開了人們認知世界的眼界，也暴露了西方列強瓜分世界的野心，征服就是真理，直到現在依然如是。俄羅斯一位將軍說過：“什麽是國界？國界就是你國家士兵刺刀所到的地方。”

Jose P.Rizal 是菲律賓反抗西班牙殖民統治的民族英雄，1896年被西班牙統治者執行死刑。在英雄的行刑地人們立下了紀念碑做為永久的懷念，藝術家們用銅製作出大型群雕像，讓英雄不倒，讓儈子手永遭人們的唾棄。群雕像栩栩如生，製作細膩；發令官的猙獰，牧師的假慈悲，行刑者的冷血，無一不刻畫的入木三分。英雄與妻子難分難舍，老母親哭得昏死過去，讓每個看到的人無不潸然淚下。英雄有情有愛，熱愛生命熱愛生活，是中國那首著名詩篇的又一翻版：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臨刑前，Jose P.Rizal 寫下了著名的絕命詩《我最後的道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的墳頭迸生出一朵樸實的花兒，開放在茂密的叢草間，請把它放在你的唇上，吻我的靈魂，在寒冷的墳墓裏，此時我的額上會感到你的愛撫，你的親切，和你氣息的溫暖……”

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每一個為民族事業和信仰而死的人都值得尊敬，周遊世界最值得一看的是每個民族的魂。

中國人早於西班牙人好多年來到菲律賓這塊土地，與當地人貿易往來，相處融洽，並沒有看到當地落後沒有國家而宣布占領這塊土地。以明朝的航海技術，若存有歐洲列強的獸心，現在的地球應該叫中國了吧。當地流傳的說法；西班牙人殖民時期，當地人幾乎全部臣服，唯有漢人不臣服，一直與殖民者做著武裝抗爭，一位林姓的漢人頭領是抵抗西班牙占領的英雄。為了鎮壓漢人的反抗，西班牙殖民當局在馬尼拉搞了幾次大屠殺，相傳被殺的漢人上萬，有人上表當時的明朝皇帝出兵，除了開國皇帝曆代中國的封建統治者都是懦夫，上表久去無回音，讓當地抗西漢人失望。所傳林姓英雄是否就是林風難以查證，林風曾與西班牙人在呂宋島大戰卻在中國有史料記載，最後死於明朝廷與西班牙人勾結之手。

菲律賓的國家博物館雖小，館藏也不夠豐富，但真要細細看起來也不是一兩天能看完的，隻能走馬觀花，風中掠影，難免掛一漏萬，拙眼誤真，錯失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藝術源於生活，生活源於本真，人類最初的繪畫大多以自身為藍本，對感到神奇的部位進行描繪，所看過的博物館無一不有表現此類的藝術之作。菲律賓國家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一尊以銅製作的四乳容器，其形態造型和工藝難度獨步天下舉世無雙。

在馬尼拉市區一個街邊小公園的一角，有一處黑色大理石雕刻的塑像，通常人們走過不太會留意到它的存在。在三輪車師傅的引導下，我來到這尊雕塑前，眼前的碑文讓人震驚，三輪車師傅的一番話更是聵耳欲聾。小小的一尊雕塑竟是超過十萬人的墓碑，每年的紀念日都會有上萬的人自發來此獻上鮮花，點上蠟燭，寄托對那些無辜死難者的哀思，譴責戰爭祈禱和平。碑文如是：

謹以此碑獻給所有在戰爭中無辜死亡的人們。他們中的很多人沒有名字，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去了一個共同的墳墓，一個永遠不會也永遠不可知的墳墓。他們的軀體已被烈火吞噬或已碾碎成灰靜存在廢墟的碎石下。讓此碑成為在1945年2月3日至3月3日死在解放馬尼拉戰役中超過100，000人中的每一位男人、女人、兒童、嬰兒的墓碑。我們不會忘記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願他們成為這座城市，我們所熱愛的馬尼拉，神聖土地的一部分而得到安寧。

戰爭是在美日之間，死去的是當地無辜的人們，這場大悲劇並不被戰後的日本承認和承擔責任，為此菲律賓的有識之士和科研人員準備了確鑿可查可追溯的證據封存在這個墓碑裏，取名“期限之盒”，啟封時間定在2045年，也就是這場災難的百年之後，以期那時的日本政府能夠良心發現，世界各國能夠做到真正的公正，從而給這些無辜死去的人們一個說法。弱國無外交，有理沒人聽，不到馬尼拉不會見到這尊雕塑，不可能知道有超過十萬人在一個月內無辜死去，更不會看到這個無可奈何的“期限之盒”。

一進唐人街，迎麵一座中菲友誼門，再往裏走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座紀念碑，碑體不大也不高卻十分引人注目。近前觀瞻，一溜血色紅字寫著“華僑抗日烈士紀念碑”，碑座上刻寫著日本占領時期各個華僑抗日遊擊隊和團體的名字，讓人肅然起敬。西班牙殖民期，漢人不甘被奴役，進行過大規模的武裝抗爭。為了打擊懲戒，西班牙殖民者對馬尼拉的漢人進行過三次大規模的屠殺，據說最大的一次達到三萬人。最後以林風為首的漢人在菲律賓自建國家，不買西班牙統治者的賬。二戰時，日本在菲三年，華僑仍然不屈服，視菲律賓為自己的家鄉，無論貧富同仇敵愾，很多富商大賈毀家抗日，自組遊擊隊，戰死者以千計算。為表彰和紀念華人抗日時期的犧牲和貢獻，馬尼拉政府特批一塊公地建立此碑。

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不與當地人交流似乎總缺少些什麽，旅遊推介也常講去體驗一地的風土人情。在馬尼拉乘坐當地的人力三輪是最簡單可靠的了。幾天來多虧了三位師傅帶我穿街走巷，邊走邊講，有風景鄉俗的介紹，有對各類人種的看法，也講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憂慮苦惱和期許，馬尼拉一行因有了他們而生動而充實，城市的骨架變得有血有肉並不隻是冰冷的建築。三輪車夫辛苦並快樂著，每月的收入雖說不高，平均每天僅有500—800比索，他們滿足於自己的獨立自如，不看老板的眉眼高低，過得隨意自在。羨慕他們的心態與生活，並衷心地祝願他們心想事成。

情陷金字塔

九月，在開羅市中心一座博物館外，兩名槍手向一輛旅遊大巴開槍，殺死了九名德國遊客及大巴司機，另有十八人受傷。這次事件嚴重影響了埃及的旅遊業。我卻鬼使神差地抵達埃及，進行一場為期五天的旅行。這期間，每天都是精彩，每天都是煎熬，有自律，有放縱，有超脫，有回歸，而留下的是一團永遠解不開的困惑。

飛機抵達開羅已經很晚了，辦理出關手續頗費一些工夫，更有一項特別的規定，外國遊客必須兌換一定數額的不可逆兌的埃鎊。旅遊公司一位很帥氣的小夥子拿著寫有我名字的接機牌，早早在接機口等候。

接遊客的車子是一輛日本產的中巴，大約可以坐二十幾人。在我之後又上來一位女客，車子就開動了。我很納悶，就兩個客人幹嗎要用這麽大一輛車？沿途，小夥子一麵介紹窗外的情況，一麵不斷地感謝我們兩個能在事件剛剛發生後，來此旅遊，這是對他們最大的信任。“You two, you two ”，小夥子不斷重複這兩個詞，讓我隱隱有種預感，我和那位女客之間或許會發生什麽事。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到了旅行社安排好的賓館——壁廊兩側用金色和黑色勾勒出有些抽象的圖案，講述著古埃及的曆史，拱形的穹頂是一幅古星相圖，圖坦卡蒙的複製品在照壁上瞪著大眼睛，厚重的文化氣息撲麵而來。

辦好入住手續，我想趕緊洗漱一下就寢，明天好有精神去看神往已久的大金字塔。

“先生，您對現在的安排滿意嗎？”埃及小夥子禮貌地向我詢問。

“滿意，很滿意！”我肯定地答道。

“先生，您看，您的飛機晚點了，我們的司機一直等您。這麽晚了連口水都沒喝，您看……”

我馬上反應過來，埃及服務業是收小費的。

“對不起，讓你們等這麽久。”我邊說邊拿出五十埃磅來。

“先生您有美金嗎？”

我心中掠過一絲不快，不過沒有任何表示，又重新拿出二十美金遞了過去。小夥子接過美金說聲謝謝，又轉過頭對著那位女孩。

“先生，您看，您是Gentleman，這位小姐……”

我轉過頭去，那位女孩正衝著我微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細牙。錢包裏再沒有兩張十美金的票子了。

“沒問題，我們可以自己分。”

小夥子馬上看出我在猶豫什麽，邊說邊把手中的美金遞了過來。我抽出一張五十的票子塞進小夥子手裏，轉頭上了樓梯，真要把那二十美金拿回來，給了錢還要挨罵。

好在這段插曲引起的不快，馬上被一種異樣的忐忑蓋了過去。我房間的空調不是很好，想出去找前台換一間，出來時，正碰上那個女孩開門進房間，沒想到是和我緊挨著的隔壁。女孩衝我又笑了一下，我也尷尬地笑了笑，鬼使神差，縮頭又回到屋裏，換房間的想法影都找不到了，悶熱的房間突然變得十分舒適。

夜已經很深了，四周一片寂靜，我呆坐在床上不知要幹什麽。隔壁傳來女孩索索的脫衣聲，隨著幾聲吱吱的金屬摩擦，花花的流水聲夾雜著清晰的皮肉摩擦聲讓我有一種飄飄忽忽的感覺，欣喜中又隱隱地夾雜著一種羞慚。一向自認為很君子的人，怎麽會是如此齷齪。猛然間想到了樹人先生的大作《肥皂》，那其中所描述的“咯吱，咯吱，咯吱咯吱”的情景，應當也是樹人先生的親曆。偉大如樹人先生，遇到這種情況，本能的反應也會蓋過後天的修為，我又何必自慚呢？有了比對的對象，又是如此了不起的一個人物，心中立時坦然了許多，幹脆就坡兒下驢，閉上眼睛，極盡想象地聽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來到餐廳就餐，是那種星級飯店常備的自助式早餐，種類還算豐富，除一般飯店常備的品種外，還夾雜著一些阿拉伯國家特有的食物。我這人喜歡嚐新，特別是在吃的方麵，凡是沒見過，沒吃過的東西，不管什麽味道，何種樣式，總想試一試。順著餐台看了一圈兒，選中一種和奶酪拌在一起的什錦沙拉，又拿了幾粒黑紫色的橄欖，讓服務員倒了一杯阿拉伯奶茶，回到座位上，翻開早上服務員順門下塞進來的報紙，邊吃邊瀏覽著報上的大小標題。

“嘿，早上好！”

隨著有些嘶啞的嗓音，隔壁的女孩已經站在我的桌旁。經過一夜的休息和精心的梳洗，女孩的臉龐格外陽光，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藍得好似一汪清水，流淌著善意與純淨。想著昨夜的劣跡，不敢和女孩對視太久，生怕一不留神被女孩識破內心的肮髒。

“昨晚休息得怎樣？”女孩邊問邊坐在我的對麵。盡管有些慌亂，這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嘿，你選的東西太對了！”還沒等我回答，女孩又叫了起來。

“我來之前，很多人告訴我，到埃及千萬不要吃肉，再好的飯店，裏麵的肉也是不新鮮的。”

女孩一句話，害得我幾天沒有吃肉，連饞得流口水的阿拉伯烤全羊都沒敢碰，她卻葷素不吝，一通猛開。

談話中得知，她要在一部片子中飾演一個角色，其中有一段獨闖阿拉伯世界的經曆，這次真的一個人來埃及，是想找找感覺，體驗一下生活，也沒想到一個旅遊團隊會隻有我們兩個，這樣的開始有些不可思議。

“Let’s create and enjoy!”女孩伸出肉乎乎雪堆似的小手，又是一陣雲裏霧裏。

傾談中，有些僵滯的大腦化了開來，逐漸走向亢奮，奇思妙語隨口即來，女孩不斷地張大嘴，瞪著好看的眼睛：“Great，That’s really great! ”看著女孩的神態，偷雞摸狗的齷齪逐漸被一種自我陶醉所代替。

談興正濃的兩個人被埃及小夥兒禮貌地打斷了，兩個人隻得怏怏地跟著他出了門。昨天深夜回來街麵太黑，很多景物看不清楚。飯店院門前是一條馬路，周圍的建築大部是黃褐色的，顯得有些陳舊。正值早上出行時間，道路上很是熱鬧，人力，獸力，機動車輛，嘈雜擁擠一片喧囂。揚塵中，一位穿黑色製服戴袖套的警察在賣力地指揮著，讓人不由得聯想到電影中偽滿時期的“黑狗子”。過了街道，眼前一亮，一條大河浩浩蕩蕩，心中頓生敬畏，這就是世界第一長河“尼羅河”，水質有些混濁，但絲毫不減世界第一的氣勢。河麵上過往的船隻，不時拉響汽笛，向河岸的行人問早，岸上的人也禮貌地向船揮揮手。

上午的第一站是參觀“埃及國家博物館”。導遊驕傲地告訴我們，這個博物館是世界最好的博物館之一。剛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越看越覺得實至名歸。豐富的館藏讓人目不暇接，無可比擬的悠久曆史和古文明達到的高度更是讓人欽佩不已，相對於同一時期的中國文明，要高出幾個層次，而現代文明的發源地，在那時還處於荒蠻的茹血之期。仗著中學時期的一點兒曆史知識和平時的零積碎攢，麵對真實的曆史文物，我是一通橫批豎講，搞得鄰壁女孩隻愛聽我的歪論，恨得埃及小夥眼中冒火。後來幹脆，我們倆自顧自地看起來。每當觀看細小的文物，女孩會毫無顧忌地貼麵過來，蓬鬆的頭發會在你臉上蹭來蹭去，如蘭的氣息讓人尤入芳園。

不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埃及小夥的講解還是十分中聽的，特別是對英國人掠奪後剩下的一些殘破展品，總會帶上一句，

“更好的東西，你到大英博物館去看，那是某某年，某位英國紳士，從這裏偷走或搶走的，早晚我們會把它要回來。”

一個博物館看下來，我在女孩眼中成了無所不知的奇才。女孩看我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聲音中含著一種雌性特定時期特有的矯嗔。此消彼長，我從拘謹猥褻中徹底掙脫出來，變得豪氣揮灑，自己都想為自己叫好。

午飯後，汽車逐漸駛離城區，感覺沒過多久，巨大的金字塔群，霍然矗立在眼前。原以為金字塔會遠離現代社會，默默地聳立在無邊的曠漠中，沒想到竟會是如此之近，視線所及，右邊有一些近代建築，很煞風景，把我心中想象的神秘與威嚴破壞殆盡。

下車後，一位頭纏白布的老人牽來兩頭駱駝。導遊讓我們倆一人一頭坐了上去，待我們坐穩了，纏頭老人一抖韁繩，兩頭駱駝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女孩嚇得驚叫起來，逗得下麵的人哈哈笑起來。沒想到駱駝站起來會這麽高，又是單峰駱駝，真有一種左右無依的感覺。

因為遊客就我們兩個人，導遊感到我們也不太愛聽他講解，在征求我們意見後，幹脆和司機到一間小店去喝茶。纏頭老人將兩隻駱駝的韁繩挽了一個扣，連在一起，牽起來朝著金字塔的方向走去。看似很近的金字塔，走起來真有一段距離，礙眼的建築物逐漸退出視野，眼前幹淨起來，心中想象的金字塔逐漸恢複過來，下午的光線很強烈，對流的空氣使眼前的景物飄動起來。慢慢高大起來的金字塔在陽光的輝映下，發出一種紫色的光芒，神秘，威嚴，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磁力。

原本一路說笑的兩個人，突然沉寂下來，女孩抓住鞍座的雙手有些顫抖，不知是緊張，激動，還是不可名狀的恐懼，那種與數千年古老文明對撞的心境真的很難描述。

我才要伸過手去安撫她一下，纏頭老人一聲斷喝，兩隻駱駝同時跪了下來。老人不會講英語，伸手示意我把手中的相機交給他，複又讓駱駝站起來，老人不斷發出各種聲音，駱駝也隨之不停地變換位置，拍過幾張後，老人示意我倆坐到一頭駱駝上，我稍有遲疑，看到女孩肯定地向我點點頭，暈頭遭腦地就飛了過去。我自然而然地抱住女孩的腰腹，女孩拉緊我的手，將位置移到了她的胸前，柔嫩酥軟的軀體，讓我體內的荷爾蒙迅速攀升，越想控製，越有反應，我下意識地想拉開些距離，輕微的碰觸，撩得口幹舌燥，那個東西急劇地膨脹起來。女孩也感到下麵的變化，理解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揚起頭在我麵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兩個人完全不像初識的陌生人，到像相戀多年的情侶，配合得默契自然，天衣無縫。

我的潛意識似乎告訴我，有種力量是不可抗拒的，順著它的指引走下去，是你唯一的選擇。

纏頭老人照完相遞過相機，把兩頭駱駝的繩扣解開，將韁繩讓女孩拿了，在駱駝後腿上使勁拍了一把，駱駝撒開腿向金字塔跑去，女孩又開始尖叫起來，俯下身抓住一切可以穩住身子的東西，我也摟緊女孩使勁抓住韁繩，想盡量控製駱駝的速度。駝蹄噠噠，熱風灼麵，那種感覺爽到爪哇國裏去了，比坐過山車刺激一百倍。

一通狂奔，訓練有素的駱駝，安全地把我們送到金字塔邊，前腿慢慢地跪在地上，讓我們下來。真是太意想不到，太過癮了。女孩興奮得滿臉通紅，緊緊地拽住我的手：

“Great！That’s really great!”

我們按著導遊告知的路線開始從大金字塔的西側向上攀登。石塊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有幾噸重，人工雕琢的痕跡已在歲月的流逝中不見蹤影，唯有方正的形體印證著早期人類的智慧。

斜陽下，兩個來自不同國度的男女，在人類堆砌的最古老的石堆上攀爬，一個陰柔嬌美，一個陽剛健碩，這一絕無僅有的畫麵定格在地球射向太空的光環中，隨著時空的擴展無限地膨脹著。

大約爬到金字塔的五分之一處，有一個敞開的洞口，裏麵有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通道高不到一米半，寬有一米左右，兩人並行有些困難。我倆一前一後，弓著身子向下踉踉蹌蹌地走，感覺很是別扭，好像隨時都會栽倒。後來轉過身，用手撐著洞壁，向下退著走，這樣舒服了許多。我在前，女孩在後，我的速度也快很多，本想停下來等她一下，抬眼一看，女孩寬鬆的裙子宛如一朵盛開的紅蓮，飄飄灑灑完全張開著，女孩太過隨意，居然沒穿內褲，裏麵的內容暴露無遺，從腰身到腳踝如脂般的細膩散發著難以抵禦的誘惑，在有些昏暗的通道裏，白得有些晃眼，一種做賊的感覺讓我趕緊側過身來，即想看而又自責的掙紮，搞得心頭很悶，直到女孩近到身邊，依然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下到底端，是一個長方形的石室，應該是存放法老棺槨的地方。裏麵空空蕩蕩，沒有一件物品，顯得很幹淨。身處如此深的石穴，沒有絲毫憋悶的感覺，也不感到潮濕。可是整個過程似乎過於簡單了，金字塔之旅就此結束，真的有些不甘心。女孩環顧四周的眼神也明顯地帶些失落。石室內靜極了，彼此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這種奇異的感覺，讓人產生自然的聯想，一種極度想親近對方的欲望燃了起來，女孩的身子搖搖欲墜，背身靠在石壁上，脖頸處泛起片片紅潮。我的身子也感到有些飄忽不定，隨時會自己飛了過去與女孩溶為一處。我不敢直視女孩的眼睛，知道一旦望過去，就會不能自拔，迷失了自己。可透過女孩的紅裙，那段如雪的軀體仿佛就在眼前，魔法一樣釘在那裏，讓人的自製力抽絲樣離去。

我極度掙紮著，抬眼向上望去，一處年久失修，有些殘破的地方，有一個小洞口，顯然沒有人爬上去過，一股莫名的衝動讓我激奮起來，我將手中的相機遞給女孩，反身抓住突出的石碐，憑借多年練單雙杠的功底，使勁一挺翻了上去。裏麵竟是又一處向上的通道，陽光幾番折射，讓洞內朦朦朧朧有種神秘的感覺。男人在自己喜歡的異性麵前，似乎有很強的表現欲，當時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懼感，也沒有聯想到兩個人是在一座數千年的古墓裏，一切都顯得順情順理，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左右著你。

我翻身進洞時，女孩又興奮地叫起來：“Hi！，You are really great ! “等我轉身探出頭，向下伸出手臂，女孩已急不可待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拉住我的手。不知哪兒來的神力，竟然一下將百十斤重的一個人提了上來。兩個人又重新找到興奮點，伴著女孩喋喋不休的讚歎中，向上爬去。

越向上走，洞內越加明亮，幾近落日的斜陽將洞中染成玫瑰色，一圈圈七色的光環在空中飛舞，有種無聲無律的音樂在頭腦裏鳴響，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讓人膨脹，而心境卻平複得像無風的湖麵，兩個人似乎都在期待著什麽。

一直說笑的女孩突然沒了聲音，我詫異地回頭望去，那驚鴻一掠的對視，讓我整個人都被吸了進去，在其後的日子裏吃盡了它的苦頭，無論何時何地，白天還是夜晚，那雙攝人魂魄的眼睛牢牢地嵌刻在腦海裏，讓人寢難眠，食無味。

“讓我先出去。”女孩邊說邊擠了上來。

我倆貼身換過位置，女孩的身子滾熱，手卻是涼的。我跟在後麵向上走了幾步，女孩突然反身坐在石道上，正好與我麵麵相對。

“Listen, my boy！我來自地球的那一半，你來自這一半，我倆在中東相遇，而且是在這樣一個神奇的地方，這真是太棒了！這肯定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已經感到和別人不一樣了，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好！”

女孩紅潤的嘴唇，聳起一圈白皺，大大的眼睛看得讓人心碎，說完話，女孩在我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一股涼滑濕粘的麻脹直衝下腹。

“Please，do me ! ”

望著閉眼躺下身去的女孩，看著那微微抖動的軀體，我心中猛地一抽，這不正是我欲求欲達，刻意索求的本意嗎，天下浪漫還有能過於此的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根深蒂固的文化枷鎖讓我在最後時刻猶豫了。

充滿期待,想創造奇緣的女孩，似乎感到了我的猶豫，慢慢地用雙手將裙子一點兒一點兒卷起，隆起雙腿，露出那片柔嫩舒緩的雲，輕輕地，卻有如驚雷般地呼喚道：

“ Do Me!Please !!That’s really，really great !!! ”

 

 

 

加拿大往事

（一）

2006年，重回UBC大學，校園的環境依然那樣熟悉。背景小樓就是初次到校報到的地方，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俊不禁。指導教授是個滿頭白發，相貌和善的老頭兒，聽我自我介紹完畢，老人用手抬起眼鏡看了我幾眼，重把眼睛架回鼻梁上，起身走到書櫥翻出一個卷宗，抽出幾頁紙遞給我，又坐回椅子上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帶有很多穿孔的塑料卡片，告我這是圖書館的借閱卡，想查什麽資料可以去查，需要找他時可以來這裏找他。老人說完即低頭忙活自己的事不再多說一句話。出來一看那幾頁紙，有幾個教授的名字和所授課程的簡介，一張近期相關講座的時間安排和講座梗概，一張顯然是為我開出的閱讀書單和資料。

剛到此地，兩眼一抹黑，現在最急需的是晚上在哪裏睡覺，可教授提供給我的東西沒有一點兒這方麵的信息。想到老人說的話；有事可以去找他，沒地方睡覺還不是事？想到此，硬著頭皮折返回去。老人聽完我說的話，再次把眼鏡抬到額頭上看了我幾眼，眼光中透著詼諧的譏諷，似乎在說：這麽大的小夥子，還問這樣幼稚的問題。隨後告訴我，今天天晚了，可以先到學校的招待賓館住一晚，明天到大食堂吃飯可在信息欄上看看，有很多租房信息。

拖著行李邊走邊問，找到招待賓館，一晚四十五加元，想到僅是一晚上，先有地方睡覺再說。第二天一早找到大食堂，信息欄上果然很多求租，出租，合租的各類信息。看到合適的扯下留在底下的電話號碼條，一下扯了十幾張，回到賓館逐一的打電話，忙了一大通竟沒有一個馬上能住的，很多都是提前招租，要等一段時間才行。看樣子這條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地方住，還是換一家便宜些的賓館靠譜。想到了馬上行動，找來一張當地的地圖，“按圖索驥”，看好幾家周邊的旅館一家家的去問。那時剛去還不熟悉當地的交通，多數是兩條腿走著，雖說那時候年輕，一天走下來也有些筋疲力盡，一連四天，每天這樣去找，住處不落實，根本沒有心思看書聽講座，好在我搞的是獨立課題，到時候有東西拿出來就行，指導教授根本不管你平時怎樣。

直到第五天有些泄氣的時候，猛然在一個高坡上看到一棟像賓館的建築，牌子上寫著“HOUSETEL”,感覺像座家庭賓館，爬到坡上進門一問果然是間對外營業的賓館，每天晚上隻收五加元，加被子一元，加枕頭一元。聽到此滿心歡喜，能有個地方遮風擋雨就行了，管它什麽條件呢。到房間一看，五個木製的上下床鋪，除有人占用的床鋪上有些東西，剩餘的都是光溜溜的木床板，什麽也沒有。難怪要被子加一元，要枕頭加一元。現在看來很多西方年輕人外出旅遊都背著很大的包到處走，就和習慣了住這類賓館有關。晚上睡覺可以和衣而睡，沒有枕頭總是不成，何況這裏的價錢比我一天四十五加元的賓館便宜多了，趕緊在櫃台前辦了入住手續，加了一個枕頭，每天六加元。

找到住處心裏踏實許多，連夜搬到這家HOUSETEL。大堂是公用的，有個電視在播放節目，很多人坐在大堂四周的條椅上，多數是年輕人，黑的白的黃的，什麽人種都有，有人端著杯子，有人拿著飯盒，邊吃邊看邊聊很是熱鬧。看到我這個剛來的，很多人熱情地打招呼，還有一位和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帶我去公共廚房，投幣洗衣房和賓館裏麵一個賣簡單食品的地方轉了一圈。這裏的人有的打扮怪異，有的動作張狂，乍一看有些恐怖，但實際接觸後都可以和睦相處。

一連幾天過去，有位室友看我一直和衣而睡，知道我沒有睡具，主動過來和我說帶我去個地方買個睡袋。住在這裏的人多數應該是沒錢的，但人們和善慷慨，互助互幫，更是健談善鬧，每天晚上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講不完的笑話，親親熱熱很是愉快。約好一個日子，這位室友帶我到了一個商場，進門一看都是二手貨，心想買睡袋怎麽能買二手的呢。室友看我臉上的表情猜到我的意思，趕緊解釋道，這是一家慈善機構辦的商場，這裏的東西都是人們捐贈的，有很多東西都是嶄新的，即便是舊的東西，這裏有嚴格的清洗消毒製度，每一件接觸人體的物品都會經過仔細的消毒，絕不會傳染什麽。邊說邊帶我到門口看一個很大的鐵櫃子，人們捐贈東西都會自己清洗好，捆紮好，來到這裏把東西丟進鐵櫃裏。慈善機構的工作人員會定期清理這裏的捐贈物資，分門別類，作進一步的清理消毒。聽過室友介紹，稍微有些安心，但挑選時還是選了一件新的睡袋，售價僅僅3加元，這裏的東西多是1加元，隻是象征性的收費。這條睡袋直到現在一直保留著，雖經多年的漂洗晾曬，顏色依然如新，輕軟舒適，一點沒有走樣。

在HOUSETEL住了二十多天，終於等到一家出租屋，月租金二百九十加元，離校園也不是太遠，半跑半走四十分鍾左右，正好每天鍛煉。住所是一間獨立小別墅，加半地下室總共三層，住了一個荷蘭人、一個英國人、一個印度人、一個加拿大本地女孩和一個越南人同居，還有一個新搬來的我。別墅的客廳、廚房、洗衣房、健身房是共用的，有個小院不是很大，院牆全是用開花的藤科植物栽種的，花期很長，院裏總是飄著拌和著草味兒的花香。每到晚上大家坐在客廳裏，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幾個人裏麵和英國人、印度人、加拿大女孩聊得比較多，越南人很和善總是笑眯眯地坐在一旁聽我們說話，荷蘭人比較孤僻，吃過晚飯就鑽進自己的房間不在出來，僅是周末做飯時在廚房裏說幾句。

有一次越南人看我在淘米，走過來悄聲說道：“你們中國人也淘米啊，他們這些人做飯從來不淘米，袋子上寫著免淘，但不淘洗一下我是下不了鍋的，他們就是直接加水下鍋，真的看不過去。”越南人邊說邊微笑著搖著圓圓的腦袋努努嘴讓我往後看。想著當時的情景，那位荷蘭人正拿著量杯按著袋子上的說明認真地往米鍋裏加水。

還有一次半夜睡得正香，門被拍得砰砰直響，開門一看是那位加拿大女孩，披頭散發，光著雙腳，兩眼驚懼，急促促地對我說：“你快去勸勸那個印度人吧，我今天和他有些口角，他現在把電視開到最大的聲音，攪得人沒法睡覺。”這位女孩和越南人住在客廳旁邊的房子裏，電視聲音大肯定會影響他們。她這位男友真是太和善了，女孩子也心知，遇上這樣的事男友出麵也沒用。想來應該是女孩理虧，否則她可以報警，用不著半夜打攪我。走到客廳，聲音果然震天的響，地板都有些抖動。印度人看我進來了，知道是女孩搬來的救兵，想說什麽張了張口又咽回去了，衝我壞笑了兩下起身把電視關了，很給我麵子。我也沒問緣由，問題解決了就完了。過後女孩也沒向我說什麽原因，讓男友做了一個很大的類似蛋糕的東西送到我房間表示感謝。這件事過後，女孩似乎對我很有依賴感，大事小事征詢我的意見，還說和我交談很愉快，和別的中國人交談僅是些浮在表麵的問題，談不深刻。想著自己也就是信口開河的胡侃，不知怎麽就深刻了。後來找到更合適的住房，搬走時這個女孩還哭了一鼻子，說我是不是嫌棄她了。

幾個人裏麵，英國人年齡最大，看著三十好幾了依然單身，和他聊天也最多。英國人走起路來有些踮腳，據他說是一次開摩托，開的時間長了人有些困乏，直接撞到隧道口的邊牆上，昏迷了好幾天，僥幸活了，斷了一條腿，碎了一個肩膀。傷好後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至今每天去做拉伸。這位英國人很有冒險精神，原來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想開飛機，把房子賣了，買了一架小飛機。提貨的地點是在芝加哥，剛剛拿到飛行證，就自己想從芝加哥飛回來，飛到半途發現油不夠了，緊急呼救，被指示在一個山區的小機場降落。學駕駛都是在平原地區，從沒在山區降落過，他自己說，奪命的風險遇到好多次，那一次覺得是躲不過了，人在天上，任何人幫不上什麽忙，命運全在自己兩隻手上。

 

（二）

說到在加拿大的日子不能不提打工那些事，一共打過三種工，洗碗、送外賣和推銷，雖說打工的原本動因是為了學業和生活，但通過打工對當地人的生活有了更加生動翔實的了解，這些都是在學校學不到的，也不是作為局外人去觀察就能體會的，所受之益並不亞於在學校學功課，時間越久，那些打工遇到的人物趣事越是鮮活，課堂上的事反倒僅剩一張幹巴巴的證書扔在書桌裏。

到加拿大三個月後，感到每月的經費再怎樣節省也難以維持最基本的硬性開支，何況自己在生活上從來也不是個會計劃的人，三個月用掉了半年的預算，寅吃卯糧終歸不是長久之計。看看周邊早到的學友幾乎都在外麵打工，雖說一個個累得小臉兒慘白，但買資料看電影，偶爾還能下個小館、舉辦宴會，小日子倒也滋潤，看樣子不打工是難以維持學業，更別提什麽業餘生活了。

早期留學的人多數都有在餐館打雜的經曆，雖說校園裏也可以找到活幹，求輔導的也很多，但這類雜事都有一幫人把持著，也有約定俗成的價碼。即便像是給教學樓晚上關燈鎖大門都要有求於人，中國人的小算盤和黑幫心理實在是讓人瞧不起。自己獨行慣了，也沒有求人的習慣，去了幾次中國留學生聯誼會，看到的都是笑臉後麵的敷衍，此後再也沒和聯誼會打過交道。

想到要打工，開始買報紙留意各類招聘廣告，循著地址去了幾個正式的地方，雖說談的不錯，但沒有社會保險號，一般單位不敢聘用。餐館打黑工雖說也違法，在當時卻是不二的選擇。能夠打黑工的餐館，可想而知也不會是什麽上檔次的餐館，每日學餘，開始在唐人街和一些背靜簡陋的小巷瞎逛，看到有掛牌用人的地方就進去試一試。說道唐人街幾乎所有歐美城市有唐人街的地方也是該市最簡陋破舊的地方，所謂的中餐館像樣的沒幾家，檔次也就相當於香港廟街一帶的食當，桌子沒幾張，食客也不多，主要靠的是外賣。幾輩人移民北美的華人過的實在是辛苦，同樣都是移民，中國人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蜷縮在城市的小角落，早出晚歸，昏天黑地，隻是忙活鼻尖底下那點事，與外邊的世界格格不入。時間在這裏是停止的，走在唐人街上你感到那是五十年代的廣州，三十年代的上海，特別是在這裏拚生活的人，說話做事總帶著一種惶恐，年齡不是很老走路就有些磕磕絆絆，兩手總是半抬著像是猩猩附體，眼球裏永遠是灰蒙和空洞，難得見到一雙有神自信的眼睛。

記得有一次看到一個隻寫著中文的招聘啟事，覺得店主隻是想招聘中國人，感到很有希望，信心十足地走了進去。店麵很小，迎門是一個木製的長櫃台，屋裏麵黑乎乎的，隻有幾張木製方桌和一些老舊的椅子，櫃台上堆放著一摞印好的外賣餐單，櫃台後麵站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一看就是典型的閩粵人。見到中國人自然要說中國話，我開口沒兩句，老板娘衝我擺擺手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聽不懂。看到對方手勢改口說英語，老板娘衝我笑笑還是聽不懂。中國人見麵竟然無法交流，這個倒是可以理解，中國地域寬廣方言眾多，那個時候不會講普通話的人多了去了，詫異隻是詫異這位老板娘不是生在當地，也應在當地待的有年頭了，居然連幾句英語都不會，可見中國人自我封閉的心理有多重。

功夫不負苦心人，幾天的轉悠終於找到一家希臘人開的餐館。工作時間是下午五點開始一直到後廚清潔完畢，通常會幹到深夜十一二點，周末則會到淩晨一點多。當時的小時工資不到3加元，加上小費每晚的收入在30加元左右。

餐館距離學校有四五公裏遠，為了能自由支配時間，解決交通問題，花六十加元買了一輛橘紅色的二手自行車，車身很輕可以一隻手伸直平托起來。車有五個變速，是那種騎行起來屁股比頭高的賽車型，一直羨慕這樣騎車的人，覺得特別的瀟灑，特別的帶勁。車買回來，同屋住的那個英國人拍拍車座子，抬起後輪蹬了兩蹬說：“這才是真正的自行車，看到的中國人騎的都是兒童車。”聽到這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然可能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總覺得有些譏諷的味道。一是中國人體型相對矮小，二是中國學生騎的兒童車大半都是撿來的。那個時候在規定扔大件的日子總能看到中國留學生撿拾物件的身影。

雖說溫哥華的公共交通相當便捷，但騎上自己的車畢竟不一樣，好像腳下生出兩個風火輪，想去哪兒去哪兒。我所在的地區，公路邊隻有一側有自行車道可上下行，並不像國內那樣與公路一體化，而是隔開一定距離獨立成路，兩側的花草樹木自然地與周邊景色融合，看不出多少人工痕跡，真不明白國內的行道植被總是修剪得整整齊齊，雕琢過的東西怎麽看都不如自然來的大氣。特別喜歡那種躬身彎背下巴貼近車把屁股翹得老高，耳旁呼呼聲風的感覺，騎行時遇到有人從後麵超過去會趕忙猛蹬一路追過去，趕上好鬥的難免是一場鏖戰，贏多輸少，不知為什麽，每次對方放棄後總會問：“你是日本人？”聽著這樣的問話讓人格外的鬱悶。為了多說幾句“不，我是中國人”，被動賽車變成了主動找人賽，那些追逐的日子是我留學期間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即便後來有了汽車也沒舍得把這輛賽車賣掉，最後帶回了國，現在還在小區的車棚裏。

溫哥華僅有一條城鐵，大部分在地麵上，穿越城中心區的地下部分隻有幾站，一出城立刻變成了高架，整個行程無人售票也無人查票，全憑乘客自覺在站台買票。餐館位於城鐵高架的一個大站邊，整個商業小區最高的建築隻有兩層，我打工的餐館擠在一溜店鋪的中間位置，紅色的磚牆，綠格柵的窗戶，窗上的玻璃是帶花的淺黃色，一個同樣綠色不大甚至有些低矮的兩柱門廊。俗話說“紅配綠賽狗屁”，這種老土的顏色混搭對我來說很是親切，遠遠望去也最容易尋找。

這家餐館的廚房是明廚與食客同在一個大廳，所用的食材和大廚們的舉動都在食客眼皮底下，大廚們的廚藝精湛，刻意誇張的招式極具表演性，時常引來驚叫和嘩嘩的鼓掌聲。比如製備一片牛扒的肉底，廚師不是在砧板上切整，而是一隻手把肉塊提得高高的，另一隻手拿著鋒利的尖刀貼著肉塊在空中飛舞，眨眼的工夫，一團閃亮，廚師橫刀一揮肉塊應聲墜落，場上驚呼四起，未等聲音變衰，廚師已經麵帶微笑用刀尖挑著牛肉慢慢舉起來。旁邊的服務員拿過盤子，放上牛肉展平，呈現在食客麵前的是一塊厚薄均勻，肥瘦相宜，切削得相當精美的一塊牛扒。

洗碗的房間與餐廳之間有一個七八米長的通道相連，中間沒有隔擋，餐廳裏的聲音可以清晰地傳進來。開始打工的第一個周末，自己正在往洗碗的塑料托盤上碼放碗盤，餐廳低緩輕柔的音樂突然興奮起來，變成一曲節奏明快十分歡樂的曲子。洗碗間的班頭，一位老華人努努嘴對我說快去看看吧。不知有什麽值得這位一向板著麵孔的老華人特別推薦讓我去看，來到走廊口，滿滿一餐廳的人，情緒已經有些火爆，有拍手拍桌子的，有跺腳尖叫的，還有人用叉勺敲得碗碟亂響。

在狹窄的餐桌縫隙間，一位身穿長裙的女郎正高舉著雙手隨著樂曲的節奏扭動著腰肢，因女郎背向我朝著遠處的餐桌走，看那婀娜的身姿應該二十歲左右，女郎走過的餐桌人們紛紛拿起餐桌上的插花遞給女郎，還有的高舉著酒杯向女郎獻酒。女郎時而湊近鮮花聞一聞，時而接過鮮花隨手插在高高的雲鬢上，接到手的酒杯總是豪爽地一飲而盡，引來陣陣歡叫。看到女郎慢慢接近餐廳盡頭，突然音樂戛然而止，屋頂的照明燈也隨之滅了，隻剩牆壁和餐桌上的蠟燭照明。餐廳內靜無聲息，人們都在等待著什麽。站在盡頭的女郎慢慢卷起雙臂向上伸展，伸到最高處，兩隻手漂亮地交叉幾下挽了幾個指花，突然一個轉身，餐廳裏隨之響起了清脆的銅鈴聲，鈴聲嘩嘩不絕好像從天降下來無數的金幣。女郎的手腕腳腕，頭上腰間，寬大的裙邊和圓潤的雙肩到處掛滿了棗子大的小鈴鐺。女郎的全身抖做一團，一襲湖藍銀花的長裙寒光四射，高舉的雙臂交叉揮舞顫成一片奶色的肉暈，女郎黑眉黑眼黑頭發，燭光下的眼神格外明亮，遠遠一望你都感到她是在看你。原地顫抖的女郎動了起來，伴著嘩嘩的鈴聲沿著中間較寬的通道飄飛起來，寬大的裙子飛得圓圓的，身如擺柳般左飄右飄，兩隻手輪換著向左右就餐的人們送去飛吻。女郎由遠及近伴著嘩嘩的鈴聲飄飛過來的畫麵美極了，要不是親眼看到，隻當此景唯有天上有。

每當人們提到中國留學生在國外餐館打工刷洗盤子，不少人頭腦裏的概念是；手裏拿著清潔球，麵前一個大大的洗滌池，裏麵泡滿了油膩兮兮的碗盤，一隻一隻地拿出來擦洗。其實在北美的餐館，洗碗是一個人與設備混搭的過程，真正的清洗過程是由洗碗機來完成的。洗碗機有大有小，可根據清洗量的需要進行配置。所謂洗碗，就是要人工往洗碗機中輸送放在塑料洗碗架上的碗盤。

洗碗間的班頭是位五十多歲的老華人，個子很矮兩側顴骨高高的，頭發已有些稀落緊緊地貼在頭皮上，臉型比較怪異，觀之有一種滑稽感，每當開口說話，那滿嘴帶煙垢的一排大牙首先彰顯存在感。他的主要工作是站在洗碗機前操作不鏽鋼櫃的升降，用手中的水槍對洗碗架上的碗盤做進櫃前的衝洗。這樣的工作不知他幹了多少年，看他拿著水槍站在洗碗機前的樣子，很得意，很自豪，看我們的眼神裏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他的手裏握有我們命運的生殺大權，隻要對經理說一句某某不好用，我們之中的一個就會變得和流浪狗一樣可憐。特別是每晚分發小費時，是老華人最具威嚴的時刻。前麵服務員拿到的小費要統一放在一起，按一定比例分給後廚一部分。到了這個時刻，老華人會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處，滿臉權威地仰起頭掃視一下每個人的表情，然後從上衣兜裏慢慢掏出一卷零散的紙幣，雙手舉到大家眼前一一撚開。這讓老華人有一種大權在握的滿足感、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盡管他要抬著臉看我們每一個人，盡管加他總共隻有四個人。

第一次打工雖然是在一家小餐館，卻對西方的管理有了深刻認識。洗碗工一共四個人，工作時長不一樣，我是下午五點到午夜餐館關門，老華人不知幾點上班，我每次來顯然他已經一個人幹了一陣，另兩位是加拿大本地人，一高一矮。高個子是晚六點到十點，矮個子是晚七點到九點。不知道為何我這後來的反倒可以幹這樣長的時間，從矮個子飽含敵意的眼神中可以感覺到，來此打工的人都想一次多幹幾個小時。

高個子彼得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比我大不了幾歲，與他配合很是默契，都是搶著幹那些累活髒活。他在的時候沉重的垃圾袋總是被他搶了先，臨走前必定要把撤下的碗盤搬淨，哪怕延長點沒有薪酬的時間也是這樣。彼得有著典型北歐人的相貌和體格，一頭金黃細軟的頭發，高高的個子，五官極具雕塑感，看到他總會聯想到那具有名的拋鐵餅雕像。餐館為每個打工者提供一份免費晚餐，每個人的用餐時間是固定的，服務員會按時送餐。矮個子會端著盤子到外麵去吃，趁機休息一會兒。彼得卻從不在規定可以休息吃飯的時間用餐，而是收工後換上自己的衣服，端著已經冷了的餐盤，在餐廳裏找一個角落坐下來慢慢吃。此時的彼得顯得很憂鬱，有時舉著刀叉發呆半天，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吃完飯，彼得會自己把餐具送回來，背上他那沉重的雙肩挎，手裏拿著半瓶飲剩的水，在我背上輕輕拍幾下，說聲晚安，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裏。

遺憾的是，因工作時間關係，我離開的時候沒來得及通知彼得。憂鬱孤獨的他已視我為朋友，第二天上工不見了我，不知他心中是怎樣的感受。

人情債背不得

     一次隨團去奧地利出訪，家父的一位老同學在維也納定居，給了我聯係的地址和電話號碼。說他可能有事要幫助。

     因為是互訪，我們在奧地利的一切安排消費都由對方負責。住的飯店應該是很不錯的，這是在家父的同學來訪後知道的。對方是長輩，我本來電話裏說要去登門拜訪。可對方堅持要親自過來，隻好在飯店等。及到對方來時，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一個長輩見小輩人，又不是什麽正式會見，純屬熟人或家事。家父的同學是夫婦兩個一起來的，正裝正履，女士顯然刻意打扮了一番。相對於我一身閑散，覺著有些不好意思，應該在客人來之前多少穿得像樣些。我趕緊叫服務生，把夫婦二人領到一個小會客室，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

     交談中知道，這是一間很有曆史，很有檔次的飯店，他們平時是不可能進到裏麵來的。很多元首級的訪問都會在這裏入住。這次借我的機會夫人很想來看看，故此有些太正式了。

所謂的幫忙，其實很簡單。家父的同學有些酒糟鼻，看到國內雜誌介紹一種專治酒糟鼻的藥膏。希望我回去幫他買一些郵寄過來。

     我以國內人的心態，大大咧咧地應道；沒問題保證給您寄來。家父的同學卻認真地問我買一盒要多少錢。我隻好想了想說；大概三兩塊錢吧。家父同學又問了我美元的兌換率，然後掏出一百美元給我，說是讓我買十盒，這些錢包括郵寄費用應該夠了。然後又鄭重地從夫人的手提袋裏拿出兩盒巧克力，說是酬謝我的幫助。按照國內人的做法，這樣的事根本不算什麽，何況又是與家父這樣的同學關係。我推說不要那一百美元，舉手之勞，肯定會辦到。家父同學的一席話，卻如同一堂課，讓我受益非淺；

 

“ 我知道您肯定會辦好的，這些東西的所費在您也不算什麽。可這份情會讓我們覺得很重，很重很重，會於心不安，因為沒有機會去還”。

 

做好事，幫助人，也要讓對方做到心安。如果讓人家覺著欠你的人情，這種好事，這種幫忙，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有些幫倒忙，有些傷被幫助人的自尊心。國內習慣有時候為了表示真心，對方說好了請吃飯，你卻悄悄地去把帳付了。你送上門的禮物或錢物，對方推托，扔下就走。很多的所為都是自己真心的堅持，卻沒有考慮對方的心理。當然這也和文化習慣中的虛偽有關，不推諉會讓人覺著貪婪不禮貌。其實真的有很多人，怕欠下別人的人情，人情債背不得。

 

加拿大詹姆斯水電站

那一年，我和單位的副主任出訪美國和加拿大，副主任除在我單位任職外，同時也是中國三峽工程委員會的副主任。當時三峽大壩還在建設中，加拿大是工程項目的技術谘詢和關鍵設備的提供方。為了證實他們的技術能力和盡地主之誼。加方邀請我們參觀世界上位於北極圈內的唯一大型水力發電站，詹姆斯海灣的拉格朗德水電站。

     我們從渥太華乘坐專用商務機直飛電站所在地。飛機很小，機艙內隻有兩個順著機身的長條椅，擠一擠，每邊可坐四個人。加方陪同我們參觀的有三個人，一共五個人，麵對麵坐下後，膝蓋之間幾乎就沒什麽間距了。駕駛員的機艙沒有門，可以直接看到駕駛員的操作。順著駕駛艙的窗戶可以看到前麵和斜下方的景象。這種順著飛行方向看景，比透過客機的小窗戶橫著看要爽多了。飛機小，飛得也不是很高，地麵的景象非常清晰。

     加拿大地廣人稀，是八大工業國中唯一資源出口型的國家。飛機離開渥太華不久，就飛行在一望無際的林海上空，先是色彩不一的雜木林，漸漸地轉變成單一濃綠的針葉林。再往前飛，蒼綠白雪的大地，碧藍透徹的天空，壯觀得無以形容，原生態的自然之美，攝人魂魄。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飛行，飛機在一個很小的專用機場降落了。機場隻有一個小房子和一個倉庫，沒有一個人。小房子旁邊停著一輛寬大的道奇車。隨機同來的一位水電站負責人，打開車門讓我們坐在後麵，直奔水電站。

     該電站的總體規劃是分五個階段，也就是說要建五座大壩，分段攔水，梯級利用，全部建成後，總發電量會超過三峽，目前已完成兩個階段。電站位於加拿大魁北克省詹姆斯海灣地區，在拉格朗德河口上遊一百多公裏處。當時的裝機容量接近800萬kW，有兩個葛洲壩大。電站全部實行自動化管理，除了渥太華和多倫多的公司管理和職能機構，實際現場的工作人員僅有七個人，分兩批值班，每個月一輪換，每班隻有一個人，一日三班，多出的一個人屬於備用性質。相對於中國水電站，每個電站就是一座小城，員工家屬一大堆。看過才知道差距，現代化的道路上，中國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電站的大壩就地取材，是用附近山上的花崗岩和渣石堆積而成，隻在發電機采水處用了有限的鋼筋水泥。這條大壩是北極圈內世界上唯一的一座渣土壩。因為沒有陸路運輸條件，大部分物資隻能空運。原以為，這麽大的電站，很遠就會聽到轟鳴的泄水聲，看到巨大的泄水口吐出的水龍，想象著並期待著，能夠看到那種震撼的畫麵。及至到了電站裏麵，竟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心裏未免有些遺憾。

因為電站位於北極圈內，冬天的水麵會結成很厚的冰。電站的采水和泄水都隻能是地下式的。我們一行順著一個煤礦常用的那種直井電梯，下到將近200米深的地下機房。巨大的水輪機在我們頭頂上緩慢地旋轉，人都可以跟得上走，完全不是想象中那種飛速旋轉的樣子。百聞不如一見，多看實在是有好處。機房大廳十分的宏大，站在這邊看遠處的東西都覺著小，不要忘了，這是在山底下200米處人工開鑿出來的。機房裏唯一一名工作人員，在遠處看到我們，開著電瓶車向我們駛來。帶著我們逐一看了電站的各個地方，在此就不贅述了。

     據加方介紹，該電站的設備運行都很平穩，沒有什麽問題。頭疼的是，隨著庫區的水位不斷上漲，很多連在一起的山巒，變成了一個個孤島，原來生活在這一帶的各種動物會聚集在山包上。隻能派直升機把這些動物轉移到庫區外的地方。更頭疼的是，水位的提高，淹沒了很多樹，隨著樹的死去，根部腐爛，樹幹會飄浮到水麵，隨著水流匯集到電站采水口。雖說有很堅固的攔網，但時間長了，大量的浮木不能不清理。這在沒有道路，沒有人煙的極寒地區，是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雙方座談時，加方針對中國的三峽大壩，提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議和經驗教訓。回國後，整理了一份出訪報告，因涉及技術方麵較多，且有保密要求，就此擱筆。

 

把過往的溫馨留住

卡拉奇是巴基斯坦最大的港口城市，有巴基斯坦的上海之稱，但消費很低，一晚的旅店費用僅四十五美元。如不在飯店吃飯，外麵一頓正餐不超過五美元。街麵老舊混亂，人群熙來攘往，整個城市像一鍋沸滾的雜碎湯，看著不上檔次，卻有股十分誘人的味道。

巴基斯坦是中國長期傳統的老朋友，但隻有親自去過那裏才能體會到當地人對中國人的那種樸素感情。旅館裏住的基本都是老外，記得剛到旅館想打出租外出轉轉，問一個英國模樣的老外當地的出租怎樣計費。這位老外告我出租有幾種，要找那種帶計價器的比較安全。臨了還特意湊近我的耳邊說：“上車後要看著司機把計價器按下去，否則你不讓車走。”聽從老外善意的指導，找了一輛帶計價器的出租車，看著司機按下計價器。司機二十六七歲的樣子，看著十分健壯，一身典型的巴基斯坦過膝白袍，寬鬆的白褲子，腳下一雙套著大拇指的黑涼鞋。車離開旅館轉到正路上，司機問我們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聽說我們是中國人，這位司機立刻手舞足蹈起來，雙手離開方向盤拍著手，一麵唱，一麵上下竄動起來，搞得汽車也忽慢忽快跟著他的節奏跳起舞來。過往的汽車並不為他的舉動感到驚奇，一個個善意地微笑著揮揮手。盡管有些擔心，有些莫名其妙，還是被他的突然熱情感染，隻是提醒他要握住方向盤。舞跳完，這位阿尤布順手關掉了計價器。看到這個舉動心裏不免有些嘀咕，不知他剛才的舞蹈是為了什麽，心想今天可能會被宰一刀了。

一路上司機非常健談，告訴我們他叫薩義德，剛成家不久。因說是隨便轉轉看看街景，司機走一處說一處始終熱情不減，讓我們很快對這個城市有了立體感。大半天的時間幾乎到了卡拉奇所有值得一看的地方，即便被狠狠地宰一刀也物有所值。回到旅館我問薩義德該付多少錢，薩義德搖搖頭：“你們是我們巴基斯坦人的朋友，怎麽能要朋友的錢呢？”薩義德的話讓我一陣慚愧；隻因自己是中國人，薩義德與我素不相識，一個靠開車養家糊口的普通人竟如此的慷慨，人家根本就沒想要你的錢，你自己卻在心裏嘀咕。

為了能夠有所彌補，想起薩義德介紹的景點有一處去深海釣魚，就特別叮囑薩義德明天一早過來帶我們去那個地方。

熱心的薩義德第二天一早就在大堂裏等了，叫他一起去吃早餐，薩義德執意不肯，連說已經吃過了。卡拉奇的天氣每天都是晴好，這天當然也不例外，不管中午有多炎熱，早晨的風總是有些涼意。駛出城區,道路有些顛簸，沿途相遇的大卡車裝飾得五顏六色，威風八麵；公交車噴著黑煙，頂上坐滿了歡樂的人們，看到我們還連連招手致意，而我則提心吊膽生怕他們不小心從車頂上掉下來。薩義德一路上依然情緒高漲，無所不談，拍著方向盤告訴我們他的車是真正的原裝進口二手車，現在還不到二十年的車齡，各個部件都很棒，路要好開上一百公裏的車速沒問題。看著他那驕傲的神情，不由得想到老舍筆下的祥子：“祥子踢得車弓子嗡嗡作響，這車，這燈……"

車到港口，密密麻麻的木帆船擠滿了港灣，薩義德為我們找好船講好價錢，又特意叮囑船主說我們是中國人，是他的好朋友。臨分手，我和妻拿出準備好的一點心意：一件名牌T恤，一條純絲工藝紗巾。望著薩義德遠去的車影，我和妻不斷地揮手，直到車尾燈閃了幾閃拐彎不見了蹤影。

由於注入阿拉伯海灣的河流不多，與外洋連接的出口狹小，這裏的海水含鹽量比外洋的海水高很多，海風吹過，濕鹹的味道格外令人清爽。駛船的船工一老一小，是一對父子，記得父親叫拉蒂夫，兒子叫阿尤布，都是白袍白褲黑涼鞋，典型的巴基斯坦人打扮。看著阿尤布還沒長開的瘦小身板，拉蒂夫最多不過五六十歲，但黑紅的臉膛上被海風雕琢的道道硬褶，滿頭的白發一臉白須，讓人怎麽看都是七十開外。

帆船整個都是木製的，外麵刷上白色的油漆，看著簡陋卻十分的幹淨，這可能和宗教習慣有些關係吧。妻去過伊朗，對那裏的賓館也有如此的評價。豪華並不代表幹淨，簡陋也未必等同肮髒。

拉蒂夫熟練地搖著擼，在眾多船縫間左擺右擺魚一樣地穿了出來。來到開闊的海麵上，一掃灣內的那種濕悶，阿尤布唰唰幾下麻利地將風帆扯了起來，木船就像被狠狠抽了一鞭的烈馬，突然提速朝著一望無際的海洋深處駛去。遠處的海水泛起一條亮閃閃的白線，隨著帆船的驅趕一步步向後退卻，始終與我們的船保持著一樣的距離，看得見摸不著，顯得既神秘又有趣。船兩側的海水“嘩啦，嘩啦”有節奏地衝刷著船幫，不時會有海魚跳出水麵，銀光一閃，旋即紮入水中不知去向。

喜山好水是我和妻共同的趣向，屈指數來，除了北冰洋，其他三個大洋都試過水。這裏的阿拉伯海灣與印度洋相接，屬於印度洋的一部分。看著清澈湛藍的海水真想下去暢遊一番。捅捅正在把手伸進水裏隨船滑行的妻，問她有沒有點兒意思。妻說當然想了，隨手指指船邊的水麵，示意我向水底下看。我趴到船幫上向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氣，全身一個冷戰。不知何時我們已漂浮在深水區，其他大洋的水似乎都沒有這裏清澈，向下看時一片混沌，看不出水有多深。而這裏的海水一透到底，不含任何雜質，隻見眼前的海水由表層的透明色逐漸變藍，顏色隨著深度的增加越來越濃，變成一個無限向下伸延的巨洞，那種深不見底的景象讓人有種莫名的恐怖。隨著水麵的動蕩，深洞似乎旋轉起來，看似有著巨大的吸力，不要說一個人了，就是乘坐的這艘木船也有隨時被吸進去的感覺。

嘩啦啦一陣聲響將我的注意力從這神秘的現象轉移開來，阿尤布解開帆繩將高大的白帆放了下來，任由木船在這片水域飄蕩。抬頭看天，天依然清澈湛藍，橫向看水，水照舊波光粼粼，再看對麵坐著的妻，妻抿著嘴憋不住的壞笑，不用開口那後麵的潛台詞全寫在臉上“你不是能嗎？這輩子服過誰呀，怎麽不下去遊啊。”

正不知如何回擊妻的“挑釁”，阿尤布拿著幾個纏著漁線的線板走過來算是解了我的窘境。“釣魚，釣魚。”我一麵喊著一麵將妻拽了起來。阿尤布將帶來的大餅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裏嚼了嚼，用手捏成一團掛在魚鉤上順著船幫垂下去。隻一會兒工夫，就見阿尤布輕輕一抖手腕，三兩把收回漁線，一條巴掌大的魚在船艙裏翻騰起來。阿尤布拿起一把尖頭小刀，就著船底的木板生生地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魚肢解成碎塊。隨後，將碎魚塊掛在一個個線板的魚鉤上，讓我們向海裏徐徐放線。船尾的拉蒂夫輕輕搖起船擼，迎著海風唱起了一首低沉蒼鬱的歌，那略帶嘶啞的嗓音伴著大海嘩嘩的濤聲讓人不得不對眼前的大海產生敬畏。遠古的人們敬山、敬水、敬大樹、敬石頭，敬畏一切給予人們生命的支持。拉蒂夫所唱的歌應是一首來自遠古的歌，雖然聽不懂，那種由遠及近的磁力，又由近及遠的縹緲，若仙若神,啟人心靈，讓人敬畏，這樣的歌不是遠古先人的歌又會是什麽呢？

“有了，有了。”妻的歡叫把我從拉蒂夫的歌聲裏拉回。隻見妻七手八腳地把漁線撤了上來，魚鉤上也掛了一條巴掌大的魚，隻是這條魚不似那條魚亂翻亂滾，進到船艙一個挺身用前鰭和尾巴立了起來，色彩十分鮮豔，從背鰭到腹部由黑變藍變黃變白，腮後兩側一邊一塊拇指手印大小的黑斑。小魚站在那裏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一張一合氣鼓鼓的很是威風。看到魚的樣子，我和妻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去摘鉤。阿尤布回頭看到站在艙板上的魚，趕緊用嘴叼上手裏的漁線三兩步走過來，從魚的背後猛地掐住魚鰓下麵兩側，麻利地卸下魚鉤，順手把魚放在船幫的平板上。這條小魚離水這麽久依然威風八麵，不說趕緊逃走卻立在那裏衝我們嘶嘶的吹氣，直到阿尤布一拍船幫“砰”的一聲，小魚才身子一弓漂亮地彈起老高，“撲哧”一聲落回水裏。

阿尤布告訴我們，別看這種魚小卻是真正的殺手，美麗的外表下渾身是毒，隻要被它的魚鰭紮破了，毒素就會進到血液裏救治不及時會有生命危險。我和妻對看一眼，要是剛才充大膽盲目地去摘鉤，後果怎樣真不好說。大海一望無際，深不見底，既美麗又神秘！慶幸我們是在卡拉奇，是在巴基斯坦，是在一個民風依然淳樸的國度裏。

前麵的海麵上不知何時飛來很多水鳥，拉蒂夫看到趕緊指示阿尤布拉起風帆向鳥群聚集的地方急速駛過去。海鳥聚集的地方通常會有魚群，這次也不例外，還沒有衝到海鳥最多的地方，木船驚擾的地方已是七跳八跳，不斷有海魚跳出水麵。時不時還會有海鳥落到桅杆上，落到船幫上，這些鳥似乎並不怕人，在船上蹦蹦跳跳走到離你很近的距離，但絕不會被你伸手捉到。近距離觀察海鳥才發現海鳥的啄是如此碩大堅硬。妻不無憂慮地說：“這要是被啄一下，保準會是一個窟窿。”不斷有海鳥俯衝下來，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妻不時捂一下腦袋，我的心中也難免有些忐忑。

看到我倆如此緊張，拉蒂夫示意阿尤布放下風帆不再往海鳥更加密集的地方去了。電影裏經常看到這樣的畫麵：藍天大海，一襲白帆，男女主人公親密地坐在船頭，海風徐徐，吹起女主人公的長發，一隻白色的海鷗飛來，女主人公伸出手臂讓海鷗落上去，深情地對著男主人公回眸一笑。這樣的場景浪漫清新，讓很多人看後十分向往。其實真的身臨其境，各種海鳥隻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在捕殺，那種劇烈的俯衝，呼嘯而過的驚恐和浪漫溫柔一點兒也扯不上邊。海鳥來則成群，去則成幫，絕少一隻兩隻在海麵上悠閑。

盡管頭上飛來飛去的海鳥讓人不得不有所提防，但這種環境下釣魚更加有刺激，鳥多魚也多，放鉤不久就會有魚上鉤，釣上來的魚大小相同都是一個品種，個個白鱗青脊一尺來長。不知為什麽，平時誰也沒有練過，現在一起釣魚，妻的本事明顯高我一籌，我的桶裏還沒蓋住桶底，妻的收獲已近小半桶了。人越急越亂，感覺有魚上鉤，心急扯快了，魚嘴受傷會脫鉤跑掉；扯得慢了，魚還沒有咬實，會吃了誘餌把鉤吐出來；這種恰到好處的拿捏就是釣魚的技巧吧，對我這種心糙不求精細的人真是太難為了。妻不時斜瞟一眼我的魚桶，讓我心裏更加急躁，越想多釣，越是釣不到魚，隻能看著妻那種滿臉得意的神色。

我的魚桶好不容易見半，隻見妻扭扭腰身站了起來，正要開口對我說什麽，一隻海鳥刷的一下掠了過來，妻抬手護頭，腳下一絆，滿滿一桶魚掀翻在甲板上。說時遲那時快，兩隻海鳥一先一後，唰唰兩下叼走了兩條魚。看到此，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妻一臉嗔怒：“這人要是心裏惡劣，這個時候最看得出來了，這輩子倒黴，怎麽就碰上你了。”

拉蒂夫看我們已然盡興，走過來撿了幾條魚讓阿尤布去收拾，然後打開後艙一塊艙板，把桶裏的魚倒進去，又提了幾桶海水灌進去，有些昏昏沉沉的魚，在裏麵適應一會兒慢慢地遊動起來。

木船隨著海風在海麵上慢慢悠悠地閑蕩著，不知什麽時候遠離了那群海鳥，四周恢複了原有的寧靜，隻有海水刷洗木船的嘩嘩聲。船頭飄起了煎魚的香味兒，肚子裏也開始咕咕叫個不停。阿尤布在一個大鋁盤子上架起一隻平底鍋，下麵是燃燒的木炭，幾條魚齊刷刷地排在鍋底，半浸在油中吱吱作響。魚煎好後放在一個盤子裏，阿尤布用海水將平底鍋反複洗淨，重新放在炭火上，倒上不多的一點兒油，放上切碎的洋蔥，待洋蔥煎出香味兒，放上西紅柿丁和一些鹽，沒見阿尤布怎麽翻動，不一會兒就將平底鍋移到了一旁，洋蔥和西紅柿依然分開，紅是紅白是白，看著十分清新爽目。阿尤布在炭火上架上一個鐵篦子，放上幾張穆斯林大餅，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壺冰水和兩隻不鏽鋼杯子，示意我們可以吃飯了。我說叫拉蒂夫過來一起吃，阿尤布擺擺手說：“你們吃你們的，一直都是這樣，不用客氣。”

撕開隻有兩層熱騰騰的大餅，中間夾上魚肉和洋蔥西紅柿，一口咬下去香味兒四溢，從未體驗過的鮮美。直到如今與妻回味起來，那種鮮美和誘惑依然讓人咽口水。不一會兒，風卷殘雲，兩個人水足飯飽，正要問剩下的飯菜如何處理。阿尤布走過來，將剩下的食物移到後艙，在餘火上放上一隻茶壺，告訴我水開了可以喝茶。阿尤布交代完，走回後艙和拉蒂夫盤腿坐在一起，默默地開始吃我們剩下的食物。看到此情此景，先是胸口一熱，跟著是無盡的懊悔，早知如此為何要把食物吃得如此狼藉呢。弄潮人辛苦勞作卻吃不起自己打的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但唯有在這點上世界雷同。妻看了也是心酸，左翻右翻，背包裏僅有兩隻橙子和一包餅幹，走過去放在拉蒂夫身邊。拉蒂夫抬起頭嘴鼓了鼓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按計劃，吃完飯後一天的活動便結束了，沒想到風帆揚起，木船向著更遠的深海駛去。阿尤布告訴我們去看看一個小島，是很多遊人樂到的地方。阿拉伯海灣是一片祥和的海，這裏終年少雨，沒有風暴，沒有巨浪，日出日落，月圓月缺，除了潮漲潮落的起伏，這裏永遠是一片寧靜。我和妻坐在船頭，時而低聲私語，時而沉默不語，看著慢慢變大變黃的太陽，耳聽桅杆咯吱咯吱的聲響，心裏如同這眼前的海麵，且靜且廣，一片平和。

到了小島，斜陽西掛，整個世界一片橘黃。說是島嶼，其實就是一個碩大的沙丘，沒有一片土一塊岩，更沒有一棵草一棵樹。阿尤布領著我們沿著一條小路向上走，直到島頂。

“哈，果然美不勝收！”平靜的海麵上散落著許多沙島，大大小小，形狀各異，像龜、像魚，還是像漂浮在水麵的雲？在這裏可以任憑你去猜想。大小沙島成了海鳥落腳的家，成群的海鳥飛起飛落，羽翅上金光點點讓人目不暇接。阿尤布指著島下一片寬廣的沙灘告訴我們，現在還不到季節，每到海龜繁殖期，這裏的沙灘爬滿了來此產卵的海龜，那時的景觀會十分震撼。

下島的時候，走的另一條路，七拐八拐，進到一處很高大的砂岩洞。光線有些昏暗，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洞壁上刻寫著很多遊客的簽名。細細看來，遊客來自四麵八方，很多的國家，唯獨沒有一個中國遊客的簽名。失落之餘，也有些慶幸，既然沒有別人，我們就做中國第一個在此簽到的遊客吧。為了能把簽名保留得更加久遠，我讓妻坐在我的肩膀上盡量把簽名刻寫在常人夠不到的地方。中國的方塊字第一次由我們刻在了那個沙岩洞裏，雖是小事一樁，想起來卻是十分開心。

梳理舊事，想起了這些過往，留筆於此，也把那些溫馨留住。

生之如陽

布托亞東距大海一百三十五公裏，其間九十多公裏是綿延不斷、無邊無際的濃綠山嶺。這裏沒有冬夏，隻有旱雨之分。沿著一條二戰時期開辟的小路，蜿蜒盤轉，驅車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布托亞。布托亞海拔兩千兩百多米，雖不是附近的最高峰，已可俯瞰大部分山嶺；銳莫拉河寬闊寧靜，在布托亞山腳一個急轉流向西北的不知處，河水清澈盈藍，總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霧隨水動在一片青翠中彎彎曲曲，好似一個看不到的女子手持長綢且走且舞；河流兩岸點綴著形態各異的小湖，閑雲輕舒，湖水悠悠，群群林鳥不時掠過，穿行在雲水之間。

營地建在海拔一千七百米處的平台上，最陡峭的地方不到九公裏，海拔徒增七百二十米，盤山石路層層疊疊，好似蚯蚓纏鬥。行車時處處急拐，沙石爆飛，煞是驚險；在沒有任何護欄的盤山險路上驅車，每一個直段都像是通向無涯的跳台，隨時都有一踩油門直上雲天的衝動。那無邊無際的湛藍，潔白似海的浮雲，會引發人們虛幻升騰的萌動，自然，大自然的誘惑，讓人隨時提醒自己，千萬記著轉彎！

每天清晨都是一種心靈的洗禮，頭上腳下兩層浮雲，人在雲中，雲繞身邊。銳莫拉河穀若隱若現，雲縫間傳出“嗡嗡”的空穀聲；遠處的山頭灰灰蒙蒙漂浮在流動的雲海裏，看不出是雲走，還是山峰在移動。

灰色的雲底隨著太陽的升起，慢慢地被染成玫瑰色，一圈一層地擴展著，動態的塗染會讓人心生感動，雲底的輪廓會在瞬間清晰起來，勾勒出深深淺淺的三維圖像，美輪美奐，精湛絕倫。

太陽跳出的前一刻，天空又會突然轉為灰色，滿天的霞彩不見了，峽穀裏的浮雲深沉厚重。雲縫間似有一種不安的躁動，天地四野都在靜靜地等候著。

無意間，紅光一閃，眼前一片燦爛，一個碩大的扇麵呈展開來，柔黃中帶著淡淡的肉粉，張揚中透著隱隱的含蓄，萬籟俱靜，浮雲如雪。靜立中，你會感到太陽傳遞給你的力量。生之如陽，活著就要燦爛！

馬當紀念日紀實

今天是日本二戰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戰敗日，也是當地的陣亡將士紀念日，除首都莫爾斯比外，全國各省府也有紀念活動。馬當的紀念活動是在烈士紀念燈塔下。

燈塔高二十三米，麵向大海，通體白色，塔頂有一旋轉的三向標燈，每到日落，射出三束耀眼的白光徐徐轉動，指引著過往的船隻。塔的名字一如紀念牌上英烈的稱號“海岸守望人”。牌上坎刻著三十六位“海岸守望人”的名字。這些人都是馬當淪陷後，堅守後方的澳大利亞人，他們躲在叢林裏，監視日軍的行動，為空襲的美軍和澳軍提供情報和打擊目標，或被日軍發現殺死，或在指引目標時被自己飛機炸死。塔下有一塊不大的綠草坪，周邊用鐵鏈圍起來，中間是一條磚隔的甬道，供懷念祭奠的人們到塔下獻花。左側是一棵高大的榕樹，上百的氣根使樹圍二十幾人抱不過來，樹冠濃綠，蓬勃向上，讓人感到英靈猶在，精神不死。右側是一挺二戰時的重機槍，槍管仿效聯合國總部的雕塑折了起來，表示永不再戰。

活動開始的時間與日出同步，不到五點，各路參加活動的人們陸續來到燈塔前，有乘車步行的，有舉家出動的，亦有朋友相約而至的。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塔上的燈光顯得格外明亮，壹圈圈緩緩地轉著，掃向無際的夜空，驚飛的蝙蝠不時在光柱中掠過。紀念活動是由馬當省政府和各派教會組織地方企業讚助的。燈塔和大樹間，搭了兩個鮮紅的尖帳篷，上麵印著“可口可樂”公司著名的標記。靠前些是一個快餐檔，燒烤爐已劈啪作響，成串的烤腸飄出誘人的香氣。塔的正前方豎了一根旗杆，前麵擺了十幾排塑料椅，是供受邀代表坐的。右麵是身著白色製服的儀仗隊和鼓樂隊，還有很多穿學生服的兒童。帳篷下是司儀的講台，旁邊有一架已顯破舊的電子琴和兩個老式的高音喇叭。來的人群漸漸將綠地圍了起來，內圈的坐在鐵鏈上，外圈的順勢越站越高，遠處的則站在汽車上。

天水合一的地方慢慢泛起一絲青色，低聲細語的人們也漸漸靜了下來，人們都在默默地等待……

在黑寂的空曠中等待黎明原來竟是如此莊重!

啊，起來!

祖國的兒女們，

讓我們為自由歌一曲，

歡呼我們的新國家：

巴布亞新幾內亞。

從高山，

到大海，

我們同聲高唱：

巴布亞新幾內亞，

讓我們向全世界宣告：

巴布亞新幾內亞。

伴著一個小女孩略顯稚氣的國歌聲，迎著初升的朝陽，紅黑兩色嵌著黃星的國旗，在晨風中冉冉升起，所有的人們都站了起來，隨著儀仗隊行注目禮.

黝黑的皮膚，虔誠的眼神，上下無聲扣合的嘴唇，在晨曦霞彩的輝映下，讓人肅然。海濤隆隆，浪花飛濺……

啊，巴布亞新幾內亞，我為你驕傲。

清涼的空氣中，稚氣的歌喉宛如天籟之音。場麵的震撼，不需要宏大奢華。對這樣一個蹣跚起步的國家，原始純樸、鎖居山林的民族來說，已經做到極致。

神諭大學校長代表各界致祭辭：“值此和平寧靜的早晨，我們這些享受著生命快樂的人們，僅以虔誠的心，表達我們對獻身於這片土地靈魂們的敬意。願那些，為了和平，自由，正義犧牲的英烈安息；願那些，為了自己信仰而死的敵方將士永寧。我們對那些建設這片土地而死傷的人們深表懷念，願所有早逝和已逝的靈魂在天國快樂。”

隨著淒婉的安魂曲，祭辭將人們帶回過去，帶進深深的冥想，那些逝者的靈魂已融進這裏的山山水水，鑄刻在寄托人們思念的白塔上，國旗上迎風飄舞的天堂鳥似乎帶著人們心底的祝願飛向另一個世界。

雄渾的男中音，和諧的四重唱，或詩或歌，各個教會奉演了自己精心排練的節目，表達對逝者的敬意與思念。

一陣激昂的鼓聲，伴著嘹亮的軍號，獻花儀式開始了。身著白色製服的儀仗隊，踩著鼓點兒進到場中央，又一分為二踏到兩旁。隨隊而至的，是手捧鮮花的小學生，環立在白塔四周。咚咚的鼓聲在一陣長長的敲擊後戛然而止，全場一片寂靜。手拿鮮花的人們默默地走到白塔前，將手中的鮮花躬身放在塔下的平台上，再緩緩地退到原地。

一位老者吹起了竹笛，嘶啞的笛聲讓人想到了遠古，沒有優雅飄逸，沒有起伏跌宕，單調的三節音，時斷時續的嗚咽，讓人聽了流淚。迎風飄舞的三色旗，此時也慢慢地降到中間，蜷縮在旗杆上。場內場外的人們都站了起來，低頭肅立，為仙逝的靈魂默哀。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由遠而近的軍號聲，將沉思的人們喚醒，隨即又由強漸弱地飄去，仿佛魂靈有知，在和人們依依惜別。

“原主與你同在，阿門！”

虔誠的人們畫過十字，默默地散去。

淘金者的啟示

驅車沿江上行，看到一位老者在岸邊淘金。手工淘金的器具極其簡陋，幾節幹竹，數根木棍紮成齊腰高的架子，半個汽油桶，兩塊木板，唯一有些價值的，是留金用的兩塊氈毯。

河灘上的砂石除了顏色發灰和平常的河灘別無二致，一鍬一杵是老者掘金的全部工具。每噸三克的含金量就被認為具有開采價值了，在這些棄置的河道采金，含金量會更低。老者用這樣簡陋的工具，每天不知搬運多少噸的砂石到淘金床上，其艱辛可想而知。

淘金者一手提塑料桶舀水，一手借著水流不停地在砂石上攪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從少年到垂老，已經淘了四十餘年。與老人握手時，那種感覺不是握的人手，比沙灘上的沙礫還要粗糙。問老者這樣辛苦一個月能有多少收獲。老者聞言開口笑了，連說不覺得辛苦，每兩周可以賣到一千基納（合人民幣兩千多元）。

盡管老者說來不帶悲情，但想到百年前金礦鼎盛時殖民者的掠奪，現今中間商的凶狠盤剝，看著又矮又瘦的老者依然心懷憐憫，想起《賣炭翁》裏的幾句詩：滿麵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Bulolo曾經遍地黃金，百年前英國人、澳洲人探得這塊寶地蜂擁而至，修建起一個簡陋機場，運來機械設備到處挖掘，使整個Bulolo成了亂石灘。至今仍然可以看到滿目瘡痍的殘山斷壁，斑禿的裸岩在這叢林環抱的優美環境中顯得格外醜陋。那時的土著人還不知道黃金為何物，這些“文明”的白種人欺負當地人無知，幾桶罐頭，兩包香煙換得當地土著歡天喜地，任憑他們去開采，還不惜力氣地幫助這些掠奪者砍樹割草清理道路。現在有知識的當地土著不無感慨地說：“澳大利亞的今天是拿這裏的黃金堆起來的。”

有人說：“殖民可以帶來文明和發展。”事實是殖民者隻給自己帶來發展和“文明”。百年來，Bulolo的改變很小，不同的隻是金子被人挖走了，當地人也知道了金子的貴重。我所見的這位老者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淘點金子，賤賣後維持基本生活。勞動者永遠自閉在自己的天地裏，不知剝削者的醜惡，能把自己的勞動換回簡單的衣食就很滿足了，沒有人來剝削反而會惶恐不知所措。悲憐別人，我們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呢？

澳大利亞的“白澳政策”直到1972年才正式廢除。其基本核心是白人至上，排斥一切有色人種，包括澳大利亞的原住民。為了保持白人人種的純粹和壓製當地土著人的反抗，英國殖民者在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地區一次滅殺七千名土著居民。時至今日，在該區域依然見不到一個土著後裔。進入20世紀後，該政策的執行手段由大規模的屠殺轉變為強製的同化政策。有四萬土著兒童被以強製方式從家中帶走，分送到白人家庭去接受同化教育，用以培養馴服於白人的服務工具。

中國人是更早於英國人到達澳洲的，也是英國殖民者最大的競爭者。為了驅趕華人，英國人使出了種種殘忍手段。1888年，時任澳洲總理埃德蒙多·巴頓，得意揚揚地宣稱：“人類平等的原則隻適用於英國人之間，英國人跟中國人之間則不遵循這條原則。”

直至今日，相當一部分白人依然是“白人至上”的極端種族主義者，其虛假的文明和禮貌後麵透著極度的蔑視和厭惡。“一將成名萬骨枯”，西方現代文明何嚐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要想不被人蔑視，唯有自強，自強才能自信，人與種族皆如此。

小鎮清晨

這裏有一種名為天堂鳥的鳥類，色彩斑斕，主羽有紅黃藍三種不同顏色，走起路來尾羽高昂，伸頸仰啄，很有一種鳥中之王的霸氣。其叫聲悠長嘹亮，餘音嫋嫋，五彩的身姿擦著森林的樹尖一掠而過，讓人難見真容，隻能循著聲跡枉自空歎。有天堂鳥出沒的地方，必定山清水秀，環境優美，Bulolo就是這樣一處地方。

小鎮不大，隻有一個郵局、一個教堂、一個俱樂部、一個小超市，和散落在山林花叢中的幾十棟木質小屋。雖地處赤道，卻因海拔較高氣候宜人，終年喬禾常綠，細雨迷蒙。人居此處，如在仙境，想不陶然，都要陶然。

一夜細雨，窗外小鳥啾啾細鳴，教堂悅耳的晨鍾一聲接一聲把沉浸在夢鄉中的人們喚醒。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被雨水滋潤過的山林嬌翠嫵媚，枝頭樹梢掛滿晶瑩的水滴，微風吹來，欲滴欲墜。

直如人在畫中，畫伴人行。晨陽初照，霧氣如紗，沁的人身醉，心也醉。喜歡Bulolo, 喜歡這樣的小鎮，尤其喜歡小鎮清晨的寧靜。

保安吉米

每日清晨七點不到，保安吉米會準時來到院門前接替值夜班的同伴。吉米十分珍惜他那套佩帶保安公司標記的製服。從接送保安的車上下來，吉米會穿著製服前後走一走，挺胸昂頭，一臉嚴肅，檢查前後院落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然後威風地在大門外站上一小會兒。心滿意足後，吉米會將製服和腳下的黑靴子脫下來，一絲不苟地折疊好放在他值班的小屋，隻穿一件紅短褲在院裏忙碌。

保安的實質性工作不多，隻是人來了問一問，車來了開一下門。你若真是這樣認為，吉米會緊蹙眉頭十分認真地對你講；保安最大的職責是保護這裏的安全，有劫匪來了，第一個攻擊目標就是他們保安，他的同夥就有被打死的，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會被打死。問他怕不怕，吉米說當然怕，但這是他的職責，劫匪來了他不會跑，死在崗位上是種榮耀。

晨陽似丹，碧空如洗，每天早上穿著紅短褲的吉米會在院裏的草地上跑上幾圈，踢腿伸拳，俯臥撐，做一套他自己編排的健身運動。陽光下的吉米全身油亮，矯健敏捷，奔跑的姿勢猶如林中的小鹿。吉米二十四歲，八八年生人，問他的年齡，他答二十二歲，卻又十分肯定是八八年出生的。告訴他不對，吉米坐在遊泳池的高台上，伸出雙手用下巴一個一個手指頭認真地數起來，數了幾遍數不清，吉米舉著雙手把腳盤了上來，掰著腳趾頭又數了一遍，最後十分肯定地告訴我，是我錯了。

一個偶然，看到吉米對著不知哪裏找到的汽車後視鏡，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在刮胡須。走過去問他：“吉米，是不是晚上要見女朋友啊？”吉米回過頭，臉上有些羞紅：“不，不是，我，我，我還沒有女朋友。”緊張的吉米總會有些口吃。“那我給你照張相發到中國去，說不定那個中國女孩會喜歡你。”吉米見說，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放著光芒，伸出一隻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伸出來，隻是緊張得說不出話，隻好用另一隻手把伸出的手指掰回去，重新邊說邊伸：“我會給她買好來的機票，蓋一棟大房子，開一間小商店……中國人都會開店，我們不會，我會讓她高興。”“喜歡中國女孩嗎？”我又問道。吉米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臉又紅了，虔誠地看著我使勁點了點頭。“我，我，我看你的電視見到過。”

每次看電視，隻要吉米在，他會趴在窗戶外麵一動不動，靜靜地觀看好久。問他為什麽不進來一起看，吉米搖搖頭，說做保安的是不能進主人房間的。

南太平洋的天空總是那樣純藍，這裏的人們永遠是這樣簡單。吉米愉快地過著他感到驕傲的日子，每天除了天上的太陽，落雨時的雨水，院子裏還有一隻小狗，一隻不知什麽時候跑過來的老貓。剩下的殘羹剩飯，吉米會從垃圾裏撿回來喂貓喂狗。一次吉米拿著半個剪開的塑料桶對我說，剩下的食物不要扔到垃圾桶了，放在這個盒子裏，多的時候他也可以吃一些，給貓狗一些。我說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給你，不要和貓狗分著吃。吉米一下又嚴肅起來，說道：“保安是不能吃主人的東西的。”看到吉米的神態，不忍拒絕他，可也不能真讓他和狗分食，於是說道：“這樣做，你會覺著沒什麽，可要是傳出去，人家會認為我歧視你，讓你和狗分食，這樣做絕對不成。”此事就此打住，那個剪開的塑料盒不見了，吉米照舊用這些剩飯菜喂貓喂狗。我則換了種方式，每天給吉米兩包餅幹，隨他怎樣去做。吉米的尊嚴是神聖的。

當地人的食物簡單到難以想象，自然到連鹽都沒有。每天吉米會自帶幾個紅薯或是芋頭，在圍欄邊上，有一個他自己拚搭的小灶，撿拾一些枯枝碎葉，熟練地生起一堆火，架子上的紅薯烤得焦黑，香味兒出來，吉米蹲在地上用一把短刀將上麵的焦糊認真地刮掉。每每看到吉米認真陶醉的樣子，都羨慕非常。時而會給吉米幾個錢，說是自己饞了想吃，拜托他買幾個紅薯，費心幫我烤一烤。幫助別人，在吉米是件快樂的事。他總會帶回又大又好又甜的紅薯，蹲在那裏不時地翻動，從頭到尾，一步不離，直到紅薯又軟又香。一塊紅薯掰成兩半，吉米一半，我一半。我會告訴吉米，這是你在幫我，不是我給你紅薯，吉米認為我說的有道理， 拿著紅薯看我先吃，等我滿意地點頭連說好吃，吉米才會綻開笑臉捧著紅薯吃起來。

吉米是個勤勞的小夥子，總是找些保安工作以外的事來做：草長了，他會拿把大刀把整院子的草砍齊；泳池有落葉，他會認真地一片片撈起；看到院落的邊角餘地，吉米開墾出一片片小園子，種下花生、芋頭、南瓜、甘蔗。問他是不是種來做午飯吃，吉米搖頭說：“園子裏的第一次收獲是給你的。”問他為什麽，吉米說他們一直就是這樣的，年輕人種下的東西，第一次的收獲要給年長者，不如此，年輕人再種東西會不結果實。

吉米說在他家鄉的部落有一株大樹，很粗很高，有多少年了沒人知道。全部落隻有一個人可以觸摸這棵樹，別人要是觸摸會莫名其妙地死去。每逢部落有戰事，部落的那個人就會在樹幹上砍幾道口子，樹身流出的液體鮮紅鮮紅的。參加戰鬥的人將之塗抹在臉上，會充滿勇氣和力量，即便戰死了也不會疼痛。每到夜晚，大樹會散發出好聞的氣味，即便很遠的地方都能聞到。

吉米的英文不是很好，每次述說都是動作在先，語言在後，嘴唇緊張得有些顫抖。 沒事的時候，經常看到吉米拿著一本教堂發的簡易讀本或是一張舊報紙，反反複複在那裏默念。他說要學好英文，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

愉快的一天結束了，吉米穿回他心愛的保安製服，帶著他的夥伴準備離去。很多人說這裏的人荒蠻、愚昧、不通事理，而我看到的吉米自信、簡單、快樂。

《伊斯蘭堡大清真寺》

 

伊斯蘭堡大清真寺是沙特阿拉伯捐贈給巴基斯坦的禮物。巴基斯坦是除印度尼西亞之外，擁有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國家，全國一億多人口百分之九十五是穆斯林。

 

經曆了卡拉奇的喧雜，髒亂，乘火車一路北上，途徑拉舍爾，兩天一夜到了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這裏的寧靜清爽與卡拉奇形成巨大的反差。經朋友介紹，我們準備住在新疆航空公司駐伊斯蘭堡辦事處。拿到手的地址是； 伊斯蘭堡F4，283號。這樣的地址見所未見，看了半天，心裏疑惑，一再追問朋友，是不是還有更詳細一些的地址。朋友說，就這些了，你到了就知道了。帶著滿腹狐疑，與妻出了火車站。找到穿製服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指著一路公交車說，乘這趟車直接就到了。一路的忐忑，聽到司機說到了，下車後舉著地址進到街巷裏。原來這一片的建築都標著 F4，隻需找到門牌號碼就可以了。沒想到是這樣的簡單，懸著的心，回到肚裏，不一會就看到新航的牌子了。

 

第二天新航的朋友帶我們去轉街景，伊斯蘭堡是為了建首都而平地建起來的一座小城，國會大廈，廣場都顯得很小很矮。街道橫平豎直，兩邊幾乎沒有商業網點。看到的一棟最高建築也就是十幾層高，孤零零地很是顯眼。整個城市幾乎都是別墅組成的，式樣不一，錯落有致。 城市綠化的特別好，可以用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來形容。小城靜靜的，空氣裏彌漫著好聞的花草味。在這樣一座外表安詳的城市，底下上演的卻是世界上最殘酷血腥的政治鬥爭。兩代布托的死，穆沙拉夫的軍事政變，葉海亞汗的飛機墜毀……

 

轉完街景，汽車駛上了盤山道，路麵很窄，一側的山坡也很陡峭。吉普車的視線高，顯得更加驚險。開車的女同胞，卻是胸有成竹，一麵聽著歌曲，一麵屁股一顛一巔的。妻緊緊地攥著我的手，手心都有些出汗。經過數不清的左拐右拐，眼前突然一亮，斜坡上出現一處漂亮的園林。進到園內，聽女同胞介紹，這是一處來訪政要植樹紀念的友誼園。沿著園內的甬道一麵走一麵看 ，那些經常在報紙電視裏出現的風雲人物，一個個跳了出來。很多早已做了古，手植的樹苗如今已是參天大樹。想著那些人物的身影，看著眼前有他們培土澆水的大樹，一種說不清的感慨縈繞心頭。快走到園林的盡頭處，一塊突起的小崗上，一株滿身黃葉的楓樹在山風中輕輕地搖曳著，在一片高大的鬆柏林裏顯得格外的卓爾不群，銘牌上寫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一九五五年手植” ，樹如其人，不求四季常青，願與冬夏同涼用熱，不想屹立偉岸，隻想點綴山色。山風中似乎吹來聯合國秘書長的話語；“ 聯合國破例為中國總理周恩來下半旗，很多國家有意見，周恩來是世界上人口最多國家的總理，他卻沒有自己的子女，中國是世界上最富饒的國家之一，他卻沒有自己的私人存款。請問諸位，你們誰能做到這兩點，我會照樣給他下半旗。”

 

 

《阿布紮比》

 

一提到阿聯酋，很多人會馬上想到迪拜，甚至有人誤把迪拜當作阿聯酋的首都。其實無論從經濟實力，酋長國麵積還是城市建設，阿布紮比都比迪拜好很多。阿布紮比才是阿聯酋的真正首都和實力所在。這次迪拜房地產泡沫破滅，幸虧阿布紮比出手相助才沒在全球形成又一波對股市市場的大衝擊。

 

從我的住地到阿布紮比有三百多公裏，途徑沙迦和迪拜。迪拜到阿布紮比之間的路是上下行各四道的高速公路。阿聯酋的所有公路都有照明，夜間飛機降落時看到的景色特別的美，蜿蜒幾百公裏的燈蛇，相互穿插，宛如一張發光的網。燈的照度非常的高，路燈下看書，不次於在家看書。一晚上的照明隻為幾百輛車，與其說是實用，不如說裝飾更好。

 

沙漠地區，路顯得特別寶貴。進入阿布紮比隻有兩條主要公路，一條沿著海邊直到喜來登飯店，一條繞到機場的迎賓大道，直穿市區。迎賓大道修得又寬又直，路的兩邊和中間的隔離帶都已是綠樹成蔭，車在裏麵行駛，一點也看不到外麵的沙漠。沙漠栽樹可說是成本巨大，據說阿布紮比種樹的土都是從巴基斯坦進口的。每棵樹下都盤著黑色的塑料管子，用來進行滴灌補水，所用的水是海水淡化廠出來的純淨水。進入市區，眼前的景象和沙漠一點不搭界， 到處都是綠草鮮花，大樹成蔭，真正的花園城市。巨大的石油財富徹底改變了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的阿拉伯人，貝都因人的生活習慣和質量。作為當地人，可以享受很多福利和便利， 小孩一生下來每個月就有相當於人民幣1500元的奶水錢，不管多少小孩，有一個算一個，一直給到十八歲。上學連書本費都是全免的，如果能考上國外的大學，全部費用包括回國度假的機票都由政府包辦，每月還有零花錢。人們都覺著沙漠缺水，水一定是特別珍貴的，可到了當地一看，卻是水資源的巨大浪費。當地人水電是免費的，差不多家家都有一個遊泳池，噴池景觀是各出奇招，日夜淌水。經常看到澆灌綠地的水嘩嘩流淌，沒人想著去關一下。院子有些浮土，用水衝是自然而然的。醫療自然更是全部免費的，國內治不了，需要轉到國外醫院，全部費用，包括一名親屬的陪護費用都由政府買單。就像我們這些外籍人員，每年隻需辦張醫療卡，三百多人民幣，所有的醫療費用也是全免的，不管你看多大的病，花費有多少。有一位來訪的朋友，有先天性心髒病，可能一時受不了天氣的變化，心髒有些難受。 我把他送到醫院，輸完液覺著沒事了，想要出院。結果當班醫生說，根據規定這類病人必須要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才能出院。第二天接他出院，想著醫療費全免，多少總要交些飯費吧。就隨身多帶了些錢。沒想到，吃了五頓飯，一分錢也不用交，還拿了一些藥。

 

當外來人和當地居民談起他們的石油財富和巨大的變化時。沙漠居民的回答很有哲理；

 

“ 阿拉從來都是公平的，給了你們綠色的土地和優美的環境，在我們的腳下埋下了黑色的金子。”

 

說的有道理，一個在如此惡劣環境下，頑強生存了幾千年，又創造了自己文明的民族，有了今天的回報，是一種自然的公平。

 

《青島遊》

青島，一個全家人都喜愛的地方。每次去都會有不同的發現，留下不同的記憶與依戀。在所到過的一些地方，女兒的評判是最最客觀，最最貼近實際的了。沒有任何地域觀念，不受大眾主流的影響； “ 青島的公共汽車比北京的幹淨。”

 

青島的公交車窗戶擦得十分明亮，沒有很多人，上車基本上會有坐位。我說的當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坐公交車遊覽城市，視線比低矮的出租車好多了，做為不熟悉青島的外地人，是最好的出行工具了。到一個地方，隻遊大眾景點，照兩張像，表示到此一遊，從來不是我的選項。遊覽公共景點，不但人很多，一站一門票，有的更是層層買票，搞得人很煩，把旅遊的興致，一天的好心情掃蕩一空。與其說是旅遊散心，倒不如說是自掏腰包添堵。青島總體印象很好，紅頂綠樹，碧海藍天，適宜的溫度，溫馨的街巷，還有很多獨具特色的膠東小吃。不好的印象，一是海濱浴場疏於管理，水中有很多漂浮物，玉米芯，塑料袋，飲料包裝……，揮臂擊水時，不小心碰到，會猛然一驚，十分敗興。對水性不好的人還會有危險，一時的驚悸，會亂了節拍，嗆水就在瞬間。有一次去青島，我一直遊過太平洋保險公司的那塊水中廣告牌，回程時感到非常累，慢慢地遊仰泳想休息一下，反手劃水，一下碰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節拍一亂，喝了兩口水，以為是碰到了大海母，有的海母劇毒，蟄一下不得了。穩下神來細看，原來是一團封閉在塑料袋裏的快餐垃圾，半浮半沉地在水中遊蕩。

 

第二個不好印象就是遊嶗山了。嶗山道士天下聞名，去青島，很多人會到嶗山看看。在道佛兩家中取舍，我一直比較偏重些道學。喜歡那種“在世不隨世，出家不脫塵”的隨心隨意。不像佛學的清規戒律那樣多。嶗山的山石很怪，都是風化成沒棱沒角，圓滾滾的樣子。山腳下有纜車直到半頂的道觀山門。買票乘纜車，飄忽在青灰色的怪石之上，確有一種得道就要升天的快意。及至下得纜車，步至山門，大門緊閉，要到旁邊的小門買票，方能繼續登山。錢不在多少，有一種被蒙騙的感覺。如此重要的信息，為什麽不在大門口，纜車處告知遊客？把遊客騙至山門，在猛然收一個狠的，玩弄的是一種術數權謀，讓人很是看不起。清靜之地搞得如此醃臢，不看也罷。沾一身銅臭氣反而惡心幾天，翻身乘纜車下山，寧願一路的門票車費白花。嶗山無道，隻認錢財，是文化的悲哀，時代的悲哀。

 

全國大大小小的景點，原本陶冶心境的好去處，大都如此。前人留下的文化，現在都在拿來變錢，房子大了，衣服光鮮了，腦殼卻空了。印度的經濟比中國尚差一截，百姓的生活還不到溫飽，可是全國各地與宗教信仰有關的場所，不論是有年頭的，沒年頭的，就是釋迦牟尼的誕生地也是不收費的。有心者自願在募款箱裏放錢，無多無少，全是心意。華盛頓凡是與公共教育有關的場所都是免費開放的，所有的曆史景點，公園綠地，包括耗資巨大的動物園，博物館，更不用說圖書館和活動中心了。什麽事到中國都會變味，旅遊旅成這樣，全世界絕無僅有，那些聰明的引路人腦袋也進水了？旅遊更貼近教育，屬於事業而非商業。

 

《卡拉奇》

卡拉奇在巴基斯坦的地位，相當於上海在中國的地位。也是一個千萬人口以上的城市，現摘錄一段旅遊公司的介紹：　旅遊：卡拉奇作為巴基斯坦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現代和古代文化在這裏完美結合。既有狹窄的小巷、破舊的古城、碎石子小路，也有高雅的現代建築。城中有不少巧手的工匠運用傳承的古老技藝製作精美的手工藝品。這裏有寬廣且陽光充足的海灘、深海垂釣、遊艇、高爾夫還有騎馬。飯店提供巴基斯坦和西方的飲食，足以滿足您的需求。您還可以在卡拉奇的市場購買到手工藝品，以及獨特設計的漂亮地毯。主要景區有：“巴基斯坦國立博物館”旅遊景區，“裘寬迪”旅遊景區，“真納墓”旅遊景區，“哈埋磯湖”旅遊景區。

 

對這樣一座美好的城市，真可以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自認為還算得一個，可以在“ 破舊中找曆史，垃圾中撿文明” 多少有些旅遊情趣的人。有幸與妻到這座城市逗留了幾日，所見所聞，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卡拉奇的髒、亂、差、可以說到了恐怖的地步，就我記憶中所能搜尋的，中國最髒亂的地方也沒有這樣過，論貧窮，我到過中國的大西北，貴州，甘肅和一些邊遠山區的農村。可從來還沒見過人可以這樣的活著。除了巴基斯坦國父“真納”的陵園景區像個景區外，其它的地方看過後實在讓人鬱悶。

 

“SADERA” 是卡拉奇的中心商業區，相當於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南京路。街麵上沒有現代化建築，最高的房子不過四五層，一個個歪歪扭扭，找不到一棟規矩些，稍微象點兒樣的建築。在主街的一個十字路口，有一溜牙科門診所，除了烏爾都語的牌示，還用大大的中文寫著“牙科”兩個字，一看就知道是中國人經營的店鋪。巴基斯坦人對中國人可說是禮遇有加，好得不能再好了。在迪拜坐出租，經常碰到巴基斯坦司機堅決不收中國人的錢。到了巴基斯坦，還聽說，要是雨天路麵積水，你穿著皮鞋正在猶豫怎麽才能過去，很快會有人過來要背你過去，且不要任何報酬，隻要知道你是中國人。巴基斯坦人的憨厚，近似有些傻。

 

看到中國人的鋪麵，自然很高興，出來半天，有些叫急。找了就近的一家，推門進去想問問附近有沒有公共洗手間。屋裏麵有三個人，穿著白大褂，看到我一進來，坐著的兩個馬上也站了起來，麵部表情緊張陰沉。我看著一個個殺豬的樣，和國內的大夫形象怎麽也對不上號。既然進來了，問還是要問的。 看到我隻不過是在找方便的地方。緊張沒有了，陰沉還是依舊。“ 附近沒得啦”，一聽就是上海口音。出得門來，由不得一陣惡心，這些敗類，欺負巴基斯坦人老實，利用當地人對中國人的信任，不知從哪裏搞些假證件，學些江湖數術，三腳貓的手藝，到這裏蒙事兒來了。看著那一長溜的有中文標記的招牌，身為中國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卡拉奇肮髒的街麵突然變得親切美好起來，外灘上那些華美的大廈顯得異常醜陋。

《美國散記——華盛頓》

對美國各城市的印象，華盛頓最好，並不是因為什麽繁華什麽氣派，華盛頓和這些字眼毫不沾邊。華盛頓沒有那麽多的商業氣氛，沒有其它城市的那些高大建築，街道寬闊整潔，建築中規中矩，特別是綠化給人印象深刻，自然舒靜，參差有秩，所有的樹根部都被一層層的碎樹皮覆蓋，陰暗處長滿細絨般的綠苔，磚石縫中不時顯露出一株盛開的小花，一簇隨風垂擺的小草；街上的行人，路麵上的車輛都顯得從容悠然，若是從紐約直接來到華盛頓，會有一種豁然開朗透過一口氣的感覺。

從國內到美國首都華盛頓沒有直航飛機，一般會到紐約轉機，第一次去華盛頓也是走的這條路線。飛機飛臨紐約上空，地下燈海一片望不到盡頭十分壯觀，雖經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人們已相當困乏，依然難掩興奮紛紛在機艙窗口張望。望來望去大半個小時過去，燈海茫茫大同小異，城市再大飛機半小時的航程少說也有二三百公裏，讓人不可思議，幾次飛機翹翅轉彎才意識到飛機是在盤旋飛行。初到紐約上空的興奮頓減，緊盯地麵飛機轉彎時的暈眩開始發作，心中湧上一股股想吐的感覺，趕緊低頭坐好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不知過了多久，隻聽“碰”的一聲，身子一震，機艙裏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
   下了飛機進到航站樓，隨行的同事一個個臉色蠟黃疲憊不堪，看樣子誰也不太好受。接機的是紐約領館的一位小夥子，十分的熱情，叫來兩個行李員將我們的行李推到停車場將行李放在車上，隨手給了行李員每人幾張美元的小費。汽車是輛深棕色的道奇麵包，進到裏麵顯得十分寬大，坐在汽車上的感覺比在飛機上的飄忽踏實許多。初到美國窗外的景色應該很有吸引力，但此時的人們都在閉目養神，隻有我出於禮貌強打精神和小夥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車子進入市區，一棟棟大樓拔地而起，那時的國內還沒有玻璃幕牆建築，也鮮有成片的霓虹街區，隻覺得燈光閃爍，煥彩紛呈，滿街的人群車流顯得十分繁華。小夥子一麵開車一麵解說，指著外麵這是什麽那是什麽，車子開得忽慢忽快，一停一頓，比在飛機上還要命。忽然小夥子車子一拐在路邊停了下來，指著一塊不大的地方說 “這就是紐約有名的時代廣場。” 問我們要不要下來看一看。話音未落，隻聽後麵有人打開窗戶嘩嘩地吐了起來。按計劃，我們隻在紐約領館住一夜，第二天就要趕赴華盛頓，小夥子熱心想在回領館的路上讓我們領略一下紐約的夜景，沒想到好心辦錯事，這些人一路飛行，又在紐約上空盤旋得頭昏腦漲，隻想早早趕到住地上床休息，哪有什麽心思再看街景，真是辜負了小夥子的一片好心，這一路的熱鬧可能隻有我一個人看了。
    從紐約到華盛頓最便捷的交通是火車，雖說隨著高速公路和航空的發展美國人出行選擇火車的越來越少，但紐約與華盛頓之間的火車一直為人們所鍾愛。美國的火車與美國產的汽車一樣寬寬大大，裏麵的內飾和座椅很像飛機的座艙，座椅全部朝著一個方向，可以自動調節，前麵的座椅後麵有個網兜和一個折疊小桌，乘客落座後互不幹擾；似乎全世界隻有中國的火車有對坐的形式，互不相識的人們麵對麵坐在一起絲毫不覺著尷尬，三言兩語很快熟絡起來，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吃東西。
   火車開起來並不是很快，紐約到華盛頓不足400公裏，全部旅程要四個小時，車廂裏人不多，大部分都在看書看報，幾乎沒有人說話聊天，地麵滿鋪著地毯，人走過悄無聲息，整個車廂顯得異常安靜。車窗是整塊玻璃的全封閉式，寬大明亮，時值深秋，窗外的林木原野氣勢恢宏，色彩斑斕，靜藍的天空漂浮著朵朵白雲，沿途經過的河流小溪令人印象深刻，河水清澈，涓涓泊泊，由深及淺與沿途的林木漫合在一起看不出明顯的堤岸，風起葉落翻飛似蝶，一層層灑在水麵上，隨著流水匯成一條漂浮的彩帶，成群的鳥雀時飛時落，有幾隻大鳥還與奔馳的列車競飛了好長一段時間。自然、純美、大氣、壯觀，行駛在如詩的畫境中，飛機上的不適早已化得無影無蹤。
    車到華盛頓已近傍晚，奇怪的是火車並沒有在站台停靠，車廂下來看到的是路軌陸基和旁邊高高的圍牆，人們沿著圍牆走了一段路從一個不大的側門魚貫出來，輪到我們出門，隻見幾個警察站在門外三四米遠的地方，一個警察高舉著翻開的警察證件，半蹲的姿勢，一隻手拿著一把手槍向出來的人群揮舞著，嘴裏喊著快點快點，整個形象和常看的美國警匪片裏的警察一模一樣。我們幾個想站下看個究竟，帶隊的李恒德喊了起來“還不趕快走，待會兒真要開槍打起來子彈可沒長眼睛。”李恒德是五幾年那批自美回國的老科學家，多年在美生活，對美國的社會十分了解。我們幾個不知所以，還幾步一回頭，邊走邊問“真的會開槍嗎？”李恒德見問答道“真開槍？這陣勢還有假嗎？肯定是車上有便衣盯緊了要抓的人，這些人是在這裏候捕。”
     停靠的車站是華盛頓最有名的聯合車站，已有百多年的曆史，整棟建築是不加修飾的混凝土建築，進到大廳拱形的屋頂很高，廳內麵積十分寬大顯得有些空曠，不知是已近黃昏還是別的原因，廳內的光線顯得很暗，空地中央有幾個售貨亭，記得一個貨亭裏麵站著一個黑人忙忙碌碌地在收錢賣貨，貨亭四周地麵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雜品，有吃的有用的還有一摞一摞的書刊雜誌和報紙，人們在旁邊走來走去，不留神都會用腳踢到，誰要是彎腰拿點什麽，這位黑人絕對看不到，買東西的人也是自取自拿，選好後走到黑人那裏去交錢。都說美國社會治安很差，小偷小摸明搶暗奪的事時有發生，初到美國在車站這種人員混雜流動性極大的地方看到這樣的售貨方式印象自然深刻，直到現在那個滿地雜貨和黑人售貨員忙碌的樣子依然清晰。
    每次出訪代表團在被訪國的地方事務都由使館負責安排，這次在華盛頓的住處被安排在緊鄰使館的一個小旅館，地方不大卻很有些曆史，據說有很多美國名人曾在這裏落腳，通向樓上的木質梯廊兩側掛滿了人物肖像和老照片，隻可惜沒有時間停下來細看，這個小旅館有著怎樣的故事也就此一無所知。除了樓梯還有一部很小的電梯，每次隻能擠三個人，電梯間的門是透明玻璃黃銅鑲框，間內的四壁是刷上桐油的淺棕木條，扶手也是帶凹槽的黃銅件，整個感覺是回到狄更斯那個年代。電梯的運行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人到裏麵關好門，隻聽嘩哩嘩哩響個不停就是不見電梯動，一樓上到三樓像是漫長的一個世紀，心急的人都會憋出病來。整個旅館一到三樓似乎隻有九個房間，住了五個晚上隻見到前台一張麵孔。這麽小的旅館自然不會有餐廳，隻在一到二樓的夾層有一處咖啡間，咖啡和小甜點都是自動售貨式，算是這個小旅館唯一與現代接氣的地方。
   華盛頓的深秋是多彩的，高大的橡樹綠蔭如團隨街就巷到處都是，紅楓黃櫨點綴其間，不知名的漿果結得滿枝滿樹，一簇一串紅得可愛，滿地的青草，一牆一牆的爬山虎，整個城市像是從叢林裏冒出來，掛滿了枝枝丫丫。這一日偷得半日閑，李恒德建議住的地方離動物園不遠，這樣好的天氣正好出去走走，看看美國的動物園有什麽不一樣。出門走不多遠就是一座大橋，橋欄上掛滿了藤蔓，黃多綠少筆直地伸向前方，陰角處蘚苔斑駁，雨水衝刷的痕跡有黑有黃，曆史不長的美國卻有這樣歲月深沉的景物，相比國內那些盡顯人工的堆砌，一醜一美，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走到大橋中間放眼望去，一條碧藍的水帶把人的視線帶向極遠，岸邊垂柳嵯峨，鬆綠如墨，三五隻水鳥拍著雙翅在水邊嬉戲……
      動物園是免費對公眾開放的，不是公休日，偌大的公園幾乎沒有遊人，隻碰到一群借助動物園的動物進行教學的小學生。一入園門，地上印著兩排粗大的腳印，一組是走獸，一組是禽類，走到岔路想看走獸的循著走獸的腳印走，想看禽類的循著禽類的腳印走，不用路牌，不用解說，一目了然。我們選了走獸的腳印跟著往前走，再見岔路腳印又會細分，有蹄類的有掌類的，地上的腳印會隨著岔路的增多越分越細，直到你是看狼看豹還是看虎，看駝看鹿還是看羊；不要說這樣的標識孩子們會有興趣，就是我們幾個成年人也會在岔路口對著腳印爭論不休，不怕各有分歧，走到盡頭看到動物自然明了，猜對的哈哈大笑，猜錯的難免沮喪，一路猜一路看，既長了知識，又添了興致，逛兩次這樣的動物園，真要去雪中打獵絕對是好獵手。

 

    每到一地喜歡看看當地的博物館，做為美國的政治文化中心，這裏有許多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館和藝術館，有很多獨一無二的展品和收藏。
    參觀美國國家藝術館留下印記的不是什麽名畫名作，是在一個很大的展廳裏正麵牆上貼著的一幅現代畫；畫麵和創作手法及其簡單，一張兩米多高，十幾米長的大白紙，在畫麵橫向的中間從左到右是一道用黑漆滾過的汽車輪胎印，滾到右麵紙邊有輪胎停下滴灑下來一灘墨痕，順著墨痕往下看是放在牆下的一個舊輪胎，畫與實物構成一個整體。整個畫麵既沒有名目，也沒有作者的簽名，就是一道墨痕和一個舊輪胎，至於這幅畫表達的是什麽，想說明什麽都由看畫的人自己去想去猜猜。其實想來這幅畫的創作者自己想表達什麽都不清楚，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的衝動，簡單無趣，任何人都可輕易重複的一個畫麵，但偌大的藝術畫廊，展品以萬計數，唯獨這幅畫留給我及其深刻的印象，這本身就是畫作成功的證實。複雜繁複的東西隻會讓看者讚歎自愧不如；簡單容易的創作會讓看者感覺這算什麽我也能做；唯獨不同的是你做是重複別人，作者是自己頭腦中的閃光。每個人都有奇思有怪想，把它留住就是這個世界上的唯一。
    還有一件作品簡述一下；在一個百多平米左右的平地上立著高矮不一的十幾個軟木樁，每個木樁都被刀砍斧劈得滿身傷痕，地麵上散落著大大小小劈砍下來的碎木片；整個作品毫無美感可言，隻是讓人感到解氣和一種發泄。細看旁邊立著的說明果然是一種瘋狂的宣泄。作品的創作過程是一個蒙上雙眼手拿利斧的伐木工人，旁邊一個蒙上雙眼隨意彈奏的鋼琴家，兩人之間沒有視覺上的交流；鋼琴家彈奏音符，伐木工人隨著音符開始揮舞利斧劈砍軟木樁，砰砰的砍伐聲會傳到鋼琴家耳朵裏，鋼琴家隨著自己的想象按動指下的琴鍵，琴聲再次反饋給伐木工人，兩人之間產生互動，琴快琴慢，斧急斧緩，互為刺激，直到兩人體乏無力不能繼續下去為止。上麵那件作品是極易重複的作品，這件作品絕對是不可複製的作品，就連兩位創作者看著視頻也是不可能的。想著創作過程中那種激烈和驚險，看作品的人也有一種宣泄過後的暢快，或蒙眼亂彈一氣，或揮動大斧猛砍猛劈。什麽叫藝術？就是通過作品傳遞給觀賞的人一種啟示一種感覺，一種隨時想起來就有共鳴的震顫。

現在真是提筆犯懶，原本最少要寫完宇航博物館和國家博物館，寫到這兒想著那些瀚長的文字不知何時是個頭，還是算了吧。宇航館是我的最愛，國家博物館每件珍品後麵都有神秘的故事，寫美國是個大題目，要是寫人寫物寫事，寫見聞寫親曆，再加上景致感想和發揮，……..

    每次去美國隨團考察都會有大量的紙質資料帶回來。有一次任務完成整理行李，每人的資料湊在一起又是一大堆，誰的行李箱空間都有限，最後決定買根繩子捆綁後單件托運。當時我在團裏最年輕又熟悉美國的情況，買繩子的任務當仁不讓就是我的了。幾個超市轉下來根本就沒有繩子賣，那個時候中國人還是比較土，捆綁東西隻知道用繩子。有位售貨員好心，問我買繩子作何用，我說捆綁資料。售貨員聽完笑笑說；你看這個可不可以用，在美國人們都用這個捆綁東西。售貨員邊說便帶我到貨架旁指著貨架上成盤的膠帶紙。我一看心裏直罵自己笨，怎麽就一心要買繩子呢，這種膠帶在加拿大是經常用的東西。趕緊連聲道謝，買了幾盤膠帶紙出來。
    轉了半天已是深夜，街麵上已經沒什麽行人，這麽晚坐出租車感到不太安全，還是走回去好。路過一個街心花園，外麵看沒什麽，進到裏麵影影綽綽，樹底下長凳上有站有坐有躺，看樣子不是酒鬼就是吸毒的都不像好人。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可表麵上又不能有任何慌張，揮手和這些人打個招呼，裝作是當地很熟的人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來到馬路邊鬆了口氣，正準備過馬路，旁邊突然站了個高大的黑人，開口問我有香煙嗎；我想也沒想就說自己不抽煙，對方看我不明白用眼睛示意我往下看，我順著他的眼光往下一瞧，黑人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離我的側腹不過兩三寸；抬頭的時候看到不遠的紅綠燈變成了綠色，一個抽身，疾跑穿過了馬路；回頭看那個老黑站在路邊發呆，一輛輛汽車駛過讓他想追也沒有可能，衝他揮揮手高喊一聲 “ 嘿，兄弟，謝啦！”。

 

《近距離看鱷魚》

世界上依靠純自然環境養殖鱷魚的養殖場恐怕不多，我所在的地方河流眾多，沼澤遍地，氣候濕潤溫暖，是鱷魚生息繁衍的理想之地，凡是有沼澤的地方幾乎都會有野生鱷魚出沒，在營地時，就曾有鱷魚爬到宿舍區的事發生，據說這裏養殖的鱷魚也是野外抓到的鱷魚。

除了幾個舊輪胎外，其它都是原來自然的狀態。河水有些渾濁，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這樣的地方有機物質多，浮遊生物多，魚蝦混雜，是鱷魚最理想的棲息場所。站在河塘邊靜靜地等待，不知是否有幸看到鱷魚它老人家，說“老人家”是養殖場的人員介紹這裏的鱷魚都有60幾歲了，正處在生命旺盛期，鱷魚的壽命超過100歲，最長可活到150多歲。時隔不久看到一條大鱷魚由遠及近遊了過來，沒有任何護欄屏障，還真有點緊張。

正在聚精會神關注遠處遊來的鱷魚，呼哧一聲響，旁邊一個小小的淺水窪裏竄出一條四米多長的鱷魚，著實嚇了一跳。鱷魚的顏色和周邊的泥土差不多，不留意真的很難分辨。養殖場的人員說這隻鱷魚可能是上岸產蛋，誰能想到這樣龐大凶猛的動物竟是卵生。鱷魚蛋和鵝蛋的大小差不多，隻是外殼很軟有韌性反倒不容易磕破，鱷魚一次可產蛋80幾枚，通常產在水邊鬆軟的地帶，用泥土稍微覆蓋一下，利用陽光的熱度孵化。

遠處遊過來的那條鱷魚看到我們，開始昂起頭來索要食物。雖說鱷魚是在向我們討要食物，張開的大口依然看著恐怖，據說鱷魚的咬合力可以咬斷野水牛的腿骨，真要不小心被它咬一下，絕對會骨斷筋折。看著鱷魚凶狠的樣子趕緊將養殖員遞過來的整雞拋給它。鱷魚一口一隻，兩三分鍾吃掉兩隻整雞。

吃掉兩隻雞，鱷魚滿足地晃晃頭，滋溜一下沒進水裏，再出來已經離岸十幾米遠。正常情況下，鱷魚不會主動攻擊人類，除非在產卵期，你去靠近它產卵的地方。鱷魚叫“魚”隻是因為它在水裏生活，屬於爬蟲類，冷血動物；在動物界裏隻有哺乳動物和鳥類是恒溫型，其它都是冷血，所謂冷血是指動物體內的血液溫度隨著外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自己沒有調節能力。鱷魚是恐龍時代就已存在的物種，沒有隨著恐龍的滅絕而滅絕可見其生命力和適應力的強大。這家鱷魚養殖場每年出欄一萬多條鱷魚，都是三年左右的小鱷魚，主要供應歐洲的鱷魚皮製產品製造商，部分鱷魚皮出口日本和澳大利亞，鱷魚肉冷凍後出口歐洲和澳大利亞，部分留在當地銷售。高峰屠宰期，這裏每天有上百的鱷魚被剝皮剔骨，參觀過鱷魚屠宰車間，你就會感覺人才是真正的冷血，雖說血是熱的，是地球上最最殘忍的動物。

 

 

《香港尋舊》

進出國門取道最多的是香港，對香港的印象有好有壞。第一次去香港說來二十多年了，那時京城最高的樓是西苑飯店，不足百米，滿城一色死灰低矮的平房，十層以上的建築寥寥無幾；香港也還沒有中銀大廈,僅在中寰一帶有幾座算得上氣派的高樓，更別說迪斯尼了，可玩兒的去處隻有一個海上公園，一個如同小孩過家家似的宋城，到太平山頂看音樂噴泉對香港人還是新鮮事。當時到香港，地方的朋友帶著我們去看了一個水上棚戶區，記不清叫什麽地方了；天空晴朗，海水湛藍，水麵上黑乎乎一片，密密麻麻擠滿了破舊的小船，正是上學時間，很多孩子背著書包這船蹦到那船嬉鬧著去陸上學校上學。據這位香港朋友講這些人在陸地上沒有家，幾輩人都住在船上，很多人是真正的老香港。時間久遠，很多當時的情景記不清了，但海麵上黑乎乎的木棚船記憶猶新，這次到香港突然想起這件事，

很想再去那個地方看看。記不住地名，隻能胡亂打聽，聞說大嶼山還有魚碼頭，一早趕到大嶼山。

不知這個魚碼頭是否就是當年那個地方，密匝匝的木棚船不見了，青山綠水間插進來很多鋼筋混凝土的建築，除了惆悵還感到有些心堵。鏡頭後麵有家人正在船上洗菜做飯，看樣子水上人家依然吃住在船上，雖說木船換了鐵船，住在上麵總覺著不會舒服。

天尚早，魚碼頭上人不多，不知這些人是準備出海，還是夜間捕魚歸來，神情上看都顯得有些疲憊。碼頭上設備簡陋雜亂，看似無人管理，走進裏麵看到一個小餐館，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更何況招牌上寫著“咖喱之角”印度餐館。印度咖喱可說是天下美味之一，無論是咖喱牛肉還是咖喱雞，是拌飯還是沾餅，吃過後絕對“過嘴不忘”。

進到裏麵，已坐滿了半屋子的人，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看樣子除我之外都是船上下來的人。所謂餐館隻是將碼頭上的水泥柱用些舊門窗圍了起來，高高低低有些雜亂，有的地方還沒有玻璃，海風帶著潮氣呼呼的往裏灌，臨近的地麵和桌椅一層水汽。進門時看到一摞菜單順手拿了一張，坐下細看想選一樣期待已久的印度菜。服務員不斷和熟人們點頭打著招呼，一份份飯端到前桌後桌就是不在我這裏停一下，看他忙前忙後上飯送水一臉大汗，不像有意欺生。起身拿著菜單來到櫃台，指著菜名說要這個。櫃台裏的人抬眼看看我，一臉疑惑（心裏說，這個人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個打漁的，怎麽這麽不懂行），衝著我嘎嘎咕咕一陣香港話，指著裏麵一個櫃台讓我看，說完急忙去招呼別的客人。我近到那個櫃台一看，台上一張營業時間表；早10點——下午2點，原來是一個地盤兩家合用，剛才光看見咖喱興奮了，沒注意下麵的“WAN TAT CAFE”不知這種拚法是“王大咖啡”還是“萬太咖啡”，總之早點是沒得咖喱吃了。漁工的早點隻有兩樣，三明治和排骨醬油飯。選了排骨醬油飯外帶一杯冰咖啡，33港幣，比在銅鑼灣，廟街一帶的攤當還便宜一半多，找個空桌坐下慢慢吃起來，滿耳都是嘎嘎咕咕的當地土話，一句也聽不懂。

轉過魚碼頭不遠就是國泰航空總部，雖幹淨整潔總覺著缺少人氣，讓人看著無情無緒找不到感覺。任何繁華的背後都有平樸的一麵，喜歡魚碼頭這樣的角落，喜歡漫不經心地到處走蕩，雖說沒有找到那片木棚船，難免有些失落，但大清早混在這些漁工堆裏，享受一頓地道的港飯也是一番自在。

《冬季休閑》

休閑旅遊主要是散散心情，讓積鬱已久的壓力感和緊張情緒有所緩解。從來出遊沒有特定的編排，走到哪兒說道哪兒，全憑一時的感覺。回國時正趕上女兒放寒假，一家人都有外出轉轉的願望。拿來地圖東南西北看了一圈，覺著隆冬季節還是往南去為好。方向定了再看目標，正南方向沒有太感興趣的地方，西南東南都很誘人，兩相比較西南正是熱點，還是東南人少。

   出行前一晚，京城落雪，早晨出來四處潔白很是爽目。突然有個念頭是不是冬季出遊該去最冷的地方，去漠河，去海拉爾或去天山看雪。問詢女兒，女兒搖頭，說是那麽冷的地方還要再準備衣服太麻煩了。妻已習慣了我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隻是微笑著看我倆辯嘴。大家散心不能聽我一個人的，一家人繼續朝著既定方向奔去。

   沒想到春節還很遠車票已經很緊張，即便買硬座也隻有到武夷山的了。問女兒坐硬座不睡覺能不能堅持，女兒那有什麽經驗，隻要出去就行，連連點頭告沒問題。硬座便宜得像是白撿的，三張票還不如一張軟臥貴。

   一直喜歡坐火車，尤其喜歡火車輪下那種有節奏的“哐當，哐當”的聲響。可惜現在的軌道都換成了長軌，甚至是無縫連接，那種聲音再也聽不到了。一路的辛苦趣事不必細說，車到武夷山正是傍晚。找了一家離景區最近的連鎖酒店住下，對麵就是“大紅袍”的演出場地。冬季的武夷山正直旅遊淡季，旅店搞促銷活動，標準單間的收費隻有99元，又是一個沒想到，便宜得令人咋舌。得了便宜自會賣乖，大主意是妻拿的，妻不無得意地說“怎麽樣，不錯吧，比去趟郊區旅遊還便宜。”

洗漱精神，一家人外出找飯口。過得馬路一看立時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暮色微沉，遠山肅穆，一條大河湍湍地流著，沒有北方冬季的蕭瑟，亦無江南的濃綠，林木森森直插山腳，篙草枯黃夾雜著叢叢墨綠，武夷山的冬季給人一種凝重，讓人不得不去沉思。

武夷高處是蓬萊，
采取靈芽餘自栽。
地僻芳菲鎮長在，
穀寒彩蝶未全來。
紅裳似欲留人醉，
錦幛何妨為客開。

武夷山地處荒僻，遠離中原，但仍有不少墨客騷人來此尋幽訪仙。此時此季雖與朱熹到此的季節不同，但山遠深處那股仙氣隨著寒涼的晚風已陣陣撲來。 

雖說一路硬座疲憊至極，一家人還是很早就起了。大堂裏空空蕩蕩毫無生氣。四周擺滿了售賣茶葉無人看管的攤檔，前台值班的服務員裹著大衣似睡非睡，淡季裏什麽都是淡淡的，隻有“新茶上市”的火紅招牌顯得有些溫暖。推開大門來到街麵上，團團濃霧卷地而來，十米以外什麽也看不到。昨天的山，昨天的水，昨天看到的一切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霧就是落在地上的雲，飄在半空中的水，穿行其間麵頰濕漉漉的，吸進肺裏有股甜滋滋的味道。

   霧裏穿行辨不清方向，隻有憑著昨天殘留的記憶左拐右拐朝著山道的方向摸索著走。約莫走了一個多小時，霧有些散開了，眼前一跨長長的大橋。根據導遊圖上的標記，過了大橋應該就是武夷山旅遊景區了。 停頓間，一輛摩托哢噠一下停在身邊：“這位大哥，問一下，前麵這條路是通往江西的嗎？”。紅色的摩托車上前後坐著兩個人，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透過有神的眼睛，黑紅的膚色，依然可以看出是對三十多歲的夫妻。摩托上掛滿了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包裹，甚至還掛著一隻鋁鍋，顯然是千裏奔襲回家過年的打工族，由不得肅然起敬。“這條路是通往城裏的方向，我們也不是本地的，說不好是不是通江西的路。”回答不了夫妻二人的問題，心中滿是愧疚。“沒錯，一直往前走，進城後第一個紅綠燈左拐，再出城就看到牌子了。”不知什麽時候一位早起的大爺湊了過來，熱情地給予指點。 “謝謝，謝謝！” 轟的一聲，摩托夫妻絕塵而去。

   “跟您打聽一下，過了這個大橋是不是就到了景區大門了？”正愁沒人問個清楚，天上掉下來個老大爺，趕緊問個明白。“景區幹嘛啊，從這兒往回走，過第一個紅綠燈，等6路汽車，想看哪兒就在哪兒下。景區的主要遊覽點都在這條線上。景區的遊覽車一個人70，坐6路車從頭到頭才5塊，人還自在。”這趟出遊竟是撿便宜了，大爺一句話省了小200。

   折騰了這麽半天，天氣尚早，公交車上稀稀落落沒幾個乘客。人們的眼神怪怪的，可能這趟車上講外地話的人不多，來旅遊的鮮有人坐公交車。看到人們的樣子，我們也停止了指東指西的議論說笑，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霧氣漸漸散去，道路兩旁顯露出棟棟排排農舍田莊，雖說落葉樹灌依然光禿禿的沒有生氣，但田間地頭，茅舍四周一畦一畦的青菜讓人看了神清目爽，別是一番心境。大爺的話沒錯兒，坐公交車省錢還自在。沒有那些導遊瞎編亂造的故事，耳根清淨，休閑休閑，要的不就是這樣一份兒閑在嗎。

江上數峰青，

鎖在雲霧中。

尋常看不見，

偶爾露崢嶸。

一路朦朧，終於天色大開，遠山近水突顯眼前；武夷山之秀、之美、之寧靜，讓文字顯得無力，不親臨此境難以感觸。山不高，層層疊疊無以窮盡；水不急，曲曲悠悠靜流無聲。天藍深處漂浮著幾朵白雲，水綠環繞堆聚著幾處淺灘，雲遠灘近，山不動水走，僅此一瞥，人在畫中，此遊武夷山，不虛此行。幾處山坳轉過，一片開闊的穀地，久藏不露的太陽一跳躍出山脊，瞬間到處明媚，四處春光。北方還在飄雪，這裏居然已是花滿枝頭。條條隴隴濃綠碧翠的茶樹沿著公路，順著山穀盡情地鋪灑開去，柴薪桑茶，田園美景，看不到人卻感到人的辛勤。武夷岩茶天下有名，這樣靈秀的地方產出的茶能不好喝嗎。難怪沿街沿路，甚至賓館大堂到處都是賣茶葉的攤檔。“大紅袍”是武夷茶中的名檔，想來自有它獨到的地方，不善喝茶，更不懂品茶，到了茶園之地方感是種缺憾。

冬季到武夷山最大的好處就是人少甚至沒人，想唱、想喊、想發瘋、隨你的便，可以毫無顧忌地盡著你的性子去發揮。江某人到武夷山提前三天封路封山，結果也未必有這自然的寧靜好。一路車行經過了很多山峰水流，沒看到什麽引人的景致。轉至正式景區下車，走過一架木橋，但見遠山近峰一片濃綠，區內區外兩個世界。猛然的衝擊感讓人不由自主的興奮，一聲呼嘯帶得全家人連聲大喊，路上的疲勞，晨出時的濃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崗岩石鋪就的山道寬闊整潔，一路望去不見人影。不知這麽好的季節，這樣好的風景為什麽沒有人來。向來不願湊熱鬧，到這裏尋的就是清淨，但絕沒想到武夷山的清淨竟是這樣的超然不凡。冬季的陽光透過林木的縫隙形成一道道白光，照在身上沒有溫暖反倒有些涼意，樹靜無風，四野悄然，在這寧靜的世界裏每個人說話的音貝似乎也放大了許多，不管相隔多遠，輕輕地一句話每個音每個字都清晰入耳。山道兩旁，一邊是樹，一邊是竹，透過竹葉的縫隙可以看到靜靜流過的溪水。見過有人用竹葉吹奏歌曲，一時興起也采下一片竹葉放在嘴裏吹，左吹右吹發出的都是“噗噗”的放屁聲，逗得娘倆扇著鼻子跑得老遠，連連喊著“太臭，太臭。”女兒走熱了，脫下棉衣讓妻抱著。我看著不公平拿過來讓女兒自己拿著。女兒反過身來衝我做怪樣，一路小跑不見了蹤影。畢竟這裏深山大嶺，是個陌生的地方，我與妻緊趕慢趕一路尾隨。轉了幾轉走得出汗，正在著急怕她岔路走丟了。老人家坐在地上一麵等我們一麵悠哉悠哉的看手機，不知道是在搞什麽名堂。見我們過來，人家二話不說拍屁股就走，轉眼又不見了蹤影。我與妻相對一笑，同一個手勢“追”。

《男孩十五六》

巴布亞新幾內亞，青山綠水，一派自然，閑暇時喜歡背著相機四處采風。某日來到一條小河邊，下了岸堤沿著水邊走，迎頭碰到一群拿著凶器的孩子們。欲退無路，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走，這幫孩子年齡不大，可手裏的刀子斧子都是砍人不含糊的真家夥。稍有不慎，讓他們興奮瘋狂起來肯定要吃虧， 故作鎮靜慢慢前行，假裝看風景，隨手照了幾張相，順著河道看下去，彎彎曲曲似有一條小路通向很遠，要是繼續向前走可以不用回到這幫孩子那邊，但他們肯定會認為我怕了，真要追上來，在這坑坑窪窪的地方他們肯定比我跑得快，到時候什麽情況就說不清了。正在想著對策，有三個孩子拿著大刀走了過來，可能他們看透了我在琢磨什麽，其中一個眼裏閃著凶光。 我把相機跨在肩上，迎上那個最凶的孩子，伸手和他握手，趁勢加了把勁兒，讓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看到他眉頭皺了一下，臉上有些痛苦的樣子，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一握手，心裏有了底，隻要沒人挑頭兒，事情就不會太壞。邊往前走，邊和這三個孩子說著話，告訴他們我是中國人，在這裏搞項目，保安公司用的是約翰.約瑟的人馬。約翰.約瑟在當地很有名氣，是個敢於衝人開槍的主兒，曾經用槍挨個兒打斷了四個偷東西人的腿。借別人名頭壯自己的膽，平生還是第一次，畢竟這是一幫孩子，摸不透他們會怎樣，這裏人動物本性強，一下紅了眼刀斧飛舞起來，就是搶到一把刀肯定也會受傷，萬一手重傷了孩子更是不好。聽我提到約翰.約瑟，其中一個孩子接茬兒說道：我哥哥就在約翰.約瑟的保安公司當保安。果然有效，有個什麽緣由就可以把人的距離拉近一些。說著走著到了孩子聚集的地方，我和他們說；我在你們這個年齡也是喜歡打架，一天沒個事兒幹會很無聊，邊說邊讓他們看我手上腿上的疤痕，講講疤痕的故事，無意間孩子們的眼神變成了崇拜，恍惚間我也覺著成了這幫孩子的老大，興趣上來，索性讓他們把刀斧放在一邊，帶著他們練了兩招拳腳，又把他們分成兩隊，教了他們一個鍛煉腳跟穩住的對博遊戲。一場危險化成了朋友，走之前又講了一些是是非非的道理，聽得孩子們個個點頭。男孩十五六，不打架，不淘氣，長大準是窩囊廢。

《女孩十九歲》

傍晚了，巴奴河的河水被緩緩上漲的海水推得層層疊疊，有種河水倒流的錯覺，忙亂一天後的此時，沿著河海交融的地方走走轉轉，是一種放鬆，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自尋安逸的習慣。忽然河水嘩啦一聲響，以為是條大魚竄了上來，回身一看，是位當地女孩正從水裏站起來，看樣子女孩水性很好，爆炸式樣的頭發居然一根未濕。手裏正拿著相機，問女孩照張相怎樣？ 女孩聽後哈哈大笑，按動快門搶拍了一張。

說話間，水裏又上來一位女孩，兩個人擺了幾個姿勢讓我拍照，很是興奮，這裏人很有意思，無論男女老幼都喜歡
讓人拍照，從未被拒絕過，你隻要拍好後讓他們看看拍照的效果，他們就相當滿足了，還一再握手向你感謝。大部分中國人對當地人有種恐懼感，從來不與當地人正麵交流，更是不敢一個人到當地部落所在地閑逛拍照了。要說危險也確實是有，當地沒有太多掙錢的機會，商業社會又有很多誘惑，特別是煙酒對當地年輕人的誘惑很大，時不時會有青少年聚幫搶劫的事情發生。

兩個女孩是拾完柴火到對麵小島去玩兒的，問水有多深，女孩搖搖頭說很深腳夠不到底，不知道有多深。兩個女孩都是十九歲，上完7年級就在家幫媽媽幹活，撿拾到的柴火是拿到市場去買的，也留一些家裏用。伸手提了提她們的袋子，不是很重也不是很輕，除了頭上頂的，後麵還背了大大的一包，一口氣走到村落絕不是件輕鬆的事。當地女人吃苦耐勞，性格爽快，似乎看不到她們有什麽可抱怨的，從早忙到晚，讓你看的都覺著很累，她們卻總還是一臉洋溢，不時還會唱出相當愉快好聽的歌曲。女孩十九歲，比女兒大不了多少，很想幫幫她們，掏出錢想買她們的柴火，女孩問送到哪裏，我說就放在這裏，女孩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哈哈笑了半天，說那不行，還是讓她們把柴火背回家好。身上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包當地的餅幹，拿出來給她們吃，這個女孩沒有拒絕，爽快地接了過去，一聲呼嘯，遠處跑來一群兒童，看樣子都是隨她們一起來的小夥伴，一包餅幹兩個女孩誰也沒吃，都分給了弟弟妹妹們。

簡單，愉快，在這裏沒有陰霾。

《歡快的竹板》

途徑新加坡，剛剛出得機場大門，一陣清脆歡快的竹板聲隨著南洋特有的濕熱撲了過來，盡管旅途有些疲憊，想趕快找到賓館安頓下來，洗個痛快的熱水澡，但節律明快的擊竹聲實在悅耳。循著板聲一路找來，隻見一位個子不高，衣著簡樸，神態怡然的老人，兩手一板一槌敲得十分陶醉。見到我欲說要問的架勢，老人把手中的板向上拋起二尺多高，板身側轉如花，嗡嗡有聲，跌落下來平整如前正正地鉗在手中，劈啪幾聲，一槌歸靜，老人收起架勢微笑著等待我的問訊。

交談中得知，老人姓陳，祖籍福建莆田，父輩到了南洋，他是在新加坡出生的本地人，今年七十有六，幼小時家境貧寒，十二歲出來敲板說唱討生活，手中這個竹板隨他五十五年了，第一個竹板在慌亂年代丟失了，講述中老人臉上滿是遺憾。不起眼的一個竹板竟是有著五十五年的積陳，看著老人驕傲透徹的眼神，望望眼前這塊浸滿汗水，斑駁層疊的竹板，悠然升起一種敬意。竹板，老人，老人，竹板，這將近一個甲子的組合會有著怎樣的故事？拿過竹板竹槌，依仗自己有限的音律知識，敲了一段自己想象中的板歌，聲聲脆響似有神奇的力量，心中的鬱煩隨著板聲，飄散在南洋濕熱的空氣裏......

”唱起來，唱起來會更好。“我的板聲一落，老人插話說道。”你的嗓音不錯，應該唱得很好“，老人的話正說到我的軟肋，天生的五音不全，何言開唱。與老人交談實在是愉快，遞過手中的板槌，請老人示範；板頭板尾，側幫內心，一個竹板擊打不同的部位，發出不同的音響，高高低低，斷斷停停，急打如落豆，慢敲如更鼓，翻花的手，起舞的板，槌飛板轉，眉眼傳神，老人再一次醉了，醉在自己坦蕩辛勞的過去，醉在自己平安有依的現在，活得充實，活得自在。

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書，慢慢的去品去讀，樂在其中，獲益豐盈。啪啪啪啪嘚嘚啪，啪嘚啪嘚嘚嘚啪.，......, 竹板，老人，新加坡，很久沒有讀到這麽清新的書了，平凡如斯，板脆無邪，謝謝老人帶給我的愉悅！

《走進陌生》

不知多少回了，當別人踏上回家團員的路，而我卻背道而馳，正在遠離家人的機車上孤獨。

 

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又一次離開家人飛往一個陌生的國度，好奇心的減弱，說明已不再年輕，曾經對新鮮事物的向往，變成頻頻後顧的憂慮，不想眷戀，卻擺不脫慢慢滋生的兒女情長……

 

一個人的旅程並不寂寞，獨行已成了習慣，簡單的隨行衣物，機票、護照、信用卡、有了這三樣東西，別的都可以忽略不計。一本散文集路上消遣，幾張報紙隨看隨丟，隻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處，不習慣和鄰坐的陌生人說話，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難得的無事可做，何不好好享受呢？

京城沒有直接飛往墨西哥的航班，要在上海過一夜，以便趕上直飛墨西哥城的航班。住在浦東離機場不遠的飯店，清晨起來，風不大卻很涼，透過枯黃的冬草，看著慢慢變亮的東方，此一去，又是數月的別離，心境如鉛，不覺有些蒼然。

登機了，在這種地方，中國人似乎也知道守秩序。想想剛才check-in 時大包小包的混亂，不少人抖機靈，繞開攔擋帶加塞兒插隊的樣子，同樣都是這些人，中國人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能自我約束，就是太聰明了，聰明得自私狡猾，總把別人當做傻瓜。同機的中國人，大部分是自主經營的商人，濃重的鄉音，虛浮的麵孔，滿身的金飾，一手長長的指甲，透著就是該層人士特有的味道，走到哪裏都會讓人“另眼”看待。

中國的航空公司沒有直飛墨西哥的航班，隻能乘坐墨西哥航空，機型是波音767，內飾座椅都不如寬體空客舒服，但這趟航班是唯一的直航，別無選擇。想著未來的十幾個小時，就要禁錮在這個轟鳴的金屬殼子裏，狹小的空間，長久的靜坐，不免有些發怵。飛翔在藍天白雲之上，俯瞰著地麵的山山水水，想象中總是那樣美好，而長時間的飛行確是一種考驗生理極限的煎熬。

飛行十一個小時，橫穿太平洋，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黑暗中度過。飛機在墨西哥與美國交界的一個小城降落，辦理入境手續。機場的安檢設備隻有一台，再登機安檢時，兩百多人足足用了近兩個小時。飛機繼續飛行兩小時四十分鍾才能到達目的地；“墨西哥城”。墨西哥的緯度雖然很低，但大部分國土是在高原丘陵地帶，地麵氣溫並不是很高，當下正值旱季，草木都已落葉枯黃，與美國接壤的地方看起來十分荒涼，光禿禿的山嶺無邊無際，對剛從熱帶叢林歸來的我來說，反差之大，簡直就是寸草皆無。

墨西哥機場航站樓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航站樓，是第一個兩分鍾一次起降的機場。機場依舊，而這兩項紀錄早已被多個機場刷新。從這裏還要轉機，再繼續飛行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項目所在的城市——奇瓦瓦，走進一片未知與陌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文化，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一切一切……

 

《小城奇瓦瓦》

經過幾天顛三倒四的日子，終於回歸正常，這裏與國內相差15個小時，也是冬季。所在的地方海拔1400多米，氣溫比同緯度的國內低，比京城要暖和許多，一件棉毛衫，外罩一件夾克足夠了。白天氣溫可到15度，光照的地方很暖和，整體感覺有些幹燥，但空氣質量比京城好多了。

 

可以正常起床了，早晨沿著小區的道路去跑步，街麵上空無一人，非常的安靜。必定是海拔有些高，天安門廣場的海拔才55米，跑不了多久就有些氣喘，尤其是上坡的時候，第一天跑還是節製些好。沿著路邊慢慢的往回走，正要橫穿馬路時，側頭一看，一輛汽車開了過來，本能地將踏上路麵的一條腿收了回來。汽車沒有“呼”地一下駛過去，慢慢地停了下來，讓我先過。駕車的是一位女士，旁邊坐著一個小孩，我向她們揮揮手，快速地穿過馬路，汽車等到我完全過去了才繼續往前走。“禮讓行人”是一種約定俗成的做法，是所有國家開車人的習慣，唯獨到了中國成了“禮讓汽車”。

墨西哥是發展中國家裏比較好的國家，世界經濟規模排名第12位，拉丁美洲僅次於巴西位列第二。人口組成90%是西班牙和印第安人混血，10%是印第安人，人口近億。以前隻到過墨西哥城，且是短期訪問，所以說對普通墨西哥人的生活並不了解。這次有機會近距離接觸當地人，感覺上還是很不錯的，隻是很多不得不做的事占去很多時間和精力，寫東西時很難專注，找不到思路。

今天外出辦事，等紅綠燈時，一個印第安小姑娘從旁邊走過，側頭一看，小姑娘停在一輛車前，手上拋起兩個綠球在車前耍了起來，應該是賣藝討生活的小孩。球很小上下起落很快，我手裏的相機又是普通的數碼傻瓜，所以照片上看不清飛舞的小球。小姑娘耍了幾下，站在車前和車裏人比劃著說什麽，另一個小姑娘從側邊過來，看那樣子是車裏人在給小姑娘一些錢。拿到幾個比索，兩個小姑娘高興地閉上眼睛圍著路邊的一根金屬杆轉了起來，一邊轉還一邊唱，樣子很陶醉。現在看照片，小姑娘好像是光腳，穿的也不多，雖說不是很冷，畢竟是冬季，有些人還穿著厚厚的禦寒衣。小姑娘的樣子最多十一二歲，甚至更小，一個紅燈隻到一個車前，並不是像中國的一些乞丐，搞得髒兮兮裝可憐，什麽不幹隻是合著雙手拜來拜去，要完一個人又一個人。這兩個小姑娘是在賣藝掙錢，隻收看她們耍球的人的錢，我就在她們傍邊，小姑娘隻是高興地對你笑笑。十字路口隻是她們賣藝的一個場地，就和吉普賽人一樣，這是她們的生活，嚴格地說這和乞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個有尊嚴，一個沒麵皮，能在露天地裏站一天的人比你我都健康。小姑娘顯然是快樂的，看她們圍著立杆轉著唱歌立時就受到感染，這時候你要是掏錢，顯然對她們是侮辱，何況小姑娘一點兒要錢的意思也沒有，豎豎大拇指，小姑娘靦腆地對你呲呲小牙，愉快小姑娘！

 

墨西哥的生活節奏是閑逸自在的超慢板，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讓人感到一種恬淡。所遇到的人都很友善，總是滿臉笑容，就是無論你認為多緊迫的事，對方一邊表示理解，一邊依然故我地不緊不慢，讓你不得不跟著他的節拍慢下來。

 

墨西哥北部地處幹旱少雨的高原地帶，周邊環境一片枯黃，有種荒涼感。據說一場雨後，幾天之內就會變綠，植被的生長周期必須適應所處的環境，由此得以存活；而人們往往去改變環境適應自己，日積月累，引來一場大自然的報複。

 

看似荒涼寂靜的墨北小城，當你進入每一個屋簷下，立時會感到春光明媚般的和煦，熱情溫暖，幹淨有序，沒有人高聲，沒有人擁擠……

 

 

《邂逅》

周末喜歡在山上走走轉轉，密林深處總會居住著幾戶人家。這裏的人們不像國內那樣很多家聚在一起形成村落，每家相隔都很遠，基本上都是單居獨戶。赤道地區雨量充沛，選擇居住地不用考慮水源問題，草棚簷下放個接水的容器就夠了。幾乎每天必至的雨水足可保證日日有新鮮水用。這裏可說是一塵不染，降下的雨水就是純淨的蒸餾水。家家戶戶都是土地主，近乎法國國土的麵積，卻隻有600萬人口。這裏的生活及其簡單，土地肥得流油，隨處可見的香蕉樹，滿地的芋頭紅薯，不用勞動人就可以維生，曆史上從來沒有餓死過人。這裏的人沒有一日三餐的概念，餓了就燒幾個香蕉或芋頭吃，渴了隨處找點兒水就喝，一年到頭連鹽都很少吃，可說是過著半野人的生活。

 

西方宗教的傳播使這裏的人接觸到一些現代文明，幾乎每個部落都有一處寬大的草棚做教堂。有人自願做牧師，每逢周末給人們講經書。由於交通不便，語言繁雜，目前使用的語言有800多種。奇怪的是，深山大林裏的人們也會講幾句英語，不知他們是怎樣學的，幾乎人人可講。

 

走到山頂，這裏已沒有高大的林木，一位婦女帶著一個女孩正在山上玩耍。看到陌生人，她們都很興奮，跑過來和你握手。天天鎖在山林裏幾乎沒有什麽新奇，看到一個不同的人會多了很多話題，回到部落也是一種驕傲。女孩很熱情總想幫你做些什麽。問她們花草的名字，有些她們自己都沒想過要有名字，紅色就叫紅花，紫色的叫紫花，問她遠處帶紅葉的小樹叫什麽，女孩叫不出，幹脆撥開亂草跑過去折下一枝拿過來。看到女孩滿頭的汗水，兩隻純淨的眼睛望著你，不由得一陣感動，一句讚美的話，會讓女孩高興幾天。純潔既善良，麵對不知道世上還有欺騙的人，感到自己從裏到外都是邪惡，滿身沾滿了俗氣。

 

 

《身邊的故事》

五年了，生活在一個倒退幾千年的部落文化環境中，人也似乎變得不愛思維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感受，是所有參與項目建設的人共同的感受。大家開玩笑說；等項目結束了一起要求“精神損失補償”。

 

這裏山清水秀，四季長青，物產十分豐富，曆史上從來沒有餓死過人。和這裏的人接觸後，你會感受到什麽叫做“單純”。這裏人不懂得什麽叫“害羞”，不懂得什麽叫“欺詐”，情感上隻知道兩個字“愛”與“恨”。為了愛可以去決鬥，去拿自己的生命去爭取。為了恨，也是用生命去複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中間的折衷。記得項目初期，和這裏的部族首領談判，講到如果雇用當地人工作，萬一發生事故，死了人怎樣補償。對方首領說；這很簡單啊。如果是他們的人犯錯誤，他們就用一條人命做抵償，如果是中方人員的錯誤讓他們死了一個人，中方也用一條人命抵償就可以了。聽到這樣的方案，大家麵麵相視，是很簡單，但是真要有事，讓誰去死啊？

 

過去這裏真的發生過吃人的事，一位德國的傳教士來到這裏傳教，由於語言不通，沒有交流。當地人看到後很新奇，覺著還有這樣大，這種顏色的猴子，看了幾天，覺著讓他跑了有些可惜，大家商量後把這隻“大猴子”捉住，架起火堆，燒烤著吃掉了。

 

當你看別人像猴子的時候，你在對方眼裏也是隻猴子。這個故事也是在一次談判僵局時，對方一位代表，拍案而起，大聲說道；“We are the people used to eat people” 。

 

密林裏一年四季悶熱潮濕，雨林裏的部落不論男女，四季都不穿衣服。女的隻用一個草群圍住下身，男的為了避免在林中奔跑擦傷生殖器，隻用一種葫蘆類的植物保護一下陽具。“貞潔”在這裏沒有概念，大部分孩子隻知其母不知其父。部落裏有很多混血兒，有的看著就像純種的白人，同樣不穿衣服蹲在樹幹上。有時和熟悉的土著人開玩笑，讓他們介紹一個當地女孩，他們會很高興地把自己的妹妹姐姐介紹給你。還對你說，當地人特別願意找外麵的人。問他們有什麽條件嗎？他們說有什麽條件啊，你拿出一罐啤酒招待就很高興了。

 

五年過去了，在這樣一片未開化的山林中修建起一座世界頂級的冶煉廠。期間的艱難困苦，離奇古怪，如果寫成故事，會很長很精彩。

《上海出關》

 

那年，單位選派我去加拿大進修，辦好了入學手續和簽證，卻因工作忙，遲遲脫不開身。等到可以走了，匆匆準備一下，也沒仔細看看簽證手續。隻記得入學報到時間是通知之日起六個月有效，算算並沒有過期。

 

飛行目的地是溫哥華，在北京上飛機，在上海辦出境。因為飛機要經停上海保證上座率。在最後一個離境點辦理出境手續這是國際慣例，也便於安全控製。

 

公務出國必須坐中國民航，在京單位都與中國民航有轉帳合約。而那時的中國民航是有名的不正點飛行，不但國內航班不能保證，就連國際航班也不能保證。究其原因，主要是上座率不高，一個航班飛不回成本，就會找理由取消或是兩三個航班合並。由此人們調侃中國民航的英文縮寫；CAAC 是 China Air-line Always Canceled。其實原本的縮寫是來自；Civi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 of China。不知為什麽會這樣巧，巧得天衣合縫，字麵，內容，實際情況恰到好處。就是時至今日，很多航空公司依然用這種把戲蒙騙乘客，說什麽天氣，檢修故障等等，利用人們的安全意識，算自己的小九九。飛不起定點航班，卻賣定點航班的票，隻算自己眼前的利益，不顧長遠的建設，更不會考慮有急事乘客的個人損失，所以愛坐火車這也是一個原因。

 

碰巧我就趕上這樣一斑飛機，一直延誤到下一斑飛機的時間，兩班人員合成一個航班（國內段）

飛機到上海，已近午夜。所有人員要下飛機辦理離境手續，輪到我，邊檢人員告訴我，鑒證過期了。我說不可能啊，拿過來一看，果然是我粗心。簽證上明明寫著，自簽發之日起，三個月離境有效。我隻記得六個月報道有效了。錯在我自己，我趕緊把學校的通知書拿出來解釋。邊檢員說，簽證過期必須重新辦理新簽證，沒有商量的餘地。人家堅持原則，做的沒錯。我隻好去找民航的乘務員，告知這個航班不能隨機走了。乘務員讓我在候機室等一等。

 

這一等就是將近兩個小時，早過了飛機起飛的正點時間。正在一個人鬱悶，民航駐上海辦事處的負責人來了。對我說，現在問題複雜了。因為飛機晚點，到機場已是當天最後一斑。機場的裝卸工人裝完上海乘客的行李都回家了，現在機場沒人卸貨，我的行李在飛機上。根據國際航空安全飛行條列，乘客和行李不能不同機。與邊檢交涉，人是肯定不能同機走了。因是兩個部門，各有各的原則。現在機長拒絕飛行，隻有讓我自己再次與邊檢去交涉。我自己當然希望同機走啦。也有把握到了加拿大肯定能入關。講原則和視情況靈活處理其實是不矛盾的，但這要看臨事人員的水平和判斷能力。找到邊檢，不管我怎樣保證，邊檢就是沒有通融的餘地。如此這般又是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整個問題成了死結，陷入無解狀態。全飛機近三百人在候機室傻等著，不知出了什麽事。

 

 由於邊檢的不通融，問題隻能由民航想辦法解決。上海辦的負責人請示北京總部後，找到我。讓我想辦法和單位聯係，由單位證明我的身份。我電話打到單位值班室，然後又打到值班局長家裏，值班局長與民航總局之間怎樣溝通的不太清楚，隻是後來聽說，單是民航總局的行政通知，該航班的機長都拒絕飛行。機長堅持原則百分百是對的，除了關乎飛行安全問題，原則就是原則。後來是國際航空安全管控部門給的指令，機長才同意飛行。人和行李分離看似很簡單的事，背後卻驚動了這麽多人，給我上了一課，此後出國的證件要檢查幾遍，再也沒有發生問題。

 

由於自己的粗心，影響了航班的正點飛行。在機場莫名奇妙地幹等的滋味我是深有體會。因此，當民航人員讓我到候機室去向乘客說明並道個歉。我立刻起身就去了，空曠的候機大廳，隻有這次航班的乘客，雖說幾百人也顯得有些孤零零。我向乘客簡單說明了情況，道了歉，並真誠地鞠了一躬。

 

飛機走了，我的行李也走了，人卻單獨留在了上海。出得機場已近天亮，身體突然覺得很累。 應該找個地方休息。虹橋機場雖說不在市裏，周邊到也熱鬧，有很多民居。機場外麵有很多拉客的人，是在等早班飛機的乘客。見我出來很多人圍了過來，介紹旅館的，直接攬客的什麽都有。我看到不遠處有位上年紀的人，一身藍布棉衣，戴個鴨舌帽，坐在一輛小三輪上，手裏舉著一個牌子“家庭旅館”。 感到有些新鮮，就分開眾人走到老者的小車前，老人很清秀，瘦瘦的，有些年紀了。我問老人，您的旅館有單間嗎？（一個傻問題），老人說；有，但要30元，不是單間15元。我說有單間就可以，就到您的旅館吧。老人示意我坐在小三輪上，拉著我去他的旅館。街道上沒車也很少有人，街燈下看著老人吃力地蹬車，心裏很是不舒服，幾次讓老人停下我來蹬車，老人總是說快到了，快到了。可快到了，卻讓老人蹬了很遠的距離，至今，老人一身藍衣，一歪一歪地蹬車的身影如在眼前。老人的旅館是自家住的兩層閣樓，樓下有四個鋪位，已有三個人在睡覺。我和老人沿著一架小木梯，躡手躡腳地打著手電來到樓上。原來這是老人的自睡房間，為了多住一個客人，老人將房間用一個布簾隔開，一邊放了一個單人床，另一邊是老人和老伴。已是初冬季節，房間裏比外麵還冷。老人站在我麵前，不斷地搓著兩隻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還算滿意嗎？ 又跟了一句；條件差些，可比住賓館便宜很多。我理解老人的心理，連連說；條件很好了，很好了。老人見我說好，明顯地放鬆許多。又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說；您帶著證件嗎？這是居委會的規定，讓我們檢查證件。因為是出國，我身邊隻帶著護照。拿出護照遞給老人。老人拿著護照戴上花鏡，湊到燈下一看，馬上“唉呦”一聲; “你是外國人，不能住這裏，不能住這裏。”我對老人說；您看這是中國護照，我是中國人”，老人顯然是第一次接待拿護照的客人，不管我怎樣解釋，老人仍然有些疑惑。最後老人說；那你等一下，我去找居委會主任看一下，可以你就住下，不可以我也沒辦法。老人拿著護照，冒著淩晨的寒風，去確認我的身份，全然沒有想到自己在機場的苦等，一路蹬車的辛苦，都會在居委會主任一句“不許住”的答複中化為徒勞。其實我最多和衣躺兩三個小時，起身一走又有誰注意呢？ 中國上年紀人的自覺自律，心底的那份純淨讓我尊敬。好在我的護照得到了確認，讓老人心安地得到了應得的所有。

 

無意間，我進到上海裏弄的一戶普通人家，看到了真正工人階級的素質。

 

 

 

 

 

《深圳出關》

 

 

進出最頻繁的關口當然是京都的了，記得幾年前一次出關時。邊檢員看到我的護照，馬上拿起電話撥打起來，一麵讓我往前站了站，氣氛顯得有些緊張。我仔細想想，一輩子也沒幹過太缺德的事呀，最多就是小學時到郊區偷了幾個茄子。不過就是賠幾個錢的事，加上利息漲價等因素應該還賠得起。要是因為這幾個茄子出不了國，真是太冤枉了。看樣子一輩子做好事真的不容易。做點兒壞事，幾十年了公安局不知怎麽還查出來了。心裏一個勁兒的忐忑， 就看邊檢員上下打量了我兩眼，拿起章“砰”的一聲，在我護照上砸了個印兒。居然放我走了，茄子的事兒一點兒沒提。

 

後來幾乎每次進出邊檢都要等一等，原來有個和我同名，年紀相仿的人是被通緝的。到後來，站著等邊檢員打完電話，也會調侃一句；“怎麽，到現在還沒抓到啊。” 心裏的忐忑早沒了，看樣子那幾個茄子是真白吃了。到老了或是發了橫財，心裏不安時，也會到那個村子給學校捐點兒什麽，做做慈善。

 

深圳的關口進出也很多，主要是喜歡坐火車，能不坐飛機就不坐飛機。喜歡火車的那種輕搖輕晃，喜歡長軌之前的“哐當, 哐當”的聲音。坐在餐車裏細酌慢飲，聽著乘務員，廚師們的雜侃葷逗，一種說不出的舒心，哪怕多給幾個茶座錢。

 

深圳關口的人流量應該是全國最大的了，永遠是一片長長的人群。有一次出關拿的是阿聯酋的簽證，隻有簡單幾個英文其餘的都是阿拉伯文字。好不容易輪到我了，我又要四個小時後趕到香港機場坐飛機。邊檢員拿過我的護照看了看，反手扣在一邊，揮揮手讓我站在一邊。我以為邊檢員可能看不懂簽證，會呼叫什麽人或關上閘口去找人。這是很多邊檢口岸的常規做法。我規規矩矩地站到了一邊，準備等待。誰知道，邊檢員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揮手就叫下一位上來。一直注意遵守規則，卻沒想到這位邊檢員素質如此的差。我一步跨了過去，說道；“現在是該我了”。邊檢員一愣，可能是沒見過。指著我剛才站的地方說；‘讓你等一等”，

對這樣的人，真不知道再說什麽。我伸手把自己的護照翻過來，放在他眼前。又說了一句；“現在該我了”。邊檢員來了火氣，站了起來。指著一邊衝我吼；“告訴你站那邊等著。”我說；“你現在是幹嘛的？，檢查護照簽證是你的職責，現在排隊輪到我了，你就要解決我的問題。”“ 是不是看不懂呀？ 看不懂找看得懂的來。不懂業務，還坐在這兒，應該自覺下崗。”

邊檢員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沒了聲氣。周邊傳來人們的笑聲。這時過來一位年紀大些的，穿的製服也不一樣。把我的護照拿過去，看了看，蓋上了出境章。

 

這位邊檢員業務不精，又不知道自尊和尊重別人，更不知道業務程序，有些自取其辱。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邊檢員看不懂簽證或其他業務不精所至的問題，就這樣莫名奇妙地站在了一邊，默默地等待，好像自己是個罪人。可能是中國百姓第一次出國的太多了，把邊檢員慣出毛病來了。你護照鑒證都是合法渠道來的，他的工作就是再核實一遍。憑什麽要聽他的職責以外的喝斥。沒道理！

 

《印度拾零》

印度電影製作集團寶萊塢，應該是除了美國好萊塢之外，全球第二大的了。我在印度時，寶萊塢年產各種影片九百多部，比好萊塢還多。除在印度本土，南亞次大陸放映外，在中東也很有市場。

印度電影裏的男女演員，基本都是白印度人。往往會讓人誤以為印度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其實白印度人在印度人口中隻占很小的比例，大部分聚集在北部地區。我在新德裏大街上走，基本看不到白印度人。那種纏頭的印度錫克族也是很少的一支。還有一個誤區，佛教發源於古印度，人們會認為印度是個佛教國家，其實印度信奉的教派很多，統稱為印度教。佛教基本上已銷聲匿跡。南亞國家，隻是斯裏蘭卡信奉佛教。

在印度搞一個項目，斷斷續續，待了約有一年的時間。交了不少朋友，去過幾個主要的城市，應該對印度的風俗人情有些了解。真寫起來會有很多故事。下麵是找到的幾張照片，隨便說幾句； 

這是印度首都新德裏居民區內的一處街景。老區房屋都很破舊，相對於棚戶區算是好的了。棚戶區的棚子都很矮小，有的看著也就一米多高。人隻能鑽進去睡覺。棚子一個挨著一個，很大的一片。經常看到，從棚子裏鑽出的人一身西服領帶，頭發梳得鋥亮，顯然是公司白領。 印度人貧富差別很大，但安於現狀，很少仇富心裏。記得有一次我想買點禮物送給天天陪我的印度司機。看了幾個當地市場，連像樣的巧克力都沒有，就問司機，有沒有好些的商店。司機拉我到了一個樓前，說是他在車裏等我。我說，是給你小孩買點兒東西，你最好一起來看看。他說他進不去，我問為什麽。原來那個時候，印度高級點的商場規定，進商場的人要有手機或信用卡才行。這兩樣東西，在當時還算一種身份的象征。

 這是一位地方父母官辦公的地方，門口兩個保安，和中國的差不多。進到裏麵，還有拿真槍的保安，有兩條很大的狼狗，可說是戒備森嚴。我和這位父母官談得很投機，主要是我向他講了中印邊界戰爭的緣由，談到英國等西方國家縱容印度的背後動機。還講了尼赫魯和周恩來的友誼。他很認同我的觀點，聽完後，過來擁抱了我半天。並對我說，他的大門永遠對我開著，這為以後的工作有了很大的方便。印度百姓和中國百姓一樣，容易滿足，很善良。都是書讀多了的人和政客比較惡劣。

 印度街上跑牛，是很有名氣的。可我去那年，新德裏市內已經看不到牛了。這是在城市邊緣地帶拍到的。這裏的牛主要靠吃垃圾存活。經常看到一個垃圾堆上，牛，驢，狗，有時候還有猴子一起撿食可吃的東西。相互之間也和印度人一樣，平和不爭。我住的地區猴子太多，以至於那裏的電話座機都是無繩無線的。有線的話，很快就會被猴子扯斷。

 這是一個有一千多年曆史的大清真寺，在拉科瑙市，距離新德裏有五百多公裏。印度的穆斯林有一億多人，僅次於印度教，是印度的第二大教派。兩個教派之間曆史積怨很深，經常會發生很激烈的衝突，會有人員喪生。印度教禁殺生，不吃葷。穆斯林牛羊雞魚都吃。坐印度航空公司的飛機，分發餐食時，空乘人員會問“素食？ 素食？”

三進巴黎

 

巴黎，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旅遊城市，時尚新潮的策源地，更有浪漫之都的稱號。很多沒有去過巴黎的朋友會把那裏想象得燈紅酒綠，繁華熱鬧，是個充滿現代氣息的大都市。可是一旦到了巴黎，你就會發現，巴黎其實是一座非常古樸的都市，就連走在街上的人群，也很像自己的街坊鄰居，即便到了巴黎新區，也沒有特別前衛的超現代化建築，隻有那個金光閃閃的大拇指有些古怪。逛過上海南京路，看過上海外灘，再出國看現代化，看商業繁華真就沒什麽新意了。中國現在一二線城市的中心區，從硬件上講，已經不遜於任何國家，隻是軟件太差，人員素質太差。中國人出了國不說個個吧，也差不多，規規矩矩，畏首畏尾，看著人家的地方幹淨也嘖嘖稱讚，民眾並非不知道自律，可回來後，照樣是隨地吐痰亂串馬路不排隊，說的狠點兒，真的就是賤民性格。

去巴黎幾次，都是行色匆匆，浮皮潦草地看看表象，可以說並不怎麽了解巴黎城市的活力和她那深厚的文化底蘊。對巴黎的情結與向往，主要是曆史中的那些驚天事件和法國小說中一個個極具個性的人物促成的。小個子拿破侖打了勝仗，雄赳赳地穿越凱旋門，沿著香榭麗舍大街招搖而過；國王路易十六走上了自己設計的斷頭台；為了一塊麵包坐了十幾年牢房的冉阿讓；躲在陰暗潮濕角落裏數錢的葛朗台；善良的敲鍾人；美麗的吉普賽女郎；黑色的鬱金香……

巴黎，一個遠在天邊的城市，她通過自己的曆史創造和傑出的文化貢獻，影響了世界上很多人，改變了很多國家的曆史進程。當然，英法聯軍帶給中國人的也有抹不去的恥辱；那些刻在紫禁城內銅缸上的刺刀印至今依然清晰，盧浮宮中國館藏那一件件文物有幾件不是搶來的？英法兩個強盜，不知為什麽，更痛恨的是英國人。現在世界上大部分不穩定的地區都是英國人蓄意造成的，沒有麥克馬洪線也就沒有中印邊界問題，不會有那麽多人在中印邊界戰爭中死去，沒有英國滅絕人性毀我民族的大量鴉片輸入，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香港內地之分；一個克什米爾，死了多少印巴青年；殖民時代早已成為曆史，但英國人臨走留下的大量邊界爭議至今仍在發酵，仍在有人為此流血，英國人的罪行，真可謂罄竹難書，吸了別人的血，還要借刀再殺人，製造民族分裂，睦鄰不合。 就連不列顛自己的國民，蘇格蘭人、威爾士人和北愛爾蘭人都不恥於做英國人。多次碰到過這幾個地區的人，你說他們是英國人，他們會很認真地糾正說自己是哪兒哪兒人，不是英國人。北愛爾蘭和蘇格蘭有人鬧獨立，真是看了痛快，“惡人自有惡人磨”一點不假。每每看到伊麗莎白挎著一個包，帶著個大帽子，老態龍鍾，裝模作樣地出來，心裏就惡心，一個連自己兒子都不知道疼愛的母親，就是英國人陰暗心裏的最好寫照。

 說巴黎，不知怎的拐到了英國，還是說一件巴黎的事吧；有一次去巴黎辦完事回國，坐的是中國民航的客機。起飛後，沒飛多遠就折返機場了，沒有人做任何說明，隻是悶在飛機裏幹坐著，連點水都沒人送。飛機上有幾個外國人，看到空乘人員過來詢問，問答中得知是飛機有些故障，要檢查一下。就這樣又幹等了幾小時，幾個外國人有些不耐煩去前麵交涉，過了一段時間，有人來把幾個外國人領走了。飛機上剩下的全是中國人，那時的人老實，竟沒一個人發問。後來聽說，是起飛後，塔台人員發現一個發動機冒煙了，才緊急回降的。

在飛機上大約悶坐了六個多小時，人人頭昏腦漲，艙門終於打開了，有人招呼讓下飛機並帶好隨身物品。人困馬乏的一群人像一群逃難的遊民，個個衣冠不整，踢哩趿拉。下飛機後坐了一段車，從一個小門重新回到候機大廳。大廳裏中國民航的工作人員擺了一個台子，通知說，每人可領一罐飲料一包餅幹。此信一出，人們轟的一下立即把台子圍得嚴嚴實實，高一聲低一聲地叫著自己的同伴過去。前麵領到東西的要使勁擠著出來，後麵的要拚命擠著進去，裏麵的叫，外麵的應，飲料罐在人們頭頂傳來傳去，一共就二百多人，搞得像有兩千人，整個大廳全看中國人的樂了。 

吃了東西人們也安靜了，熬了一天的人們支持不住，困了的人幹脆就躺在地上睡，有睡不著的把鞋脫了盤著腿坐著。大約又等了兩個小時，一整天就這一包餅幹，很多人餓得不行開始發牢騷。睡在地上的也起來了，大廳裏又響起了嗡嗡的特有聲音。那時人們還沒有維權意識，出國的大多都是公派人員，各自聽從各自領隊的安排，領隊不去交涉，就沒人站出來說話。就在人們餓得快到極限的時候，來了一個頭麵人物，給民航的說了些什麽。之後，民航通知說，要大家排好隊，絕對不能掉隊，去到餐廳吃飯。當時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人興奮的了，隻見長長的一大遛中國人，一個挨一個，歪著領帶，趿拉著鞋，打著哈欠，挖著耳朵，七拐八拐穿行在戴高樂機場，剛才休息的地方留下一片狼藉。

 餐廳在三樓，因不在吃飯時間，或是出於安檢考慮，大廳內隻有這二百多中國人，每桌四個人，大家正襟危坐，鉚足了勁準備好菜好飯大吃一頓。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飯盼來了，每人一紙盤意大利麵條，上麵隻有可憐的一點番茄肉末醬，一把塑料叉子，連杯飲料都沒有。餓極了的人們也顧不了許多，有吃的總比沒有強，一時間大廳裏響起了禿嚕禿嚕的麵條聲，那叫一個和諧，那叫一個一致，中國人幹什麽都能搞得驚天動地，搞得別具特色，當時要是有外國人在場一定會被這場麵鎮住。

 飯吃完了，人們回到大廳東倒西歪的睡了一地。過不一會兒，人們又被叫了起來，說是飛機沒希望了要回賓館睡覺。出境手續都辦完了，理論上再入境還要新簽證，遇到這種情況，可以由民航公司作擔保辦理臨時鑒證，但護照要統一收上來去蓋簽證章。護照收上來容易，再發給每個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廳裏三個民航工作人員，每人一摞護照，站在一個座椅上，高聲叫著護照上的名字，頓時大廳裏又是一片嘈雜一片混亂。如此小事，爆出國人的應變能力和組織能力實在是太差了。

回到賓館已是淩晨四點多，疲勞到了極點，躺下就睡著了，牙沒漱，身沒洗，一覺睡到再被叫起來去機場。如此反複了兩次，每進出一次就要辦一次簽證，加上正式進出關，人沒離開巴黎，護照上已經顯示來過法國三趟了。

那時的中國人在外麵表現看著丟人，卻也是多年的積貧所至，有個理由說法。現在的中國人雖談不上富裕，出國旅行已成了普通人的常項，走到哪裏仍然是德行散盡，花錢招人罵，成為評級最差的遊客。“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願每個人早日能夠做到自律自尊，身淨心淨，成為舉止得體的文明人。 

 

 

 

同學文芳

不見文芳有二十多年了，這次回去聽說他走了，留下一老一小。

文芳姓趙，是我小學校友、中學同班，因是家裏獨苗，男孩起個女孩的名字說是好養。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名字，他個子高大性格卻十分懦弱。男孩不願和他玩，女孩也沒人理他，小學時常被人欺負。經常看到他站在校門口的牆邊咧著嘴哭，兩隻眼總是紅紅的帶著淚痕，人送外號“瞎貓”，雖不同班卻早已耳聞。

可能是這種過度的被孤獨，文芳格外珍惜每一個和他搭話的人，即便到了中學也是如此，哪怕這種“親近”夾帶著輕蔑侮辱和指使。初到中學，男生們集體湊份子想買一個足球，有一毛兩毛的，有三分五分的，文芳怯生生地拿來五毛錢還生怕被拒絕。

踢球時男生們一哄而上，文芳自己隻敢站在場外撿球。他被人欺負慣了，沒人叫他來踢他不敢擅自逾越。一次踢球有個同學腳崴了，我看到場邊的文芳招呼他來補位，文芳立時滿臉通紅，滿含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這個眼神至今想起來都讓人心痛。來到場上的文芳依然放不開手腳，不知是從未和男孩子們這樣玩兒過，還是心理負擔太重，每接到一個傳球就顯得十分的惶恐，不是站在那裏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出腳，就是急急地傳出去，越想踢好越沒準頭，經常是一個球踢不出七八米前後夠不著人在那裏嘶嘶地打轉，招來一片責罵聲。這場球是文芳中學期間唯一踢的一次球，其後的文芳依舊是滿頭汗水地在場邊撿球，再也沒人招呼過他上場踢球。現在想起來，孤獨的文芳站在場邊看我們開心地玩耍心中會是什麽樣的滋味，或許文芳什麽感覺也沒有，能夠為我們撿球已經足夠開心了，從小被人欺負的文芳，逆來順受早已成為習慣。

文芳的自卑使他甘願接受一切人的指使，而且盡心盡力誠惶誠恐。文芳的功課並不是很好，可他的課堂筆記是最細最完整的了，除了老師講的，黑板上的每一個字文芳都會抄錄下來。這樣做並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其他有需要的同學準備的。幫別人抄作業抄筆記讓文芳寫得一手好字，可這手好字何嚐不是他苦苦練出來的呢。隻是兢兢業業地忙於抄錄，任誰也不會把功課學好。對於自己的學無長進，文芳隻認為是自己笨。

無論是勞動、植樹、大掃除，最髒最累的活兒一定是文芳來做。一次寒假前大掃除，班裏擦窗戶，門窗大開寒風凜冽，水是文芳從大老遠的廁所提來的，抹布是文芳一塊塊在冷水裏淘淨的，他的棉衣半個袖子都濕了，手凍得通紅。第二天文芳病了沒來上學，高燒四十度，人燒得直說胡話。這一次班裏集體良心發現，自覺地結伴去看望文芳，看著高燒下文芳激動的淚水，不少女生都哭了。三年中學，文芳如雷鋒一般行事，卻一直生活在譏諷中，得不到同學的尊重。同學們每每提到文芳都蹉歎不止，為自己的少不更事深感愧疚。

文芳的過世和他的不幸有關。他父親是建築工人，在一次事故中遇難，文芳早早地頂班參加了工作，母親沒有工作身體一直不好。家境困難，讓文芳年齡很大才找了個京郊女人結婚。婚後一年，文芳得了個兒子，長得白白淨淨很招人喜愛，雖說貧寒也是一家人的溫暖。不幸的是，兒子一歲多時姥姥生病，文芳的女人回老家照顧母親，這邊的生活亂了節奏。時值隆冬，平矮的房屋要靠煤火取暖，一家人煤氣中毒差點兒要了性命。據後來聽說，無論刮風下雨，即便是下刀子，從來都是提前上班的文芳那天直到九點還沒去上工。帶工的班長覺得事情不對心裏發慌，匆匆帶人趕來才讓一家人從閻王殿走了回來。文芳被發現時人爬到門邊失去了知覺，一隻手擠開了一道門縫卡在那裏，整個手都已經青紫，也是有了這道縫減低了一氧化碳的濃度。可是康複後，由於卡住的時間過久再加上煤氣中毒神經受損，文芳的這隻手雖沒被截肢，卻變得軟綿綿的不能自行支配成了殘廢。

煤氣中毒後的一家人，伶俐好動的兒子一條腿岣嶁起來隻能腳尖點地，怎麽放也放不平，孩子的腦子也受了損傷，見到來人會慌慌張張連磕帶碰地爬到床上的被子後麵，露出兩隻惶恐失神的大眼睛盯著你，見過孩子的人無不感到心痛心酸。原本病重的老母親變得完全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要有人伺候。喪失勞動能力的文芳隻能在家吃勞保，困難的家庭雪上加霜變得更加艱辛。

文芳出事後，同學們聞之都急得了不得，想盡各種辦法出手相助。聽說京郊有家善拿捏按摩的祖傳世家，能夠妙手回春。我決定帶文芳去試試，這也是當時自己感覺最有助的方法。

那天的天很熱，下了公交車還要走很遠，從死亡邊緣轉了一圈的文芳身體還很虛弱，走不多遠就氣喘籲籲，想快也快不了。望著遙遠的村莊，我決定走麥田抄近路，我在前麵陪著文芳，文芳的女人抱著瘸腿的孩子走在後麵。剛拔完麥子的田地十分鬆軟，走在上麵深一腳淺一腳，烈日當頭，不一會兒就濕透了衣裳，空曠的麥田沒有一片遮陽的樹蔭，隻能忍著酷熱慢慢地走。說是抄近路，那片村莊依然十分遙遠，本就少言寡語的文芳，煤氣中毒後變得更加沉默，幾個人在寬闊的田野裏就像幾隻掙紮蠕動的螞蟻，顯得十分渺小。約莫走了一個小時，後麵的喘息聲聽不到了，我回頭一望，文芳的女人抱著孩子蹲在地裏，見我回頭，女人向我揮揮手意思是讓我繼續向前走，空手都這樣累，何況女人還抱個孩子。我讓文芳繼續向前走，回頭去接女人，女人還要堅持自己抱孩子，可實在是太累了。孩子睡著了，小腦袋軟軟地靠在我的肩膀上，頭一次抱著這樣弱小的生命，心中的感覺十分異樣，孩子的小心髒穩穩地跳著，我的心髒卻是突突直響。走不多久，就覺得小小的軀體似有千斤重，壓得半個身子都有些酸麻，真不知那個弱小的女人是怎樣走過來的，摸摸孩子彎曲僵硬的小腿，咬緊牙，再不能堅持也要堅持。

後來又帶文芳一家去過幾次，除了按摩捏骨，隻拿回一些楊樹葉子煎湯擦洗。神醫有名，滿屋滿牆的錦旗，卻在文芳和孩子的病案上失手了。
見孩子恢複無望，文芳的女人四年後走了，據說是含著淚一步一回頭走的。文芳不怨恨她，同學們也都說她是個好女人，在這樣的家境下苦撐四年，一般人都做不到。依我對文芳的理解，女人應該是被文芳逼迫走的。他看不得別人為他做出犧牲，對這個至今不知名姓的女人，我萬分敬重。

自帶文芳治病後分手，竟再也沒有見麵。此後聽說文芳患了癌症，人瘦成了一把骨頭，與同學相約前去探望，又因為“忙”而沒能成行。

為了幫助文芳的生活，由班長牽頭，一對同學夫婦管賬，有條件的同學自願捐助。這件事持續十幾年，同學們對文芳的家人做了妥善安置。捐款發起的時候我在國外，大家聯係不到我，其後竟也沒人告訴我。懦弱孤獨的文芳以他那顆純潔無私的心叩擊著同學們的良知，讓行走在這汙濁世界的我們有鑒可照。

文芳走了，走得並不遺憾，是帶著少時最渴望的同學情誼走的，在最困難的時候有同學相助，在最後煎熬的日子有同學陪伴。

幹枝梅

偶然看到一種植物，細細蔓蔓伸展著不帶葉子的枝幹，稀稀落落開出淡粉色的小花，像極了我在錫林郭勒看到的幹枝梅。觸景生情，睹物思人。不由得想起陪伴新西蘭著名種子學家瑪格爾女士的那些往事。

應中科院草原所的邀請，瑪格爾女士獨身一人來華與草原所共同篩選草種解決中國草原大麵積沙化的問題。因當時我負責美洲大洋洲事務，故瑪格爾女士在華行程由我一手安排，並陪同其到錫林郭勒草原所。

瑪格爾是一位慈祥的、極具學者風度的女士，淺灰色眼瞳，不到六十已滿頭銀發。一件湖藍色緊身短袖小褂，寬大舒適的白色休閑褲，一雙半舊的旅遊鞋，斜挎的旅行包已顯得斑駁，全身的裝扮透著灑脫知性。

天氣晴好，萬裏無雲，雖是初夏，草原的風依然有些涼意，一輛軍用吉普載著我們幾個人沿著不寬的砂石路急急向草原深處駛去。車行四五十裏，我們下了砂石路，沿著兩道車轍拐進濃密的深草叢中。草高漫過吉普車的半身，坐在車內伸手可以揪一把嫩嫩的草尖，兩輪相間的密草刷蹭著吉普車的底盤，發出嘩嘩的聲響，茫茫草原隨著車身的顛簸就像波濤起伏的綠色海洋。瑪格爾專注地看向窗外，不時向草原所張教授提出問題。“看，這就是成吉思汗牆。”張教授指著車窗右側提醒我們。一條高寬不過兩三米，長滿荒草的土牆蜿蜒伸向遠方。提到成吉思汗，瑪格爾的眼睛亮了起來，趴在車窗細細地觀看。瑪格爾說學世界史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名字，來這裏之前讀了一些有關這裏的人文曆史，對成吉思汗有了更多的了解。一名專注自然科學的科學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做研究，竟能花費寶貴時間去了解當地的人文曆史，著實讓我觸動。

車到草原所已近黃昏，草原已沒有那樣濃密，斑斑駁駁裸露出塊塊沙地，陣風吹過揚起如煙的沙塵，樹葉不多幾近枯萎的三五棵白楊，孤零零的一處院落，一種蒼涼寂寥頓生心頭。草原所最多時二十幾個人，少的時候僅有七八個。常人眼裏科學家總是架著眼鏡，學究樣子，出入在一塵不染的實驗室裏。這裏的科學家，一頂草帽遮擋烈日的灼曬，一身藍布長衣防範蚊蟲的叮咬，人人臉上帶著與當地牧民同樣的黝黑色，雙手伸出掌心掌背滿是粗糙。草原沙化，牧草難生，日益惡化的環境已威脅到人類的生存安全，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也會受到這裏揚沙的威脅。科學其實是艱難的，在任何領域每一個學科上孜孜以求的人們都是不畏艱險的勇士，人生不講成敗，畢生僅求一個真字。寂寞孤獨的生活環境，單調乏味的重複試驗，在科學家眼裏恰恰是可以潛心鑽研、不斷獲取的人生所在。

瑪格爾稍事休息，即在張教授的帶領下對所裏配備的科研設備和課題進展，做了基本的了解。由於天已黑透，未能到所裏的實驗基地，瑪格爾略微有些遺憾。

一天的奔波，十幾個小時不停地忙碌，感到極度疲憊，回到自己的寢室倒頭就睡。一覺醒來，滿天星鬥，草原的夜色十分迷人。穿好衣服走到院內想盡情地看看這難得的美景。轉身間，一絲光亮透過隔壁窗簾的縫隙射了過來。夜闌更深，北鬥西沉，此時已過午夜，瑪格爾還在為明天的工作做準備。

每日從早到晚，沒有客套應酬，人們根據瑪格爾的建議和共同擬定的課題步驟，分頭忙碌。瑪格爾像在自己的研究所一樣，親手做實驗，並與眾人深入交流，虛心求教。在進行單位麵積檢測光照能量吸附的操作中，瑪格爾親自拿著小鏟子在劃定的平米格中一鏟一鏟地取土，認認真真地篩分，不放過任何有機物質。並在其後的烘幹、碳化、研磨、水解和理化分析中親力親為，一絲不苟。

一個星期的示範教學很快就過去了，瑪格爾的學識經驗和實幹精神贏得了大家的尊重和敬佩，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據我所知，新西蘭的科研經費並不充裕，申請過程也是相當苛刻，但瑪格爾慷慨地許諾，用她的科研項目經費資助草原所兩名年輕科研人員到她那裏工作一年，以便手把手地傳授她自己多年的經驗。科學無國界，科學家也是最無私的一種人，瑪格爾的所作所為就是最生動的驗證。

一夜大風吹得門窗嘎嘎作響，清晨醒來但見滿院裏覆蓋著一層黃沙。院門外的幾株枯楊也被吹折了不少幹枝，顯得愈加禿瘦。曾經茂密的草原變得如此斑駁荒涼，難免心生唏籲，搖頭歎息。

任務完成了，瑪格爾全然換了一個人，一臉嚴肅變得笑逐顏開，主動提出到成吉思汗牆遊覽。夜風雖狂，此時卻是風和日麗，一行人坐著所裏唯一的吉普車，迎著天邊初升的太陽一路東行。此時的草原靜怡空曠，萬物生靈都在溫暖的晨輝中慢慢蘇醒，空氣中的霞彩隨著車身的顛簸上下起舞，似在吟唱一首無聲的讚歌。車裏的人們默默無語，每個人都沉浸在這自然的大美之中。

來到一處不高的山坡上，極目遠舒，一條蜿蜒不見盡頭的砂石牆把人們的思緒帶到那個金戈鐵馬的年代。瑪格爾的神情顯得肅穆，不知她是在遙想曆史上的那個男人帶著數十萬鐵騎，從這裏出發，一路向西直奔歐洲的殺戮，還是撫今追昔，想著這裏曾是草美馬肥，一片勃勃生機的綠海。翻過坡脊，眼前一亮，但見坡上坡下，溝溝坎坎開滿了淡粉青白色的小花，在這寂寞荒涼中獨好一邊。看著完好無損枝枝向上的小花，腦子裏突然跳出岑參的那句詩——北風卷地白草折。一夜狂風吹折了大樹的幹枝，何以這些柔弱脆薄的小花竟無一朵損落？張教授猜到了我的心思，采了一枝拿在手裏向我解釋：這種花叫幹枝梅，藍雪科，有花無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特別耐瘠薄、耐幹旱、抗逆性強，是沙質土、沙礫土、旱化草甸群落中的優勢植物。這種花抗風性極強，不但活著的時候這樣，即便幹枯幾年，花朵依然不落，色澤依然鮮豔。

一隻小花竟帶有如此多的優良品質，讓我立刻聯想到眼前的這群人們，聯想到瑪格爾。張教授將手中的花送到瑪格爾的手裏，不知低聲說了什麽。瑪格爾燦爛地微笑起來，拿著小花走到花叢中，輕輕舉起向大家搖了搖，“哢嚓”一聲，瑪格爾的身影定格在這明媚的早晨，定格在亟待治理的錫林郭勒大草原上。

兩年後，噩耗傳來，不到六十歲的瑪格爾積勞成疾猝死在她熱愛的研究崗位上。每每看到幹枝梅，就會想起瑪格爾。幹枝梅鮮而不豔，柔而不嬌，不擇水美土肥，不畏狂風惡沙；默默中有一份執著的堅守，苦苦中不停地紮根繁衍，身枯花依舊，離土香更濃；大漠黃沙，群開群放，鋪就出一片燦爛，寒風滾地，花傲枝頭，抖擻著燦爛精神。

忘不了在植物所種子庫，她輕輕對我說：“在這裏我可以不吃不喝待上兩天兩夜。” 常記起她回去後發來的邀請函：“謝謝你在中國的陪伴，讓我感到愉快開心。到我這裏來，我這裏對你沒有秘密。”

幹枝梅，瑪格爾，還有那些在大漠深處默默奉獻的朋友們，還記得那個離別之夜嗎？星鬥滿天，銀河橫空，蒙古包前我們圍坐一圈，熊熊的篝火，香香的奶茶，低沉哀傷的馬頭琴聲……

別了，錫林郭勒草原，別了敬愛的瑪格爾，幹枝梅精神永存！

人生何必如初見

“人生無悔”，說的時候慷慨激昂，一臉桀驁，背地裏腸子悔青的人數不勝數。人的一生明媚的時候少，雲裏霧裏的時候多。“想當初要不是什麽什麽，我就如何如何。”這樣說話的人其實已經很無奈，無奈到無力再與命運抗爭了。

諸事都有起源，都有充足的理由去開始。但世事難料，能夠左右自己命運的人不多，陰錯陽差之下，當初的美好願景沒有事與願違就很不錯了。

人生不過幾個段落，每個段落都有個開始，有個當初。兒幼時，有人管飯，有人穿衣，除了恨作業，其他都是歡樂；人到少年有了自己的夥伴，翅膀還沒硬已經厭煩爹媽的管教，開始有了煩惱，總想著有一天脫開自己最親近的人，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人到青春，漸知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開始了人生的危險之旅。但凡身心健全的人都會在這個朦朧期有個暗戀的對象，或同學，或老師，或鄰裏，或文學影視等等。這個影子會一直相隨，直到情有所定。

大學時的老師姓邵，上海人，家境殷實，蜜罐裏長大，小資味兒十足。年輕時能歌善舞，是個十分活躍的人物，有個同窗好友一直在追。她那個年代軍人是最可愛的人，在一次與軍官聯歡的活動中認識了後來的丈夫，一位英俊的海軍軍官。由於家庭背景、生活方式、理念追求千差萬別，婚後生活磕磕絆絆總是不順。在與我們這些學生晚輩交談時，毫不掩飾地用自己的經驗進行告誡，內心中絲絲隱隱，總有個揮之不去的影子。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總是用對那位同學的幻想來對比，悔不當初。

時隔多年，一次同學聚會請來邵老師。此時的邵老師已是白發染頭，慈目祥和，全然沒有了當時的憤怨。邵老師心中的影子後來去了美國。有心人千裏追尋，不知邵老師是如何和那個影子取得的聯係。為了他，邵老師退休後竟單獨去了一趟美國和其見了一麵，可見他對邵老師的生活影響之深。

見麵之後，這個影子讓邵老師大失所望。“心裏一直想著的人和眼前的人完全不是一個人。見麵點頭哈腰，唯唯諾諾，十足的華人小商人的做派。到美國幾十年，一張嘴還是洋涇浜式的英語，聽著就惡心。”讓這樣一個人影響自己一生的幸福，邵老師悔之又悔。“現在想想最對不起的還是老伴，一生照顧我，無微不至，處處讓著我哄著我，我還不知足。”說這個話的時候，邵老師的老伴已經去世一年有餘。

邵老師悔不當初，沒能和“情投意合”的人結合，人到老年再悔一生的執迷不悟。但她在眾多悔恨人中又是幸運的，畢竟在垂老之時從心中剔除了那個影子。

自人生獨立開始，每走一步回頭看都是悔，每一條選定的路都不如放棄的那條路好。人生若隻如初見，沒有初見何有現在？一個“悔”字寫盡天下人的心。說到底，“悔”就是一種心結，隻能自己開解，頓悟之後一了百了，未來才可稱之人生無悔。

記憶中的那些老人們——唐敖慶

網上看到一則關於唐敖慶的回憶文章，文中講道：“唐老先生眼睛不好，帶著2000多度的眼鏡，記憶力卻是十分的驚人，一萬多字的文章，讓別人念一遍，第二天上堂演講基本上逐字不落。”對於這樣的描述，我深信不疑，因為有在唐敖慶先生身邊的經曆，親自體驗過唐敖慶先生的超人記憶。

唐老先生是早年留美博士，英文相當好，但在對外交流時，總希望年輕人能得到鍛煉。一次對外交流，唐老先生讓我去做他的英文翻譯。唐先生的學生兼秘書（吉林大學的博士後）將我叫到唐老的辦公室。聽到門響，唐老先生從座椅上慢慢站起來，手掌前伸，麵帶微笑地迎著我。唐老先生與人談話從來沒有坐在辦公桌後的習慣，無論年齡大小，職位高低，都是一視同仁，總是在辦公桌前擺上兩把相同的椅子，他一把，約談人一把，兩人相對而坐。

“XX同誌請你來，辛苦你啦！”唐老先生一麵緊緊地和我握手，一麵輕輕拍打著我的手背，連連寒暄道。唐敖慶先生稱呼人總是全名全姓，沒聽過唐老先生叫誰小什麽老什麽的，更沒有名姓後麵加上職位的，但同誌二字是必定要帶的。“同誌”這個稱謂早已在現實的社會銷聲匿跡，唐老先生對身邊的所有人一直使用這個稱謂直到他再也不能開口。

寒暄過後，唐老先生腿不好，秘書扶著唐老慢慢坐下，輕輕關上門留下我們兩個人。唐老先生除了會議聚會外，無論是與人談話，還是交代工作從來隻是兩人單獨對話，十分尊重對方，讓你可以盡情地，無所顧忌地講述自己的看法，即便有些露怯和尷尬也不會有第三方知道。

“明天有美國的朋友來，總要致個歡迎辭吧，我想請他們吃個飯，飯前講幾句話，盡下地主之誼。講話的意思是這樣的，XX同誌請你幫我斟酌一下，看看妥不妥當，可以的話，還要請你幫助翻譯一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唐老先生雙手按在腿上，上身前傾，不緊不慢，一句一頓地將想好的腹稿念了出來。第二天的活動上，唐老的講話和對我講述的內容一模一樣，幸好有了唐老的墊底，我可以有時間做些案頭準備，雖說沒有上萬字，但整理稿顯示兩千多字，結構嚴謹，用詞得當，且極有文采。

與唐敖慶先生出訪是件愉快的事，唐老先生豁達風趣，懂理知讓，能自己力行的事不給別人找麻煩，諸事先為別人著想。

唐敖慶先生出訪持紅皮護照，走外交禮遇通道，免簽免檢，每次出關都是自己一個人，比我們快很多。曾想過為了照顧唐老先生，為他的秘書特別申請一本紅皮護照，但唐老先生堅決不讓這樣做。老人眼睛近似全盲，腿腳不好，又這麽大年紀，況且堅持不拄拐杖，每次看到唐老先生兩腿微開，厚厚的眼鏡閃著光芒，敦實的身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全神貫注地等我們，心裏由衷的感到尊敬。

一次出行，下了飛機，我們在通道口等老先生，頭等艙的乘客早就走光了，還不見老先生的身影，不免有些忐忑。正在眾人焦慮的時候，隻見老先生懷裏抱著一隻大大的絨毛玩具熊，雄赳赳地在前麵走，後麵跟著一位空乘小姐，欲扶欲助，半舉著雙手跟在後麵。老先生神態可掬，略帶滑稽；空乘小姐甜美可人，青春靚麗。一老一小，再加上一隻俏皮的大絨毛熊，猛然看到這個畫麵，緊繃的心弦一下鬆弛，眾人哈哈笑了起來。老先生走到近前，探著身子問道：“你們剛才笑什麽？”看著老先生認真的樣子，眾人止不住再一次笑了起來。

與唐敖慶先生出行，除了輕鬆愉快、辦事效率高，還有一種被人誠懇尊重的感覺。對於一位畢生精力投身科學探索，對人類了解未知世界做出貢獻的人，走到哪裏都會受到尊重，這種尊重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前呼後擁的排場，不是自我中心的張揚，唐老先生走到哪裏自然就會是哪裏的中心。而這種尊重除了唐敖慶先生自身努力取得的成績外，還有唐老先生對他人的毫不做作的尊重。

出訪的日程安排是十分緊湊的，除了工作內容外，接待方也會安排一些輕鬆的節目。一天下來，連我們都會覺得疲憊，老先生的感覺可想而知，像一些馬術表演，室內芭蕾等歐洲傳統的非正式安排，我們想勸老先生不要參加了，一是老先生的眼睛根本沒法觀賞，去了也是陪坐，二是所有出訪的重頭戲都要老先生承擔。我們看完節目回去倒頭便睡，老先生回去還要細心編排第二天的講話內容。但唐老先生把所有出訪的安排看作自己的工作任務，必定要一絲不苟的去完成。觀賞節目時，老先生居中而坐，上身前傾，眼睛直視表演的方向一動不動，一個姿勢難得變換一下，隻是在跟著鼓掌時略微後傾一下。我們知道老先生是努力地在聽，認真地用心在記。節目時間不管多長，老先生始終顯得精神飽滿，興致勃勃，而真正的感受隻能老先生自知。

唐老先生把接待方這種高規格的安排視作尊重，以尊重對尊重，絕沒有絲毫懈怠。以虔誠的心態待人，近乎苛刻地要求待己，這是唐敖慶先生所行所為留給我的印記。一個人的強大不在於肢體的壯碩，權勢的獨攬和錢財的揮霍，完全在於一個人自己內心堅定信念的支撐。唐敖慶先生是一個有信念支撐的人，是一個有目標追求的人，因而唐敖慶先生是一個強大的人，也是值得人們尊重的人。

記憶中的那些老人們——師昌緒

一則有關師昌緒的網訊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再查師老的現狀，老人已於去年仙逝了。有幸曾與老人一起工作，一起出訪，並經老人親筆批改自己的稿子。師昌緒身為頂級的大科學家，卻一向十分低調，待人接物總是很客氣很有禮貌，對單位配備的專車，師老一向婉拒，連說：自己除了上班去科研所就是回家，沒有太多的活動，配備專車有些浪費，還是大家坐好。在我的記憶裏，直到我離開單位，師老每次用車依然是通過司機班調度指派車輛。平時的師老總是寬大的舊衣舊褲一身典型的中式打扮，走在街上會被人誤為剛進城的老鄉。平時隨意的師老，在外事活動和出訪時卻是極度的認真，必定是一身貼燙得十分平整的西服正裝，雪白的襯衫，領帶總是藍底白花很素雅的那種。對此師老有他自己的解釋：在家在國內穿衣戴帽是自己的個人行為，接待外賓和出訪是代表國家，穿不穿的整齊是有關國格的問題。

記得一次自己翻譯了一份兒對外宣傳的文件，感覺在修辭運用上還不夠好，就把文件給美國駐中國使館的科技參讚寄了過去，請他幫助潤潤筆。文件改好後寄了回來，因回函信封上沒有寫上我的名字，被西歐處的一位女性負責人呂爽拆開看了。呂爽是典型的那種是非簍子，看到來函上麵勾勾畫畫的紅筆道和紙頁上我的名字，立時如獲至寶，拿著這封信四處讓人看，樓上樓下使勁嚷嚷，說什麽她搞外事工作十多年了，從沒見過對外發的函被人改得滿臉花被退回來，嚷嚷一通過後，又氣呼呼地跑到領導麵前去告狀。

這個狀子一告告到師老那裏，師老當時是單位的副主任。師老讓秘書把我叫過去，問明前因後果，十分和藹地對我說呂爽不明情況有她的不對，一起工作還是以團結為重。顯然師老不知道呂爽在外麵幹了什麽。師老讓我回去把稿子整理好後直接交給他看。人心裏憋著氣，幹出的活兒會超常規的漂亮，整理後的譯稿送到師老手裏，師老很是讚賞，僅僅改動了一個字，直接批複“印發”，同時在底稿上留下了不錯的評語。也是因為這件事讓師老對我有所了解，經常直接欽點讓我做些重要的事。

當時年輕氣盛，雖有師老的勸解在先，但平時看呂爽所作所為，早就有打抱不平的想法。從師老處回來，直接找到呂爽，呂爽是留法回來的，所學外語是法語，進門後看到桌子上有張當天的報紙，當著呂爽那些下屬們，隨手拿起一張，指著一篇文章對呂爽說：你不是幹了十多年外事嗎，不是一向工作嚴謹嗎，我的信函被人改得大花臉退回來，誰知道你發出的涉外函件通不通順呢。這裏有篇文章，咱倆各自用自己熟悉的語言翻譯，我敢保證我翻出的譯稿不會有一個語法錯誤，要是挑出一個我馬上辭職。你要是真夠嚴謹，證明一下給大家瞧瞧，不用條件同等，譯得明白就行。我的行為大出呂爽意料，她的臉一下漲得紅紫，不知如何回答我的問話。知識分子紮堆的地方，很多人即便被欺負了也不和她一般見識。像我這種直接叫板，又恰恰戳到她的軟肋的寥寥無幾。呂爽亂了方寸，伸出一個指頭指著我，嘴唇哆嗦不停。旁邊的同事見狀趕忙將我向外推。呂爽畢竟是呂爽，薑還是老的辣，這件事過後呂爽見到我沒事人一樣，一口一個小X，叫得很是親切。

想到師老，想起這件往事，與成大器者接觸有“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懷念師老！

老氣橫秋

我一直喜歡和隔輩人交朋友。在學校時，經常去找梅老師、鍾老師，與二老成了忘年交。上次回國，還去學校看了他們兩位。梅老師老伴已經不在了。記得金老師在時，每次去，除了交談，一定要留飯；每次的飯都是一碗滿滿的麵，裏麵雞蛋菜蔬、瘦肉火腿很是豐富。我和梅老師聊天，金老師會把麵做好，一人一碗放在窄小的餐廳裏。然後走過來坐在一邊聽我們聊天。梅老師看到金老師過來，會很快在一個話題完後打住，顫巍巍地站起來：“略備薄酒，不成敬意。”說的時候眼中閃著光芒，滿臉都是笑，很是詼諧。因為誰都知道，梅老師從來不喝酒，家裏招待客人也是從不備酒。

梅老師腿不好，已有十三年沒下樓。家裏養有一盆文竹，我在校時就有，一直沒挪動過，放在向陽一側的窗台上，長出的枝杈和窗戶的紗窗結在一起，細細的莖蔓一直爬到屋頂，沿著頂邊盤繞了大半個屋子。從沒見過誰家的文竹養成這樣，文靜懦弱，生命力卻是如此旺盛，很和書齋主人的性格。梅老師不忍將鳥關在籠子裏，陽台上放了一個舊搪瓷臉盆，每天，梅老師會在臉盆裏放些鳥食，周邊的各種鳥雀會來此覓食。老人隔著窗戶看著鳥雀啄食，有時會看很久。不知靜觀時，老人會想些什麽，還是什麽都沒想。

梅老師出身世家，文學功底很好，畢業於上海聖約翰大學。年輕時曾想學中文，人們說：“你的文學功底已經比很多大學老師都好了，何必再學呢？”由此上了聖約翰大學主攻外國文學。從梅老師那裏，我聽到很多書中找不到的故事，他推薦給我的一些書，都很有深度。這些都是一個人畢生篩選出的精華，自己去選取，要走很多彎路。人生得遇良師，是一大幸運。

梅老師家中存有不少古藏，很多都是孤品絕品。一幅“七君子”同時提款的字聯，應是存世絕品，國寶級文物。床邊一架三層的斑竹書櫥是梅老師祖父用過的，頂層一個小編筐裏放著幾塊漢玉，光滑陰潤，靈氣十足。每晚臨睡梅老師都會幾塊玉石輪流把玩一遍，想著曾祖的曾祖也曾撫摸過這些玉，掌指上似乎能夠感受到祖輩留下的體溫。從梅老師那裏學到一些讀貼品貼的趣味，知道一些鑒賞拓片印章的知識，這些都是一種熏陶，會讓人去除浮躁。梅老師曾有意將這些藏品捐獻給國家，但看到世風日下，有些心冷。梅老師曾送了一把“烏骨小扇”給我做留念。梅老師的認真讓我感動，為這把小扇，梅老師專門寫了一紙證文，交代扇子的來龍去脈、扇麵詩畫作者的簡介與家中的淵源。

 

鍾老師已近八十歲，腰板還是那樣挺直，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滿頭銀發，走起來雖不似從前大步流星，但依然十分穩健，在家閑不住，仍在學校代課。自己一個人住在當時分的那套房裏，家具還是老樣子，沒有裝修，水泥地麵。他和老伴離了婚，兩個女兒都在國外。

與鍾老師交往總是愉快的，隨時隨地，他的語言都會把周邊的人逗樂。詼諧幽默，雍智淵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油畫畫得相當有水平。七十歲了還在球場與學生打球，如此神采飛揚的一個人，在他歡快的背後誰也不會想到他有著超乎常人理解的悲痛。在校時，去過鍾老師的家。鍾老師時常宣揚他的家是座宮殿，舒適寬闊，前柳後槐。走過蜿蜒曲折的小胡同，在一片低矮近似廢墟的舊房中，坐落著鍾老師的家，一間不足九平方米的小屋。除了一張大床、一張書桌，什麽也放不下了。上到床上，推開後窗，是一個沒有窗戶的窩棚，那是鍾老師一家半塊磚頭一片碎瓦撿拾來的。兩個女兒就是從這扇窗戶爬進爬出。鍾老師管女兒的窩棚叫作“公主屋”。“室雅何須大”，一盆蒼絕的山影，一盆清秀的蘭花，點綴出一家人的情趣。鍾老師入獄十七年，老伴不離不棄，一個人把孩子帶大，現在反而離了婚。為了深愛離婚，這種隔空惦念的牽掛，這樣的人生感悟和經曆，不是誰都能夠親耳去聽，張嘴去問的。鍾老師從不把我當作晚輩，兩個人會坐在水泥地上，手拿整瓶的啤酒，邊喝邊聊直到天亮。以棋結友，這是我和鍾老師的緣分吧。

一路走過來，這樣的老先生結交了好幾位，其中有兩位是文史館的專員，就在北海後門旁邊的一個門樓裏辦公。在學校沒課時，經常到他們那裏去看書，或到北圖去坐一天。這兩個老先生都有墨寶送我。這些人都是各自領域裏的大家，難免不受些影響。三貞九烈，二十四孝，我都耳熟能詳，其實骨子裏，我是很傳統的一個人。所謂的“老氣”也可能由此而來吧。

過命的朋友

人的一生，隨著生命的延續、環境的變化、思想的成熟，及至世界觀的基本定型，各個階段都會遇到不同的人，都會有引以為朋友的人。如本人喜交善交，可稱之為朋友的人則不勝枚舉。但純粹的友誼，一種不用經常交往，互無所求，關鍵時候卻可以兩肋插刀，滲透到骨子裏的友誼，則屈指可數。舉例二三，為我所講的純粹友誼做解。

有一年夏天，忘了為什麽工作日沒有去上班。那天的天氣很糟，天上陰雲密布，空氣濃重得吸不進肺裏。我正在樓的前廊上納涼，突然聽到樓上一聲慘叫，“哐啷”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趕緊一步三登地竄到樓上，隻見滿地的水跡，冒著熱氣。我朋友小孩的胸前濕漉漉的，也是白氣騰騰。地上一個老式的搪瓷臉盤，另一個鄰居的老父親癡呆呆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我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這位老者是我一位鄰居的父親，曾因某種原因一關十來年，出來後有些精神不正常，自己住在另一套房裏。每天要拿著飯盒到這邊來打飯，端回去吃。拿著臉盆到這邊來打熱水，端回去洗。他自己的屋子絕對不許任何人進，包括他自己的老伴。屋裏的窗戶都用報紙糊上，房間內又黑又臭，白天黑夜要開著一盞低瓦數的小燈。

顯然是鄰居的父親端著開水出來，朋友的小孩在走廊裏亂跑，猛一回跑，正正地撞在開水盆上。小孩七八歲正是淘氣的時候，那種莽撞可以想象。我看到後趕緊把孩子的衣服脫了下來，從脖子到肚臍，直到大腿內側都是紅紅的。燙傷是絕不能覆蓋的，多少有這個常識。我怕孩子走路把大腿內側的皮肉磨破了，就平托著小孩下樓。當時趕巧，我身邊有一輛舊的長江120汽車，就把小孩送到車內。覺得自己一個人到醫院可能應付不了。就反身上樓叫上鄰家的一個半大小夥子。急匆匆來到附近一家醫院，做了簡單的清洗，醫院說，他們那裏沒有兒科，還是去兒童醫院好。托著孩子回到車內，又急著忙著往兒童醫院趕。這時雨就開始下起來了，幸虧鄰家小夥子出門時，他母親塞給他一把傘。到了兒童醫院，車靠不到門口，隻好在遠處停下，我托著小孩，鄰居打著傘，怕小孩淋雨後感染，傘打得很低，我走起來別別扭扭，很是費力。到醫院後，孩子燙傷的地方已經凸起成片的水皰，臉色青白，孩子罕見的堅強，除在樓上聽到一聲尖叫後，孩子再沒喊過一聲。有時能感到他疼得身上哆嗦，但一直就是緊咬著牙。醫生給塗上一層白藥膏，因他們那裏沒有燒傷科，建議去一家有燒傷燙傷科的醫院，否則一旦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按著醫生推薦的地址，我們到了蒲黃榆一家不大的醫院。這時雨已經澆得人睜不開眼睛，我們兩個早就是一身濕透。當地因為施工，路麵坑坑窪窪的，我怕萬一摔倒髒了孩子的創麵，走得十分小心，不遠的一段距離，覺得走了好長時間。進到醫院，急診的護士一看，就說：“你們算是找對醫院了，我們是專門看這種燙傷最好的醫院。”一塊石頭落了地，把孩子放在床上，我的兩條手臂才感到完全僵硬了。

孩子算是幸運，正趕上那天我在家，要不然，樓裏麵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缺乏常識，不知會出什麽後果。小孩傷好出院後，沒留一絲痕跡，也真是個奇跡。

這天我又是在門廊乘涼，側頭一看，小孩的父親，我的那位朋友過來了。門口有兩個矮凳，沒說一句話，默契地一同坐了下來。朋友掏出煙，遞給我一支，自己一支。我知道，他是為這件事而來。我不會吸煙，很快就把手裏的煙抽完了，伸手又要了一隻，點著了接著吸。朋友吸完手裏的煙，一腳撚滅煙蒂，站起來，在我肩上重重地拍了兩下，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我做的這件事，對現在的獨生子女家庭來說，不說是再生父母，也算得是有恩吧。可朋友的回報隻是兩支香煙，兩記重拍，連跑了幾家醫院有什麽花費都沒問，更別提個謝字了。說朋友不懂禮，不懂情嗎？孩子出院後，他和愛人孩子，一家三口穿得整整齊齊，帶著重禮，去那家鄰居拜謝，而且就是當著我的麵，堂而皇之地去的。

我們是從小摸爬滾打一起長大的，用京城的土話講，是過命之交，要是談到錢，談到謝，彼此心裏都會覺得“俗”！

生活著就是美好

春節臨近，在京城打拚的人們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為了一年一度的家庭團聚去拚一張車票。身在京城的人們，再豐富的想象，也很難體會幾天幾夜排隊等票，又是幾天幾夜翻山越嶺，涉水渡河的風雨兼程。生活在京城的外地人已有千萬，平時的街上、公共交通上幾乎看不到老京城人，不知原有的京城人都到哪裏去了，偶爾遇到一個京城人反倒覺得新鮮。

在京城的外地人屬於兩個極端，一邊是畢業留京的諸屆優秀學生或各領域的尖端人才，另一端是京城人寧肯失業在家也不會去幹的行業上的人。不管是在哪一端的在京外地人，似乎都比京城人的日子過得好，過得有滋味兒。每當兩個京城人說起外地人時，不免會帶著羨慕：“你看人家，支個攤兒賣菜，幾年下來也買了房了。”

事實上，這些辛苦在京打拚的人確實是一步一個腳印，日子一天天在好起來。院裏的一個理發小店就是個例證。十幾年了，眼看著發達起來，先是男人自己租下院裏的一處閑置房，吃住睡都在這間屋裏，白天開張理發是店麵，夜裏關門睡覺是家居。理發師傅三十幾歲，人很幹淨清秀，什麽時候總是禮貌周到，隻要你對修理過的發型有意見，不管幾遍總會認認真真地剪到你滿意。五塊錢理一次發，還管洗頭，這在京城是沒有可比的價錢，就是染燙之類的，小店的價錢也是十分便宜。我對頭型沒要求，剪短就行，可是每次剪完，理發師傅總是認真地拿著鏡子左照右照，問你什麽地方不滿意。

人和善，手藝好，價錢又公道得讓人不好意思。院裏的很多人家，特別是老人小孩幾乎都是這家小店的常客，包括我們全家。不知從什麽時候，理發師傅的女人來了，接著兒子也來京上學。先是全家擠在理發店裏住，幾次碰到師傅的女人在那裏忙活著做飯，孩子趴在一個角落寫作業；後來買房搬了出去，女人的衣著打扮也越來越時尚，眼看著日子過得是紅紅火火。妻感慨地說：“這個女人真不簡單，來了之後，眼看著上了一個台階。”小店房前屋後原來閑置的空地，現在都種上了蔬菜，店裏不但理發還賣起了各種護發美容產品，又擴租了另一半的兩間房，專做美容護膚室，還定期給軍隊的士兵理發，有了一項很固定又可觀的收入。

理發師傅依然是滿臉和善，女人在隔間幹活時總是哼著輕快的歌曲，兒子放學回來，會抱個足球找院裏的其他孩子去玩兒。京城是大家的京城，這裏的人是很包容的，隻要你是誠實本分的人，都會受到歡迎。嫌貧愛富在京城大多數人的腦袋裏似乎是反義，很多星啊腕兒的自知在京城招搖會自討沒趣，所以京城裏很少有哪個“明星”敢舉辦那些大型的，純為圈錢的室外演唱會。反倒是這些起早貪黑整天為京城人的日常生活忙碌的人讓人尊敬。盡管有時候習慣不同，京城人對滿地的髒亂，乘車無序等等有些微詞，但每每說起來：“想想人家也真是不容易。”

 

奇人張洪春

 

張洪春是父親小時的玩伴、同學、真正的一個戰壕的戰友，兩人參軍時都隻有十六歲，同時被分到延安部隊藝術學校學習，父親學作曲，張洪春學戲劇，後來同時參加三五九旅的奮鬥劇社直到抗戰結束，各自去到不同的地方做地方工作。

說張洪春奇，首先相貌就奇，一米八幾的個子，走起路來咚咚有聲，人未到先聽到腳步聲；眼近視，戴1400多度的鏡子，想看個書鼻子要貼在書上，還未必看的清。劇場觀劇，坐在第一排手裏還拿個望遠鏡，想看看演員的表情就舉起來看看，放下望眼鏡滿眼都是模糊，全靠聽力來享受。更奇的是，挺幹淨的人，偏偏長了一頭的牛皮癬，也就是常說的癩痢頭，他要是換身袈裟去掉眼睛就是紅樓夢裏的癩和尚，絕對的形似神似。這樣的眼神從天津到北京從來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誰說要送跟誰急。到北京必定到家來住，為此母親專門給他預備了一套被褥。

張洪春雖說眼睛半瞎，嗓子卻不是一般的好，可說是聲若洪鍾，中氣十足。每次來必定要唱，父親拉二胡，他自己打板眼，伸直了脖子吼，開口如雷，窗上的玻璃都會嗡嗡作響。時有鄰居開門探看，以為是廣播聲音開到極大。唱的無非是那幾處戲，《三打祝家莊》《蘇三起解》《鍘美案》《寇準背靴》還有周信芳的《四進士》，最喜唱的當屬《三打祝家莊》，那是他們自己創作，自己編排，自己演過的戲。後來重排三打，張洪春還特意帶我去看，我看的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他老先生是搖頭晃腦邊聽邊哼哼，連過門兒都跟著裏格楞一點不落。

說起《三打祝家莊》，張洪春總不忘提一句張增瑞，說張增瑞打的小翻子那叫一個漂亮，每次出場一翻都是滿堂彩。張增瑞是父親另一個戰友，參軍時隻有十五歲，比父親還小一歲。改革開放後，人人向錢看，雷鋒不見了，張增瑞對此看不慣，為了抵製這股邪氣，彰顯無私為民服務的精神還在；張增瑞自費在國華商場街邊支攤，免費為人修自行車。當時的北京報紙還有報道；老八路免費為民修車。自己還去攤子前看過老人，老人又黑又瘦滿手油泥，讓人肅然起敬。

張增瑞和張洪春一樣在反右時被定為右派，張增瑞自認一腔熱血為國為民，對黨忠心耿耿，提意見寫大字報絕無半點私心，一直不服，屢屢寫材料，最後定為極右。一氣之下，張增瑞放話說現在的黨早不是真正的黨了，既然你們變質我也不吃這碗黨飯了，辭掉工作，多年來一直在北京蹬三輪謀生，直到胡耀邦時代平反，重新安置了工作。誰能想平反後拿到補償款，張增瑞還要堵這個氣，補償款三萬多元全部交了黨費，直表自己的青白，要的是這個理。對黨對國對民無私的張增瑞，卻在交了黨費後，被兩個女兒和一路清苦擔驚受怕的老伴看做太過自私，太過絕情，你隻管表白自己，卻忘了親情，就此與張增瑞做了切割。原本經過驚濤駭浪，可以平靜地安度晚年的張增瑞，落得個一身孤單，卷起鋪蓋在辦公室安了家。當時支攤修車的張增瑞已是孤身一人，卻仍然對社會的不良現象嫉惡如仇。張增瑞的前事後事有很多故事可講，但願能有時間寫寫這位我所尊敬的老人。

張洪春不但自己奇，家裏的事也奇，兩個孫輩孩子全都拒絕上學，屁股打爛了也是堅決不去。具體後來怎樣不知道，反正有聯係的時候是沒上學。張洪春一兒一女，兒子為大，因受張洪春右派成分的拖累，不管自己怎樣努力都得不到重視，心情鬱悶，性格有些變態。張洪春自己說過，兒子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有一次竟然直接對他說；恨不能殺死他。張洪春的兒子比我大，按說張洪春與父親情同手足的關係，我應該尊重他這個兒子。但聽過這些之後，我一直鄙視他這個兒子，後來他這個兒子在印刷界很有發展。張洪春希望我們晚輩之間也能建立他和父親那樣的友誼，給了我他兒子的住家地址和聯係方式，去過天津無數次，一次也沒想起來要和他這個兒子聯係，有些讓張洪春失望了。

他兒子性格變態，體現在家暴上，在未發跡前，一有什麽不順就毆打自己的老婆。張洪春這個兒媳是個心好人好，十分善良的女人；結婚早期挨了打從來不會和公公婆婆說，最後實在心裏難受，又不想讓自己父母擔心，才和公公婆婆說了家暴的事。張洪春心疼兒媳，也知道兒子的變態和自己有關，心裏十分的罪責；找過幾次兒子，但效果卻是相反，聽了兒媳的哭訴也不敢再找兒子，怕兒媳被打得更厲害。好兒媳讓張洪春這個公公早已視作自己的女兒，反把兒子當成了外人，最後一直勸兒媳離婚走人，若是孫子帶不走，他會用老命保護孫子。麵對有心要殺他的兒子，張洪春實在是無能為力，隻能兩邊勸離，最終兒媳走了。在兒媳自己來和公公婆婆道別時，雙方的關係早已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血情親人。兒媳給張洪春下跪，張洪春自己慌不疊地先給兒媳跪了下來，兩人相擁而泣，張洪春哭得是驚天動地，婆婆也在一旁默默流淚。兒媳臨走時張洪春拿出全部積蓄給兒媳，兒媳堅決不要，張洪春隻得把這個錢存給兒媳，一直未動。

兒媳走後張洪春大病一場，病好後弱不禁風的張洪春讓老伴攙著去寺廟泣血挖心的懺悔。深深的自責讓黑皮紅心的共產黨員張洪春自此虔誠向佛。照片上的張洪春一頭濃密的黑發，絕看不出曾經滿頭牛皮癬的癩痢樣。說來這裏有一段更奇的奇事。

且說張洪春的兒媳離去，張洪春一心向佛，幾年過去，甚得功法。一日午睡，似睡非睡之間，忽覺頭腦裏飄來兩隻慧手，細細膩膩蔥指如削，丹紅點甲細紗遮臂，陰陰柔柔似有女聲傳密：“隨我，隨我。”音落手起，竟然舞出一套極優極雅的太極手。舞畢柔聲再起：“隨我，隨我。”張洪春幾年下來早已靈性修成，知道是有佛國天人指引，便隨著手姿比劃起來。一連三日，天天如此，三天一過張洪春對此套路數已熟稔於胸。自此早、中、晚、夜一日四次太極手，勤練不輟。不覺春夏秋冬幾個年回走過，這一日張洪春正在鬥室靜坐，忽覺渾身燥熱，口幹舌苦，耳旁生出那個熟悉的陰柔之音：“快去快去，師兄墨玄師兄墨玄，白雲觀白雲觀，天眼天眼。”言畢耳邊響起啾啾鳥叫之聲，一遍響過便如斧鑿刀刻嵌印在張洪春的腦子裏。言說快去快去，張洪春不敢怠慢，塌衫歪履，殘杖革包，懵懵糟糟直奔北京白雲觀。此事說來甚是蹊蹺，張洪春參禪修佛，雖是無師自通，也應算作佛家子弟，卻被指引去號稱京城第一觀的道家屬地找尋師兄。或許諸路同歸，大道通天，儒釋道三教本為一家，極樂世界的事凡人一時也難以參透。

卻說張洪春到了白雲觀觀前，細雨霏霏，觀門緊閉，原來當日是道徒道孫的自修日，觀門不對外開。張洪春雨中拍門，久候不見人來，心急如焚，舉杖擊門，連聲大喊要見師兄。幾個小道私下淘氣，不說悟道卻聚在一處打牌，忽聽門外有人騷擾，心中甚是不快，怏怏然，兩位小道站起前去開門。開門一見張洪春，來人異象，聲若洪鍾，一時不知所措。猶豫間，張洪春推開二人直奔後殿而去，小道一看不好，師傅囑咐今日不見俗客，若是打攪了師傅，恐怕又要責罰。想到此，二小道急忙跑到張洪春前麵，鞠笑打拱，連說慢行慢行，要先去稟告一下師傅。張洪春雖人在雲遊，卻也聽得懂話，隨著小道來到側院一處僻靜地方。

普進門來，張洪春頓覺眼前光亮，模糊經年未曾見過真形，今天真是老天開眼，屋簷脊瓦，樹枝樹葉，樣樣皆清，處處皆明，喜得張洪春扔掉拐杖，連跌幾步，站住當院垂足頓胸，仰天長嘯，聲色淒刹，行舉乖張，兩個小道聞聲變色，見形目呆，不知今天是遇到人還是撞見鬼了。

張洪春長嘯過罷，仰頭閉目，任憑雨水滿頭滿臉的淋灑，突然張洪春身子一震，嘴裏嘰嘰啾啾吐出串串鳥話；鳥語過後，張洪春睜開雙眼，但見萬條金線細若蠶絲從天徐徐而降，觸及地麵即刻全無；張洪春環顧左右，但見角落處立一太湖石，高有兩丈，寬不盈三尺，瘦、漏、皺、醜、透，無一不在好處；石上青苔半裹，一株細藤斜腰，點點碎碎，有黃有綠，說不盡的風骨，道不完的嫵媚；忽見瘦石點頭，似有一手在召喚，張洪春見狀傻傻痆痆，半跑半跌，來到石前。但見石前一汪淺水，金線落水擊出圈圈金環，圈圈相疊，環環互扣，滿堂金色，一池碧水。張洪春見狀喜不自禁，趴俯在地伸頭去喝，隻覺水冽味甜，沁心如冰，滿腔滿腹的燥熱開始減退。張洪春喝飽起身，眼前瘦石換形似一白衣女子，雙手拈花合舉在胸，厄首點頭麵帶微笑，一雙纖手與教張洪春的那雙別無二致。張洪春心知遇到師傅，緊忙爬起垂手低頭靜聽師囑。兩個小道親見，如此濁水張洪春飲之若牛，大口大口喝個不停，心想不是遇到瘋子，就是見到傻子，緊忙抽身反鎖院門去報警。

小道報警後來了四個警察，打開院門看到張洪春一身水濕躺在青磚地上，確認小道所言屬實。叫起張洪春讓他去趟派出所，張洪春隻是喊叫要見墨玄，警察確認張洪春神經有毛病，強力想架走張洪春，怎奈四個警察按不住張洪春一個人，被推得東倒西歪跌坐在地。警察無奈，最後兩隻電棍齊上擊倒張洪春，戴上手銬，強行將張洪春壓到派出所。張洪春心知當天是見不到墨玄了，急火攻心昏迷過去。警察在張洪春的黑革包裏翻出工作證，打電話到天津，要天津警方協助找到家屬來京領人。張洪春的兒子聞訊趕到北京，見到張洪春昏迷不醒狼狽的樣子，心中又是不快，兩手一攤對警察說父親這個樣子帶回天津自己也無能為力。警察看看張洪春的樣子一時半會醒不了，也卻是實情；又想起張洪春醒時力大無窮，真要鬧事，他一個兒子絕對無法控製。打電話向上級報告情況，請求派輛車送張洪春連夜返回天津。當年的警察確實是警察，不一會兒一輛吉普車駛來，眾人將張洪春抬上車，兩個警察伴隨，一路奔馳送張洪春回了天津。

張洪春被送到家，他兒子扭頭而去不在管問。張洪春老伴後來對我說：張洪春到家躺在床上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嘴中連連喊熱，床單濕了一條又一條，條條都能擰出水來。最後張洪春熱得受不了滾下床來，躺在水泥地上翻滾，看著張洪春煎熬的樣子，老伴心中難受，最後想起用涼水澆，拿來臉盆接滿水，一茶缸一茶缸往張洪春身上潑，接連潑了五六盆水，張洪春才安靜下來睡著了。潑完水，張洪春老伴也累得筋疲力盡，拿把椅子坐在張洪春身邊，不一會自己也睡著了。後來聽到張洪春哼哼，老伴睜眼看到張洪春憋紅了臉要拉屎的樣子，自己一個人搬不動張洪春，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猶豫，張洪春那邊已開始劈哧噗嗤拉了起來，一拉不可止，拉了一堆又一堆，直到拉出的都是黏稠的黑漿水。地上原就有水，張洪春翻滾著拉屎，攪成了滿地的屎醬湯。張洪春老伴原是天津大資本家的閨秀，平生極愛幹淨，不知她是如何擦淨張洪春身上，掃除滿地的屎漿糞湯。

張洪春屎拉完汗出透才算真正的安靜下來，一連睡了五天多，醒來叫渴卻拒絕任何食物，就是奶和果汁都不喝，隻要清水。如此這般，過了二十多天，張洪春隻靠清水維持。此事過後，張洪春一臉清瘦，卻是精神煥發，眼神見明，一千四百的鏡子換成一千，雖說仍是高度近視，但對比從前卻是好的不是一點半點。奇的是，一直難愈的牛皮癬，半年後竟自然消失了，長出了一頭濃密的黑發，頂在頭上不遜二十幾的小夥子。以上這些事，是張洪春和他老伴親口對我講的。記得張洪春講之前，麵對麵對著我，十分認真的問我：“我是不是共產黨員？”我說“是”，又問：“共產黨員是不是不信鬼神？”，我再答“是”。一個叫真叫成極右分子的人，一個視信仰高於生命的人，雖說至今我仍然不信天堂地獄，但張洪春的話我不能不信。張洪春還對我說，若是那天不被警察強行帶走，見到了墨玄，他會通宇宙語開天眼，因為受阻，他雖記得宇宙語，但不明白意思；話說完他還給我說了一大段宇宙語，確實就像鳥叫，或像收音機調台裏麵的吱扭聲。

一場辟穀，讓張洪春得了真道，身上有了行醫的功力。母親對我說，一次他給母親發功，離開三尺遠，雙掌對著母親的一側相互倒來倒去。不一會，母親感到半身發熱，張洪春收功後，那半個身子覺著十分的輕快。父親過世，怕張洪春悲傷過度沒有通知他。後來不知他怎樣得到消息，趕到北京家裏，拿出自帶的燒雞和酒，跪在父親遺像前拜祭；灑一杯酒給父親，自己仰脖喝一杯，雙手合十拜幾拜，嘴裏開始嘮嘮叨叨；嘮叨完再灑再拜再嘮叨，母親怕他喝多了傷身，幾次勸幾次沒用，張洪春說即使是喝死，也是和英才去做伴。喝到最後，張洪春開口唱了起來，那一段蒼涼，聽得母親淚花滾滾。聽母親說，其後十幾年，年年父親的祭日，張洪春從天津趕到北京到父親墓碑前去拜祭，隻是近幾年沒再聽到張洪春的消息了。

張洪春待我比兒子還兒子，所有父親想為我做而沒做的事，張洪春都做了。聽我工作不順心，四處去找老戰友，見我還沒對象，到處去看戰友們的閨女。很多很多的事，張洪春事前都做了很多鋪墊，廢了不少口舌，更不要說寒天暑熱，這樣的老人那些奔波了。而我卻常常一句話否了老人的全部辛苦，想起來沒有一件事讓張洪春遂心過。就是照片上牆上那幅畫，很簡單的舉手之勞，張洪春聽父親說是我畫的，笑著讓我也給他畫一幅，我推說真的畫的不好，隻是小學圖畫課的底子。張洪春說這樣就挺好，我也答應畫一幅，但過後忘得一幹二淨。聽母親說張洪春問過兩次畫的事，以後就沒再提。若不是見到這張照片，答應給張洪春畫畫的事竟全無一點記憶了，想來年輕時做過太多傷老人感情的事，隻是自己全然不知，如今明白過來為時已晚。若是張洪春依然健在，今年應該是九十一歲。寫到此已是淚染前襟，百感交集，幕幕景景，樁樁件件，年輕時的成長到處都有您的音容笑貌。祝您長壽！

 

 

三寶鬥鞭

 

臘月的冀中平原，一片蕭殺，空曠的大地灰蒙蒙地伸向遠方，溝邊地沿積著一些殘雪，偶爾會有幾棵忘了割的高粱玉米，枯黃的枝葉在寒風中瑟瑟地搖擺著。禿禿的白楊樹一排排刺向鉛色的天空，滔滔的滹沱河水，而今凍得嘎嘎炸響，如同一條無際的白帶飄忽不定。過河進城的唯一通道，是一架木石混搭的老橋。黝黑的橋身，鏽跡斑駁的大鐵釘述說著歲月的無情，橋麵上兩條深深的車轍格外地醒目。莊稼人貪早，雖然天剛蒙蒙亮，遠處的村莊還模糊不清，橋上已顯得有些擁擠。挑擔的，推車的，趕著豬羊牽著狗的，你擠我抗地朝著縣城的方向湧動著。

三寶今天的心情出奇地好，一路脆鞭出了橋頭鎮。 上得橋來，不時地和相熟的人們打著招呼。車過橋中，人希了不少，開闊的河麵讓三寶更加興奮，緊了緊頭上的羊肚手巾，一騰身，雙腳踏在了兩條車轅上。揚手又是一聲脆鞭，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三九天那個寒那，

哥哥心裏頭熱。

村頭的那個妹子呦，

你可曾想哥哥。

日頭東邊出，

日頭西邊落。

何年何月，

能吃上

你親手做的饃……

唱著唱著，三寶真的熱了起來，索性解開兩個襖扣，讓清晨的寒風盡情吹佛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膛，在晨曦的紅光中透著莊稼人特有的英俊。

過了大橋就是縣城南關，城門早已打開，在晨曦的微光中，賣小吃的攤販順著城門，成八字型向外排成兩溜，高一聲低一聲地招攬著生意。新鮮出爐的肉糕，粘著芝麻散著麥香的燒餅，飄著大滴香油花的老豆腐湯，各種小吃的香味混在一起，饞得三寶直咽口水，由不得從懷裏掏出還有些熱乎氣兒的大餅狠狠地咬了幾口。穿過不寬的街市，來到一塊開闊地，這裏是專賣炮仗的地界。幾個好地方早有人先來支上了車，三寶懊惱地死勁墩了幾下鞭杆，真是，起個大早趕了個晚集，今天又遲了一步。好在三寶心中有數，他做的炮仗遠近聞名，怎麽著都會賣出去，隻是早會兒晚會兒的事。

炮仗的好壞全在藥上，“一硝，二炭，三硫磺。”哪一樣也不能馬虎。藥勁兒的大小橫豎又在怎樣配份兒上，什麽炮仗配什麽藥，哪種聲響對哪個方。三寶做的炮仗絕就絕在大小一樣的炮，放出來卻是不一樣的聲響，三脆一悶，兩炸一刺花，五花八門變化多端，十分好看。

三寶支好車，將牲口牽到背風處栓好，抖開料口袋，向同行的幾個車主打過招呼，轉身來到一處豆腐攤兒前，要了碗豆腐湯，就著懷裏的餅蹲在地上吃起來。天已完全放了亮，風也小了不少，天上開始飄起細小的雪花，碰到人臉上有種燙燙的感覺，集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 啪啪，啪啪啪……，” “ 真山東，假山東，買一掛，送一掛.” 有性急的人點著了炮仗，隨聲吆喝起來，挑起了新年鬥炮的大幕。每年春節前，大集上的鬥炮是小城特有的一景，也是趕集人最愛看的，光看不過癮，很多人都會掏錢買炮，加入到鬥炮的陣仗推波助瀾，賣的買的一起放，直鬥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三寶趕緊三口兩口吃完餅，用袖口抹抹嘴角，來到自己的炮車前，用鞭杆在地上畫了個圓場，從車轅上搭著的布口袋裏掏出三隻通紅的鞭穗，在靠上的部位一抯一個係好，將鞭杆高高地舉起，掄圓了轉了幾轉。紅紅的穗頭在潔白的飄雪中煞是好看，沒有點炮放炮，三寶的出場已是與別人不同，出奇製勝，引來一片叫好聲。三寶隨後一聲呼嘯，鞭杆點地來了個“鷂子翻身”，躍到場子中央，跟著一個“猿猴攀枝”順著軟軟的鞭杆緊爬幾下，定在那裏待了一陣，引得周邊又是一陣讚歎，腳剛點地，順勢把長鞭往後一背，風火輪似的來了一圈飛腿，身形又飄又高，大紅的鞭穗上下翻飛，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身形篤定，一陣連聲的響鞭蓋住了幾個炮車的鞭炮聲。三寶人俊，鞭也耍的好，引得大姑娘小媳婦的紛紛往這邊看，鞭沒放，已有人開始掏錢買炮仗了。其它炮車上的，看在眼裏心裏不服氣，紛紛使出自己的絕活，一時間，鞭聲大作人影翻飛。 三寶不慌不忙收起紅穗，卷上鞭梢，用鞭杆挑起一串紅綠相間的山東鞭。一陣急促如機槍掃射般的炸響，立刻讓周圍的炮車靜了下來，這種短撚快引的炸炮是三寶今年的新作，一出手就讓三寶贏了頭仗。

細細的雪粒變成了飄飛的雪花，遠屋近樹披上了一層白絮，寬闊的河道好似一條銀色的長龍在雪中飛舞。 三寶邊賣邊放，時不時地還要吆喝幾嗓湊個熱鬧，凡是買鞭的隨手都要送上幾隻雙響。

“俺也要掛快鞭。” 一串軟軟柔柔的語聲在震耳的炮仗聲中飄進三寶的耳朵。三寶尋聲望去，隻見一個紅襖青褲的姑娘手裏攥著錢，怯生生地望著自己，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媳婦，穿著一件藍地碎花的緊身小襖。在眾多圍觀的人群中，兩個人的穿衣做派完全不同，顯得格外的幹淨俐落，特別是兩張白裏透紅的臉，在莊稼人堆裏，分外好看。三寶的視線在和姑娘相遇時，莫名奇妙地來了一陣心慌，趕緊將視線轉向那媳婦。姑娘原本紅撲撲的臉更加漲紅了，一時攥著錢，顯得不知所措。旁邊的媳婦見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露出一嘴潔白細密的小牙，拿過姑娘手中的錢，緊走幾步遞到三寶手裏，接過鞭反身帶著姑娘走了。三寶呆了一陣，突然想起來還沒給人家雙響炮呢。放眼望去，二人已經走出老遠，藍在前紅在後，做小姑的似乎正在追打著嫂子。三寶攏回神，再回到炮車前，總覺著像丟了什麽東西似的，心思怎麽也回不到賣炮上，姑娘攥著錢的樣子，不停地在眼前晃來晃去。

“嗵— 啪—，嗵— 啪－”，別的炮車放起了雙響炮。三寶聽到響聲，努力定了定神，這炮還是要鬥得，不能不應。伸手從車上拿過一捆雙響，打開後一個一個地放了起來。一捆炮放完，三寶似乎找回了自己。重新抿了抿襖，紮緊腰布，一手提鞭一手拎著炮站到了場子中央。熟悉三寶的人，知道又有好戲看了，人群很快圍了個風雨不透。

 

隻見三寶抽出一隻炮，單手握緊上半頭，點著後，不撒手，反手將炮倒過來，一聲悶響，炮在三寶手裏炸開了花，三寶略待片刻，使勁向天上一扔，紅紅的炮仗在飄雪中翻著跟頭，急促地向地麵墜來，人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隻見三寶鞭杆一搖，“啪”的一聲，炮仗隨著鞭梢，在距地麵丈吧高的地方炸得粉碎，紅紅綠綠的紙屑隨著飛雪一起飄落下來，就好像是三寶一鞭打碎了炮仗。三寶緊接著又拋起了一根炮仗，這一回是先響鞭，再響炮，雙響炮變成了三響炮。再看三寶又把兩個炮仗的引錢擰在一起，同時在手上炸了，再拋向天空，但不是很高，落回地麵時，又被三寶一個利落的倒踢，飛向更高的天空，三寶就勢在地上一滾，抄起地上的鞭杆，左右一抖，“啪啪”一個連響，引得天上“啪啪”兩聲，也是一個連響，這手絕活，讓人看得驚心動魄，叫好不斷。又見三寶一字排開十二根大炮仗，每根的引線各不相同，最長的足有二尺多。三寶逐一的點燃引線，所有的炮仗冒著白煙，嗤嗤作響，人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三寶下一步要做什麽。隻見三寶抄起引線最短的一個，“ 嗵“的一聲巨響，三寶騰起來有二尺多高，一個麻利的淨空翻，手中的炮仗打著旋兒飛向了天空，腳尖剛一點地又拿起一根炮仗，隻見三寶連拿，連翻，連甩，一時間，天上地下，手裏手外響成一片，三寶滿場翻轉，上騰下挪，舞成一團。在場的誰也沒有想到，一個人放雙響，能夠放成這樣，張大了嘴巴隻顧呆看，忘了叫好。

炮聲響罷，三寶一個翻身回到場中央，向圍觀的人群抱拳一笑，臉不變色心不跳。突然抬頭，隻見遠處一掛大車，上麵一紅一藍兩個斑點兒，正慢慢向大橋走去。三寶一陣失神，回到車邊不知做什麽好。定神想了想，將準備收攤兒時才放的炮匣子抱了出來，放在場子中央放了起來。三寶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麽心情再鬥炮了。炮匣子是將五百個雙響紮成一捆，引線連著引線，點著頭一個，會連續炸響一直到完。一聲聲震耳的炮響，更讓三寶覺著心裏空落落的。

“娘說的對，是該找個屋裏人了。”

突然三寶感到右手一陣疼痛，側頭一看“呀, 壞了！”剛才點完炮，心神不定的三寶忘了將燃著的香滅掉，順手將拿香的手拄在炮車上，香火燒透了包紙，引燃了裏麵的炮撚，劈劈啪啪炸了起來。三寶的炮藥好引子快，瞬間炸成一團，想救是來不及了。

“大挑兒，車上還有兩包大挑兒！”想到這兒，三寶驚出一身冷汗。 那要是炸開了，會出人命的。顧不得多想，三寶一個縱身跳到車上，對著煙火亂竄的炮堆連踢帶踹，將半車燃炮蹬到雪地上。三寶眼快手更快，疾手將兩包大挑兒扔出仗多外。多虧大挑兒的引線全是向裏捆紮的，每一支都有孩子胳膊粗，外皮是用細麻加鐵皮捆紮的，後一響的藥，用的是最有勁的橫藥，炸開了，支支都有小手榴彈的威力。剛才圍觀的人群早已躲得遠遠的，這時是小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了，整車的炮同時放，還有什麽比這更過癮的呢？炸炮車年年大集都會有，但三寶是個細心人，沒想到今年也輪到自己一回。看著自己起早貪晚的辛苦瞬間灰飛煙滅，三寶並不覺著有多心疼，心思忽忽悠悠又飄到那一紅一藍兩個斑點兒上，她們過橋去哪兒呢？

“寶叔，寶叔，放個大挑兒吧。”

半車炮，隻剩點兒餘灰冒著青煙，小孩子們已圍了過來，想撿些沒響的炮仗，一個認得三寶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著三寶央求著。“對，放個大挑兒！”三寶一拍地，跳了起來。“自己這是犯的哪門子傻呀。” 順手抽出一根大挑兒，想找兩塊大磚把炮夾住。孩子們高興得又跳又蹦。“放大挑兒嘍，放大挑兒嘍！”， 手快的孩子已抱來四五塊磚。三寶小心翼翼地將炮夾好，生怕傷了人，又轉圈招呼人們躲遠點兒。彎腰從餘灰中扒出半截冒煙的炮，點著了大挑兒，後退幾步，看著引線吱吱響著。膽小的已將兩耳捂得嚴嚴的。一聲悶響，伴著火光，尺來長的大挑兒瞬間鑽入天空看不見了。人們摒住呼吸，仰頭觀望，靜等著那一聲震天動地的裂響。十幾秒的時間，讓人覺著像有半個時辰，終於人們看到雲端處一道白光，空中傳來“嘎嘎啦啦“的雷聲，左近的窗紙也隨著雷聲嘩啦啦地抖起來。

三寶仰天出了一口長氣，大手一揮，向空炮車走去。

讀書筆記——鬱達夫

秋涼雨濕，帶來濃濃的鄉愁，想起鬱達夫的《故都的秋》。一位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卻寫盡了北方都城的秋意：

“陶然亭的蘆花，釣魚台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鍾聲。……槐樹葉底，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喇叭似的牽牛花，幾根疏疏落落的秋草……一杯濃茶，獨身坐在小院內，看著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聽著嗡嗡作響的群鴿飛翔。”

鬱達夫曾在都城短暫居住，十年後，為看秋景又不遠千裏特意趕到都城，寫下了《故都的秋》，可見北國的秋天給他的印象之深。春暖秋涼，夏熱冬寒，一年四季截然不同是都城典型的特色，而都城的“秋”也是四季中最讓人留戀，最值得書寫的季節。鬱達夫似乎就該是個生在都城，長在都城的本地人，他理解那份秋到都城的蘊含，享受那種秋涼中手捧熱茶曬太陽的溫暖。

早年的都城，南麵東麵到處都是淺淺的水窪，長滿一人多高的蘆葦。有的地方連天接地望不到邊際，秋風掃過，蘆花翻卷，唰唰的葦葉聲如訴如歌，白色的花絮夾雜著朵朵蒲公英飛得又高又遠。陶然亭就在都城之南，有一個大大的水塘，淺水處長滿了蘆葦，這裏是文人閑士聚集的地方，或垂釣，或泛舟，或弈棋，是個野趣十足的閑在去處。

釣魚台、玉淵潭、紫竹院、圓明園、頤和園，一個個公園，一潭潭綠水由一條小河穿成一串，自都城蜿蜒伸延至西邊的玉泉山，沿河繞湖全是密密匝匝的柳樹，秋去葉落最遲，春來發芽最早，秋爽之日柳蔭飄擺，黃綠間雜，漫步在河邊湖畔，多少憂愁也會在這詩畫般的景中化去。

西山紅葉是都城不得不看的秋景，鬱達夫避而不談，寫的卻是黃櫨葉下鳴叫的秋蟲。萬山紅遍，秋蟲唱晚，殘陽背襯下的長城剪影般蜿蜒在崇山峻嶺，鬱達夫的蟲唱，給這靜寂壯美添加上音樂的旋律，這種秋蟲之美是鬱達夫獨有的都城之美。

玉泉山，平地突起的一座小山，山頂高高的一座玲瓏塔，周圍鬆柏翠竹環繞，自古就是皇家的專用禦地。月夜塔影，泉水淙淙，東望萬家燈火，西看山嶺重疊，玉泉山的夜月，是清澈無聲的月。

“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潭柘寺的名氣由此而來，是座比都城還久遠的寺院。潭柘寺坐落在都城西南的山嶺中，離都市中心很遠。鬱達夫那個年代要想去聽潭柘寺的鍾聲，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麽騎驢，要麽步行，要一整天的腳程，汽車類的公交是沒有的，就是在城裏找到車，也沒有可行的路。寺院在山的南坡，周圍地勢不很險峻，院內有號稱千年的銀杏樹，一堂大殿，幾間配房，占地不是很大，如果放在其他地方是座極其普通的寺院。鬱達夫所說的鍾聲，應該是遠古傳來的鍾聲，是鬱達夫秋思中的懷古幽情，而非真正潭柘寺的鍾聲。

槐樹說的很多了，但隻有槐樹加上都城的四合院才能表現出那種特有的味道。至於是種什麽味道，隻有像鬱達夫那樣坐在院中的槐樹下，感受葉縫中灑下的溫暖，看著片片黃葉輕輕地落在院中的青磚上，再咋一口濃顏的蓋碗茶，心中那種難得，就是我所說的味道。

鬱達夫居然提到了喇叭花，提到了疏疏落落的秋草。有誰不懷念少年？又有誰不留戀童年？喇叭花那是多麽遙遠的事了，不經鬱達夫提起，可能會永遠塵封在記憶裏。童年的院牆頭，小學的圍欄上，那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小喇叭，白色、藍色、紫色、紅色，清晰的畫麵，如實的寫真，伸出手來想摘一朵，可……

鬱達夫一段文字勾起太多的回憶，一篇散文解答出來會是一本書。看《故都的秋》，好像是在秋雨中與老友爭相說著都城秋天的那些好。看鬱達夫的文章不受感染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寫作時的情感是濃烈的，是在用生命來換文字。“秋天，這北國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話，我願把壽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換得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鬱達夫如是說。

鬱達夫，浙江富陽人，不去寫江南的秋，這和他骨子裏的性格有關。他說北方的秋：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來得夠味道。南方的秋，半開半醉，難盡其意。鬱達夫的名句：“曾因醉酒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從中不難看出鬱達夫的放浪和豪爽。

對江南的秋與北國的秋，鬱達夫在文章裏有一段比較：“南國之秋，當然是也有它的特異的地方的，譬如廿四橋的明月，錢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涼霧，荔枝灣的殘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濃，回味不永。比起北國的秋來，正像是黃酒之與白幹，稀飯之與饃饃，鱸魚之與大蟹，黃犬之與駱駝。”

回味“故都的秋”，想著鬱達夫的狂妄坎坷。人生未必要得誌，但萬萬不可不得意。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雞鳴風雨海揚塵。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

讀書筆記——徐誌摩

讀徐誌摩自然會因他的那些詩聯想到與他有牽扯的幾個女人，其實內心裏本無心去關注這些人的糾葛，從徐誌摩的文章詩作裏就已經感到其人其事，是自己不喜歡的那一類。既然讀了他的書多少會有一些看法，了解一下這些詩作的背景也是一種休閑，也免得因個人的偏見誤讀了徐誌摩。

查閱資料時看到一篇文章，文中竟然引用梁實秋的評價來佐證徐誌摩，看到此不禁啞然失笑，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梁實秋能為徐誌摩說話是及其自然的，而梁實秋同樣是我不喜歡的一類。有人評價現代散文真正的三大家是；周作人、梁實秋、胡蘭成。平心而論，梁實秋的文筆流暢唯美，但格調境界遠比不上另外兩位“偽文人”。 沒有思想隻是自我內心的切切，此類文章怎麽讀都讓人鬱悶。

說道徐誌摩，不能不提到與徐誌摩有關聯的幾位女性。在這一團人中，真正付出情感，懂得珍重的人是張幼儀。或許有人說張幼儀隻不過是個老派婦女，是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悲劇人物。而我則認為真正懂情的人總是為對方著想，這是真情假情的分水嶺試金石。對那些所謂新派人物追求自我的“勇敢”，用多麽華麗的詞藻去塗抹也掩蓋不住“自私與貪欲”，是赤裸裸的損人利己。一個人的才華有時候恰恰和人格成反比，看徐誌摩身邊的人物，除了張幼儀 ，看不出一點高尚。中國人骨子裏的懦弱與奴性，自欺欺人的虛偽不能不說和這樣一個自私人群的存在有關。梁思成可說是在精神與情感上頂了一輩子綠帽子，其才可欣，其誌不可學。被眾多男人奉若神明的林徽因 ，看似天真無邪的透明，骨子裏是個過分自戀的女人，其實終其一生並沒有一個她真正愛過的人。

或許是冷峻的文章看多了，總覺著這些人寫出的東西是有害的精神鴉片，是在誤導人們的生存價值。此類人的文章讀多了，精神上是委靡，情感上是痛苦，人格上是自私，看不出任何振奮與出路。去世不久的季羨林到是實話實說，他在《幽徑悲劇》中有一段心語；

“我是一個沒出息的人。我的感情太多，總是供過於求，經常為一些小動物，小花草惹起萬斛閑愁。真正的偉人們是決不會這樣的。反過來說，如果他們像我這樣的話，也決不能成為偉人。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注定是一個渺小的人，也甘於此，我甘於為一些小貓小狗小花小草流淚歎氣。”

讀一本書，掩卷之後如果隻是更加憂鬱，這樣的“知己”還是不交為好。如果偏要鍾情於“多愁善感”的自憐自戀中，到是應該學學季羨林，隻求自己的渺小與毀滅，不要影響他人，特別是不要害了剛剛春心萌動，尚無辨別能力的年輕人。看文章看作品，一直主張隻看文字不看背後，隻要感到所讀的東西對自己有觸動，有共鳴，可欣賞就足夠了。讀一個人的作品也是縱向去看，不要橫向比較。每個人的視角不同，觀點不一樣，各說各的事，大千世界百花竟開，不可能千篇一律。我對每位作者的好惡也是從純個人的視角去看。至於作者本人怎樣，見仁見智，每個人心中自有衡量，對作者本人絲毫沒有影響。他是他，我是我，你是你。如觀點相左，爭執爭執，更是一番情趣，俗話講：“抬杠長見識”。

評價一位作者不可能不看其寫作的時代背景，沒有寫作觀點的作家是不存在的。由此不妨梳理一下徐誌摩的那個年代，中國都發生了什麽：

徐誌摩生於1897年，卒於1931年。他所經曆的那個年代正是中華民族危亡懸於一線的時候。

1900年，西方列強殘酷鎮壓義和團,八國聯軍開始侵華。當時除了義和團，民間反洋的還有以婦女為主的“紅燈照”。看過一組西洋人殘害被捕紅燈照婦女的照片；將年輕婦女“大”字形釘在門板上，當眾集體侮辱後，用木棍從陰道釘入婦女體內至死。看著幾個被綁縛女人年輕的臉和站在地上那些尖尖的“小腳”，是男兒有幾個不羞慚，是中國人有幾個不悲憤。

1901年，中國被迫簽訂《辛醜條約》，中國從此淪為半殖民地國家，挨了打還要拿出白花花的銀子，洋人在各自的租借地享有治外法權，為所欲為，即使犯罪，中國當局也無權幹涉。

1904年，日俄為了各自的利益在中國領土上開戰，這是曆史上罕見的奇恥大辱。一個國家的主權威嚴喪失殆盡。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推翻了清王朝，沉重地打擊了西方列強的殖民統治。在此之前的數次起義，特別是黃花崗七十二烈士的鮮血激起了全國人民的抗爭，全國各地的抗捐、抗稅、抵製外貨等運動洶湧澎湃，保路運動直接引發了武昌起義。

1912年，中華民國正式成立，宣告兩千多年的封建統治滅亡，剪辮子，放裹腳，各種新鮮事物讓全國沸騰。

1915年，新文化運動開始，提倡新生活，新思想。

1919年, 爆發了"五·四"學生愛國運動, 開始了中國的新民主主義運動，開始從文化上反思中國的落後。

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

1925年，五卅慘案。起因是日本，而最囂張，殺人最多的是英國，公然直接用炮艦上的大炮轟擊人群，數百人血濺當場。洋鬼子的囂張激起全國各階層民眾的憤怒，各地爆發了大規模的反帝活動。

1926年，國民革命軍出師北伐。

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整個東北地區淪陷。

羅列人人詳熟的曆史，主要是看看徐誌摩那些愛情作品的寫作背景。與徐誌摩同期或前後期的人物許許多多，留下了很多激勵後人的名篇名句；

秋瑾的“秋風秋雨秋煞人”，

譚嗣同的；“我自橫刀向天笑”，

汪精衛的；“飲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李大釗的“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吉鴻昌的；“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毛澤東的“獨立寒秋，湘江北去”。

論文采論胸襟，這些人的文筆都可說遠在徐誌摩之上。難道這些人不懂愛，不懂情嗎？不知道生命無二回，甘願去挨那涼颼颼的一刀？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很多大字不識的人都懂的道理，徐誌摩卻對發生在眼前的事視而不見。所有作品中隻字不提時局，不知是真麻木，還是不是中國人。不提也就罷了，在其作品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讚美“康橋”，那種依依不舍的腔調讓人作嘔，居然還能說出；“我愛康橋”。英國是第一個用大炮轟開中國國門的國家，英國人在中國幹下的那些暴行讓我們這些幾輩之後的人都感到痛恨。而身處同時代的徐誌摩，在英國僅僅居住兩年，就能留戀到如此肉麻，很難說他身上流的是什麽血。徐誌摩的詩篇裏同樣有坐著火車欣賞西伯利亞的景色，難道他不知道他所經過的一片土地不久前還是中國的領土？一個脫離時代，脫離現實，脫離人民，毫無正義廉恥，隻知道叨嘮自己內心那點感受的人，不知為何還能在今天有影響。如此品行的人，實在難以相信他的那些文字有多少真實性。

如果說與徐誌摩關聯的人物中還有可取的人，那就是梁思成。梁思成性格情感上怎樣那是他個人的事，我表示尊重，不想再加評說，更不希望他像普希金那樣死在槍下。京城的景山後街，三裏河，德勝門外都有梁思成設計的建築。這些挑簷大屋頂，灰色磚身的高大建築是公認的與京城曆史沿革交接最好的建築。如果京城按著梁思成的思路發展，無疑會成為全球最具特色的美麗都市。京城中流傳；當年拆除城牆時，梁思成多次上書中央陳述厲害，在知道保不住後，堅決要求對各個門樓畫好圖紙，留下照片和詳實的紀錄，以待將來重建時有據可查。正式拆除城牆時，梁思成聞之，痛心得躺在地上打滾嚎哭。梁思成是個真正的知識分子，有著知識分子的良知，在他那個位置上不可能看到拆城牆是關乎國家危亡的不得之舉。對他婚姻上的委屈，事業上的不逢時深深的同情。

或許有人認為我對徐誌摩的語言有些太刻薄了。如果徐誌摩寫這些詩句的背景沒有外國列強對中國的侵辱，隻是一般朝代官員的貪腐庸碌，對百姓的欺壓，連年的戰爭或是荒年時的餓殍遍地，赤地千裏。一個文人濟世無方，無可奈何之下躲到溫柔鄉裏去避俗，他的東西不是不可接受，對他的人品也無可挑剔，畢竟敢於掉頭的人是少數，很多文人走的都是自我麻痹的路。可是徐誌摩寫這些東西的背景恰恰就是中華民族最受屈辱的時段。當別的文人筆下寫出的東西除了血還是血，除了淚還是淚的時候，徐誌摩寫出的卻是對“康橋”的依戀與讚美。康橋或許是美麗的，但就是在這個環境優美，紳士翩翩的地方走出的卻是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強盜。在與徐誌摩交往的那些紳士中，必定會有在八國聯軍攻進京城時舉杯歡慶的人，說不定有些人還會拿出在中國搶奪的寶貝讓徐誌摩過目或鑒定。但凡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一個略知羞恥的人，決不會在僅僅兩年時間內被搶奪過自己的強盜的文化洗腦。打著新派思想的招牌，對一個已嫁為人婦的女人接連不斷地寫出那些不知羞恥的東西。還有一位金嶽霖終身未娶，人家搬到哪兒他跟到哪兒，難道他自己不捫心想一想，如此的舉動會給別人造成什麽樣的騷擾和壓力？徐誌摩和金嶽霖無疑是極端自私的一種人，在他們心裏隻有自己的愛戀時，從沒有想過梁思成的個人感受。在情感上是沒有大度可言的，梁思成所做的一切不可能是心情舒暢的，除了隱忍絕不可能對另兩位男人的做法認同。如果對林薇因加以指責，似乎有欠風度，隻能說；林薇因一生既沒有情感的付出，也不懂得什麽是“愛”，更不知道珍惜。梁思成伴她一生實在是可惜。

現實中戀上一個人矢誌不娶的大有人在，愛上有夫之婦的人也不是少數。痛苦留給自己，愉悅留給對方，默默的祝福，真心的關切，悄悄的做自己，這樣的人做的才是君子的為人之道。我的觀點或許實在是老派平淡，毫無新意，但梁思成地下有知，絕對會讚同我。我視梁思成為君子，其餘皆是小人。

讀書筆記——胡蘭成

翻書看到胡蘭成的《陌上桑》，開首幾句就被深深地吸引了：“桑樹叫人想起衣食艱難，我小時對它沒有像對竹的愛意，唯因見父親那麽殷勤地在培壅，才知世上的珍重事還有比小小的愛憎更大的，倒是哀怨苦樂要從這裏出來，人生才有分量。”全篇不到兩千字，使我這個未曾看過蠶吃桑葉的人，即時有了畫麵感，不僅知道了蠶要幾眠和蠶農的不易，更是有感於“人生的分量”得自於生活的艱辛。

該篇文章選自胡蘭成的代表作《今生今世》，雖沒有看過，但一段節選已經燃起必讀此書的欲望。書評中寫道：“《今生今世》清嘉婉媚，慧美雙修。”相信不是諂媚之詞。胡蘭成，一個汪精衛政權的宣傳次長，《中華日報》的主筆，被定為沒有氣節的無行才子，又在最後與張愛玲分手，更被認為是薄情寡義之人。自潔的人躲他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何況讚許了。

一個寫出如此文章的人，必定是通達事理，知曉古今的人。為何在那個時代做了日本人扶持的政府的官，這其中必定有他個人的理解與道理。對胡蘭成的曆史和在那個時期的所為不了解，能夠忍辱自己去做些有益的事，也是一些文人“曲線救國”的選擇。汪精衛是被釘上恥辱柱的大漢奸，如一位哲人所言：“所有罪犯的罪名，都是外人強加給他的，沒有一個罪犯認為自己是真的罪惡。”汪精衛刺殺攝政王未遂，獄中寫出的詩膾炙人口，被收進革命詩抄“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誰會知道汪精衛真的有了兵權，說不定會反戈一擊呢？周公恐懼流言日， 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曆史隻能定格在某一個時段，成敗論英雄。

讀胡蘭成遠比讀郭沫若有趣得多。

遲子建的臘八夜

晚上臨睡，躺在床上翻幾頁文字成了多年養成的毛病，積習難改，隻是看書的速度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雜念的堆積由正比變成了反比。十幾篇文章，左翻右翻，好不容易看完了，掩卷之後有些文章的名字竟不記得了，努力回憶都是空白。所幸近來讀到遲子建的中篇《布基蘭小站的臘八夜》，記憶猶新。

“有時候，月亮出來得早，月光在鐵軌上一跳一跳地發出白光……”“男人激動地翹起了八字胡，那胡子看上去就像燕子的翅膀，要飛起來似的。”

“豆瓣趴在紅光彌漫的家門前，如同臥在鮮血中一樣。他低聲呻吟著，就像一條中了箭的狗。”

文章不長，一句話一個神幻般的場景，一段描述一個鮮活的人物，特別是文章的結尾，讓人一下凝重起來，不得不去沉思。遲子建在創作談中自己說道：“這個故事看似‘暖’，其實背後是‘冷’的。我要探究的是，這‘冷’緣何而來？來自民間的‘暖’，能不能抵禦人間種種的‘冷’呢？”“小說中的順吉說了這樣一句話：‘這樣有神的夜晚，以後再也不會有了！’而我是多麽希望這樣有神的夜晚以後仍然存在啊。因為有神的夜晚，即使再黑暗，我們的心裏也會有絲絲的光明！”

有思考的作家寫出的文字讓人跟著去思考，華麗空洞的描述在這裏不存在。難得的好文章，閱後整章整段、每個人物，清晰鮮活過目不忘。看樣子年齡閱曆的增加不是記憶力減退的必然，反而是大腦選擇與挑剔的精明，記住值得記憶的，過濾掉那些無價值的枝枝蔓蔓。讀一篇好文如飲一杯好酒，微醺中有一種升華，令人陶醉，回味無窮。遲子建、臘八夜，記憶中又刻下一道深深的痕。

 

讀李寓庵的《半半歌》

讀書看到了李寓庵的《半半歌》，細品細讀，仔細揣摩，讓人回味無窮。老話講；“月滿則缺，水滿則溢” “弓弦拉得太滿會斷”，什麽事追求百分百會讓人覺著很累，有百分百的力氣和能力，如果隻用一半，人會覺著很輕鬆。追求的目標目的，達到一半就會滿足，人會很愉快。繼續的努力和獲得，把它視為一種額外的支出與收入，自己把自己看作超人，自己獎勵自己，人會有雙倍的愉悅。

失敗之後人會灰心喪氣，自怨自哀，取得成績人會驕傲自滿，自大狂妄。如果失敗時，想到“失敗是成功之母”，即；自己隻做了事情的一半，人會重新振奮，再接再厲。成功時想到；“事無竟業，人無完人”人會謙虛許多，自去浮躁。凡事取半，先做滿足，從容之後的努力會是一種消遣。人在半途，可進可退，決定權永在手中。一個半字真可謂參透人生。 

信道，逍遙自在，遠遁人世，實在清冷。信儒，兢兢業業，榮祿升遷，實在心累。一儒一道，各取一半，持道者的逍遙，做儒家的功名，成則可喜，敗則無憂。文寫一半，拋筆睡覺，先是一番享受。

談朋交友，半識半知，進可成知己，退可成陌路。事有兩難，各取一半，俗稱和稀泥。夫妻相伴，不煩就好，何求日日恩愛。子女教育，居中既得，分高人廢，身心更重要。人到中年，已是長壽，再活都是賺的。天天開心，日久生煩，日日鬱悶，時長會病，各取一半，有喜有憂，人生精彩。半字一絕，越想越多，自己琢磨…… 

 

《春天》英譯

春天了，檢索一些有關春的詩歌。看到一首郭沫若翻譯英國詩人托馬斯·納什《春》的作品 。 比對原文看了一下，發現所謂的“大家”“名家”真的沒什麽。郭沫若在文壇的地位可說是夠高了，可翻譯出來的東西很多出自他自己的杜撰，把原詩裏根本不曾有的東西也搬來湊數。甚至隨意揉進去一些詩經裏的意境。郭沫若的譯本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錯誤的。原詩裏麵根本找不到什麽“柳樹，榆樹，山楂樹”，更不要提什麽“哥哥”和“插一禾”了。

     翻譯外文詩，意思準確永遠是第一位，詩體和格式則在其次。隨性將原詩按照自己的意思翻譯了一下，貼在此處以博各位雅正。

 《春天》托馬斯·納什

 春天，

甜美的春天，

一年裏的快樂之王。

在這個季節

每一個生物都在勃勃欲放

在這個時候

多少少女圍在一處團團起舞。

寒冷已不在錐人，

美麗的雀鳥真的叫了起來；

咕咕，喳吱-喳吱，噗-喂，吐-喂嗒-喔喔！

 

棕櫚樹和美雅花

讓座座村舍盎然生趣。

群群羔羊

歡快地跳躍玩耍。

牧童們

吹著短笛從早到晚。

人們聽著不同的鳥兒

合著這首歡快的小詩齊唱；

咕咕，喳吱-喳吱，噗-喂，吐-喂嗒-喔喔！

 

田野散發著芬芳

雛菊親吻著人們的腳，

年輕的戀人成雙結對

老婦們坐在一起曬著太陽。

每條街巷，

都奏響著和弦

傳進耳內就像聲聲的問暖；

咕咕，喳吱-喳吱，噗-喂，吐-喂嗒-喔喔！

春天，

好一個甜美的春天！

 

原作；

 《SPRING 》  Thomas Nashe

 Spring, the sweet Spring, is the year's pleasant king;

Then blooms each thing, then maids dance in a ring,

Cold doth not sting, the pretty birds do sing,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

The palm and may make country houses gay,

Lambs frisk and play, the shepherds pipe all day,

And we hear aye birds tune this merry lay,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The fields breathe sweet, the daisies kiss our feet,

Young lovers meet, old wives a-sunning sit,

In every street theses tunes our ears do greet,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Spring! the sweet Spring!

 

注解；

 

1)     該詩第一段第二句裏的兩個“then”是在強調春天這個特定的時段，郭譯本裏把這兩個最重要的強調丟棄了，偏離了作者寫春是歡樂之王的初衷。

2)     “do sing ” 裏的“do”是強調式，表示“確實”“的確”“真的”。例如；“ I do want to have it.”, 我的的確確想要這個。郭沫若的譯本沒有把這層意思表達出來。

3)     末一句完全是鳥兒發出的象聲詞，沒有任何意思，按著發音找些字就可以了。不知郭譯本裏何以會出現了“哥哥”和“ 割麥，插一禾”， 割麥的季節再早也到了五月，春天早就過了。長麥子的地方，割過後也不會去插稻子。看樣子郭老實在是不知莊稼是怎麽回事。想高雅一下學學詩經，結果有些四不像。

4)     “Cuckoo”是布穀鳥的意思，本身也是一個象聲詞，從整句看還是譯成象聲詞順暢。該句中的四種叫聲代表了四種不同的鳥，有些象征百鳥爭鳴的意思。

5)     英文表達多數隻用一個“S”就可以了，但在翻譯中卻絕不能忽略這個複數“S”所傳達的意思。一個“S”翻譯成中文會用很多的字，隻有這樣才能使詩的原意表達出來，全詩也會顯得豐滿。

6)     第二段第三句的“lay”是短詩的意思，“tune”是為什麽配調，與什麽和聲，郭譯本裏的“一片悠揚聲韻”根本沒有出處。該句裏的“this” 是特指詞匯，必須要說明白“this”指的是什麽。

 

7)     第三段裏的“wives”是複數，指很多年老的婦女，後麵用了一個合成詞“a-sunning sit, 很多人卻隻有一個“sit”，說明是大家共享的，郭譯本會讓人誤解隻有一位老嫗在曬太陽。

 

8)     末一段的“do greet”和第一段的“do sing”語式是一樣的。“greet”問候的意思。郭譯本把這一整句的意思都沒表達出來。

 

《春天》用鳥叫聲貫穿全詩，從郊野到村莊，再到城裏，處處花香，到處歡笑，百鳥啾啾，齊聲奏鳴，一片春天的明媚，到處祥和溫馨的流淌。郭沫若的譯文沒有抓住這條主線，把最精華的地方忽略了，換成了支離破碎的堆砌。

 

附郭沫若譯文；

 《春》郭沫若譯

 春，甘美之春，一年中的堯舜，

處處都有花樹，都有女兒的環舞，

微寒但覺清和，佳禽爭著唱歌，

啁啁，啾啾，哥哥，割麥，插一禾！

--

榆柳呀山楂，打扮著田舍人家，

羊羔嬉遊，牧笛兒整日價吹奏，

百鳥總在和鳴，一片悠揚聲韻，

啁啁，啾啾，哥哥，割麥，插一禾！

-

郊原蕩漾香風，雛菊吻人腳喱，

情侶作對成雙，老嫗坐曬陽光，

走向任何通衢，都有歌聲悅耳，

啁啁，啾啾，哥哥，割麥，插一禾！

春！甘美之春！

 中午閑坐，再看一遍翻譯過的《春天》，心血來潮，又搞出一個東西，全當一笑。

春兮，甜亦美哉，年中之魁。

萬物勃發兮，淑女團舞於當季。

冬寒去之遠疏兮，雀鳥倩倩，喉婉聲悅；

唧唧啾啾，生之趣兮, 樂哉快哉。

 

繁花盎然兮，舍茅歡娛。

羔羊盡戲當野，牧笛洞吹不輟於晝。

文美頓挫，聽之如歌，百鳥唱合兮，人悅；

唧唧啾啾，生之趣兮, 樂哉快哉。

 

芬芳吐納，四野隨和。

雛菊搖曳不見行履兮，老嫗相坐日下。

盈街聲弦，禽鳥同鳴，聲聲灌耳如揖；

唧唧啾啾，生之趣兮, 樂哉快哉。

春兮，甜亦美哉，快兮！

 

《憶秦娥•婁山關》英譯

憶秦娥•婁山關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憶秦娥•婁山關》寫得大氣磅礴，壯懷激烈， 有景有情，催人奮進，是中國文學史上難得的勵誌詩篇。每每讀來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重拾少年誌。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後，紅軍邊打邊走，打到川滇黔三省交界的一個地方，遇到雲南滇軍的部隊，仗打得很苦,前行困難，決定殺敵人個回馬槍，反攻遵義。清晨出發，曉月斜掛，午後三時，既到婁山關，一戰攻克，滅敵一個師。時已黃昏，乘勝直追，夜戰遵義，又滅敵一師，重占遵義。詞是毛澤東後來追憶而成。
　　此詩分上下兩闋，上闋寫景寫時，虛實兼有；下闋寫情寫義，連帶舒懷勵誌。看過幾篇詩解文章和英文譯稿，總覺著多是嚼文，字麵之解，難有好文。

    毛澤東寫詩曆來跳躍性很大，寫情寫景，意隨心轉，信手拈來；景中有情，情中有意，時空交錯，天南地北，萬物皆為我用。如果僅僅摳鑿字麵之意，考證史實，以己之見，度毛之意， 可能就會糟蹋了這首詩。

 

首兩句，“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雁叫秋來，西風冬至，這兩種景致，尤其在西南的婁山關是根本不可能並存的。完全是詩人自己頭腦裏形成的意境，打婁山關在一月下旬，也就是陰曆的臘月，南方氣候偏暖，但大雁也不可能一飛幾個月，臘月了還在婁山關上空飛。很多詩解，不看這兩者是否可以關聯，就是“語文在線”輔導中小學的文章也在那裏胡解。

     雁叫悲秋，萬物開始凋零，毛澤東此時是在借雁的叫聲，抒發自己久受壓抑的鬱悶。遵義會議之前，毛澤東一直受到打壓排擠，有誌不得酬。看到艱難開創的根據地，越縮越小，最後不得不棄地而逃。原本英勇威武的中央紅軍，此時吃不得吃，穿不得穿，被人追趕得狼狽不堪。小人當道，英雄受困，毛澤東心中的悲憤可想而知。“西風，雁叫”都是為了抒情所用的虛景。而句尾“霜晨月”三個互不關聯的字，到是斯時斯地的實景描繪。 有月如霜，晨曦微露。

     末兩句 “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應該是寫的實景，就像詩人另一首詩裏的句子“雪裏行軍情更迫”一樣，也是寫的實情實景。這裏的一個“碎”，一個“咽”，是詩人的精道之筆。“碎”有兩個意思，走得急了，馬蹄連聲；“嘚嘚，嘚嘚…”顯得聲碎。 馬多了，蹄聲交錯，稀裏嘩啦地顯著聲碎。理解上應該是幾匹馬交錯的蹄聲顯得“碎”。大部分戰士都是步行，你一個人的馬快了，不知獨自會跑到哪裏去，所以不近情理。如果聯係到後麵的“咽”字，這裏還可以有第三種解，騎馬的人心情不好，即使一人一馬，馬蹄敲擊山石的聲音，也顯得零碎不堪，紛亂擾人。喇叭聲音曆來高亢嘹亮，這裏詩人卻用了“咽”字，應該是借景抒情的手筆。

     月影西斜，滿地如霜，晨風迎麵撲來，如此良辰美景，揮不去滿腹的惆悵，浩空深處似乎傳來秋雁的悲鳴，佛麵的清風也顯得那樣凜冽。嘚嘚的馬蹄聲，敲呀敲的，敲得神亂心碎，聲聲號角指揮著部隊的行止，為了奔逃斷斷續續的喇叭聲，此時聽來就像嗚咽的哭聲。

 

下半闕，詩人借景抒情，盡情揮灑得勝後的舒暢，借遵義會議東風，重掌指揮權，山河壯美，戰士勇武，一掃陰霾，舍我其誰！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雄沉有力的兩句詩奠定了《婁山關》在中國文學史上傲視八方的地位。幾乎所有的詩解都會避開這兩句，不做詳盡的剖解，隻是整體的就意說意，因為理解不了詩中的“鐵”字做何解釋。

     解詩要看詩是誰寫的，忘記了毛澤東的性格，毛澤東的隨意，毛澤東的曲筆，隻憑自己的閱曆和想象去理解一代天驕毛澤東的詩，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的。

     俗話說；“百煉成鋼” 鋼是由鐵錘煉出來的，這裏的“鐵”是毛澤東的自比，“雄關漫道”是指所經過的曲曲折折，艱難困苦。詩人經過了如此之多的錘錘打打，闖過了無數的磨難險阻，一塊好“鐵”終於出爐了。毛澤東是不會像郭沫若那樣用什麽 “ 涅磐”之類的詞句。 但他絕對會有“浴火重生”的感慨。 遵義會議確立了毛澤東的領導地位，詩人終於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去指揮軍隊了。“雄關漫道真如鐵”就是毛澤東的“涅磐”。也隻有這樣的解釋才與後一句“而今邁步從頭越”，對仗成詩。

     看山如海，盡情遊暢，殘陽鐵血，何懼廝殺格鬥。雁不再悲，風不再烈，重整山河，再立軍威，從此時，即此刻，一切從頭跨越，去從前，拓未來，幹它個天翻地覆！雄哉，毛澤東！

 

拙作英譯文稿隨附；

 《Yiqine. Loushanguan》

 The west wind was blowing fiercely

The honks of goose heard from wild sky,

The Moon, frost and such a morning.

Oh, such a morning，frost and the Moon.

Broken, the sounds of horseshoes,

Sobbing, the sounds from bugles。

 

Whatever experienced through the road，

Hammered me harden like iron.

At the present time right today，

Crossed over the old and began anew.

Oh, to begin anew!

The dark mountains looked like a sea,

The setting Sun seemed as if bleeding.

 

柳永《蝶戀花》英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是各位十分熟悉的一句話了。這一句也是出自柳永之筆。找出原詩想翻譯一下，對照了幾個已有的譯本，相比之下還是楊憲益的好些。由於每個譯者對原作的詞句理解不同，翻譯出來會很不一樣。就我對詩詞的理解來看，楊譯版本雖好於其它的譯本，也留有幾處硬傷。現將原詩和楊譯版抄錄如下；

《蝶戀花》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

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楊憲益的英譯稿
Alone I lean against the parapet of a high tower in a gentle breeze,
Gazing into the distance where the grief of separation 
Looms on the horizon.
Amidst the grass and hills shimmering in the setting sun,
No one can fathom the inquietude of my mind.

I tried to drown my sorrows in wine and song;
And forced myself to drink to oblivion but I am empty still
My clothes hang loose on my emaciated body
But regrets I have none, it is because of her.

 

為了便於對照，不妨把楊憲益的英譯稿再翻譯成中文；

   在輕柔的風中，我獨自倚靠在一座高塔的欄杆上，凝視著遠方的離愁隱現在地平線上。在草和小山中，殘陽餘暉微微閃光。沒有人能看穿我心中的不安

    我試圖把我的痛苦淹沒在酒與歌裏，強迫自己喝到什麽也不知，但我現在仍然覺著很空。我的衣服鬆鬆垮垮地套在我瘦弱的身體上，但我毫不後悔，因為這是為了她。

 

 我對該詩的理解，除一些詞句外，還有時態上的不同。現在一一列舉出來，與大家共酌；

    第一句的“佇倚”是指長時間的倚靠，不是獨自依靠。當然楊憲益也可能譯的是另一個版本。但“佇倚” 顯然比“獨倚”要有內涵的多，獨倚有些太俗氣。不能為了翻譯的便利，舍棄最好的版本。況且，一個人心事重重的時候，周圍人再多，依然感到的是孤獨，用不著單單為此著墨。如“佇倚”是正版，楊譯本在此改動了詩作的本意。

   二三兩句，楊憲益理解為一個主賓結構的完整句，我的理解是主付結構的並聯句。因而在翻譯時會有很大不同。楊憲益將春愁理解為二句的共同主語，這也是很多中文注解的理解。但黯黯是形容詞或名詞，是不能修飾謂語的。我的理解；黯黯就是第三句的主語，作名詞用。

   第四句，楊憲益的英譯就是作為詩句給以寬容，可以不計較語法，但整個看起來，也隻有楊憲益自己明白，別人很難理解“amidst”到底是和那個部位有關聯。是草和山在餘暉中閃，還是餘暉在草山中間爍。更何況，楊憲益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掉了“煙光”二字，沒能在譯本中有所體現，反倒加上了一群詩中沒有的小山包。僅此一句，整個譯作就屬殘次品了。

    第五句，明明是一個問句，楊憲益卻當作肯定句來譯，丟意落句更不用說了，翻譯的基本原則“信、達、雅”一個也不沾邊。寫到這，不免要問，如此治學粗糙的人，何以被捧為中國翻譯界的大家。

    詩文下闋的首三句，楊憲益從時態上就把握錯了，可能是英文太精通了，忘了中文怎麽讀了。中文的“擬”字，是“打算，初步，仿照”的意思，在這裏明顯的是取“打算”的意思。也就是說柳永想喝酒做狂，但還沒喝，卻在楊憲益的譯本中被灌醉了。盡管楊憲益用了“try”這個詞，有試圖的意思。但不該用過去時，應該用虛擬語態才對。

     寫到這裏，有些懶得逐句逐字的去評論楊憲益的譯作了。柳永全詩的經典名句，在楊譯本中根本體現不出應有的意境。下麵是我對全詩的理解和翻譯，請諸位笑判；

 縷縷和風吹拂，久久地倚靠在高樓的欄杆上，極目遠眺，那份離愁隨著視野擴散開去，漸漸達到及至。遙遠的天際在慢慢變暗，心中的那份愁也越聚越濃。青青的嫩草，縷縷的炊煙，還有那忽明忽暗的炊火，籠罩在柔柔的暮靄中，顯得是那樣的溫馨祥和。我自己不說，這大千世界，有誰能理解我此時的心境呢？

     真想借著身上的疏懶和心中的狂躁喝它一個爛醉，且歌且酒，可這強作歡顏的舉動又能帶來什麽呢，終歸還是索然寡味。每日的思愁攪得茶飯不香，束衣的紮帶日見寬鬆，人瘦了，可我永遠不會為此後悔，因為所有的憔悴都是為了妳，是我心甘情願的付出。

詩文的下闕實際是在給上闕的末句作答，既然沒人能解我心中的苦悶，我還是自問自答吧。

 《Dielianhua》Liuyong

Long, leaning against the rail of a high pavilion, as soft wind blow,  

Gazing into the distance with my sadness of separation. 

The obscuration emerging at the far end of sky 

Bathing in the remains of ray, the color of grass ,smoke and lights 

If I say no word, who could read my heart why here am I against the rail ?

 

Since so wild and empty, I would hope to fuddle myself,

While drinking while singing

But joying myself by force would be tasteless still.

My gown belt becoming looser and looser, for which I never regret 

For you only, willing I to pay out my haggardness and emaciation.

 

柳永《晝夜樂》英譯

柳永，別號柳七，是北宋時期最有名的詞曲詩人，擅長教坊詞牌辭令，在當時廣為傳唱，曾有言記曰：“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 可見柳詞在當時的影響之大。

     柳永一生仕途不順，功名無成，很多時間消磨在煙花柳巷裏，大部分的詞曲是寫男女之情，相思之苦的，深得教坊青樓女子喜愛。“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麵。” 是當時很多坊中女子的心願。

     柳永一生放浪形骸，隨情就性，更兼持才傲物，不把功名當回事。有傳說講，柳永連考兩次落榜。第三次由著性子寫了首牢騷滿腹的《鶴衝天》。沒想到《鶴衝天》被送到宋仁宗手中。宋仁宗邊吟邊看，越讀越不是滋味，特別是那句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三年後，柳永又一次參加考試，好不容易過了幾關，隻等皇帝朱筆圈點放榜。誰知，當宋仁宗在名冊薄上看到“柳永”二字時，龍顏大怒，惡恨恨抹去了柳永的名字，在旁批到：“且去淺斟低唱，何來要浮名？” 

     柳永在人人道貌岸然，假裝君子的時代，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口無遮攔地唱出了自己的心底話。在《晝夜樂》中寫到：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後世人評價柳永是個敢寫，敢唱，敢為，敢叛逆，有真情，真愛，真詞的真男人。

 

現將《晝夜樂》試譯如下，請各位同好雅正;

 

《晝夜樂》                                《The Joy of Day and Night》

 

一場寂寞憑誰訴？                  To whom could I pour out my loneliness

算前言，                                  Reckoning of the foregoing words

總輕負。                                  Easily ,I have broken always.

早知憑地難拚，                      If had known such a suffering I have to bear

悔不當時留住。                      Much regret not to keep her at that time

其奈風流端正外，                  Besides her civility and frivolous

更別有係人心處。                  Attractive the  most , charming of her differences

一日不思量，                          Even if ,one day not thinking of her

也攢眉千度。                         Thousands of times ,I woud scowl my eyebrows.     

 

陸遊《卜算子。詠梅》英譯

看《離騷》，感念屈原情懷之烈，卻又不愛惜生命之時，讀到末段“芰荷以為衣兮, 集芙蓉以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 苟餘情其信芳。” 由此聯想到陸放翁的《卜算子》詠梅。可以說詠梅一詩的清香不去，是離騷芳信依然的延續。屈陸二人的遭遇情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久不動筆搞詩詞英譯了，乘著餘興，將詠梅一詩翻譯了一下。匆匆忙忙，沒能仔細推敲，貼出來與同好共酌：

 

《卜算子·詠梅》陸遊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香如故。

 

《Busuanzi－Singing of the plum blossom》

 

By the broken bridge, near the post-inn,

blooming solitarily without being seen,

Fallen down the dusk , gloomy and aloof,

the sadness doubled by the wind and rain.

 

No mind  scrambling bitterly for the favor of Spring,

mattering none the envy from all that flowers.

Even been snubbed as mud, crushed into dust.

Only alone, the sweet smell would last ever as。.

 

注：* 末段第二句如用ignore  有貶低別人的意思。一任，是隨便，不在意的意思，所以選用 Matter none。

* 冷落是一種態度，這裏的冷落和後麵的碾作塵都有“被” 怎樣的意思，所以翻譯時選用了被動語態。

 

李煜《虞美人》英譯

李煜的《虞美人》可以說是一首人見人愛的絕品，相傳後主生日當夜，身為亡國之君，寄人籬下，苟且偷生。一時悲從胸來，百感交集，填《虞美人》詞，命舊人故妓合樂而歌，悲切之聲環梁而泄，有人奏於宋太宗，太宗聞之大怒，命人賜牽機藥，將李煜毒死。這首《虞美人》，可以說是真正的絕命詞了。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有關這首詩的英譯版本，到目前還沒有看到太好的，選兩個抄錄如下： 

《The Beautiful Lady Yu》

（一）

When will there be no more moon and spring flowers 
For me who had so many memorable hours? 
My attic which last night in vernal wind did stand 
Reminds cruelly of the lost moonlit land. 
Carved balustrades and marble steps must still be there, 
But rosy faces cannot be as fair. 
If you ask me how much my sorrow has increased, 
Just see the overbrimming river flowing east! 

（ 二）
Spring flowers and autumn moon--when will they be ended? 
How many past events can we tell? 
The east wind blew through my small lodge again last night. 
The old country, bathed in a bright moon, Is an overwhelming sight! 
Those carved balustrades, those marble terraces--- 
They should still be there, Only the rosy cheeks have faded. 
How much sorrow, pray, can a person carry? 
Like the spring torrent flowing eastward, without tarry！

　　 
　　這首詞悲涼蒼感，問花，問月，問自己。李煜雖貴為一國之君，卻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失國雖痛，卻並不足惜，李煜在此抒發的是一種人生的感悟。全詩語調委婉，如訴如泣，詩中人物不像一個曾經手握權柄的男人，到更似一個花容不在的女子，迎風舞袖，滿腔幽怨，這也是筆者與很多人相左的地方。現將該詞試譯如下：

《 Beauty Yu 》 
  
How could the Spring flower and Autumn Moon stop circulation ?
which brought me back into the countless bygones.

Blew again, the east wind through my tiny attic last night,

Unbearably called to mind, my homeland in the moon light。
Those carved balustrades and marble terraces should still be there,

Only the rosy faces have faded.

If asked, how much sadness could I have?

Just like the Spring water of a whole river flowing eastward.

 注：

* 該詞是李煜發自心底的感觸，抒發的都是自己的情感。中文詞句中不用加第一人稱，人們也不會誤解。但在英譯時，若沒有第一人稱，全詩就很難看明白，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

* “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兩句是連帶關係，不能把意思拆散了譯。 春花秋月一年一度，怎麽樣才能不再看到你們呢？要知道，每次看到你們，都會勾起我對許許多多往事的回憶。

*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同樣是一個關聯句， 上麵兩個譯文表達的都不是很確切。特別是不堪回首的意思沒有表現出來，顯得過於平淡了。

*    “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是該詞的高潮，品詞的人也會隨著詩句的疊加，情緒高漲一泄東去，不可收。這裏麵的“君” ，就是李煜本人，翻譯的時候不應含糊，直接要用第一人稱才有力度。

“ 愁”有多少呢？ 有滿滿一江的水那樣多，這是給“愁” 定的量，上麵兩個譯本都沒表現出來，把“愁” 和“水” 搞脫節了。如果再反著翻譯回來，就成了“ 問我的愁有多少呢？ 看看那向東流的江水吧。” 這顯然不是原句的本意。 “向東流” 隻是“一江春水的” 補語，不能當成謂語來翻譯。

 “恰似” 兩字十分重要，是將情緒烘托到高潮的點睛之筆，一定要在翻譯時有所交代，不能隨便漏掉。

 

辛棄疾《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英譯

 辛棄疾《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是一首膾炙人口，耳熟能詳，人見人愛的佳作。看了幾個英譯版本，最受大家推崇的當屬林語堂先生的譯作了，現轉抄如下：
 
   少年不識愁滋味， In my younger days, I had tasted only gladness,
   愛上層樓，              But loved to mount the top floor,
   愛上層樓，              But loved to mount the top floor,
   為賦新詞強說愁。 To write a song pretending sadness,
  

而今識盡愁滋味，  And now I‘ve tasted  the sorrow, bitter and sour,
   欲說還休，               And can’t find a word,
   欲說還休，               And can’t find a word,
   卻道天涼好個秋。   But merely say，“what an Autumn in cool。

 

中國古詩詞在字麵含義之外，往往有更深層的含義和寓意， 如果僅從字麵翻譯，對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來講，往往看不太懂詩的本意和作者想要表達的真正主題。遇到這種情況，筆者以為忠於詩作的內涵要勝過詞麵的表意，還是以意譯為好。

 本詩上闋中的“ 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 中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作者真的愛爬高樓，登上更高的樓層， 是指為了寫詩，而拔高自己的意境，是指思想層麵上的登高。

   下闋中的“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也不是無話可說，是指如今愁緒滿懷，再想回到那個無憂無慮，吃睡不分心的時代根本不可能了，與“曾為滄海難為水”有相近的意思。

    有過“真愛，真戀” 的朋友是最能體會本詩的個中滋味，翻譯時把握好這一點，就會譯得貼切到位，不必考慮辛棄疾寫詩的背景和政治報複。現試譯如下：

 

No worries to be worried, when I was younger,

Hoping to taste some,

Hoping to taste some,

Only to get a new poem, forcing myself sad,

 

Having swallowed all sadness and worries,

Yearning for the past,

Yearning for the past,

But merely uttered: “Cold now, what an Autumn!”

 

注： 這裏用 younger 而不用 young，是因為心境的好壞和經曆有關的，與年齡有一定關聯，但不是必然的因果關係。

 

紅樓夢《好了歌》英譯 

最近看了一篇文章，是推介楊憲益的英譯《好了歌》的，楊憲益是中國有名的翻譯大家，翻譯了很多古典作品，在這一領域是做出了很大貢獻的。 不過對其翻譯的《好了歌》，看過後，有些地方卻不敢苟同，現將楊譯版本抄錄如下：

好了歌                          All Good Things Must End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惟有功名忘不了!     Yet to riches and rank each aspires;

古今將相在何方，    The great ones of old, where are they now?

荒塚一堆草沒了。    Their graves are a mass of briars.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金銀忘不了！    Yet silver and gold they prize

平生隻恨聚無多，    And grub for money all their lives,

及到多時眼閉了。    Till death seals up their eyes.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姣妻忘不了！    Yet dote on the wives they’ve wed,

君生日日說恩愛，    Who swear to their husband evermore

君死又隨人去了。    But remarry as soon as he’s dead.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兒孫忘不了！    Yet with getting sons won’t have done,

癡心父母古來多，    Although fond parents are legion,

孝順兒孫誰見了？    Who ever saw a really filial son?

翻譯詩詞，第一重要的是意思準確，其次才是詞句上的雕琢， 不能為了翻譯出來的東西好看，而將原詩的意思改了，所以要想準確地翻譯《好了歌》，就要透徹地理解原作的詞義和含義。對《好了歌》，曹雪芹自己在書裏已經做了一些交待，節錄一段備考；

     “ 士隱聽了，便迎上來道：“你滿口說些什麽？隻聽見些‘好’‘了’‘好’‘了’？”那道人笑道：“你若果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兒，便名《好了歌》”士隱本是有宿慧的，一聞此言，心中早已徹悟。因笑道：“且住！待我將你這《好了歌》解注出來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士隱乃說道：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篷窗上。說什麽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那瘋跛道人聽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隱便說一聲“走罷！”將道人肩上褡褳搶了過來背著，竟不回家，同了瘋道人飄飄而去。

對上邊這段節錄，我想大家都是很熟悉的，意思難懂嗎，不難懂。可以說就是大白話。那曹雪芹的另一首詩又想說明什麽呢？

滿紙荒唐言，

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癡，

誰解其中味？

曹雪芹顯然是感歎無人能知其難言之隱，通篇文字隻能將“真事隱去”，借“假語村言”說些瘋話罷了。這其中自然包括《好了歌》。通常對《好了歌》的理解是，看破紅塵，摒棄欲望，以道教的“清靜無為”，佛教的“四大皆空”做為處事修身的準則和追求。《紅樓夢》是一本勸人出世的書。

筆者拙見以為，《紅樓夢》通篇都要反著看，才是曹雪芹的本意。上邊節錄中有句話“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 通常人們看紅樓夢，隻注意到“ 好便是了” 不太注意“ 若要好，須是了”。這句話。

曹雪芹內心的真正追求是希望先了斷這一切醜陋和罪惡，再去實現那個真正意義上的“好”。 曹雪芹設計的結尾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試想，“一片潔白無暇，不染雜塵的土地上，人們相親相愛，真情真性地去生活，就像紅樓夢中那群不願長大的孩子，沒有欺騙，沒有壓迫 ，人人心底都是透明的。在這樣的世界裏人人都是“神仙”， 有誰願意“出世”做和尚呢。

《 紅樓夢》 看似兒女情長，是一部勸人出世的言情小說。其實曹雪芹內心喊出的是；“砸爛這萬惡的舊世界”。隻不過後續四十回，高鶚把曹雪芹的本意改了。有了這樣的理解，再譯《好了歌》，就能把握好原作的本意，不會跑偏了。現試譯如下，與同好共酌；

The Most is the Last  (The Song of  Most and Last )

 

Everyone in the world knows being an Angel is good,,

But whoever could forget the medals and fames.

Where, then, the generals and ministers of all times?

In the desolate tombs concealed over by grass.

 

Everyone in the world knows being an Angel is good,,

But whoever could forget the gold and silver.

Whatever accumulated all their lives, less still they hate,

At the time they felt full, forever closed ,their eyes

 

Everyone in the world knows being an Angel is good,,

But whoever could forget their charming wives.

While alive, darling, darling called day by day ,

At the moment you died, went away with other guy 。

 

Everyone in the world knows being an Angel is good,,

But whoever could forget their sons and grandsons.

Whichever times in history, plenty, the spoony parents,

But who have ever seen any filial sons 。

 

注： 《好了歌》裏麵的“好”，不是通常意義上好壞的好，是事情做到頂，物極必反的意思。 裏麵的“了”，也不是完了，到了末日的意思。“了既是好” 這裏也是指事物發展到最後，會發生質變的開始。 也可以理解為‘了就是新的開始’。 

“ All Good Things Must End” ，“所有的好事都要完蛋” ，這樣的譯法實在是離曹雪芹的本意相差太遠。

 

對馬致遠《天淨沙秋思》一詩的理解與英譯 

 最近看了譯林登載的有關馬致遠《天淨沙. 秋思》的翻譯文章，對該詩的翻譯手法有些不同見解，現將個人的一點拙見和譯稿拿出來與各位同仁共商，以求指正：

中國古詩詞翻譯向來是見仁見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除要熟練掌握互譯文字外，還要對互譯文字使用地區的背景文化、曆史、習俗有較深的了解。《天淨沙. 秋思》是馬致遠的代表作，要想譯得既準確又優雅是有一定難度的。

（越調）《天淨沙. 秋思》中的“越調”多譯作 tune, 英語tune 一詞是與音樂關聯的詞，給人飄逸悠長的感覺，中國古人的詩詞很多是用來吟唱的，當時的“調”與 tune 很相近，但考慮到現在人使用古詩詞的習慣，多以節奏韻律為主，中外都一樣，“調”還是譯作“rhythm”好。天淨沙是詞牌名，音譯即可。秋思中的思字，從全詩展現的內容看，應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由外在環境引發的一種情緒，相當於“感懷、感念、抒懷”一類的意思。英文相對應的詞是“reflection with feeling ” 或 “ reflection with emotion ” ， 用 thoughts 來表達,似乎缺少一些感情色彩，不如直接用“feeling”，雖然直白，但不會有誤解。觸景生情的人就是詩作者本人，“秋思”就是其在秋天裏的感受。 “（越調）天淨沙。秋思”可直譯為：My Feeling in the Autumn ----- Tian Jing Sha ( Yue Rhythm)。

《天淨沙. 秋思》這首詩用詞簡練，獨具匠心。首三句用了九個獨立的詞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一詞一物，一句一景，以近似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一幅活動的畫麵。詩人交待了景和物，卻沒有明確它們相互間的關聯，這要靠品讀的人自己去想，每個人的閱曆，心境，文化不同，對詩的理解自然有異。這是該詩獨有的表述形式，也是其魅力超然的地方，同時也是翻譯該詩的難點和不可能做到的地方。

翻譯古詩，準確是第一位的，隻有正確的表述，才能起到溝通文化、交流情感的作用。不能“丟意”也不能隨便“添意”，既要通俗易懂，又要讀起來不拗口。翻譯講究信、達、雅、, 對《秋思》一詩來講，能做到信與達就很不錯了。

 

l      單複數問題

《秋思》表達的是一種孤獨、悲涼、自己憐憫自己和某種內心追求的情緒。“孤獨”是主調，全詩中除了“人家”是一個集合詞，含有多數的意思外，其它景物都應是單數，即便是這裏的多數也是用“家”的個體來代表的，用有家的溫馨來反襯單一的孤獨。

l      詞義的理解與定義

《秋思》前三句中的九個詞都是偏正詞組，修飾詞在前，主意詞在後。中國古詩講究對仗，既有內容的對仗，也有詞性上的對仗。詩中的“昏鴉”、“人家”與其它詞的詞性應是一致的。很多譯作，包括一些印本的注釋都把“昏鴉”理解為“黃昏時的烏鴉”，這種理解可能是受“晨鍾暮鼓”一詞的影響。晨鍾暮鼓表述的是某種響器在特定時段內發出的聲音，給人以寧靜深遠、生活有序的感覺。將“昏鴉”理解為黃昏時的烏鴉則沒有任何深層上的含義。日暮歸巢，可以是飽食後快樂的烏鴉，也可以是疲憊饑餓的烏鴉，翻譯成 “a crow at dusk ”從格式上講也破壞了詩的整體性。中國古詩很忌諱在同一首詩裏一詞多用和一景多描，該詩的“夕陽西下”已經對時間有了描述，像馬致遠這樣的大家是不會犯此類低級錯誤的。可以肯定“昏鴉”的“昏”不會是黃昏的昏。      

很多人將“人家”翻譯為 cottage， village，這樣就和對應的“昏鴉，瘦馬”所表述的有血肉的物體相駁了，該詩的對仗是十分工整和嚴謹的，這裏的“人家”應該是一個有活力、有“人”氣的“家”，並非一棟冷冰冰的建築物。Cottage 和village 可以是有人住的，也可以是沒人住的，聯想到詩中的枯藤，古道，翻譯不好會使人產生錯覺。“小橋流水人家”是詩中唯一歡快的句子，是詩人刻意用“人家”的溫馨反襯自己的孤獨，所以一定要把人的概念表現出來，“人家”就是 family, 不要想得太複雜。

末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是一個完整句，其中“夕陽西下”似有重疊的意思，夕陽自然是在西邊，加上“西下”二字，除韻律上順口外，最主要的是強調落日的動態現象，讓人有醞釀感情和抒發胸臆的時間。翻譯時如把這種動態感丟了，末句情感的噴發就會顯得力度不夠。

“斷腸人”從字麵上理解，這個“腸”自然是先前斷的，如僅僅是描述一個傷心的人站在遠離故土的地方看日落，那前麵對落日動態的鋪墊就沒多大意思，按著這個解釋譯出來的句子就會顯得平淡，不如原作有震撼力。所以應前後呼應地來理解“斷腸人”的含義。

“一個遠離家鄉的旅人，在萬物凋零、蕭瑟清寒之季，羸馬迎風，看著鳥雀歸巢，小居溫馨，望著遠處的半掛殘陽漸漸隱去，不由得悲從中來，感到自己格外的孤獨可憐，肝腸欲斷…。”

這種感覺人人都會有的，即使是出於娛樂而遠遊的人也會有的。為什麽悲傷，沒有理由，這是一種人與自然的交流，情與景之間的互動。此時的情感，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一種“感動”。《天淨沙.秋思》之所以人見人愛，就是各種心境的人，都能在詩中找到感覺，有似曾相識的親切。這裏的“斷腸”是觸景生情才斷的，是無由頭的斷腸，用“斷腸”二字僅是強調情感的深度和猛烈。如狹義地將“斷腸人”理解成為了某件事或愛情而傷心欲絕的人，就難免窄化了詩意，限定了詩的內涵。

基於以上對《天淨沙. 秋思》的理解，試譯如下，與諸位共酌：

My Feeling in the Autumn            

           ----- Tian jingsha  (Yue Rhythm)               （越調）天淨沙.秋思

On an old tree wreathed by leafless vines,                枯藤老樹昏鴉，

sitting,  a drowsy crow ,                                        小橋流水人家，

Aside a flowing water with a small bridge,                 古道西風瘦馬。

Living,  a tiny family,                                            夕陽西下，

Against cold wind , along an ancient path,                 斷腸人在天涯。

plodding, a bony horse.

Westward disappearing，the setting Sun ,

At the end of earth,  heart-broken，feel I.

 

《金縷衣》英譯淺釋

 

金縷衣  杜秋娘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 ，

莫待無花空折枝。

 

該詩是杜秋娘不甘久居人下，為了推薦自己，展現自己，所作的一首詩，多少年來廣為傳頌，對詩的理解也是見仁見智，各不相同。但在翻譯成外文時，應盡量忠實於作者的本意，不要摻雜個人的引申意思。

     杜秋娘在遇到李錡時，希望能引起李錡的注意，便自寫，自唱，自演了一曲《金縷衣》，李錡也即刻明白了詩的含意，當庭折花，成為千古美談。此詩主要是表達了，懷春女子在遇到心上人後，鼓勵對方大膽向自己求愛，不要猶猶豫豫，錯過良機，莫待回頭再尋，身心皆木，一切成為無奈。

看了幾個譯本，以上的意思表達得都不是很明確，大多對原詩做了引申和提高，所以本人在英譯時，偏重於本意的表達，忽略了詞性音律等方麵的問題。

幾個譯詞方麵的考慮：

 

金縷衣，  

指的是用金線縫製或編織的衣服，比喻華貴富有，金的延展性非常好，實際生活中用金線是不夠結實和易變形的，當時有用金線穿玉製成罩衣給下葬的人穿，也就是馬王堆的“金縷玉衣”且僅用於功名顯著的人。詩人選用金縷衣應該是有雙重含義的，是泛指的功名和財富，很多人僅解釋為財富或值錢的東西，這是不夠的。金縷衣是罩在體外的套裝，用coat 更貼近些。

少年時，  

用“少年時”對仗“金縷衣”一活一死，用思奇巧，又極具說服力。功名利祿是不具時間性的，無所謂錯不錯過，反而越老，可能會聚得越多。這裏的“少年時”指的是男女互求的旺盛期，並不特指一個年齡段，否則末句的空折枝就無所指了。用 love 是比較恰當的。

花開堪折，

這裏既有鼓勵的味道，也有隱喻女人最成熟美麗的時候，“花都衝著你開了，看她多美呀，還不趕緊快折！”

           所以用了 blooming in shape, 把兩種意思揉在一起  , 如隻理解為“花開了該摘就摘”，意思有些不到位，欠缺深度。

 

直須折與空折枝，

          

第一個折字與直須連用，是衝動著，毫不猶豫地去折，snap  有猛然，突然的意思，動態感較強。第二個折是無可奈何地去折，用 pick 可以反映出複雜遲鈍的心境。

現試譯如下：

 

Be advised your gentleman

seek no coat

with golden wire,

Be advised your gentleman   

value the days

Love you can ,

Snap the flower if you want,

the moment

blooming in shape.

Hesitate till all gone,

Nothing to pick

But only a tress..

譯作是否妥當，與同好共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