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我背上大大的相機去爬Mt. Smutswood 回來之後,曾寫下這樣的一段話:
“2020.09.20 Mt.Smutswood. 疊翠流金的秋日,我第一次自告奮勇地背上了大大的舊相機, 想用相片留住這一天的美麗。記憶是狡詐的, 如思緒一樣飄忽不定並且極易被修改,我不再相信自己的記憶。 我也不再相信被濾鏡和光屋修飾得麵目全非的美顏照。 我想留下一些自己拍攝的最接近原色的照片,可是我發現非常困難。 當我想留住最美的景色時, 那些自然的景物已經被我的取舍過濾了一遍。 而我的取舍伴隨著內心的虛榮和嘩眾取寵的欲望, 使得我鏡頭下的東西不可能純粹, 更何況我完全沒有能夠隨意攝取美景的技藝, 就像一個詞不達意的人想要表白愛意而無比困難。。。 我多想記下這個流金溢彩的秋日印象啊! 層林盡染的峰巒之上有時陰雲密布, 色彩斑斕的大地與蒼茫的天空相互交映, 好像一個女子的嬌豔麵容浮現了寂寞憂傷。下一次, 我希望自己能更加用心去聆聽秋日的私語, 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隨心所欲地把她的聲音表達出來。”
這個周日我又背上了大相機去爬Numa peak and floe lake,在出發的前一刻,我想起了這段話, 並提醒自己,拍照時要努力去捕捉感動自己的景色, 去發現能激起某種感情的視角。我做到了沒有呢?好像是沒有, 但是我又有了很多新的感想, 因此現在想要寫一篇真正的遊記把這些感觸記錄下來。
話說,爬了Numa peak and floe lake 之後的第二天, 我用記錄的Relive登山線路圖加上手機拍攝的相片和錄像, 很快地做出了一個視頻,配上左木修作詞黃詩扶作曲的《琴瑟在禦》, 歌雲:“君可見高山流水千萬般,刹那隻在彈指間,世事無常,凡人一念有三千,錦繡河川,風月浪漫,都盡然傾付於琴弦。此間、 少年、 江山。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物春暖正開元。坐來久聽一片蟬, 確信四時有清歡。醉允風雪杯中餐,可與天地共炊煙。 廣寒呼作白玉盤,心上自有終南山。”
其詞其曲,彌漫著說不出的夢幻之美,令我自己也迷醉了許久。
爾後,我在微信朋友圈寫下這樣的留言:
“2020.09.27 Numa peak and Floe lake.一日穿越秋冬。從層林盡染的山穀,爬上薄雪輕敷的山脊, 再撲向金鬆環繞的玉湖。看不盡的姹紫嫣紅開遍, 愛不夠的銀裝素裹真顏。讚歎啊!這滿目的璀璨金秋!感動啊! 這莊嚴的雪脊蒼岩!”
同去的才女荷花亦賦詞一首,情景交融,我很喜歡:
“雪梅香(秋)
月朦朧,萬裏雲霧弄碧空,笑語暖秋紅,當尋青女仙蹤。 昨夜風雪洗千峰,煙荒細草掛寒凇。旭日升,色豔層林,蕭瑟秋風。
臨冬,放眼望,殘野含芳,皓彩金紅。另有風流,停步留影匆匆。 寒意習習催歸去,步履沉沉踏泥鴻。無別路,盡興而回,又話西東。 “
這些記錄和詩詞浪漫閑雅, 仿佛我們隻是經曆了一場風花雪月的尋秋之徙。 荷花的雪梅香雖然寫了歸途“步履沉沉踏泥鴻”, 總體而言還是像閑庭信步笑看花開花落似的輕鬆悠閑。也難怪, 這一天她走的是直通floe lake的線路,路程雖長,爬高卻不到1000米, 所以頗為逍遙。
但是這一次的爬山對我而言其實很不容易,可以用一個“虐” 字來形容。因為我在出發前的最後一刻, 衝動地選擇了與新生活爬山群的六壯士組成的快隊一起先爬陡坡衝頂 Numa peak,再走loop回到floe lake與荷花為首的慢隊匯合。 這個一念之差導致了後來我和天駿經曆了少有的艱辛, 因為我們的體能與六大硬漢比起來相差得太遠了! 也比不上走在中間的另外三位隊友。 而且這一天我的身體狀態並不好。 一個月前有一次爬山時右膝外側被落石碰到,不時隱隱作痛, 所以我已經很久沒有跑步鍛煉了,體能下降了很多。 而且前一天晚上到後半夜3點左右才朦朧睡去, 5點半被鬧鍾吵醒時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我又背了裝了超量的食品和保暖衣物的背包, 還額外係上裝著沉重的相機和大鏡頭的大腰包。 我一開始就要氣喘籲籲地快步追趕才能勉強跟得上先鋒隊員們, 而自從爬上山穀後更是與他們漸行漸遠, 之後更是完全失去了他們的身影。 昨天與同去的山友談到自己拖後腿的慚愧,他說:“ 那些家夥都是瘋子, 我看他們行走時胳膊擺動的姿勢已經非常科學的, 長期急行軍訓練的結果”。另外一個人則說:“ 除了少數經常進行速度訓練的人,其他人沒有跟上的可能”。 聽了他們的話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的衝動有多麽盲目。
現在我閉上眼睛一會兒, 一些關於當天爬山的印象便在心中浮現了出來。我首先看見了什麽? 啊!一連串的人在姹紫嫣紅的半山腰忽隱忽現, 好像穿行在一片色彩斑斕的錦緞上。 那絢麗多彩的錦緞是由漫天遍野的矮小雜樹與一排排枯木向天的火燒 林編織而成的,在晨曦中泛著銀光的枯木昂首向天, 仿佛訴說著依然不屈的生命。而那些流金溢彩的矮小雜樹啊! 我怎樣才能表達出看到由它們匯成的美麗圖案時的感動呢? 每一片樹葉都噴發出炫麗的光彩,仿佛在告訴我: 無論多麽平凡弱小的生命都有它最美的一刻。 而這些很容易被人忽視的小生命也是美麗大世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我看見自己離先鋒隊好遠了。我不時地小跑著,氣喘籲籲。 係著腰間相機包的帶子掛在脖子上,當我跑動時, 帶子便勒得脖子生痛,身後的背包也晃動起來,勒得兩肩疼痛。 有時候我跟上了先鋒隊了, 但是那些絕美的風景又令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取出腰包的大相機拍照,或者取出手機錄像。那樣一來, 我便又落後了,隻得又在稍微平緩的路上再次奔跑追趕。 可是到了上坡路,我便心跳加速氣喘如牛,隻好放慢了腳步, 那樣一來我離前麵的人就更遠了。 好在天駿總是不即不離地跟在我的身後,令我安心很多。
我又看見我們沿著坡度很大的山穀往上爬, 山穀遍布著許多冰封的石塊,踩上去滑溜溜的, 於是我又擔心起天駿的鞋子來。 每次爬山我都是最擔心他的鞋子不夠好, 他幫我買的鞋子總是又貴又好的, 對他自己的卻隻關心價錢是不是好。我們輪流朝對方叫著:“ 這裏很滑,小心”或者“這塊石頭很鬆”之類的話。後來, 山越來越陡了,我們爬得越來越吃力了,也越來越落後, 再也看不見先鋒隊員們的身影……我一個勁地低頭往上爬, 忘記了一切。那樣大約爬了兩個小時,我們累極了, 於是坐下來喝水休息。那時我才再次留意到眼前的風景是多麽美: 我們爬上來的山穀近乎垂直地懸在腳下, 如一條玫紅泛金的彩帶垂落到深不見底的山腳。仔細看時, 但見那玫紅泛金的彩帶是秋草, 秋葉和一片片不知名的雜樹結出的紅色果實匯成的。 這醒目的彩帶夾在一排排枯木叢中,更加彰顯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機。 而在彩帶垂落的半山腰,一團雲霧嫋嫋升起, 使疊翠鎏金的山穀如夢似幻般飄渺。雲霧散去時, 可見一條溪流蜿蜒起伏,溯源而上遠處的Floe peak。絮狀峰Floe peak半山積滿白雪,如同一條白色的玉帶環繞。灰藍色的扇狀岩壁薄雪輕敷,在驕陽下聳入藍天。看著這個景致, 我想起兩句形容桂林山水的詩: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 我們看到的景色雖然與詩境迥異,卻又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到那麽絕妙的景致,我自然免不了要攝影留念。記得在拍照時,我有意識地讓鏡頭避開了碧藍的天空, 隻拍下貼近山頂的一抹暗雲。但是, 當我把眼睛從相機移開仰望天空的時候, 卻被光耀奪目的藍天白雲強烈地吸引了。那麽清澈的晴空是令人無比愉悅的,如巨龍盤旋的錦雲也非常震撼。可是為什麽在拍照的時候,我卻有意識地把它排除了呢? 是因為有很多攝影師說過正午的驕陽會毀了一張好照片嗎? 最近一段時間我狂熱地搜索了很多有關攝影技巧的文章視頻, 尤其關注有關構圖和光線等方麵的知識。在學習的過程中我聽到很多人說過:拍照的黃金時段是日出日落時分, 那時的陽光才是珍貴的。 可是我又不禁懷疑: 大自然的光線真的有好壞之分嗎? 難道還有什麽樣的構圖技巧比用心去攝取最吸引自己的場景更好的嗎? 在我樸素的認知中,大自然的每一種形態都是各具魅力的,而我是不是在一知半解的同時,思想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桎梏, 以至於失去了學攝影的初心?
回想起來,這段時間我廢寢忘食地拚命學習有關攝影的知識, 即使在夢中也念叨著相機、鏡頭,光線、構圖、後期處理等。我一直都是這樣,每當我被某個目標吸引時,便會在一段時間內對其投入極大的熱情,全神貫注、全力以赴。可是這樣的我又是多麽容易陷入學究氣的陷阱之中啊!我汲取的知識越多,便越容易喪失創造力, 正如我讀了越多的詩評便越難寫出好詩一樣。 當我把很多攝影構圖法都銘記在心之後,再去看他人的攝影作品時, 就會極其敏銳地認出作品中契合構圖標準的種種模式, 同時感覺到其中的匠氣,因而也就很難獲得感動。 那些標準的模式也印入我的腦海之中,因而限定了我觀察攝取的視角。
這麽想來,學習攝影也是一條十分漫長的尋找真我之路啊!
當我再次往上爬時,有一個偉大的聲音(注:黑格爾)在耳邊響起, 並隨著越靠近山頂就越急劇的秋風久久回蕩:
美與真是一回事,美本身必須是真的。
一個深刻的靈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
一個深廣的心靈總是把興趣的領域推廣到無數事物上。
大自然本身,包括黎明和日出,其實並沒有美醜的問題。 日出之所以美,是我們看到黎明的時候,喚起了生命裏的某種感歎。
一個民族隻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 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 一個民族能審視靈魂,他們才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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