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隻為義當先 仰天大笑赴黃泉
“天蒙蒙,傳獄警,鐐銬縛身昂首行,天地相隔難斷情。
莫淚流,抬起頭,黃泉路上無老幼,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桃園結義,永記在心頭,待到來世江湖走,好漢重聚首。”
一九九八年九月八號清晨,一陣低沉悲壯的歌聲從七處六區六零八室傳出,這號一共關押著三十一人,其中有二十八人都是腳鐐手銬的重刑犯,不日就會執行死刑的。此刻他們是在聽到一陣砸鐐、背揣之聲後知道又要有一批哥們奔赴刑場了,便不約而同的唱起了自改歌曲七處之歌“送難友”。他們為先於自己上路的哥們兒壯行,同時也是在為不久的自己送行。
在這群人中最貼近門口的一個漢子麵色凝重,剛剛唱了一句已泣不成聲,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啪的掉在地上。他叫饒國興,生的身高馬大,健壯有力,一看就是個紅臉漢子。
今兒早上天蒙蒙亮,龔青博管教便來到六零八室告訴饒國興:“毛毛,今兒你那倆瓷器要上路了。我和你說了你可要冷靜,別找事兒。”
從龔管教對他稱呼小名兒就可看出他們已不僅是警匪的關係了。龔管教從多日的觀察中看出這幾個人是真哥們兒,義重如山。所以平時愛與他們聊聊,在不違反職守的情形下盡力給予照顧。尤其是在原本一區裝不下的部分死刑犯押在六區後,他還讓毛毛做了六零八室的號長,給了他最大的便利。
今天上路的有三人是毛毛的瓷器,一個是麵條(甄學平),一個是土豆兒(王永利)、一個是鐵栓兒(劉鐵栓)。尤其是鐵栓兒,那是毛毛從小撒尿和泥一同長起的發小,他們之間情深意篤,真比親兄弟還親。
劉鐵栓兒大毛毛幾個月,此人生的五大三粗,憨麵虎鬚,黑似李逵。行走如風,聲似洪鍾。做事風風火火,膽大魯莽,不計後果。對朋友從無二心,為哥們兒兩肋插刀。在江湖上混跡多年,就沒虧待過朋友。自小打架鬥狠從沒服過人,哥們兒要是吃了虧他比誰都著急,不把對方打服決不罷休。在京城不知道他的是真不知道,因為他從不留名。知道他的是提到他就膽戰心驚,包括一些在四九城都有名望的玩主、像麻頭等都親身嚐過他的厲害,打心眼裏就服。
今天就要永別了,毛毛已淚眼模糊,萬分悲痛。好兄弟,我離不開你,我願隨你同去。來生轉世,我們還是兄弟,再走一遭。
鐵栓兒和毛毛都住在小西天兒中建公司宿舍九號樓,兩家還是門對門的老鄰居。毛毛至今都忘不了鐵栓的爺爺在他們小時天天給小哥倆講故事,鐵栓家吃餃子絕落不下小毛毛。鐵栓愛他爺爺,從小就知道孝順爺爺,對他的媽媽更是百依百順從不頂撞調皮,一切頑劣之事都在外麵顯露,從不敢帶回家中。
善意的欺騙在鐵栓身上從小就已養成,有一次,倆人在一個水果攤偷得幾個大蘋果,小鐵栓兒留起一個最大的給他爺爺,回家說是撿的。鐵栓兒家哥三個他行三,上還有個姐姐下麵有個妹妹,小小的他比倆哥哥都知道護著妹妹。她的妹妹也對得起死去的哥哥,至今他的兒子都是在她妹妹家照看養大的。
貧窮教會了他以非法手段謀取財務,好勝養成了他逞強好鬥、桀驁不馴。他生於一九六零年,文革中六九年也就是他九歲那年就願意和比他大得多的孩子在一起玩兒,尤其是能做一些冒險的事會使他興奮不已。一天,在他眼中的社會大哥小齊對他說:“鐵栓兒,今兒晚上咱倆去偷你們大鍾廟小學食堂你敢不敢?”
“那有什麽不敢,晚上見!”
晚上他們倆把整個食堂翻遍也沒找到一分錢,他幫著小齊把兩大袋米麵一大桶油搬到小齊家後,想起自古好漢敢作敢當,又偷偷的跑回學校,在牆上寫下“夾克鐵栓到此一遊”,把“俠客”寫成了“夾克”。
第二天早上十點派出所警察把正在上課的鐵栓兒提拉著耳朵帶出來,一問米麵油都放哪時,他小眼兒一轉說:“是一個叔叔叫我幫他幹的,他把東西都拿走了。您想啊,我哪兒拿得動那麽重的東西呀?”
警察一想也是就問:“他住哪兒啊?”
“他不叫我跟他去,就往土城那邊兒去了。”
警察問了他一天他就是這句話,最後隻好把他放了。打這兒鐵栓知道了鐵嘴鋼牙的好處,這一輩子就沒抵過人。就是到走上刑場這天,他都是零口供,創下了玩主中的世界之最。
十四五歲時鐵栓兒學會了偷錢包,不過他這偷錢包正確說叫搶錢包。因為他不管不顧,什麽有沒有馬爺,用不用哥們兒擋個簾兒,彈開扣兒等快進站再摳出,這一切忌諱他都不講究,見著錢包就偷,現了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打。為此他成了炮局常客兒,一次炮局名提大蝦米審了他四個鍾頭,他先是不承認,要煙抽,抽完煙後就胡說,說偷了一書包錢包。在哪兒(女人國),什麽時候(唐朝),和誰(不是孫悟空就是豬八戒),氣的大蝦米踹著他說:“滾,滾回去!”
回號沒多會兒大蝦米又打開他號門兒喊道:“劉鐵栓兒,你丫他媽偷點煙屁就得了還他媽把我煙缸偷走啊!”
原來他借著大蝦米一踹就勢撲到桌子上把煙缸揣懷裏了。此刻他捧著煙缸笑嗬嗬地對大蝦米說:“您也不能白踹我呀!”
八十年代初北京有三個精神病玩主聲震北京城,他們是新街口小立田,德勝門齊馬武,再就是南城的大前門,這三位大爺的名聲可謂叫響四九城。可有誰知道一九八一年底東城法院的一次對流氓犯罪團夥的審判決書是這樣寫的:現在對以劉鐵栓為首的流氓犯罪團夥宣判如下,首犯劉鐵栓因患有精神病免於起訴------
這一個精神病免去了他十年以上的徒刑。您可知道他這精神病來之不易啊!那是八零年他被送到天堂河玻璃廠強勞,幾次逃跑折了後都被送回玻璃廠。為了早日回京他開始撞精神病。這精神病可不是好裝的,他的哥們兒利生此時也在玻璃廠,親眼目睹了他精神病的過程,那簡直是常人不能承受的磨礪。
玻璃廠有個堆放生產玻璃廢品的曠地,天長日久後廢品越堆越多堆成了一個玻璃山。一次他大早上忽然赤身裸體的站到了玻璃山上又跳又叫,把全廠的人都驚醒了。大夥出來一看他赤著的雙腳鮮血淋漓,而他似乎毫無感覺,隻是一個勁的嚎叫狂笑著,這怎麽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人呢?
他因多次逃跑作案被升級教養送到團河,有一天隊長帶他到農場醫務室去看病,碰上了大前門。醫務室有個人體針灸模特圖,倆人同時盯住了那假人說是自己,爭相不下,動起手來,隻把個醫務室打了個杯盤亂飛,桌翻台倒。
沒幾天又來了倆個東城提審,原來在圈裏搞揭發檢舉運動中,有個孫子揭發了鐵栓他們在天堂河逃跑時作案過程,還將他們每天的活動規律寫得一清二楚:一早睜眼先蹬早班車,吃早點,十點後搬大閘,午飯後浴池泡澡,下班時趁車擁擠蹬車,晚飯後打劫,周六日休息。
提審員胸有成竹的說道:“劉鐵栓,你在逃跑期間所做的事兒我們全都掌握,在此給你個機會,希望你爭取從寬處理。”
“我在一九五七年反右期間是犯過一點錯誤,對黨的三麵紅旗、大躍進有過批評言論------”
劉鐵栓一臉誠懇認錯的表情使倆提審不知所雲,相覷無言。隻見劉鐵栓突然抄起凳子迎頭砸向一人,嘴中喊到:“那你們也不能抓住人小辮子不放啊!毛主席還說要允許人犯錯誤、犯了錯誤不要緊隻要改正就是好同誌嘛!”
二位提審一時不知所措,抱頭鼠竄。鐵栓兒舉凳追打,口中叫罵不停,直到幾個隊長將他拉住。隊長告訴二位提審:“跟你們說他有精神病,連安定醫院鑒定書都給你們看了你們不信,出了問題我們可不負責。”
提審風波剛過不久,鐵栓的兩位結拜哥哥利生、土豆兒解除後前來看他,卻被看門隊長拒絕,說不是直係親屬不能接見。二位哥哥看他心切,繞到後牆向圈內喊他。鐵栓兒讓一圈兒瓷馱著趴在牆頭一看是兩位大哥,躥到大門就往外衝。看門隊長眼看按捺不住隻好請他們到值班室內一敘,還特意給他們沏好了茶,好歹才使鐵栓兒安靜下來。
當東城對他免於起訴後,團河批準了他的保外就醫。
鐵栓兒回京當晚,就和大哥土豆兒在給他的接風宴上舉酒發誓:“今後無論到什麽時候,我二人都不做任何對不起哥們的事兒。”
自此二人每日蹬車、溜撬,從不閑著。一次二人撬得一家,看好屋內的大彩電,在八幾年有台大彩電可是牛逼,正在二人將這彩電往自行車上捆綁時被人發現,叫來多人將二人包圍,鐵栓兒赤手空拳拚死擋住對方棍棒,殺出一條血路,護送著大哥土豆兒脫離險境,可惜自行車無法帶出,車牌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二人隻好四處躲藏,漂流刷夜在外。還好找到大哥利生,便落腳在利生家中,每日照舊出去溜撬、蹬車,所竊金銀珠寶盡數藏在利生處。每日工作歸來三人就飲酒為樂,好不快活。哪知警方根據自行車牌查到二人後已在各分局及派出所下達內部協查通緝,危險漸漸逼近。
一日鐵栓兒因有些時日不曾看望老娘,便買了一些營養補品回家探望。鐵栓兒非常孝敬他媽和他爺爺,回到家中還收拾屋子並且給老人做了頓飯。忙活完了說:“我還有事,您們慢慢吃我,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您們。”
出門坐上公共汽車,到了利生家這站正要從車前門下車,卻聽到後門一聲呼喊:“抓住他,小偷!”真是做賊心虛,鐵栓以為是衝自己而來抬腿要跑時看到後門幾人扭打成一團,二人正在按住一個佛爺,一位已掏出手銬。這一幕對鐵栓來說早已形成條件反射,看見銬子他就怒火滿腔,看到是道上弟兄要折,一個健步奔上前去,一拳將拿銬子的打倒,又亂拳爆捋另一個。那佛爺趁機爬起就跑,回頭喊道:“大哥,快跑!”
鐵栓兒倒是也跑了,繞了幾個彎看到無人跟在後邊就回了大哥家中。三人正在飲酒作樂時,院外有人叫門,利生趴在門縫一看哇,全是警察。回頭叫二人翻牆快跑,鐵栓剛上牆頭便被一把黑洞洞的槍口頂了回來。三人全被考上送到派出所,家中金銀珠寶也被翻出,人贓俱獲,鐵證如山。
利生心中明白二人不會牽連自己,便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那書包裏有什麽自己沒看過。鐵栓兒和土豆兒配合默契,同聲一致,這珠寶是在中關村貿易市場的小販手裏買的,隻因便宜並不知道來自何處。
“利生,我知道沒你事兒,但你要把事兒說清楚。一旦等他們說出來你知道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最少也判你三年教養!”
“所長,我真不知道。行,要是他們說我知道隨您怎麽處理!”
夜裏劉鐵栓和王永利被送到海澱分局,利生被關了兩天兩夜放回了家。
“法官我請求把劉鐵栓的刑期加給我吧,我已經有孩子成家了,他還沒結婚,這七年徒刑正是他的好時光,會把他一生耽擱了。”
“不對,這些事都是我一人幹的,王永利有老婆有孩子,他一進去家裏怎麽辦啊。判我吧,真的是我幹的沒他的事兒!”
一九八七年八月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時出現這一幕,第一被告王永利和同夥劉鐵栓互爭罪名,力圖想為自己的哥們兒脫罪,隻身一人承擔全部罪行。
旁聽席上,人們騷動起來。
法官宣布休庭後來到二人麵前說:“你們倆是我見過這麽多罪犯裏最講義氣的人。我隻看到過互相推脫亂咬的,頭一次看到為哥們脫罪攬到自己身上的,佩服。”
繼續開庭後宣布判決:因盜竊罪判處王永利八年,劉鐵栓七年。
隻這一幕就讓在下欽佩不已,我為曾叫“太平湖”、如今稱“小西天”的玩主們中的後起之秀小鐵栓豎起大拇指。熱血蕩胸,不吐不快。伏案疾書,嗬成此文。絕不是提倡讚賞他的劣跡,隻盛讚傳揚他:狹義走江湖,一生不重利。
七年後劉鐵栓刑滿歸來,正值壯年的他,除了大漠風沙鑄造的頑強外,雙眼中流露的是令人膽寒的凶狠。
他剛回來三天就找到他大哥利生:“大哥,我走這些年,你受過什麽委屈,有誰欺負過你都跟我說說,我給你出氣。”
鐵栓兒所以知道他大哥會讓人欺負是因為利生天生右手殘疾,在他們這幾個瓷器裏,雖然他在打打殺殺上因身體關係沒有戰鬥力,但他人卻很講義氣,口風很嚴,從不因嘴壞事,更沒抵過人,是信得過的哥們兒。他辦事沉穩,善於謀劃,異常精明,是哥兒幾個的智囊,外號軍師。
“哥哥這幾年小心隱忍,就等著兄弟們回來呢。要說委屈倒也有點兒,可今兒是我們高興的日子,喝酒!”
“哥哥若是不說就是看不起小弟了,這酒我不喝!”鐵栓兒扔下酒杯扭頭兒就走。利生深知鐵栓兒的脾氣,忙攔住他說:“你怎麽還是小時那狗慫脾氣啊?我說不說了嗎?我是說等喝完酒再說,坐,坐下。”
原來利生自鐵栓兒、土豆兒折了後,在德外開了個飯館兒,老老實實做生意,每月用賺來的錢給遠在新疆服刑的鐵栓兒、土豆兒寄煙和吃的。哪知這飯館的房東是哥兒三個,老二也在外邊玩兒,從圈兒裏回來後每日來這裏吃白食不說,還隔長不短的就漲房租。眼看著利潤越來越小,利生找他們央求別再漲租金了,這孫子不但不答應還給了利生幾個大嘴巴。利生氣憤不過,正想下月不幹了兄弟鐵栓就回來了。
當天夜裏,鐵栓兒讓利生指認了那哥三住處後就摸了進去,他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照肚子給一叉子,哪知進去後隻找到一個女人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他裝成東北口音問那女人:“他們哥仨上哪疙瘩去啦?”
那女人哆哆嗦嗦說:“打麻將去啦。”
鐵栓兒說:“那就讓這孩子跟我走,明兒晚上八點叫他們仨到西三旗新型建築材料廠後邊大空場找我去,把孩子領回來。”
那哥兒仨天快亮才回來,一聽老大媳婦說一個東北人綁走了孩子,老大就要報案。老二畢竟是從圈兒裏回來的,拍著胸脯說:“報什麽警啊,明兒你們倆跟我去,我還就不信他還能把咱怎麽樣,指不定誰把誰滅了呢!”
鐵栓做好了惡戰的準備,叫了倆圈兒瓷帶著五連發等在西三旗。雙方一見麵,鐵栓兒還沒張口說東北話對方老二就叫道:“大哥怎麽是你啊?”
鐵栓一愣,揉了揉小眼兒仔細打量還是不認識,便張口罵道:“你不用跟我玩兒篡兒抖機靈,先嚐嚐我的厲害吧!”
眼看著他舉起槍來。老二喊道:“等下,你不認得我我可認識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忘啦,多年以前您救過一個佛爺?我就是那小佛爺呀!”
鐵栓兒想起這檔子事兒,開口罵道:“那你他媽還擠兌我大哥?”
“誰是您大哥啊?”老二莫名其妙的問。當明白利生就是鐵栓兒大哥後連連賠著不是,當時就說:“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大哥您別急,回去您跟他說免他三月租金如何?”
真是不打不相識,自此兩邊還成了朋友。
鐵栓在回來的頭一年行為很是謹慎,一是有利生在一邊的勸慰、監督,二是他要等著大哥土豆兒回來後大幹一場。
為了不生事避免折進公安局,利生還帶著鐵栓上內蒙大草原去騎馬。奔馳在茫茫大草原上的鐵栓,一吐七年戈壁服刑之苦,心胸豁然開朗。當年成吉思汗彎弓射雕,驅騎擴疆,威風震四海,英名傳五洲,不就是這大草原造就了他嘛!我鐵栓雖沒有他的誌向與本領可我要學他不畏一切的精神。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鐵栓兒碰到了毛毛,二人多年不見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這頓酒從中午一直喝到夜半,各自訴說了這些年的遭遇。原來毛毛在七八年因玩兒貨被判兩年教養,期間因打架又加了半年,二人雖自小形影不離可卻陰差陽錯的分隔多年。
“蒙蒙(這是毛毛的乳名,隻是社會上叫成了毛毛),我原本是不想在大哥土豆兒(王永利)回來前惹事兒。可今兒碰到了你,剛又聽你說那個叫來順兒的切匯那麽有錢,明兒咱倆就辦丫去。”鐵栓兒話落仰臉幹了杯中酒。
原來聊天中毛毛說到如今有一幫玩兒切匯的很有錢,自己正在動他們的腦筋。他知道鐵栓兒是個吐口唾沫能砸釘的主,不讓他去是不可能了。想到本來自己也正要找個幫手辦這事兒,哪個還能比鐵栓兒更讓人信任且能幹的呢:“栓兒,我本來也正在找機會辦了那孫子。你別急,等我摸清了丫的活動規律咱再動手。”
毛毛自小有個外號叫班主任,你別看他身高馬大跟鐵栓兒不相上下,可幹事卻肯動腦筋,膽大心細,所以打小得了個“班主任”的外號,大了就叫成了主任。鐵栓兒知道他自有妙招,便說:“得,主任,聽你的!”
三日後的晚上,二人來到羊肉胡同一個小院。進院左手南屋就是在切匯這行出了名的來順兒住家。看到屋外有個閘盒,毛毛順手拉了閘盒,敲了敲門。屋裏來順兒正和媳婦兒要脫衣睡覺,納悶燈怎麽黑了,聽到敲門也沒多想就開了。鐵栓兒、毛毛不等他開口一擁而進。毛毛張嘴就說:“孫子,你丫瞎了眼敢切我表弟!”
“你表弟是誰呀?”來順兒還算沉著,隻是這切了那麽多人一時不知這倆凶神惡煞來自何處。心說先下手為強,彎腰向床下摸去。
毛毛、鐵栓兒久經沙場反應極快,隻見毛毛一腳踢向他的手,哢嚓——來順的手被重重的一腳踢在床橙上,頓時折了兩根手指。鐵栓兒一把攥住他的頭發一個頂膝頂了他一個滿臉花,來順兒兩眼冒金星鼻口流著血說:“二位大哥,我認栽。我給你們拿錢!”
他忍著劇痛指指床下,毛毛順手一摸,先碰著一把斧頭,剛要發怒又摸到一個書包,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萬現金還有一小袋金銀首飾。倆人臨走還說:“以後長長眼睛,別他媽切咱北京人!”
二人得心順手兒滿載而歸。
過些日子土豆兒也刑滿回京,二人給大哥來了個係列,連吃帶喝後又是卡拉OK、洗浴中心,叫了小妞兒包了個五星級飯店,第二天晚上八點土豆兒才給鐵栓兒打電話叫他來接:“栓兒,我操,在新疆幹活兒都沒這麽累過,可這累真他媽爽!今兒咱哪兒都不去了啊,好好在家商量商量,我要大幹一場!”
土豆兒之所以叫土豆兒是他外表就像個土豆兒,他也就到鐵栓兒下巴高,渾身疙瘩肉,再加上他圓圓的腦袋怎麽看都像土豆兒。那位說,鐵栓兒這鐵塔似的漢子怎麽認這麽個人為大哥呢?你可不知道,這土豆兒出手狠毒,身手利落,除了對鐵栓兒百般嗬護,還處處倍加關愛。可對別人從不講情義,那真是數*****的——說翻就翻。你還記得前邊說到二人在法庭上互爭罪責嗎?因此上鐵栓兒對這個大哥心悅誠服,百依百順。
土豆兒有個大哥叫安逸,在一個王老板手下混飯吃。這王老板名叫王誌強,本是東北軍墾回京的工廠工人。由於頭腦靈活善於鑽營,在改革開放中屬於先富起來的那批人,由於在生意上經常碰到一些拖欠或幹脆不付款的地痞無賴,吃了不少苦頭。後來聽人說找些黑道上的人來對付那些欺負他的人覺得是個辦法,經人介紹認識了安逸等人。可安逸是個嘴橫手軟的假玩主,以前是仗著兄弟土豆兒在海澱欺行霸市混出點兒名,沒有土豆兒他根本沒戲。王老板逐漸感到安逸等人除了耍嘴看著像流氓屁事兒都辦不成,公司的呆賬越來越多。這天正在辦公室愁眉哭臉的想轍時安逸敲門進來,一進屋就說:“老板,這回行了,我兄弟土豆兒回來了,這下咱公司的欠款全能要回來了!”
“行了,你別忽悠我了,我服了你這張嘴了。”王老板沒好氣的甩了他一句。安逸不但沒生氣反而笑著說:“老板,沒錯以前我是跟您這兒吹牛逼呢。可今兒我說的可是真的。我所以在海澱有點兒名都是仰仗我這兄弟,他一判大刑後我就沒戲了。可前兩天他回來了,我保證他一出手您就坐等回錢。要是這回我再騙您,不用您說,我立馬走人!”
當土豆兒、鐵栓兒、毛毛三人站在王老板麵前後,土豆兒開口就說:“王老板,我們弟兄絕不會讓你失望,咱們廢話少說,今兒就先上一家欠您錢的公司要賬去。”
王老板半信半疑的開著兩輛車,帶著這幫人去了一家不但欠錢不還給他倆大嘴巴的公司。到那兒沒上樓時,原來安逸等那幫老人還氣勢洶洶的搶在前頭,到樓上腳步立刻慢了下來。隻見鐵栓兒、毛毛、土豆兒三人一腳將門踹開,鐵栓兒直奔老板台後坐著那人而去,土豆兒,毛毛同時用槍抵住了屋內的四人。那老板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拉開抽屜想摸槍,鐵栓兒一槍托子砸在那人頭上,隻聽“嘭”的一聲,鐵栓的槍走了火把天花板打了個大窟窿,槍托子把那老板砸成了血葫蘆。可這無意的開槍把屋裏的人都嚇傻了:我姥姥得,碰上真土匪啦。
那老板乖乖的打開保險櫃,把裏邊的七十多萬現金全部交出,餘下的二十多萬要給開支票。毛毛心眼多,厲聲說道:“開他媽什麽支票?打電話叫你老婆立刻送來!可別說你家裏沒有啊!”
還真讓他給虎出來了,半個多小時他老婆就給送來了。
回來的路上,王老板雖是心還噗噗的跳著,可麵上大喜過望。他特意讓土豆兒三人坐他那車,不無得意的說:“過去我是他媽孫子,磕頭告奶奶的挨著個兒求他們還錢,打今兒起我也當幾天爺爺!”
王老板對土豆兒哥兒幾個也不含糊,除了給租了間兩居室、配高薪外,還給他們包了輛專車。司機以前是拉黑活的,有了這每月固定的工資自然願意幹。小夥子本是個機靈人叫米希聘,由於日久接觸對鐵栓兒佩服的五體投地,成了哥們兒。這期間鐵栓兒有個河南圈兒瓷老麵(甄學平)也投奔他來,這也是一員猛將,更增添了他們的實力。鐵栓兒、土豆兒、毛毛自到了王老板公司,接二連三出擊,基本上把王老板的錢盡數追回。
王老板手下有倆人一個叫亮子一個叫老高,對鐵栓兒很佩服,因為鐵栓兒這人對哥們兒沒虛的,沒事兒還愛和哥兒幾個喝倆口兒。俗話說酒越喝越厚,慢慢有了感情,這期間每次要賬綁人都少不了這二人。
一天亮子在酒桌上說:“栓兒哥,朝陽有個叫焦三兒的,專做啤酒批發。丫他媽有錢後養了一幫打手,說打誰打誰,讓誰上供誰就得上供。說是批發,酒價比哪個供應商都貴,簡直就是強賣。朝陽開飯館兒的誰不買他的酒誰的飯館兒就開不成,丫他媽賺錢可賺海了。”
“行啊,咱哥們兒專門替天行道,明兒咱就綁丫的去。正好快過年了,給哥兒幾個弄點兒零花錢。”鐵栓兒舉著酒瓶子對大夥兒說。
初冬的北京氣溫已經在零度以下,今兒還是陰天,小風嗖嗖的有點刮臉。隻見一幫人個個身穿黑色皮婁,手持槍械來到焦三兒的公司。
“鐵栓兒,你在外邊兒接應吧,焦三兒手下有幾個認識你。”臨進門土豆兒讓鐵栓兒留在了外邊兒,自己帶著毛毛、老麵、老高、亮子殺了進去。
焦三兒正和幾個個弟兄打麻將,一看闖進幾個陌生人心說不好,喊道:“哥兒幾個抄家夥兒!”焦三兒的弟兄們也不是吃素的,迅速的掏出了家夥。
鐵栓兒聽到屋內大亂生怕土豆兒吃虧,他一腳把門踹開,“砰,砰”照著一個大個子就是兩槍,正中他的右臂,大個子啊呀一聲倒在地上,手中的槍也甩了出去。毛毛一個健步奔過去把槍拾起,雙槍對準了焦三兒的胸膛:“我數三下叫他們把槍放下,要不我就崩了你!”
焦三兒無可奈何地說:“哥兒們有話好說!快,把槍都放下!”
當焦三兒手下的槍都乖乖交出後,鐵栓兒衝土豆兒說:“大哥,你們把丫焦三兒押出去,我斷後!”
焦三兒的車是個切諾基,就在樓下停著。毛毛從焦三兒兜兒裏搜出鑰匙把車發動好等著鐵栓兒,看鐵栓兒剛一露頭,一腳油門奔到樓口,哧——一個急刹車探頭兒叫道:“栓兒,上車!”
焦三兒不是個慫主兒,一開始就是不打電話叫人送錢來,認定他們不敢把自己打死。土豆兒多狠啊,燒紅了火筷子燙他胸口,又用鹽水往他傷口上撒,焦三兒終於吐口兒叫人拿錢贖自己了,他說:“你們要一百萬我目前真沒有,每月都是月底收賬。我公司現在隻有四十多萬現金,這樣行嗎,我這塊表價值七十多萬,先擱這兒押著,先給你們四十萬,等月底我收回錢來再贖這塊表。”
鐵栓兒等人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就同意了,決定讓毛毛跟鐵栓兒去拿錢。鐵栓兒怕出差錯,對不起發小毛毛,就說:“讓亮子跟我去就行了。”
二人開車剛到樓前停車場,四麵同時開過四輛車把他們的車圍在了中間。鐵栓兒知道不好開門跳下車時,對方十來個人用槍抵住了他。亮子開了車門就跑,又有兩輛車開來堵在他的前方,他往斜刺裏衝去,隻聽嘭的一聲槍響把亮子崩的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幫人把鐵栓兒塞進車中一聲呼哨絕塵而去。
亮子睜開了眼想往起站,隻覺得周身疼痛無法站起。這時有輛夏利出租經過,司機看到地上躺著一人渾身是血急忙把車停下。司機本是個從圈兒裏出來的玩主,一看就知道這是道上朋友遇難,他也沒考慮自己的車會弄得滿車是血,把亮子抱到了車上問去哪醫院。亮子露出感激的目光說:“不去醫院回我住的地兒。”
到了樓下,亮子對司機說:“你按喇叭,別停多按一會兒。”
土豆兒、毛毛正因接不到鐵栓兒的電話著急,忽然聽到樓下有車鳴笛不停,想到可能是鐵栓兒,急忙奔下樓來。當看到渾身是傷的亮子時毛毛一把將亮子抱起,回頭對土豆兒說:“大哥,多給司機師傅點兒錢。”
到得樓上把亮子衣服一脫把哥兒幾個驚呆了,整個上半身從小肚子到胸口全是砂眼,成了馬蜂窩。亮子堅持不去醫院,說去了醫院就會給局子打電話,準折。
土豆兒等人也知道是這樣,可這一身的鐵砂不取出來能行嗎?傍晚亮子開始發燒,昏迷不醒了。
毛毛對土豆兒說:“我有個大哥是老炮兒了,看來隻能找他了。”說罷他打了電話:“喂,是黃平大哥嗎?”
黃平?那位說這名兒耳熟啊!沒錯,看官您好記性,這黃平就是在下從體師學習班跑出時的小夥伴兒——那又瘦又小的黃平(紅旗下的小鬼兒書中有述)。誰也不會想到黃平長大後居然是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毛毛、鐵栓兒、利生都是從小跟著黃平玩兒起來的,隻是如今的黃平年齡較大不適於打打殺殺了,和他們來往較少,但他們遇上難事兒都習慣的想起這老大哥。
黃平此時正和白毛國子請一位醫生朋友吃飯, 聽了毛毛的敘說答道:“真他媽巧了,我和國子正陪北醫三院的一個醫生朋友吃飯。等會兒我給你打回去。”
黃平把國子叫到一邊說了此事,國子說:“這事兒不能耽誤,你給他們打電話現在就到三院來。”國子回到桌上對李醫生說:“我有個小兄弟讓人給傷了得馬上手術,我不跟你多說,馬上回三院他們這就到。錢不是問題,包你滿意!”
這手術不難可卻十分麻煩,李醫生叫上另一個副手忙乎到半夜才清除主要的三十多處鐵砂,次要部位還有二十來處隻好過兩天再做。好歹亮子脫離了危險使大家舒了口氣。這天是周六,原定周一再把餘下的鐵砂取出,可周日晚國子接到李醫生電話,說院長知道了這事兒,明天海澱分局就會來人盤查。國子急忙到三院把亮子接到了自己家中息養。還得說老炮兒,國子與亮子素不相識隻為義氣出手幫人,彰顯了過去那幫老頑主的江湖道義。
再說鐵栓兒被對方綁了、亮子讓人打成篩子把土豆兒氣得嗷嗷叫,正好對方打來電話要求交換。土豆兒對著電話破口大罵:“換你媽了逼,你們他媽的差點兒打死我一兄弟,現在還在醫院搶救。你們不拿一百萬來休想接走焦三兒!”
“你別忘了,劉鐵栓兒在我們手裏,你不換人我就打死丫的!”對方毫不示弱。
“好啊,你打死他吧,他不過是我一小碎催,你們永遠見不到你們大哥焦三兒了。”土豆兒狠毒中不忘鬥智,他知道越說鐵栓不值錢越能使對方就範,他是鐵了心要叫對方吐出一百萬來。
再說鐵栓兒被焦三兒手下捆在一個地下室內,四五個人拳打腳踢棍棒齊下,把鐵栓兒打的腦袋都變了形,可得到的依然是叫罵:“孫子們,隻要你們打不死我,我就把你們丫的全弄死!”
對方一看換不成人,就找到了西四小饅頭兒從中說和。幾經交涉土豆兒給了饅頭兒麵子,同意對方拿四十萬現金帶著鐵栓兒交換焦三兒。
雙方的車對陣後,土豆兒堅持要對方先放人,饅頭兒對焦三兒手下說:“有我饅頭兒在這兒你們還怕接不到焦仨兒嗎?”
對方看寧不過土豆兒隻得先放了鐵栓兒,土豆兒一看鐵栓讓他們給打成這樣立馬就翻了車,說什麽也不放焦三兒了。饅頭兒這下真急了:“土豆兒,今兒你要想把焦三兒帶走就先崩了我饅頭兒吧!”
土豆兒渾勁兒上來了叫到:“別人稱你老炮兒給你麵子,我可沒把你當回事兒,今兒我就送你丫回老家!”說著把槍舉了起來。
“大哥慢著,咱們得講信義。既然答應他們換人就得換,不然以後饅頭兒就沒法兒混了。”鐵栓兒上前撥開土豆兒的槍說。
土豆兒隻聽信鐵栓兒,憤憤地從車裏扥出焦三兒交給了饅頭兒,提拉著四十萬現金護著鐵栓兒上了車。車開起後,土豆兒還對著天上放了一槍。
鐵栓兒、亮子在休養了一陣後能夠行動自如了,隻是亮子身上還有許多鐵砂沒有取出,一到陰天下雨的無比難受,隻能靠吸粉兒來解決。染上這毛病開銷越來越大,光指著王老板就不行了,於是他們就到處打聽賭窩兒,搶賭場。
一次探聽到南城有個賭場火爆,開賭的是麻頭。亮子說:“這麻頭可是個人物,不好惹。”
“你丫就會長別人威風,今我就看看他麻頭有多牛逼。黃平大哥,你不是說麻頭剛買了輛新車嗎?今兒您也跟著去吧,除了毛毛就您會開車。毛毛開咱的麵包車,您把麻頭那車開回來。哥兒幾個走!”
土豆兒、鐵栓兒、毛毛、老麵、亮子、老高、黃平乘一輛麵包車去了麻頭賭場,到那兒黃平在外等候,六人衝了進去。打蛇打七寸,虛張聲勢這兩招他們都用上了,一進去鐵栓兒就舉著槍喊:“都別動!今兒我們隻要麻頭命,誰是麻頭?”
主任就是聰明,在車上他就說:“他麻頭不是橫嗎?咱就點著名的找他!”
麻頭一聽這來者不善啊,便縮在一邊沒敢吭聲。等亮子、老高把錢都斂進書包後鐵栓兒說:“看你們哪個不老實,現在把兜兒裏包兒裏的錢、車鑰匙都掏出來,一會兒要是翻出誰還有,別怪我不客氣!”
老高、亮子挨著個走到賭客麵前敞開另一個書包,亮子的書包滿了,主任開口道:“還都算老實,就不翻你們了。全衝牆蹲著,誰回頭誰就找倒黴!”
一到外邊,黃平正守在一輛新桑塔納旁。亮子從包裏三把車鑰匙中找到桑塔納鑰匙扔給了黃平,哪知黃平不知是心慌還是剛考的本子對車不熟悉,找不到倒擋,半天倒不出車來。麵包車裏鐵栓兒覺得不對,出來問黃平怎麽回事。
正這時麻頭追了出來,鐵栓兒抬手就是一槍,砰的打在了門框上,麻頭立馬縮了回去。鐵栓兒一拉黃平說:“走吧,車不要了!”
黃平臨走把車手續拿了出來,麵包車疾馳而去。
第二天麻頭打聽到鐵栓兒電話,打了過來:“鐵栓兒,我敬你有膽有識,不跟你結這梁子。隻一樣,你能不能把車手續還給我,不然我上不了牌子。”
主任接過電話說:“這還真給不了你,一、早撕了,二、我們現在都開到高碑店了,就是沒撕也給不了你啊!”說著就掛了。
土豆兒問毛毛:“我說主任,幹嘛說咱在高碑店啊?你是不是又憋什麽壞呢!”
“這麽說他肯定信,今兒晚上咱殺他個回馬槍,二搶賭場!”毛毛得意的說。鐵栓兒一扇毛毛腦勺兒,哈哈大笑道:“班主任就是班主任,打小就有勇有謀!”
晚上除了黃平鐵栓兒不讓他去,哥兒幾個又殺進麻頭賭場。一進去鐵栓就朝人群頭上方開了三槍,然後點著麻頭腦袋說:“麻頭大哥,我給您送手續來了。您怎麽也得表示表示吧,從高碑店到這兒多辛苦啊!”
麻頭翻翻白眼有氣無力的說:“行,我算服你劉鐵栓了。”
這劉鐵栓大鬧北京城,接連二搶老麻頭一下就傳遍了四九城,可同時也驚動了公安局,二處段金輝接手此案,展開追捕。
一天晚上亮子(周福亮)和老高(高長興)在虎坊橋四季烤肉吃飯讓段金輝的一個線人看見了,這小子當時就給小段打了電話:“段隊,我在虎坊橋碰上劉鐵栓兒手下的老高和亮子了。這倆正在吃飯,你趕快來!”
“就他們倆嗎?那你悄悄跟著他們,摸清他們住的地兒。”小段想一網打盡。
這小子悄悄的一直跟到亮子、老高的住地西三旗新興建築材料廠宿舍。第二天早上四輛麵包車載著小段和二十多刑警手持微衝包圍了這兒。亮子出門去買早點立馬兒讓小段給捂那兒了,接著衝進屋把老高逮了。小段沒想到這兒隻有他們倆,沒能如願。
鐵栓兒、土豆兒、老麵、毛毛馬上得知亮子、老高折了,當機立斷,撤出北京。正好前天替王老板要賬時扣了一個山東老版的奔馳車,便讓米希聘開著一路來到石家莊,再從石家莊坐火車到了平頂山。鐵栓兒在新疆交了幾個河南圈兒瓷,有一個在平頂山開礦,在當地是一霸。正好老麵又是河南人,就這樣在平頂山暫住了一段。要說鐵栓兒和老麵的交情純是打出來的。當時他們那圈兒大部分是河南人,地域之戰自然河南人占了絕對優勢。北京人逐個屈服了,唯獨鐵栓兒寧死不屈,被河南人綁起來吊打的遍體鱗傷,醒過來就一句:“早晚有一天讓你們丫叫我大哥。”老麵被鐵栓兒的剛強征服了,結成了生死之交。
江蘇南京鐵栓有個圈兒瓷叫平三,常和鐵栓兒通電話,一聽鐵栓兒避難在河南便邀請他到南京一遊。鐵栓兒一行來到南京,平三盛情款待。住的是五星級飯店,吃得是山珍海鮮,帶他們遊覽玄武湖,總統府,中山陵後,說出了一個請求。原來他哥哥在南通本是一霸,不但收著大部分買賣人的保護費,自己還有不少生意。原本是買賣興隆一帆風順,哪知前些天當地一個小買賣人的表弟從圈兒裏出來投奔到南通。他一下看中這東抵黃海、南瀕長江號稱北上海的黃金之地,整日遊走於鄉裏鎮中,糾集了一幫地痞無賴專和平三的哥哥作對。南通當地人不善械鬥,最多是拳腳相向,如今見來了一幫手持棍棒的惡徒,自然忍氣吞聲交些費用以求生意安定。可這樣評三兄弟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所以平三請鐵栓兒來就是要將對方降服。
鐵栓兒聽了拍案而起:“平三,這事包我身上了。你和他們約好時間、地點,我們兄弟會他一會。”
“就你們這幾個人恐怕不行吧?你再召集一些北京河南的弟兄來,一切費用我出。”平三擔心地說。鐵栓小眼兒一瞪,喝道:“怎麽,瞧不起我們哥兒幾個?叫你約你就約!”
第三天鐵栓兒一到約架地點,隻見江邊黑壓壓一片都是對方的人,個個手持棍棒搖旗呐喊。鐵栓兒、土豆兒、毛毛、老麵四人麵帶冷笑並肩向前,相距不到十米時鐵栓兒一聲呐喊,砰砰砰砰砰砰一陣槍聲響徹天空,火藥彌漫,鐵砂飛舞。這群烏合之眾哪裏見過這等場麵,立時大驚失色抱頭鼠竄。毛毛眼尖,早已盯住對方頭頭兒,幾步趕上一腳將他踹到,腳踩著他胸脯槍口抵住他的頭頂問道:“你就是想稱霸南通的癟三啊,今兒你上閻王那兒報道去吧!”
“大哥饒命大哥饒命!我再也不敢和平家弟兄做對,再也不敢------”
自此平家弟兄又一統南通,坐穩了老大的位置。他們哥倆邀請鐵栓兒等人在他公司注冊,每月給予高薪。鐵栓兒笑道:“我們在此不會長久,沒必要費此周折,隻需將我們每日開銷包了就行。”
鐵栓兒等人在南通日日笙歌,倒也快活。真是飽暖生閑事,一日老麵在黃海邊上與一人口角,隻因那人出言不遜。老麵是浪子燕青,表麵上看不出多壯,可一脫衣服寬肩乍背,一身腱子肉。從小練武玩兒跤,若不是打架進了圈兒,必在跤壇奪名。他弟弟就是九幾年的全國冠軍。
再說二人叫罵起來,虧得這天老麵沒帶家夥,否則立刻會出人命。隻見老麵剛一上前,那人身後閃出四五個人直撲老麵。老麵身手何等厲害,三下五除二把這幾人打得人仰馬翻。那人一看不好轉身要跑被老麵一手提了脖領子、一手抓住腰帶喊道:“去你碼的吧!”撲通一聲扔進海裏。
晚上大家正把酒言歡,平三麵色驚慌的趕來說:“市刑警隊一朋友說剛開會要抓一北方人,他把市委書記的兒子給打了還扔到了海裏。我一想肯定是你們就趕快來報信。”
事不宜遲,四人當即開拔,去往廣東中山。老麵有個表弟阿文在中山是個黑道之人,經老麵提議就投奔而去。一出火車站毛毛腋下夾的沙馳包突然被人搶了就跑,這裏麵是哥兒幾個的全部家當二十萬一千一張的浦東國庫券。這還了得,敢在閻王爺頭上動土!毛毛反應極快拔腿就追,那速度堪比百米運動員。追上後一個雙飛將那人踹出十幾米,腦袋重重的撞在了馬路牙上昏死過去。毛毛拾起沙馳手包,撣了撣上麵的汙漬,用腳一蹬那人屁股,看到他還能喘氣罵道:“今兒大爺剛到中山不想掃興,放你一馬。”言罷向車站走去。
中山沙溪鎮以前是個漁村,如今所有漁民都改行做了服裝,是改革開放後迅速富起來的新興城市。老麵表弟阿文在這兒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出手不凡。隆重的晚宴後在新世紀大酒店給每人開了間房,還叫來小姐伺候。這新世紀大酒店是阿文的哥們兒阿忠開的,可見這夥人在當地的實力。
玩了幾天後,得知阿中開了個駕校,鐵栓兒幾人便每日到駕校學車,彌補了常年在圈兒裏不會開車的遺憾,在以後的行動中又多了一個優勢。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阿文有個死對頭菠蘿趙,他不但在中山有一幫弟兄,和港澳的黑道也有連累。其實要說實力阿文和他有一拚,甚至還勝他一籌。可架不住這小子辦事陰壞,道道多。幾次辦阿文的人都是他請港島的人做得,做完就消失,使阿文明知是他可無奈沒證據。
主任對此獻出一條計策:“我們在此地不會久留,對菠蘿趙這種人必須明砍實殺。綁了丫的明挑是我們幹的,還告訴他完事我們就走,他敢再犯壞我們就再來,直到丫不再叫碴巴兒。”
當晚,摸清了菠蘿趙在皇朝歌舞廳。鐵栓兒帶著哥兒幾個直撲歌廳,在包間裏把菠蘿趙逮了個正著。本要把他帶走毛毛說:“就在這兒辦吧,封住門可以進人但誰也不許出。”老麵、土豆兒立馬分站門邊封鎖了進出。
菠蘿趙除了奸壞膽小如鼠,早已嚇得站不住了。和他一起的兩個香港馬仔倒是有些膽量,兩眼亂轉司機反抗。鐵栓兒佯裝不知,依舊直視著菠蘿趙,餘光卻緊盯著二人。一個港仔剛要抄台子上的XO酒瓶,鐵栓兒連頭都沒回抬手一槍打在港仔肩頭,一瓶酒啪啦碎在地上,那港仔晃了幾晃一頭栽倒在地板上。另一個港仔頓時傻眼,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用港調的普通話連連求饒:“大佬大佬,莫開槍。”
“菠蘿趙,你聽著,今天先要你一個手指。如果我再來找你時就要你命!”鐵栓兒話音未落,土豆兒一步躥了過來,嘴裏說道:“這事兒得我來!”
土豆兒拉過菠蘿趙的左手放平在台子上,手起刀落,“哢嚓”剁下了他的無名指和小指。菠蘿趙連疼帶嚇哪裏知道被砍掉兩個手指,土豆兒笑著對他說:“對不起,準頭兒差,多砍了您一個手指。”
再看菠蘿趙早已嚇死過去,四人將菠蘿趙三人洗劫一空,臨走對幾個小姐說:“沒你們事兒,別出聲!”退出包間,揚長而去。這邊阿文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逃路,當晚四人便離開了中山。
幾經輾轉,四人出來已快一年,鐵栓兒給米希聘打了個電話,得知風聲已過,決定回北京看看。
王老板如逢久別親人,隆重接待,安排了一處隱秘房子讓他們安營紮寨,說先好好休息休息,有要事要辦。
原來王老板有個朋友李克,是開廣告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好也很順利。有一家公司剛成立,叫“戴夢得珠寶有限公司”,據說是WJB夫人的下屬公司,找到李克做廣告,講好第一期播出時付廣告費八百萬。可過了一個月了也不付款,李克找過去時對方出來幾個混小子,說是什麽高幹子弟,聲稱這麽點兒錢著什麽急啊,連損帶罵的把李克擋了回來。王老板知道後對他說:“甭急,等我幾個手下回來後保證幫你追回來。”
這公司在地質部禮堂附近一棟辦公樓裏,鐵栓兒哥兒幾個來到這公司還沒張口,就有人叫著他名字滿臉堆笑的說:“栓兒哥,你怎麽到這兒來啦?”
原來這人也是圈兒裏回來的,早就認識鐵栓兒。鐵栓兒說了來意後這人叫鐵栓兒稍等,說進去和老總商量一下。一會兒從老板屋出來後,雙手掐著十萬塊錢塞到鐵栓兒手裏說:“栓兒哥,我跟老板說了咱倆是瓷器,老板讓給你拿十萬花著,這事你就甭管了!”
我劉鐵栓兒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錢我不能要,你們欠李老板的錢必須還。否則別說我不客氣!”
對方老板聽到後不得不從辦公室來到接待室,他已聽了下屬的介紹,知道鐵栓兒的厲害便說:“劉先生,我現在一時沒有,三天後我會備齊,你看周五下午三點你再來一趟行嗎?”
鐵栓兒看他說得這麽誠懇便同意了。回來後王老板一聽疑惑地說:“我覺得這裏有詐,他要想給開張支票就行,何必改天呢?你得小心。”
鐵栓兒想來想去覺得那老板不是假的,周五下午三點還是去了。隻是到了樓下沒讓土豆兒、毛毛、老麵上去,說:“我一人上去就行,又不用動手,你們在樓下等我吧。”他心想萬一有意外也就我一人折。
鐵栓兒剛一進門就看到了段金輝,想撤已來不及了,手還沒從兜兒裏掏出就被幾個人撲倒在地背銬起來。樓下土豆兒三人也被突然圍上的特警逮捕,幾個人被直接押送到了七處。
原來是WJB夫人給市局局長張良基打了電話,張良基親自命令二處務必抓捕劉鐵栓兒等人。段金輝一聽是劉鐵栓,拍著胸脯請命說:“請局長放心,這次我絕不會讓他跑掉,爭取將功補過!”
這天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九個半月後也就是一九九八年九月八號,劉鐵栓兒、土豆兒等人被押上法庭,以零口供判決劉鐵栓、王永利(土豆兒)、甄學平(老麵)死刑,立即執行,饒國興(毛毛)有期徒刑十五年。
旁聽席上,以米希聘為首的十幾個身穿深藍色西裝的漢子摘下墨鏡,默默地為鐵栓等人送行。
米希聘現在已做了陽光慶紅集團老總。他對鐵栓兒的情感和敬佩連鐵栓兒都不知道。他把鐵栓兒當年一起的圈兒瓷都籠絡到手下,今天特地來送鐵栓兒。後來鐵栓兒的兒子都是他出錢供養大的,鐵栓兒的父母過世都是希聘發送的,替鐵栓盡了孝、養了兒。作為朋友米希聘做得使人讚佩。
今天我們再憶鐵栓兒,隻覺得:
江湖好漢萬萬千 義氣常在凡事間
若將好漢排名次 義薄雲天劉鐵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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