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許多的無奈，匆匆時間，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走過的風景，就老了，退化了。經過的許多事情，苦也好甜也罷，大腦漸漸忘卻。眼看要奔六十去了，該忘的不該忘的，都漸漸忘卻。如果不經人點撥，好像就想不起來。就說我當報幕員的事情，同學不提，我早已經忘到了腦後，我還當過報幕員呢？
那可是四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十三四歲，小學三四年級。我居住的村子太小，和後村連起來，應該算上一個中等的村莊。學校就建在兩個村的中間，學生也是前村後村一個教室上課。
我是前村的班長，後村的班長是男生，叫鐵柱。我已經忘記了當時的許多情景，就記得我學習很好，老師很器重我。我長得高，長得什麽樣，是美是醜？也無從考究。因為窮，沒有留下孩童時期的照片，穿的破破爛爛，補丁連著補丁，記憶是深刻的。
應該是夏末秋初，農閑季節，中心校舉行中小學匯演，可是轟動了各個學校和各個村莊。七十年代中末期，貧窮落後，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看電影就是八大樣板戲，跳繩踢毽子是學生時期的體育訓練。更多的時候，上樹捉知了，下河摸魚，是孩童時期最快樂的回憶。
我們學校參加匯演，可忙壞了老師和同學們。老師從高年級挑選了演節目的人選，唱歌跳舞和快板，還有樣板戲，小品是三句半。我沒有節目，作為班長，肯定會協助老師管理班級，不讓我演節目，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完成，我被選為報幕員。
那段時間，上學快樂極了，天天課堂熱鬧非凡，說學逗唱，老師指點糾正。我的報幕工作，也樂在其中。老師示範，我像模像樣的跟老師學，右手拿一個紅色的毛澤東語錄本，神情堅定的走到演藝場中間，把語錄本放到胸前，大聲的報幕：“第一個節目，三句半，林彪摔死在溫都爾汗。”預演報幕，老師同學都認可，表現的不錯。而到了匯演的那一天，出了大洋相。
中心學校離我村八裏路，很早就集合，學生們興奮的排隊，蠢蠢欲動。家長們也忙碌起來，給匯演的孩子穿幹淨的衣服，帶上中午的午飯。我好像穿了一件綠格格的上衣，褲子應該看不出顏色了。我的午飯，是兩個又苦又澀的地瓜麵餅子。
匯演開始了，在中心校很大的操場上，下麵坐滿了一排排學生整齊的隊伍，演繹台是高於操場一米的土台子。操場四周，是各村的村民和家長，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先是初高中匯演，一陣陣的掌聲和歡笑聲，就知道演的不錯。當大喇叭響起“抬頭村小學”匯演的時候，老師領我們登上台，候場。我從大幕後麵，偷偷瞭望操場，黑壓壓的人群，成千上萬，眼睛緊盯台上。我哪見過這種陣勢，膽大包天，也是在小圈子裏稱王稱霸，眾目睽睽之下，我膽怯了。輪到我們演節目了，老師輕輕的告訴我，“曉霞，快看節目單，上台報幕。”
我跟老師說，“我害怕。”
老師說：“還有你害怕的事情嗎？有人吃了你嗎？快上，去報幕。”接著，老師把我一推，我就嘚瑟瑟跑上了台。
“第一個姐妹兒……”，我把“第一個節目”，說成了“第一個姐妹兒”引得下麵哄堂大笑。好歹，節目是報上去了。第二第三第四的節目，我已經有膽量了，也不怕下麵人頭攢動了，報幕也順暢正確了。其實，任何第一次，都不知道深淺，害怕是正常的。何況一個女孩，還沒有學會，大庭廣眾之下，要堅強自信。
午飯時間，我看到了許多同學帶的是玉米麵大餅子，少數人帶的是白麵烙餅。而我，不敢和同學一起吃飯，偷偷的跑到不熟悉的人群裏，去吃地瓜麵餅子，太難吃了。放到嘴裏的地瓜麵餅，就像是噙蠟一樣，不吃還餓，硬吞吞咽下了苦澀。
匯演完畢，學校就散了，不記得同學們誰笑話我，我當初像一個假小子，還是班長，也許同學們不敢。路上，碰到了我村高年級的學生，特別是我的堂哥和我表姑家的表哥，見到我，學我報幕模樣，齊聲大喊“下一個姐妹兒”，這還不算，又給我編造了“下一個爺們兒”等等，來取笑我，我生氣的追趕他們，邊追邊喊，“不許取笑我。”他們邊跑，邊繼續“下一個姐妹兒。”以後，編排我，成了他們的娛樂。
一晃四十五年左右了，半個世紀快過去了。不知道我的堂哥和老表們，還記不記得當初戲弄我的場景？多希望當初的情景再現，重返少年時光，能和同學相聚，和我的老哥老姐們相聚，讓他們再編排我，取笑我一下，那是何等的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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