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Sean上次的幫忙，讓她對他產生了非常好的印象。在此之前，她隻是覺得他是一個華裔的老板。華裔的老板，哼，小氣、自私、猥瑣，還有什麽？反正不是什麽正麵的感覺。但是，在酒店裏，他拒絕了自己的以身相許，這讓她很奇怪。他離開酒店的背影讓她一直回憶了很久。直到她的男朋友醒過來，她都還在惦記著Sean的背影。這在美國的文化中，是不可思議的。
他醒來以後，第一反應就是做愛。他伸手抓住她的腰，摟過她。但是，她扭著身體，滑脫了：“我要警告你，以後再也不許吸毒了。這是最後一次。”
他奇怪地看著這個女孩，這個從高中時代就追求自己、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女孩。他不明白，她哪裏來的勇氣，拒絕了自己。
“過來，Baby，我愛你。”他決定用性愛征服她，這是他百試不爽的方法。他知道自己的生殖器就是漢堡王，其他的男人的都是麥當勞。但是，她沒有過來。相反，她蜷縮在沙發上，看著他，再一次警告說：“你要答應我，再也不要和7街的這幫人來往了。”
“好的好的，Baby”他這樣說著，就撲到沙發上，把她按在身下。她掙紮著，想擺脫他，但是他的體重就是她的兩倍，這讓她很快就精疲力竭。
她的掙紮幾乎讓他瘋狂，激發了他全部的激情。一直到完事以後，他才開始憤怒起來：“你他媽的竟然還拒絕我，哈，這是哪裏？這麽高級的酒店？吭，你說，這是哪裏？”
“Ritz-Calton”
她依然蜷縮在沙發上，感受著體內液體的流動。這一刻，她突然對他有了仇恨。她的眼前出現了Sean的背影。
“Ritz-Calton？！”他打開冰箱，拿了一瓶不知道什麽飲料，就大喝了一口，“Baby，你知道這酒店多貴一晚，吭？你哪裏的錢呢？吭？不會是賣身的吧？”
“不，你不要這樣說！”她終於站起來，奪過他的酒瓶，“我得一個客人，買我畫的客人。你整個昏睡不醒。”
“哈哈，原來有這麽好的客人。”
從那晚以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和他之間的區別。WOODSTOCK 音樂節，是美國搖滾樂一年一度最大的盛會，也是他每年都要參加的盛會。他一直有一個夢想，希望自己能夠組織一支樂隊，帶著去音樂節，而不是臨時在音樂節上跟別人的樂隊合作。這個夢想，從她高中的時候，就知道。
“靠！又是樂隊。這個爛樂隊真是糟透了。”每次回程的飛機上，他就會一直地抱怨。回到洛杉磯，一定會有幾天的時間見不到人。她就知道，他又吸毒了。
如果說在過往，她會因為他的失敗而心痛，現在她開始懷疑，這隻是他為自己尋找的借口。她想，即使沒有樂隊這個借口，他也會找到其他的原因。因為他太渴望成功，太在意成功。但是，又害怕成功。她不懷疑這是他的夢想，但是她開始懷疑他是否打算實現這個夢想，因為這個夢想已經成為他人生的全部。
他害怕失敗，害怕在音樂會上獲得不到掌聲，得不到音樂發行公司的賞識。
不過今年，她決定幫助他完成這個夢想。她要督促他完成這個心願，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她突然對於組織一個樂隊有信心起來。這份信心，是從Ritz-Calton那天開始萌發，越來越強烈。她想，如果要有結束，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結束吧。
所以，當她給Sean電話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猶豫。根本就不像是還欠著錢的人。
“我還需要錢。”
“很多嗎？”電話的那一頭，Sean盡力保持平靜。他看到她的號碼的時候，心就嘭地跳了一下。但是，他在電話裏還是非常冷靜地沒有表示出多餘的熱情。甚至，有那麽一點點地冷淡。
“我要組織一個樂隊。”
Sean沉默了。因為他想到了Lisa。還在他們剛剛認識沒有多久的時候，Lisa曾經說過，喜歡看平劇，是從她母親那裏繼承的唯一的愛好。他開始還不知道平劇是什麽，後來才搞清楚是京劇。那時候，他還開玩笑，說給Lisa組建一支京劇團。這麽多年，他們卻沒有機會看過一次京劇演出。當然，這與美國沒有京劇團有關係。現在，他卻要幫她組建一支搖滾樂隊。
“很困難嗎？”
“大約多久？”
“三個月。我男朋友要參加WOODSTOCK 音樂節。”
這樣說出來，她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得為難，似乎就像是應該的一樣。這根本不是一個美國女孩應該有的情況。即使是Sean這樣一個第一代移民，也感覺出來哪裏有些不對勁。
“好吧，大約多少錢。”
“兩萬吧。”
“不小的數目啊。”他的口音中帶著一點點的調侃。
“我可以給你畫畫。”
“需要畫多大麵積的？”
“一麵牆？”她聽不到他的回應，就加碼：“整間的房子！”
“好吧，我現在達拉斯，明天晚上我回洛杉磯。”
“好，我們在哪裏見麵？”
第二天，整個一天的工作，他都心不在焉。頭腦裏一直在想著她，想她為什麽又向自己求助？會不會成了無底洞呢？不過，兩萬元這個數目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數目。他倒是想好好了解一下她的目的。
約會安排在Pasadena的Lanham酒店的酒吧。那裏環境優雅，而演唱的樂隊也是專注於他喜歡的那種舒緩藍調。她在靠近鋼琴的附近的一個座位那裏等他。等他剛剛露麵，她就招手示意。
他微笑著走過去，把手機放在桌上，然後坐下。
他們彼此會心一笑。而就在這個時候，樂隊的音樂響起來。
“可以請你跳舞嗎？”她問。
還沒有等他回答，她就站起來，對他伸出了手。他才看到，她穿的竟然是牛仔短褲。在這樣的酒店裏，顯得非常的突兀。他立刻想到自己竟然特意穿了西裝過來，就不由得笑了，然後，他就用手狠狠地擼一下領帶，又解開了襯衣的第一紐扣。這才抓住她的手，被她帶起來。
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跳舞了。舞步都已經生疏起來。不過，她也並不管什麽舞步，而是非常自由地隨著音樂踩踏。
“你這是什麽舞蹈動作？”
他問。
“哈哈，自由舞蹈。美國是一個自由的國家。”
她的幽默讓他也跟著笑起來，也就隨著她的步伐一起自由自在地跳起來。酒吧裏其他的客人一起為他們鼓掌，然後，也有一對客人也在自己座位的附近翩躚起舞起來。
第一曲結束的時候，他突然有了想法。他走去樂隊，要求他們演奏藍色的多瑙河。立刻，酒吧裏響起了那首歡快的音樂。這次，他帶著她跳起了華爾茲。顯然，她從來就沒有接觸過這樣的舞步，開始的時候，幾乎驚慌的像隻兔子。但是，她顯然有這樣的天賦，很快就跟上了他的節奏。
“你知道嗎？這首音樂是我大學的時候，每次跳舞都會跳的音樂。”
“是嗎？你們大學跳這樣奇怪的舞？”她這樣說著，就笑起來。
“這叫華爾茲。”
“那又怎樣呢？”
是啊，那又怎樣呢。他是西安交通大學國標舞的季軍。他就是在舞場上，認識了小秋。那時候的她，比眼前的她還要高挑，還要白皙。他已經是大四的學生，而她還僅僅是大一。
他一個同鄉的係裏組織了舞會。在那個年代，會跳舞的新生卻非常少。所以，他是被特邀去帶領新生跳舞。因此，他有責任在每一支舞曲，去領一個新生跳舞。就是在這首樂曲裏，藍色的多瑙河，他被安排給了小秋。
她的手像冰，冷得讓他心痛。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句話也不敢說。他隻是感覺她的目光也和她的手一樣冷。
“我叫曉秋。你呢？”
跳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對他說話。一下子，他倒是被震到。
“啊，李友田。”
“哈哈，有田？我父母給我起名叫曉秋，就是因為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你的名字更好，有田，才有收獲。”
不知道為什麽，他卻窘迫得說不出話來，連名字都沒有糾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