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知不覺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秋末。窗外的幾株碩大的楓樹上的綠色的五角葉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和黃色,在秋風的觸摸下搖晃起來,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聲。
周二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安紅站在辦公桌旁的窗戶前,看著窗外的幾幢灰色的高樓和街邊的如火如荼的楓樹,心裏想起了子哲來。
自從上次在中文學校的Tim Hortons見過麵之後,子哲回到了蒙特利爾,一邊等待法院的離婚判決書,一邊開始申請這裏的工作。
法院的離婚判決拖了幾個月,前兩周子哲才收到法院寄來的正式的離婚通知書。這之間子哲在這邊重新找了一份兒計算機軟件工作,又在離安紅住處不遠的地方買了一個房子。房子裏原來的房主上周才搬走,子哲周末從蒙特利爾把東西都搬了來,把家安置好。
上周三子哲微信給她說,周末他先把東西運來,買好家具,把屋子和東西都收拾好,然後這個周二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和看電影,算是兩個人自由後第一次正式約會。
想到馬上就要跟子哲約會了,而且這是離婚幾乎兩年之後的第一次出去約會,安紅心裏帶著一種掩蓋不住的欣喜和期待。
擺脫了跟建明的死水一潭的婚姻以後,所有見到安紅的朋友,都說她變得年輕漂亮了,氣質也更嫵媚了。離婚之後,安紅對自己外形變得更加注意,平時出門時都打扮一下,衣服和鞋子都會保持幹淨和整潔,不會邋遢著出門。自己漂亮了,自信心也高了,心情也好多了。
上周三得知子哲周末就要把家搬過來,同時跟子哲約好了這個周二見麵之後,安紅想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正式約會,一定要給雙方都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於是開始認真地護膚,每天洗好幾遍臉,洗完後上化妝水,塗眼霜。她的皮膚有點兒發幹,化妝水用的是柔膚水。每天洗澡也比平常多洗一些時間,然後塗身體乳。晚上在臥室裏貼麵膜,麵膜揭下去後,接著塗晚霜,讓皮膚保持濕度。
周六下午她開車去唐人街剪了一次發,同時焗了一次油。理發師是個她很信任的小夥子,把她後麵的頭發剪短了一些,做成垂肩卷曲短發,前麵留了一些劉海。頂上修剪了一下,讓頭發更有層次感。焗過油的頭發顯得既黑又光滑,閃閃發亮,新剪的發型幹淨利索,讓她顯得比平時精神了許多,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昨天晚上她在衣櫥裏挑了幾件衣服,穿上後在鏡子前看了一下效果,最後決定上身穿一件白色的針織衫,下麵配一條藍色粗妮裙,腿上套一條絲襪。她平時衣服不多,但是個絲襪控,特別愛買長筒絲襪。她有幾十條各種式樣和顏色的長筒絲襪:白的,黑的,綠色的,紅色的,藍色的,褐色的,肉色的,紅白相間的,黑白相間的,帶斑點的,帶網格的,透明的,半透明的,不透明的。特別愛買長筒絲襪的原因,是因為她的腿長,不是很細,但是曲線還可以,所以喜歡配上好看的絲襪。她一條條地試,想找出一條最好看的。肉色的太普通;紅色的,綠色的和白色的看著好看,但是有些不真實,像是去表演節目,而且紅色的看上去讓腿粗了一圈;紅白相間的看著俏皮和可愛,但是太少女了;黑白相間的簡樸漂亮,但是腿看上去變成了斑馬腿。最後她選了一種光澤和觸摸感都很好的半透明黑絲,這樣顯得腿更長而且顯得細,腳又好看。
挑選鞋時比較簡單,十月下旬的天氣開始變涼了,正是穿靴子的時候。她有三雙靴子:一條黑色的短靴,一條深棕色的中長靴和一條灰黑色的過膝長靴。她試了一下,覺得灰黑色過膝長靴更好一點,顏色跟腿上的黑絲襪叉開一些,同時也跟她的藍色粗呢裙和白針織衫上下相配。簡潔的過膝長靴既保暖,同時又拉長了腿部線條,顯得更時尚。
安紅看了一下表,已經到了五點鍾下班的時候了。旁邊的一個同事關上計算機,站起身來,跟安紅說了幾句話,隨後拿起手包,離開座位回家了。安紅把計算機關了,拿著手包去了洗手間。
在洗手間裏,安紅從手包裏拿出口紅和眉筆來,對著鏡子補了一下妝。她在手腕上,耳後和裙角上噴了一點兒香水,然後對著鏡子前挺了挺胸,正著和側著看了看自己身材和衣著,拽了拽針織衫的下角,又用一把小梳子把垂在肩膀上的頭發梳理整齊。她對著鏡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看著鏡子裏的那個眼若流水,帶著成熟和簡樸氣質的漂亮女人,覺得今晚的自己要比平日美麗多了。
她回到辦公桌,坐在轉椅上,抬起腳來脫下了在辦公室穿的平底鞋。她彎腰從桌子底下拿過長靴來,把長靴套在腳上。她站起身來走了兩步,低頭看了看靴子,隨後從靠牆的一個架子上取下一條紅藍黑三色格子圍巾,圍在脖子上。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過手機來,劃開屏幕,看見子哲來了一條微信:
我到了,在你單位門口呢,你下班了嗎?
下班了,馬上就下來,她回了一句說。
她把手機放入手包內,把手包拉鏈拉上。她最後看了一眼辦公桌,把轉椅推到桌子前,挎上手包,轉身走出辦公區域,向著電梯方向走去。
***
安紅從電梯口走出來,來到單位大樓門口時,隔著玻璃窗就看見子哲穿著一件藏藍色的風衣,站在離門口不遠的牆邊一顆碩大的楓樹下,正在低頭看手機。
楓樹的葉子在夕陽中變得火紅,一陣亂風吹過,幾片紅色和黃色的楓葉從樹上飄落下來,飄過子哲的平坦的肩頭,落到樹下和路邊灰色的磚石上。
安紅在玻璃門口站了一站,看著子哲。
夕陽的光垂了下來,照在子哲的側麵,把他側臉和頭發染成了金黃色,濃密的頭掩蓋住了脖頸,幹淨光滑,發梢上閃爍著夕陽的光。風衣很合身,顯得人也瘦了和挺拔了,衣領裏麵露出一件幹淨的藍色襯衫。風衣下麵露出一條藍色的牛仔褲,褲腿處露出厚厚的深灰色的襪子。他的腳上穿著一雙藍色的耐克高腰運動鞋,鞋底帶著一圈白色的邊,鞋帶也是白色的,在鞋口邊緣打了一個結。
她把目光重新移到子哲頭上,看見他的脖子上圍著一條帶格子的圍脖。圍脖的顏色與她的圍脖差不多,淺灰色,淺黃色和明蘭色圍成了米字格,尾端有一圈藍色黑色和淺黃色的穗子。圍脖的一端垂搭在肩後,另一端在胸前很自然地垂下來。她認出了這條圍脖,這是那年冬天,她在一家時裝店裏看見的一條意大利圍脖,標簽上寫著Via Condotti Rome。她當時就覺得子哲圍上這條圍脖一定好看,於是買了下來,送給了子哲。
穿著風衣,圍著圍脖,低頭查看手機的子哲,看上去顯得帥氣,儒雅而成熟,讓人心動。
她推開玻璃大門,走了出去。子哲像是聽見門開了一樣,抬起頭來,一眼看見了她,眼瞳中散發出一種明亮的光。他的手垂下,眼睛一直注視著她,看著她走到身邊。
這麽快就下來了,還以為要等一會兒呢,子哲開口說。你工作完了吧?
嗯,下午早早的就把手頭的工作幹完了,就等著下班呢,安紅說。
你今天真漂亮啊,子哲上下打量著她說。
你也很帥氣哦,她抿嘴笑了一笑說。
子哲伸出右手來,把手掌向上攤開。安紅低頭笑了一笑,把自己的左手伸出來,手掌搭在子哲的溫暖的手掌上。子哲的手握了起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我們走吧,車就停在那邊,子哲說。
***
車在一條小街道邊上停下。子哲把車熄了火,推開車門走下來。安紅也下了車,把車門關上。子哲按了一下車鑰匙,把車鎖了,抬手指了一下前麵的掩映在一片火紅的樹叢中的房屋,說
餐館在那邊,那條街不好停車,隻好把車停這裏,走過去。
這麽好的天氣,走走也是很美的,安紅說。
兩個人沿著鋪落葉的街邊走著,安紅的手臂挽著子哲的胳膊。街邊是一幢幢爬著常青藤的老房子,房子的門前有著大片的草地,草地上立著一顆顆古老的楓樹。楓樹上的紅色和黃色的葉子像是被夕陽點燃,一陣秋風吹過,色彩斑斕的葉子隨風飄落下來,落在草地上和路邊的人行道上。天空浸泡在一片火紅的晚霞之中,金色的光線穿過楓樹枝杈的縫隙,落在他們的腳底下。
踩著發出輕微響聲的鋪滿人行道的落葉,挽著相愛的人的手臂,在夕陽餘輝中跟著子哲一起靜靜地走過疊落著一片片紅葉的街道,安紅隻覺得世界一下變得很安詳很美,美得像是身在一幅油畫之中。
他們跨過一條小街道,斜著穿過一個停車場,又穿過一條繁華的街道,走到了一個有著厚重的橡木門的餐館前。
就是這裏了,子哲說。這就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家比薩餅店,裏麵的Cheese Ball和比薩餅都做得很好吃。過去一直就想哪天帶你一起來這裏吃飯,今天終於如願了。
看著很不錯哦,安紅透過臨街的窗戶看著裏麵的燈影和人影說。
一個穿著黑色夾克衫的男人從餐館裏麵拉開厚重的橡木門,看見他們已經走近門口,就伸出手讓門開著,側身讓他們先進門。安紅對著拉著門的男人微笑了一下,輕聲說了一聲謝謝,跟著子哲一起走進了大門。
門裏麵是一個放著十幾個桌子的大廳。因為還沒到晚餐的時間,看著客人不多。子哲停下腳步,牽著她的手在門口站了一下。一個穿著一身黑色套裝的看著很年輕和帥氣的男招待,手裏拿著兩個黑色硬殼菜譜,走了過來,問他們說:
請問幾位?
兩位,子哲伸出兩個手指說。
跟我來,男招待說。
子哲看了一眼臨窗的地方有一張空桌子,問男招待說:
我們可以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嗎?
當然,男招待說。
男招待把他們引到靠窗的空著的一張桌子邊。桌子邊放著四把椅子,子哲給安紅拉開了麵對窗口的椅子。安紅的手撫了一下後麵的裙擺,坐了下來。等安紅坐下後,子哲把圍脖解下來,放在旁邊的空椅子上,自己坐到了緊挨著安紅的椅子上。
男招待把兩份菜譜放在桌子上,問道:
請問二位喝什麽?
來兩杯葡萄酒吧?子哲問安紅道。
不要了吧,一會兒你還要開車,安紅搖頭說。就冰水吧。
喝一點兒沒事的,子哲說。我們今天該好好慶祝一下。
還是不要了,安全第一,安紅把自己的圍脖也解下來,疊落在子哲的圍脖上說。
電影院離這裏不遠,現在天氣也好,吃完飯我們可以走過去,子哲說。一杯酒沒事兒的,一會兒酒勁兒就下去了。
那好吧,紅酒吧,安紅說。
要兩杯紅葡萄酒,子哲扭過頭對男招待說。再要兩杯冰水。
馬上就來,男招待說。
男招待轉身向著後麵走去。子哲把菜譜遞給安紅一份,自己打開一份。安紅低頭看了看菜譜,對子哲說:
不知道這裏什麽好,你來過,你點吧。
來這裏,一定要嚐嚐這家的Cheese Ball, 很有特色的,子哲說。Pizza,我們分享一個就夠了,這上麵有好幾種,你喜歡什麽口味的?
什麽都好吃,安紅說。你點你喜歡的吧。
能吃辣嗎?子哲問道。
微辣或者中辣吧,太辣了對嗓子不好,安紅說。唱歌的人不怎麽敢吃太辣的。
那就要這種吧,子哲的手指點著菜譜上的一個比薩餅說。這是我喜歡的,隻有很少的辣椒。
看著不錯,安紅說。
再要一份兒炸魷魚或者炸雞翅下酒吧,子哲看著菜譜說。你喜歡那種?
炸魷魚吧,安紅說。
甜點你喜歡什麽?子哲把菜譜翻到最後一頁說。
焦糖布丁吧,安紅看著自己的菜譜說。
好,我也喜歡這裏的焦糖布丁,子哲說。還想再要點兒什麽嗎?
我覺得夠了,安紅說。Pizza不會太大吧?
應該正好夠兩個人吃的,子哲說。
安紅把菜單合起來,放在桌上。子哲把自己的菜單也合起來,摞在一起。他看著安紅,伸過手來,握住安紅的手。安紅把五指張開,插進子哲的手指之中,跟子哲的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盼著這一天都好久了,子哲說。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跟你在一起了。
是啊,我都怕這一天來不了了呢,經曆了這麽多,安紅說。
有一段我也覺得挺絕望的,子哲說。不過一切都過去了,能重新在一起,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嗯,安紅點頭說。
子哲把臉部湊近安紅垂在肩膀上的頭發梢兒,嗅了一下,說。
你好香啊,味道很好聞,
出門時噴了一點兒香水,安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過去都不敢噴香水的,怕身上留住味道,現在可以了。
子哲低頭看著安紅。安紅也看著子哲。頭頂上垂下來的桔黃色吊燈光打在子哲的黑而濃密的頭發上,照得頭發閃閃發光。一件幹淨合身的藍色襯衫,領口上釘著兩顆白色的紐扣,穿在子哲身上顯得幹練挺拔。子哲的眼神透亮,像是一下就能看到心底,裏麵帶著一種愛意和溫柔。
親一個吧?一直就想見麵了要好好抱抱你親親你呢,子哲說。
安紅偷偷地抿嘴笑了。這個子哲,親一下還要先問問,又不是過去沒親過。
她點點頭,看見子哲的頭湊過來。她前傾過身子,閉上眼睛把嘴唇湊上去,跟子哲的嘴唇碰到一起。輕輕的觸碰一下後,嘴唇分開,隨後又更緊地吻到一起。
好久好久都沒有吻過了,一種溫柔與甜蜜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讓她有些暈眩,想把身子靠到子哲身上。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知道是男招待來了,就鬆開嘴唇,在椅子上重新坐好。男招待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把兩杯紅酒放在桌子上,問他們說:
準備好點什麽了嗎?
準備好了,子哲說。
***
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去了,街燈一盞盞開始亮了起來,照著馬路上行走的車輛和街邊走過的路人。人行道上不斷有人經過餐館,偶爾有人透過窗戶向餐館裏麵看一眼。
靠窗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玻璃杯,裏麵燃著蠟燭。小火苗搖曳著,照著坐在桌邊的安紅和子哲。
也許是因為酒,也許是因為蠟燭,兩個人的臉頰都有些發紅。他們有時舉起酒杯來碰一下,有時低頭用叉子紮著盤子裏的Cheese Ball或者Pizza,有時是會心的一笑,更多的時間是子哲在說著什麽,安紅看著子哲,傾聽著。
子哲給安紅講起了分開之後的日子。他語調平淡,像是談起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從分手後的思念和鬱悶,到離婚不成受到的方方麵麵的阻力和壓力,到心中的糾結彷徨和苦悶,到受人勒索,到絕望,到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生死一息間,到重新康複,到依然心中無法忘記安紅,到在蒙特利爾街頭雨中看見坐在旅遊車上的安紅,到跟自己父母持續做工作,慢慢取得父母的諒解,到簡妮的轉變。
子哲的語調雖然平淡,但是安紅聽得驚心動魄。她有時歎息,有時難受,有時心疼,有時欣喜。
當子哲講到簡妮終於同意離婚了的時候,安紅喜極而泣,眼淚落了下來,滴在了麵前的盤子裏。這是她第一次聽子哲講述發生的事情,許許多多的細節,都是她沒有想到的。想起跟建明離婚,雖然也是經曆過一番折磨,但是畢竟堅持了一下就過去了,沒有像子哲這樣經曆生死,經曆這麽長時間的忍耐和等待,最後終於熬到父母諒解和簡妮同意。她很高興子哲最後終於得到了父母的諒解和簡妮的同意,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即使自己能跟子哲在一起,子哲心裏一定也會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會給他們今後的幸福投下一個陰影。
子哲把一張幹淨的餐巾紙遞給她。她用紙巾擦了一下眼睛,手在桌上伸過來,握住了子哲的手。
那些日子裏,每天都在無止境地想你,子哲說。都在想我們在一起時的那些美好,都想知道你在做什麽。
我也是這樣,有時開車路過一個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一下就會想起你來,安紅說。有時在車上聽一首歌,淚也會留下來。聽說你出事之後,我覺得特別自責,在你一個人孤立無助的時候,我也沒能在你身邊,所以後來很後悔我們斷了聯係,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因為又能見到你了,子哲說。真心相愛的人,好多最終都無法在一起。我們還算是幸運的,雖然經曆了不少曲折,最後命運對我們還算眷顧,讓我們又在一起了。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嗯! 安紅用力點了一下頭說。
她看著子哲,既心疼又高興,感覺兩個人的心貼得比過去更近,有一種心跳都在同一個頻率的感覺。
子哲的手把她向自己的身體方向牽了一下,眼睛看著她。她明白了子哲的意思,閉上眼,把嘴唇迎過去,跟他吻在了一起。
***
從餐館出來,她挽著子哲的胳膊,跟著子哲並肩沿著街道向著不遠處的電影院走去。
夜風清涼,颯颯地拂過臉頰,帶著一種夜來香的濃鬱的味道。地上的落葉一片片被風卷起,在馬路邊飛揚著。昏黃的街燈,櫥窗上閃爍的霓虹燈,黑藍色的清澈的夜空,澄明的月亮,月光下的人影和樹影,愛人的手臂,低喃的話語,這一切都讓她感覺心情特別好。
他們來到一家名叫Mayfair Theater的老影院,在門口買了張《小婦人》的票,爆米花和可樂,走了進去,在後麵找了個很空的一排坐下。
他把爆米花放在膝蓋上,跟她一起吃著爆米花,喝著可樂,腿挨在一起,隨意地聊著天。
劇場的燈光黑下來,電影很快開始了。她在黑暗中摟過他的一隻胳膊,手握著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她把頭歪了一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雖然隔著衣服,但是依然能感覺出他身體的溫熱。
想起過去年輕時,跟建明在一起,也沒有這樣親密的一起看過電影,她覺得終於圓了一個夢:一個跟自己的戀人一起去看一場電影的夢。
她在黑暗裏笑了,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一樣,不知怎樣就開始愛上了坐在身邊的這個男人,到如今已經愛入骨髓,無法分離。
***
從電影院出來,走回停車的地方,子哲給她打開車門,讓她坐了進去。
他把車打著火,問她說:
晚上著急回去嗎?要是有時間,到我新的住處去看看吧。
露露應該已經跟姥姥睡了,我不用早回去,有時間,她點點頭說。
子哲把車開上了街道。夜晚的街道上車和行人都不多。她在黑暗中伸出左手,撫摸著子哲脖頸上的頭發,感覺頭發很軟很光滑。
子哲打開車上的音響,把聲音調到可以聽清,但是又不太吵的音量。音響裏傳來陳楚生的《有沒有人告訴你》: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
早習慣穿梭充滿誘惑的黑夜 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裏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
聽著音響裏傳出來的歌聲,她想起了有那麽一個雪夜,她把露露送去電影院參加小朋友的生日派對後,跟子哲在影院附近的星巴克會麵,一起去了Byward Market。那天從Byward Market回來,一路上兩個人都話語不多,就好象是知道短暫的相聚之後必然是長久的分離。車快開回到影院附近的星巴克時,也是在聽著這首《有沒有人告訴你》,路燈閃過車內的瞬間,她的眼眶裏裏溢滿了淚水。
如今再聽這首歌,依然讓人感到悲傷,但是心情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愛上一個人,就想擁有他,現在她終於可以擁有他了。
***
車不久就開到了子哲的新住處。子哲把車停在車庫前的車道上,帶她進了屋門。
屋子布置得很幹淨整潔,門口左側是一個客廳,裏麵沒有什麽家具,顯得很空很大。右側是一間小書房,裏麵擺放著一個放計算機的桌子,一把皮轉椅,靠牆的地方立著一個書架,上麵擺放著一些英文書和中文書。再往前走,是一個洗手間。過了洗手間,左側是一個大廚房,廚房的門通向後院。右側是一個空間很高的帶壁爐的家庭室,裏麵擺著一長一短的兩個沙發,兩個茶幾,一個大電視,牆壁上掛著幾幅風景油畫。
上樓去看看吧,子哲站在通向二層的樓梯口說。
嗯,她點點頭說,心裏帶著一種莫名的慌亂和欣喜。
上次跟子哲做愛,差不多是兩年之前了,從那之後,她一直沒有碰過別的男人。有時晚上自己躺在床上,想起子哲來,她會自慰一下,高潮之後總是帶著一種巨大的空虛。自從跟子哲約好今晚出來,她就期盼著能跟子哲再做一次愛,重溫兩年前的愛戀。但是真的要上樓去子哲的臥室了,她的心裏卻有些慌亂起來,怕自己讓子哲失望。畢竟,建明總是抱怨說她性冷淡,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像建明說的那樣。
我抱你上去,子哲說。
真的嗎?從來沒人抱我上過樓梯哦,有點兒受寵若驚了,她說。
子哲彎下腰,一手托著她的背部,一手抄起她的腿,用了一下力,就把她抱了起來。她伸手摟住子哲的脖頸,眼睛看著子哲,臉上帶著微笑。
***
外麵好像下起了雨,可以隱約地聽見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
她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跟子哲側對著相擁在一起,腿交叉著糾纏在一起,親吻著。他的吻總是甜蜜,溫柔,讓她入迷,像是帶著一種魔力,一碰就讓她渾身興奮起來。他的膝蓋頂在了她下麵的兩腿之間的隱秘部位,又讓她有一種要顫栗的感覺。
他們相擁著,吻了好久。他像是一個貪婪的孩子,吻著她的上嘴唇和下嘴唇,嘴角,舌頭,吸吮著她的舌尖。她感到一陣陣潮水一般不斷湧來的快感,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了。她推開他,仰麵躺著,喘息著,睜開眼大口呼吸著空氣。
她看見他跪在身旁,赤裸著的強健的肌膚在台燈光下變成金黃色。她伸手把他的藍色內褲拽了下來,拽到了他的小腿上,讓他的硬起的東西直挺挺地豎立在她麵前。她看見他彎曲著小腿,把內褲脫了下來扔到床下,隨後壓到了她身上。他又一次親吻她,額頭,麵頰,耳廓,脖子,胸膛,乳房,小腹,一路向下。他動作輕柔地吻著她的下麵最敏感的部位。敏感的部位在他的親吻之下,變得火熱火熱的,充血膨脹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森林深處的洞穴開始流出液體來,身體裏麵像是有千萬條小蟲子在爬,癢癢得無法自持。她的腿彎曲著,戰栗著,乳頭直直地挺立起來,小肚子上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她呻吟著,腿前後扭動著,腳指頭張開,腹部收縮,子宮裏冒出來的火在熊熊燃燒著,像是要把身體全部融化。她暈眩著,覺得身體在全部打開,等著他進來。
他的身子重新壓在了她的身上,眼睛看著她,說:
我愛你。感覺好愛好愛你,想把你給吃了,完全融成一體,讓你都變成我的。
我也愛你,我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她看著他的眼睛說。
他把她的兩腿向外分開,進入了她。進入的時候,她伸手抓住了他的雙臂,啊了一聲,感覺下麵被一個硬硬的東西塞滿充實著。她看著他,看著他的身子上下起伏著,看見細微的汗水從他的額頭和胸膛上慢慢地分泌出來。
她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身子的有力的起伏著,感受著一波又一波衝擊上來的快感。因為好久沒有做愛了,她感覺自己身體裏積攢的液體,不斷地向外流著,流到床單上,能夠感覺到臀部下麵的床單都被浸濕了。
她伸出手來,觸摸著子哲的胳膊,觸摸著在汗水侵潤下變得滑溜溜的胸肌和腹肌。有幾滴汗水滴到了她的肌膚上。她閉上眼睛,感覺口幹舌燥,呼吸緊促,身體先是像是棉花一樣地軟,隨後像是氣球一樣地膨脹,在不由自主地輕飄飄地平著往上飄。
她喘息著,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一陣陣的強烈的快感不斷湧來。她感覺自己的身子一直向上飄著,飄著,飄出了窗戶,飄上了雲端。
她想呐喊,她忍不住地想喊,她終於喊了出來。
一股泉水自洞口傾瀉而出,刹那間把身下濕了一大片。
***
她躺在床上,撫摸著他的汗津津的脊背。他喘息著,趴在她的身上,頭像是孩子一樣枕著她的胸部。
她覺得下麵嘛酥酥的,熱熱的。想著他剛才的有力的動作和愛語,和自己的突然而至的高潮,臉上帶著一種滿足和愜意的微笑。
我真的好愛你,她在心裏對他說。
***
她回到家裏,躺在床上,拿過手機來,看見“係我一生心”的博客上剛貼了幾句話:
《穿越人海 隻是為了與你相擁》
自從愛上你,才知道什麽是宿命和緣分。
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到你,就已經愛上了你,此後對你癡心如火,不減分毫。
是你讓我感到戀愛的美好。是你的愛讓我既欣喜萬分又無限悲傷。是你給我帶來了從來不知道的快樂。是你讓我知道什麽是深入骨髓的愛與恨。是你讓我的生命有了光明和意義。
還記得當年你說過的那一句,“就當是君未娶,妾未嫁,這世界上隻有你和我。”
在別人看來,也許這隻是一句戲言。但是於我來說,這是一生的付托。
為了這句話,一直不敢辜負你對我的情與義。
雖然知道人的一生最容易被情所累,是你讓我甘心放棄一切,付出一切。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終究不如“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所幸世間風景千般萬般熙攘過後,依然能夠癡心不變,無怨無悔。
自此甘苦與共,不離不棄,生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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