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八十)媽媽

無言獨上西樓(一百八十)媽媽

 

鄔燕雖然是冷月的親媽,但是她感覺在女兒的眼裏自己已經是後媽了。每周一次的通話,她都能聽到女兒跟姐姐鄔玉甜甜地叫媽。對她,女兒叫她美國媽媽。這讓她感到傷心,但是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己不在孩子身邊呢?

 

經過兩年的學習,鄔燕終於拿到了護士學校的畢業證書。她的學生簽證允許她在畢業後在校外做一年正式工作,於是她開始了實習期。雖然實習期也很辛苦,但是比起念書,打工的日子可是輕鬆多了。

 

冷衛星已經完成了所有博士學位要求的學分,為博士論文收集數據的試驗也做的差不多了,他開始寫畢業論文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1988年初,鄔燕與女兒已經分離兩年多了。那些日子裏,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孩子。現在生活比較穩定了,經濟上也比較寬裕了。實習生的工資雖然不高,但是不需要再交學費。她跟丈夫商量,應該把女兒接到身邊來了。

 

四歲的女娃娃自己來美實在是太困難了。回國去接她也不太現實。於是他們懇請鄔玉將孩子帶來。這樣,鄔玉也可以見見父母和在美國的親戚。

 

鄔玉向工作單位請了一個月的探親假。她還沒成家,有探望父母的假期。二人的護照,簽證辦的非常順利。五月初的一個清晨,鄔玉帶著外甥女冷月踏上了飛往紐約的航班。行前,她讓月月盡情享受了北京的糖葫蘆,切糕等等特色小吃。聽母親美琳說,在美國根本找不到地道的北京特色食品。

 

鄔燕和冷衛星飛到紐約去接女兒。月月見了外公外婆,父親母親後,禮貌周到,非常懂事聽話。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五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姑娘去參觀大都會博物館,登自由女神像,去唐人街吃龍蝦螃蟹,跟紐約的舅公,表姨,表舅們見了麵。大家都非常喜歡這個口齒伶俐,漂亮的小女孩。

 

幾天裏,女兒走累了,冷衛星不是把她抗在肩上,就是背在背上。月月還跟爸爸媽媽一起合影,非常高興。爸爸對於冷月是新鮮的。過去在北京,周圍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月月一直告訴別人,她的爸爸在美國。如今見了,她問了又問: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嗎?搞的大家哈哈大笑。

 

雖然看似一團和氣,但是三天後要跟大姨鄔玉告別,隨父母去遙遠的麥迪遜時,月月說什麽也不幹了。她大哭大鬧:我不去,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鄔燕趕緊跟孩子說:我就是媽媽啊。

 

你不是!你是美國媽媽!孩子用小手指向鄔玉:她才是我媽媽,我要跟她在一起!

 

看著女兒的樣子,鄔燕傷心不已,淚流滿麵。孩子不認自己這個媽媽,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兩年多來,雖然自己心心念念地想孩子,但是在女兒的心目中,自己隻是遠方傳來的聲音,看不見,摸不著。望著又哭又鬧不肯認自己的女兒,鄔燕在想:早知如此。。。但是早知如此又能怎麽樣呢?他們因為沒有房子,不能團圓而遠走他鄉。他們因為經濟上的窘迫不能將孩子一起帶來。再讓她選擇一次,她能做出不同的決定嗎?

 

與月月相依為命三年的鄔玉何嚐不傷心?但是孩子畢竟是人家的。她狠狠心,強忍著眼淚,一條腿跪在地上對月月說:好孩子,你忘了大姨離開北京時是怎麽告訴你的?我是你大姨,她才是你親媽。你爸爸媽媽因為工作,學習太忙才把你交給我。如今你應該跟他們回家了。好孩子,聽話,大姨過幾天就去看你。

 

小姑娘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鄔玉的這番話她確實是聽到過,而且不止是從北京出發前,一路上鄔玉反複說了好多次。但是她從來沒聽明白,也沒放在心上。如今媽媽一下子變成了大姨,那個隻在一起玩了三天的女人做了自己的媽媽,這個彎子她怎麽也轉不過來。

 

看著月月那掛著淚珠,滿是委屈的小臉,大人們都很心酸。鄔春疑心裏明白,這是鄔燕,冷衛星為了學業和事業付出的代價。當年舍不下孩子,他們夫妻就不能團圓,冷衛星也沒辦法安心讀他的博士。他把外孫女拉到自己身邊:月月,這樣好不好,你今天先跟你爸爸,媽媽上飛機。你外婆和大姨明天就去看你們。

 

冷月將信將疑地看著外公。外公你可要說話算數哦,不要騙月月啊。

 

不會的,外公已經是白胡子老爺爺了,怎麽能騙小外孫女呢?

 

如此,月月跟著父母上了飛機。鄔春疑並沒有食言,他馬上給美琳和鄔玉買了飛往麥迪遜的機票,訂了旅館。

 

孩子走後,鄔玉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滾落下來。一顆心就像是被誰給掏空了似的。這個時候,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譚美琳。當年母親將她和妹妹撇下遠走美國,是為了生存,為了避難,為了有今日一家人的團圓。當年母親一定也是痛不欲生的。由此及彼,她為母親傷心,為自己傷心,為妹妹鄔燕傷心,也為外甥女月月傷心。

 

第二天,在飛往麥迪遜的飛機上,鄔玉全心全意地照顧著母親。她將頭輕輕靠在母親的肩頭,慢聲細語地跟母親說著自己心裏的感受。

 

經過了十幾年,美琳第一次從大女兒那裏找回了做媽媽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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