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七十四）護校
冷建國車禍去世的消息傳到美國，冷衛星，鄔燕，王希洲都非常震驚。他們很難接受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消失了。他們為建國差一點兒就實現了他多年的願望而感到遺憾。
冷衛星埋怨自己動作太慢，沒有早一點兒把哥哥入學的事情搞好。鄔燕安慰著自己的丈夫：“衛星，這不能怪你。你自己的生活還不穩定，怎麽有能力幫別人呢？‘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大概冥冥之中就已經有了定論，人是不能跟命抗爭的。”她想起了出國前父親的那一番話。如果父親當年沒有頭腦發熱，放棄在美國的工作回國的話，她現在的生活將是什麽樣呢？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校區有好幾萬學生，中國留學生比Buffalo多。鄔燕的到來擴大了他們在中國留學生中的社交範圍。哪裏可以租到即經濟又好的房子，哪家超市物美價廉等等信息在他們的朋友圈子裏傳來傳去。
作為自費留學生的陪讀家屬，鄔燕是沒有工作許可證的。但是周圍有不少中國留學生的家屬打黑工。有朋友勸鄔燕出去幫人帶小孩，這樣可以拿到現金，不會被移民局發現。鄔燕謝絕了人家的好意，她不想找這個麻煩。她希望自己是一個奉公守法的人。更何況他們在申請綠卡，不能因小失大。
不能出去工作，鄔燕也沒有在家閑著。校區周圍的幾家教堂裏有退休的老年人免費教外國留學生英語。鄔燕跑遍了每一家教堂，摸清了哪一天，哪家教堂幾點鍾有人教課。她一周有四天去教堂學英語。這樣，她的口語有了很大的提高。除此之外，她也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騎著它到城裏的各個學校收集材料。
幾個月下來，她發現上州立大學的護士學校未必適合自己。麥迪遜城裏有專門的護士學校，入學相對容易。因為這樣的學校基本上沒有外國留學生，所以外國學生跟本地學生交同樣的學費。如果她被學校錄取，她就可以將自己的陪讀簽證改成留學簽證，這樣她就可以合法地申請校內的工作。
通過了托福考試之後，鄔燕開始同時申請幾家護士學校。其中一所很快給了她入學通知書。而且，這家學校同意她將北京中醫學院的部分學分轉過來。這樣她一年多就可以拿到學位。
鄔燕很興奮，她忙著入學的手續，轉學分，改簽證的一切事宜。1987年春季，鄔燕開始了新的課程。用姐姐鄔玉送給她的那一筆錢，她交了第一學期的學費。
開學沒多久，鄔燕的工作申請得到了回複，她被聘為學校的清潔工，負責打掃教學樓的衛生。除了星期五，星期六，鄔燕每天晚上從十點開始工作。她的職責包括給一層教學樓的教室，樓道吸地，清理廁所，打掃學生吃飯休息的公共區。每天的工作量在兩個小時，直到半夜才能做完。衛星每天到學校去接她回家，有的時候來的早還可以幫她幹活。
無論準備的多麽充分，上課總會遇到自己聽不懂的東西。因為語言的障礙，鄔燕需要比其他學生付出更多的時間複習功課，做作業。因為出國前已經習慣了做診室的生活，打掃衛生這樣的體力勞動對鄔燕來說就比較吃力。好在她年輕，肯吃苦，適應能力強。
周末他們夫妻二人忙著買菜，打掃自家的衛生，做出下一周的大部分菜和湯。這樣，兩個人平時上學，工作的日子就稍微輕鬆一些。各自帶著午餐，甚至是晚餐到學校去，在那裏一呆就是一整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路邊的人家大多數已經熄燈睡覺，隻是門前留著一盞燈給路人照明。這個時候，他們騎在自行車上，兩個人都很疲勞，常常一句話都懶得說。
繁忙的學生生活使鄔燕變的更加成熟，堅強。她充分體會到了丈夫當年一人在Buffalo的日子是怎麽過的。自己雖然辛苦，畢竟有衛星在左右。有事可是商量，有病有人照顧。相比之下，自己的日子雖然苦，還是比衛星當年容易多了。
忙碌使鄔燕的生活充實，但是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女兒冷月。父親的綠卡已經被批準，父母將赴美國定居。姐姐鄔玉決定留在北京繼續工作。這個時候，冷衛星和鄔燕需要決定是否將女兒接來同住。
鄔燕愛女心切，很想把女兒接過來。特別是姨媽李素琴在電話裏敘述冷建國小時候寄養在姥姥家的情景，鄔燕聽了特別傷心。她擔心自己的女兒也會因為跟父母分開太久跟他們產生隔閡。
冷衛星覺得他們目前還沒有能力把孩子接來一起住。沒有孩子在身邊，他和鄔燕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盡。孩子來了如何照料呢？他希望孩子跟著鄔玉在北京多住一到兩年，到了那個時候，他和鄔燕的學業基本上都完成了，日子應該相對輕鬆一些。
從感情上來說，鄔燕很難接受這個安排。但是現實生活擺在麵前，他們確實是太忙了。在電話裏，女兒甜甜地叫他們爸爸，媽媽。有時還唱兩句兒歌給他們聽。每次放下電話鄔燕都會有至少一個小時的沉默。她太想孩子了。好在冷月在保姆和大姨的照顧下生活的很好。她已經三歲多了，開始上半天幼兒園。她逢人就說自己的爸爸媽媽在美國讀書，畢了業就回來接她。
鄔玉沒有成家，更沒有孩子。冷月對她來說就像自己親生的一樣。她仔細研究育兒科學，把孩子心理和身體的成長看的特別重。周圍的孩子都有媽媽，冷月不免有些失落。鄔玉對孩子說：“你要是願意，就跟我叫媽媽好了。這樣你有一個媽媽在美國，一個媽媽在中國。”小姑娘特別高興地接受了這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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