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七十三)骨灰
冷建國的追悼會在中國科學院野生動物研究所舉行。同事,親友,領導把禮堂擠得水泄不通。追悼會由建國工作的科室主任主持,幾位在會上發言的同事,朋友回顧了冷建國三十八年的人生。冷家在北京的所有親屬都出席了追悼會。李素琴,周占地,周若楠以及冷建國的舅舅,舅媽也去了。
閻玲作為死者家屬領取了單位發的撫恤金。
直到追悼會的前一天,冷尚蘭才從四哥尚正那裏得知原來大哥冷尚民到新疆旅遊去了。尚正說大哥現在在南疆,他在烏魯木齊,一時聯係不上。
回到烏魯木齊四弟家的冷尚民聽說長子因車禍身亡,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應對眼前的災難。沉默良久,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我的命好苦啊,中年喪妻,老來喪子都讓我攤上了!”
尚民馬上收拾了行李,買了當天的車票趕到了北京。等待他的是長子冷建國的骨灰。兒媳婦閻玲將骨灰盒交給了他:“這是您兒子的骨灰,您拿走吧。”
接過骨灰盒後冷尚民一時有點反應不上來:“你打算把建國的骨灰葬在哪兒啊?”閻玲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能有什麽打算啊?總不能每天擺在這屋裏供著吧?冷家不是有墳地嗎?我婆婆不是就葬在冷家墳地裏了嗎?如今把她兒子跟她葬在一起豈不是正合適。”
“那塊墓地是我父母親的,素貞死的早,我媽念她的舊清才把她葬在那裏的。如今我母親也去世了,跟素貞一起占了我父親邊上的那塊墓地。現在地方已經占滿了,我死了也得自己找地方去,何況是建國。”冷尚民皺著眉頭說道。
閻玲早就煩了:“您跟我扯這些閑篇有什麽用啊?建國是您的兒子,他的骨灰當然應該由您處理。”
冷尚民沒了主意。他去請教妹妹冷尚蘭和小姨子李素琴。二位女士一聽氣的半死:“撫恤金呢?她把撫恤金拿出來在北京郊區給建國買塊墓地啊!”李素琴高聲嚷道。
“你們二位好人做到底,去跟閻玲交涉一下。她那個嘴太能說了,幾下子就把我繞糊塗了。”
尚蘭和素琴帶著曉嬋,若楠去找閻玲理論。閻玲肚子裏一陣冷笑:“這是來打群架嗎?人多有什麽了不起,錢進了老娘的腰包,要回去?想都不用想!”她一邊給諸位斟茶倒水,一邊假裝悲哀。“您說說,建國扔下我就走了,我也沒有一男半女的,今後我可靠誰去啊。”說著就開始幹嚎,一滴眼淚也沒有。
等她表演完了,李素琴開始了正經事:“現在需要一筆錢給建國在北京郊區買一塊墓地。他的撫恤金你領了吧?那些錢買塊墓地綽綽有餘。剩下的你可以自己留著。”
“哎喲,老爹,謝謝您還想著我。您看看,您那位寶貝外甥活著的時候欠下多少債吧!那點兒撫恤金還不夠給他還債的呢。”說著,她拿出一摞紙,每一張紙上有名有姓地寫著冷建國跟某某某借了多少多少錢。還有冷建國的簽字。沒有人知道那些錢是不是冷建國借的,這些字是不是冷建國簽的。但是人已去,死無對證。一時大家都說不出話。隻好悻悻退出來。
問題又回到冷尚民手裏。在一群女眷們麵前,閻玲還比較收斂。她知道這個老公公是最沒有用的一位,在他麵前多放肆都無所謂。“其實留不留骨灰又能怎麽樣?建國連個後代都沒有,今後誰還會去給他上墳?連周總理都把骨灰撒到海裏了。其實不留骨灰也挺好。”
冷尚民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搭。他打聽了一下北京周邊墓地的行情,知道自己手裏那點錢是買不起一塊墓地的。於是他抱著兒子的骨灰回了邯鄲。他寫信給二兒子冷衛星,談到了建國骨灰的安葬問題。冷衛星給姑媽冷尚蘭寄去五百美元做哥哥的安置費,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錢一旦到了他的手裏就由不得自己了。
尚蘭去了一趟邯鄲。她幫著哥哥給侄子在邯鄲郊區買了一塊墓地。骨灰下葬的時候,尚蘭從心底裏為侄子感到悲哀。建國小的時候多麽想和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如今母親走了,弟弟去了美國,他卻寂寞地長眠於此。
冷建國的墓碑是按照冷尚蘭的意見設計的,上麵寫著:“愛子冷建國之墓 1949年10月1日 —- 1987年7月5日 冷尚民 李素貞“ 素貞的名字掛了黑色的框子,表示立碑時她已經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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