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差光陰一厘米》第五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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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早就到了，怎麽沒發個微信通知一下？”羅去冬還沒落座，就衝媛媛熱情地打著招呼。
剛才那個紫色風衣的俏麗身影還閃在媛媛眼前，她抬頭衝羅去冬擺了個笑臉，低頭作勢研究那本看了好幾遍的菜譜。
“天變得真快，轉眼就冬天了。你的病，全好了？我瞧瞧，嗯，氣色不錯。”他脫了風衣遞給前來的服務生，單單把圍巾和手套放在了桌子的一角。
媛媛衝手裏的菜單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一眼瞥得心裏五味翻滾。
自從玫子說他有一個年輕女友，媛媛就特別理智冷靜地告訴自己，忘了他！必須忘了他！可是，他依然會出現在夢裏。尤其是忙了一整天，昏然入睡時，他就毫不留情地在夢裏嬉笑，耍著嘴皮子，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眼角還留著淚痕。她笑自己快四十歲的大媽了，還像少女一樣懷春？有句話叫什麽年紀該做什麽事？都說家庭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資產，她早算個破落戶了。假如她能忍著記憶的創傷去偽裝婚姻的幸福，隻要她能撐下去，她都不算落魄。但，她無法忍下去，隻能宣告人生的失敗與破產，她是那種最不值得同情的失婚女人？
媛媛注意到對麵的羅去冬比上次見麵更清瘦了，眉眼間有說不出的疲倦。他見媛媛在打量自己，不由地把身體隔著桌子向前傾了一些。
媛媛順勢拿起桌上的另一份菜單塞給他，“看看要吃什麽？”
他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默不作聲地翻著菜單，半帶著氣問：“怎麽到了上海一個星期了，都不找我呢？我以為你失憶到把我也忘了？
媛媛無意間瞥了一眼他擱在桌上的圍巾。這條圍巾很奇怪，灰突突的毛線稀稀落落，他這事業有成的人物，怎麽把條破圍巾當寶一樣到處顯擺？媛媛白了一眼那條舊圍巾，問道：“我哪敢忘了羅總？恐怕隻有你忘了我吧？”
“今天這是吃了槍藥了？怪我出門沒看黃曆。”羅去冬招呼服務生，也不問媛媛要吃什麽，飛快地點了菜。居然還都是媛媛心裏想點的，媛媛氣呼呼地瞪著他。
正想酸幾句，誰知道人家打發了服務生，語氣一轉道：“為了趕來吃飯，我坐了淩晨三點的火車先去公司忙完了，午飯都沒顧得上，跑來赴你的飯局。”
“我沒想到自己麵子這麽大。既然這樣，那這頓飯我請吧。”
“你怎麽了？腦震蕩摔壞頭了？怪不得宇飛說你腦震蕩以後完全換了一個人？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他說著竟然想來拉媛媛的手。
媛媛厭惡地把手挪開，他真以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了，居然還會喜歡這種人。
這時候上來了兩碟開胃小菜。
“你們不就是想看我笑話嗎？”媛媛把手裏的筷子舉起來又落下，“對不起，我吃不下，先告辭了。”她說完，起身就朝樓梯口走。斜了一眼一臉驚訝的羅去冬。一看到這人，她心裏就恨。她怎麽會決定來赴約的？怎麽會愛上這麽一個油嘴滑舌，滿嘴謊話的人？她飛快地朝樓梯口跑去。
“喂，媛媛！婁靜媛！”幸虧這不宜秋的樓上本就沒幾個客人。媛媛一口氣就跑到了酒店的院子裏，想著羅去冬要拿風衣、付錢根本趕不上她。此時，外麵的天色突然陰暗了下來，風四處亂撞。
媛媛想衝到馬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一想是下班時間，連滴滴打旳都沒用。她轉身飛快地沿著法國梧桐樹掩映的人行道走去。她記得這附近有個地鐵站。
她沒走幾步，突然發現身邊多了一個步履更快的行人，隻看到了他的褲腳和鞋，媛媛就知道是誰了？
看樣子逃是沒用了，她突然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還不如把話說清楚。
“你今天這是怎麽了？”羅去冬停下腳步，急切地問她。“腦震蕩後遺症？更年期？”
“你能狗嘴裏吐出點象牙嗎？你有什麽事需要告訴我嗎？”媛媛抬頭冷冷地打量著他。她告誡自己要冷靜，他有個年輕女友是他的自由，關自己什麽事呀？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的，隻有她沒資格談戀愛……
他迎著她冰冷的目光，卻驚訝得張嘴無言。
媛媛盡量不去看他的雙眼，裏麵有種東西能讓她潰不成軍。
“我？我能有什麽事？隻是生意上的事。最近我媽一直住院，我弟和妹妹都在醫院。昨天剛好一些，我就連夜趕過來了。正好這邊也有些急事，我餓得唱了好幾回空城計了。媛媛，回去吃飽了，慢慢說？”
“你去吃吧，我吃不下。我原本不想來的，反正，來了是想告訴你，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從此，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你發燒了？婁靜媛？怎麽滿嘴胡話？你這病，看樣子很重！”他一臉錯愕。
“你才有病！我說的是大實話。你沒必要這麽辛苦趕來看我。我什麽都有，家庭事業彩電冰箱樣樣俱全，我是全上海，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從此，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告辭！”媛媛說著又瞥了一眼他那條禿了毛的圍巾，這條圍巾怎麽看著這麽礙眼呢？不是，等等，居然有點眼熟？
“瘋了？喂，婁靜媛，你沒搞錯吧？你被家暴了，你知道嗎？你還記得嗎？那天是我送你去的醫院？婁靜媛，你醒醒。”他說著順手拉著了她的手腕。
“放手！”
“不放！給你兩條路選，一條吃完飯，去第一人民醫院看病，看看是不是摔得記憶失常了？第二條，你趕緊回家離婚，我不能再看你這麽稀裏糊塗地過下去了。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急，一想到你居然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離婚。你居然還跟宇飛說你家庭幸福，你真摔成傻子了！”
媛媛想從他手裏抽出手腕，他卻拉著不放。正僵持著，他的手機響了，他伸出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摁了接聽鍵，“你等會兒不用來接我了，去會你的朋友吧。爸爸這裏還有點事。你先去吧，今晚車子給你用了。”
媛媛遲疑地聽到爸爸兩個字，不可置信地問：“剛才那個穿紫衣服的，是你女兒？”
“怎麽了？別打岔，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他不依不饒，低頭把手機塞進口袋。
媛媛突然從灰蒙蒙的記憶裏想起來了，這條禿了毛的圍巾是玫子出車禍那晚，在醫院，自己把從淘寶買的牛羊毛混紡的圍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當時圍巾的毛還挺茂盛的，怎麽一年多沒見，這條圍巾居然禿成了不毛之地？媛媛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一個大老總，總戴著這條破圍巾幹嘛？既然知道人家容易掉毛，把它留家裏不行嗎？”
“今兒不宜出門衝太歲！可，這是，我最喜歡的圍巾，雖然掉毛，又不掉你身上。這也礙了你的貴眼了？“
“你才鬼眼呢？居然女兒都這麽大了，還不正經。全天下人都以為你有了個小蜜？”
“奇怪了，自己被人家爆破了頭，還無動於衷。還到處宣揚自己家庭幸福。現在倒來關心起我家小蜜了？”他搖頭，突然盯著媛媛，語氣凝重地問，“是不是周玫告訴你的我有個小女朋友？她真不閑著，到處惹事！”
“鬆手行嗎？我又不是周莊豬蹄，您用得著攥得這麽緊嗎？”她用生硬的語氣說著，心裏卻暖流翻滾。
“哦，敢情是吃醋了。早知道，晚點說了。哈哈。”他得意道，鬆了手，臉笑成了一朵花。
“什麽人？給點陽光就燦爛地像隻狗尾草。”
“媛媛，回家離婚。”他轉過身來，雙手擱在她的肩膀上，“該做決定了！”
“離不了”。媛媛一邊轉身甩開他的手，一邊嘟囔道，眼裏卻閃過淚花。
“為什麽？你何苦呢？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他大有要滔滔不絕的陣勢。
“因為得先分居半年，這是最短的時限了。”她聽自己的肚子咕嚕嚕吼了幾聲，立刻想起剛才桌上的兩疊令人垂涎的小菜。她猛地轉身，拔腿就往回走。
“媛媛，等我——今天是個好日子，得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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