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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差光陰一厘米》第六章 6 大結局
6.
羅去冬在渡輪上還沒坐穩，就收到了妹妹羅穎打來的電話。媛媛在他身旁坐下，看他哼哼哈哈了好一陣子，才歎氣掛了電話。
“等會到了沈家灣碼頭，我叫司機先送你回去。我得趕到天津一趟。小穎說我媽這兩天不知怎麽了，一直說要見我。”羅去冬抬頭衝媛媛抱歉地笑了笑，道：“她上次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很快會康複。但人老了，脾氣跟小孩似得，一陣一陣的。我爭取後天趕回來送你去機場。這陣子忙過了，我打算到新加坡去好好住一陣子。”
媛媛伸手幫他拉了拉襯衫的袖口，“後天你別趕回來了，我自己去機場，又不是第一次了。用不著趕來趕去的這麽辛苦。”
羅去冬拉著她的手，笑笑，“我盡量吧。”
下午4點多的時候，媛媛才拎著包回到了羅去冬的寓所。忽然想起ageline 說的放在斜橋巷的大盒子，忙發短訊提醒去冬派人去拿。她在家等著。
去冬很快回複說：司機一會兒會送過來，叫她別擔心。
媛媛解凍了一條大黃魚，燉了一鍋黃花魚雪菜豆腐。剛把煤氣爐的火關了，正準備把一鍋湯盛出來，門鈴響了。
想必是司機來送angeline的東西。媛媛擦幹手，戴著圍裙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羅去冬的妹妹——羅穎。
見到一身風塵仆仆的羅穎，媛媛一愣。媛媛隻見過羅穎一次，是去年年底。當時羅穎帶著兩個孩子來上海玩，一起吃過晚飯。印象中是個心直口快的女人，也在羅去冬的集團公司裏任職。
“是小穎？去冬他……”媛媛遲疑了一下。
“是我特意把他支走，想跟你談談。”羅穎穿了一身白色印藍線條的連衣裙，一臉嚴肅地對媛媛說，語調有些不耐煩地問：“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媛媛感覺來者不善，笑得尷尬。
羅穎輕車熟路地走了進來，門口換了拖鞋，自己坐到沙發上，把精致的手提包擱在沙發的一角。
媛媛轉身要進廚房倒茶，羅穎拜拜手說：“不必了。我說完就走。”然後示意媛媛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媛媛，我是一個星期前收到的消息，說：隻要你離開我哥，周玫就會放過他。是真的嗎？”羅穎身體前傾，盯著媛媛的雙眸，單刀直入地問。
“你，你怎麽會知道？”媛媛心慌，避開羅穎的目光，一臉遲疑。
“我特意委托一個熟人去問了周玫，一個星期前。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去冬，說，不可能……周玫恐怕是在……”
“你居然跟我哥說了？！那你怎麽離開他？！我哥這人就是自己去討飯也不會讓他身邊的人受苦……你就是吃定他了，是不是？”
“不。他說，他有辦法，叫我不必擔心。”媛媛越說越沒了底氣。
“什麽辦法？找回那個暗戀周玫一輩子的豬三？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有用嗎？周玫現在恨透你們兩個了，就要看你倆分手。你兩還非要一起去度假……你就甘願看著我哥好好的公司垮掉？他現在休市一個月，一個月後呢？他已經把能賣的、能當的，都拿去換了錢了。我看著都心疼。他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媛媛，我這次專程從天津趕來，就是為了求你，你放了我哥吧。他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已經是破產的人了。”
“我明白了……”媛媛囁嚅道。
“明白？你真明白的話，也不會把周玫的意思去跟我哥說了。我求你了，求求你了。”說著，她突然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咚——”一聲雙膝跪在媛媛麵前。說話的時候，羅穎淚眼汪汪。
“別這樣，小穎。”媛媛慌了神，伸手去拉她。
“我不說完，絕不起來。”羅穎狠狠甩開媛媛的手，“我哥從小就很愛我跟弟弟，有好吃好玩的都讓給我們。長大了，他一人去美國讀書，後來失業離婚，這輩子該有多倒黴的事，他都碰上了。唯一一個哥們就是李川岩了。可是，據說也因為你，他跟川岩也鬧僵了。你知道嗎？周玫專門找過我，跟我說了你插足她跟我哥的事。上次年底我來上海，其實是專程來看你的。我當時覺得你人還挺單純，對周玫的話半信半疑。但這次不同了，我哥一輩子的心血，我們羅家的整個大家子的產業說倒就要倒了。我求你，跟我哥分手吧。你知道嗎，一般我媽不管我們的事。上次大手術後，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前幾天醒了，拉著我的手第一句話問：冬冬跟那個狐狸精分手了嗎？我聽了那個心酸，求求你了……”羅穎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發誓立刻消失。你趕快起來吧。”媛媛把茶幾上的紙巾盒子遞給她。看著羅穎擦著眼淚鼻涕，自己的心像被人挖空了。
過了好一會兒，羅穎站起來把用過的紙巾扔進一旁的字紙簍，撣了撣裙子，俯過身對正在發愣的媛媛說，“我走了。記得你的承諾。別跟他提我找過你這事兒，行嗎？”
媛媛苦笑，“放心吧。分了，就，永不見。”
送走了羅穎，媛媛恍惚了很久。夜很快籠了上來，屋子裏黑黢黢的。窗外的萬家燈火明亮耀眼，像一雙雙妖豔的夜的眸子默默凝視著。一輪彎月，時隱時現地在雲裏穿梭而過。而她的心卻連痛都沒了。
看到時鍾指向9點，她才想起自己剛煮的一鍋湯，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最後她決定改簽機票明早就回新加坡。
她留了一張紙條在餐桌上：有事早回了，勿念。
回到新加坡，她萬念俱灰。把去冬的微信刪除了，block了他的電郵和電話。隻有徹底斷了才能救他。誰讓自己是禍水呢？
兩個星期後，她照例來學校接昊昊回她那兒度周末，卻瞥見紀宇晟早早地已站在學校門口。
很遠他就點頭走了過來，上下不停地打量著她，和氣地笑著說：“昊昊今天下課了，有個課外活動。會晚半小時出來，我想跟你聊幾句，行嗎？”
媛媛有些意外，說了句：好。
他們來到昊昊學校門口的麥當勞，挑了個可以看到學校大門的位子坐下。紀宇晟起身去買了兩杯檸檬茶。
他遞了一杯給媛媛：“你的，應該跟以前一樣，無糖，少冰。最近好嗎？看你氣色還不錯。是這樣的，媛媛，我一直都在反思，發現之前我做錯了很多，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改過自新嗎？你看昊昊，他應該有一個完整的家。”
這時學校放學了，很多身穿校服的少男少女嬉笑著湧出校門。刹那間，這個陳舊的世界因為這麽多年輕的麵容立刻充滿了希望和歡笑。
紀宇晟大概等得不耐煩了，清咳了兩聲。
媛媛忙轉頭，低聲道：“對不起，老紀，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已經回不去了。”
“你太自私了，就為了你那個相好？你也是個當媽的，怎麽就沒有一點當媽的責任心？你沒見過沒媽的孩子多自卑，多可憐？”老紀忽地站起來，甩了一句：“你別想分到我一分錢去倒貼你的相好，我聽說他已經破產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說完，轉身幾步走到門口，推開門的時候差點撞到一位老人家，紀宇晟瞪了那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媛媛半晌才緩過勁而來，這時手機作響，是離婚律師打過來的。告訴她，離婚協議已經準備好了。媛媛嗯了一聲，慢慢說了一句，像在發誓一樣慎重，“我禮拜一過來簽”。
放下電話，她推開沒喝一口的檸檬水走了出去，昊昊背著書包正笑嘻嘻地衝她走了過來，風吹散了他額頭的碎發，他稚嫩的笑容卻讓媛媛心痛不已。
“媽媽，你說六月份學校假期要帶我去日本玩？你別忘了！”
日本箱根，臨近富士山的藍色蘆之湖旁的一個幽靜的溫泉旅店裏，昊昊正跟新認識的一位日本小朋友一起打著遊戲。
天暗沉，飄著密密的雨絲。
媛媛坐在被綠藤環繞的長廊靠椅上注視著他們。手裏捏著一封她臨上飛機前在樓下信箱裏發現的玫子的來信。這封信她一直帶在身邊，想到了，就會拿出來讀一遍。
“親愛的媛媛：
很想親口跟你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不奢望你能原諒我。
我已經把手裏的股票全部無償轉讓給羅去冬了。另外，我十月結婚，在無錫。
玫子”
極目遠眺，浩渺的蘆之湖籠罩在水霧氤氳之中，遠處的幾座綠色小島在縹緲霧色裏若隱若現，一艘白色的遊輪在煙波之上緩緩而行。媛媛想起一首《虞美人》：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船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與蘆之湖深情對望，想著那句悲歡離合總無情，早已麻木的心又隱隱作痛起來。不知何時，雨停了，天空露出了碧藍色。
“媛媛——”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她以為自己又在夢裏，坐著沒動。
“媛媛——我終於找到你了！”真的是他！淚水猛然湧出眼眶，驀回首，他整個人都籠在初綻的陽光裏，他像是踩著五彩的陽光向她闊步走來，卻耀眼地看不清他的容顏……
（《隻差光陰一厘米》全文完）
共計：18萬4000字
29.06.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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