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間最美是清歡”。我的家鄉哈爾濱到了初冬雪花飛舞,冰淩剔透時節,便幻化出銀白色的世界,不經意間成了最美的那份清歡。
這份素簡留白的大寫意國畫,隨著時光的向前流淌,到了臘月三十(除夕),不知不覺中竟變成了一幅五顏六色,熱熱鬧鬧的年畫。
春節到,過年了!兒時,這句話是盼了一年的喜悅和興奮。我總是想,走遍萬水千山,家鄉的年味兒是最美最濃鬱的鄉情。
過年了,窗外雪花飄飄,鞭炮劈裏啪啦地響,白雪地上是一串串拜年人的腳印,還有腳印窩兒裏散落的紅鞭炮皮兒;窗內喜氣洋洋,砧板上剁餡兒當當地響,牆上換上了新年畫,小孩子穿上了新衣裳。
春節,是我們心目中最重要的節日,是家人團聚的日子,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在春節趕回家一起吃飯渡過除夕。
記得兒時,我總是想,過年的家裏人口越多越熱鬧,遺憾的是我們家“人丁不興旺”,隻有我一個小孩子。
每到除夕的晚上,天黑以後,院子裏的孩子們會從家裏跑出來放鞭炮。我膽小,不敢自己放,買來鞭炮後總是求別的的孩子替我放,我躲在遠處看著,雙手捂著耳朵,跳著腳大笑著,叫著。
父母除夕不“守歲”,也不在鞭炮聲中辭歲和吃餃子,他們到了十點鍾便準備睡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在屋子裏瞎折騰。
那時的我不停地跑到院子裏,去“清點”鄰居家仍舊亮著燈的窗子,那眼神是羨慕和渴望,然後跑回來吵醒媽媽:“趙阿姨家的燈還亮著呢!”,“我聽到小平唱歌了,他們家還沒睡呢!”
媽媽那時便會坐起來哄著我說,“好孩子,去畫畫吧,你不是每年除夕畫一幅畫作紀念嗎?”
是的,每年除夕,父母允許我熬到半夜(平時晚上八點準時睡覺),等待十二點的劈劈啪啪鞭炮聲,但他們自己早早去睡了。這時的我便畫一幅畫,寫下日期,留作成長紀念。
每一年的除夕都會拿出去年的習作比較,看是否繪畫有長進?因為我是從七歲開始學繪畫,所以我的“除夕繪畫留念”便從七歲開始了,不記得哪一年中斷了。
這便是我童年的“除夕”,雖然沒有姊妹多的人家除夕過的那般有趣熱鬧,但我仍覺得很幸福很快樂。
後來,我長大了,開成了一朵茉莉花,在一家省級醫院工作。印象較深的一個除夕,是這樣度過的。
記得那個除夕下午,醫院在放假前開了一個新春舞會。
我這個市工人文化宮舞蹈隊的隊員自然就成了大家的舞蹈老師。在舞會的前幾天,科裏科外的女醫護們都來討教怎樣跳交誼舞,下了班也不能按時回家。
小護士們還開玩笑說,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男士找我跳舞?別爭起來,估計排長隊的。
我聽到後總是抿著嘴笑,但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還在私下裏琢磨了各種婉言拒絕的措辭,因為那時的我非常心高氣傲。
除夕舞會開始了,會議室大廳的頂棚上拉滿了五顏六色的彩帶,彩燈和彩色氣球,音響師調著音效,女孩兒們精心打扮後美滋滋地登場了,大家你推我搡地坐在了前麵幾排。
我挑了件最漂亮的裙子穿上了,挺直腰板,雙腿斜斜地並攏,優雅地坐在那裏,等待著在舞池中被“紳士”帶著滿場旋轉,裙擺飛揚的那一刻。
悠揚的舞曲換了一個又一個,坐我身旁的各位女孩兒相繼被男士邀請去跳舞,反複地去了又坐回來,忙碌得不亦樂乎。她們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眉梢眼角開出了一朵花。盡管有些女孩長相平平,舞技很差。
可是我仍舊沒有任何人邀請,心裏很急很失落,可臉上仍舊掛著微笑,紋絲不動地端坐。後來,這笑容越來越僵硬了。
除夕舞會進行到一半兒了,我兩邊的座位都空著,因為她們被邀走了,無人注意到我,也無人請我跳舞,我感到了些許尷尬。
鼻子酸酸的,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我悄悄地離開了舞會現場,外邊下雪了,雪花快樂地跳著舞步在空中飛旋,可我卻眼淚在眼裏打轉轉。
最後,終於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臉頰滑了出來,剛開始是有溫度的,到了唇邊後變得冰涼。身後那歡快的舞曲旋律漸漸地聽不見了。
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使空氣中散發著年的味道,我卻很失意也很落寞,在我的記憶中,那是一個特殊的除夕夜。
後來,過完春節上班的時候,那些小護士告訴了我,為什麽那些男士請了所有年輕的女士跳舞,唯獨沒請我,他們打賭:如果有人邀請了我,被拒絕了,這個人要出錢請客。結果,我便在舞會上受到了冷落。
隨著歲月的留痕,心早已學會了看淡,那時的“冷落”,到了現在這個年齡覺得好笑,那算個多大的事兒呢,還值得哭鼻子?真是沒出息。
今天,又到了快過年的時候,現在的我移居了海外,有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我對“過年”這個詞兒不再敏感和脆弱,而是覺得溫暖又柔軟。
歲月變遷,有人說,現在的“過年”,隻是集體放假。我說,沒有了期盼吃“好吃的”的渴望,沒有了穿新衣的興奮,也沒有了走家串戶的拜年,那麽“年味兒”也淡了許多。
但親人們回家團聚,看著孩子們大快朵頤地吃著自己做的飯菜,給心裏最惦記的親友打上越洋電話,這也是割舍不斷的過年情節,是心中永遠都淡不去的“中國年”。
歡樂中國年,謝謝!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