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上到處可見紐約中國高知流浪漢孫衛東的故事——一個複旦大學物理少年班的高材生,美國博士又博士後,華爾街高薪工作,結果淪落為流浪漢,無家可歸、饑寒交迫,就這樣混混沌沌虛度了十六年。
孫衛東,1969年生,畢業於江蘇省江陰市南菁中學,那是一所著名的省重點中學,幾乎人人都是學霸,出了無數高考省狀元、市狀元。1987年上了複旦大學少年班,畢業後被李政道研究生計劃選中赴美攻讀博士,後又做博士後研究,並在華爾街工作過。有人在網上查詢,孫所說的這些情況有據可查,決非戲言。
網上說,1990年代孫衛東回國,帶了三萬美元換成了人民幣,結果被偷。在美國與一東北女人結婚,那女人得了綠卡便棄他而去。也許因為這些原因,他出現了精神問題,常有幻覺、幻聽,無法正常生活工作,於是走向了流浪乞討的道路。真令人噓唏不已!
於是有人說紐約是地獄,把一個學霸高知摧殘成叫花子。
這是孫衛東自己走的路,和紐約天堂地獄又有何關係?
我在加拿大、美國高校圈子裏十幾年,東北西跑、南征北戰,閱人無數,對這個圈子比圈外絕大多數人都了解更深。恐怕丟失三萬美元和被東北女人拋棄未必是走向流浪的直接原因——那都是網民自己的牽強分析;終極原因應當是高智商、低情商,少年得誌後不知調整遇挫心態。正如《紅樓夢》中秦可卿告誡王熙鳳的話:“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孫衛東從南菁中學到複旦少年班到美國博士、博士後,雖說華爾街幹了兩年,兩年後又如何,職場發展如何,我們無從知曉,恐怕他也遇到瓶頸甚至重挫也未可知。
從網傳視頻孫衛東接受別人采訪時回答可看出,這是一個即便淪為流浪乞丐也要保持高知清高的人——
采訪者道:“調整好盡快找個工作,哪怕月薪三千五千都可以,至少能解決一日三餐,回歸正常生活。”
孫答道:“能找到月薪兩三萬的工作是沒問題的,像華爾街那邊年薪百萬的都很多。”
采訪者一愣,又道:“能找著三五千的就先幹著。”
孫道:“我調整幾個月後能找著更高的工資。”
就這流浪了十六年了依舊清高的心態,他還指著什麽時候能調整過來呢?
一個人,年輕時過早得誌未必是好事,登高跌重,年少輕狂者一旦經曆,就會是毀滅性的打擊,比如那芮成鋼,想當年何等得春風得意,何等得金尊玉貴!一朝鋃鐺入獄,如今下落不明,指望東山再起,恐怕今生無望了。他不知道,他曾經是個人物,多半是靠那央視平台;失去了平台,他就是個凡夫俗子而已。
年輕時就應高早些受挫,每一次失敗和挫折都是人生的寶貴財富。回首往昔,我認為我出國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放低心態、能屈能伸、拋舍“自我”。我在我班上跟學生們講過“自我”——ego的話題——
我說道:如果你得到一份特別好的工作,你會怎麽想?如果你認為那是因為你的優秀、你的資曆,那說明你還是心存“自我”——ego。如果你認為那是因為你的運氣,恭喜你,你少了很多的“自我”。學生們一個個茅塞頓開、恍然大悟的樣子,紛紛點頭認可。
每個人的中青年階段都要不間歇地用在認識自己、拋舍“自我”的過程中。說白了,就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加拿大高校裏的學霸博士生我接觸到的不計其數——很多學校不切實際地招了遠遠大於學術職場吸納能力的博士生。比如說我曾經在的那個跨學科小係,一共十來個博士生都沒畢業,而連續幾年加拿大所有高校招聘的同領域的職位也出不來一兩個,那終身教職更是鳳毛麟角。即便出來了職位,還有牛津劍橋哈佛耶魯斯坦福普林斯頓哥倫比亞康奈爾麻省理工賓夕法尼亞加州伯克利等一大堆頂尖名校的畢業生與你競爭。你往歐洲國家遞簡曆,他說要以歐盟申請者優先。你給國內遞簡曆,他那一套依舊如此“中國”的規定,幾條年齡限製就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了。你給加拿大高校遞簡曆,他們說是避免“近親繁殖”,其實是看中世界級名校帶來的品牌效應——君不見各大高校網站上師資有多少不是出自上述名校的?嚴格來說,加拿大的高校無一所“世界級”名校——名校不僅要有“名”,錄取率超低也很關鍵,所以多倫多大學雖然知名,但錄取率太高,基本上是個人就能上,因此給你日後的高校求職帶不來什麽榮耀。
你說他招那麽多博士為何?這不是誤人子弟嗎?中國有中國的荒誕之處,國外也有國外的荒誕之處。
也因為如此,有的人中途輟學,有的人遲遲不肯畢業,有的人畢業後徹底失聯——原因很明白,可能改行打工了,因此選擇了銷聲匿跡,就差隱姓埋名了,處在某種境遇的人一般隻和同類人保持來往,所以他或她會跟你失聯,但並不等於沒有自己的圈子和朋友。我知道的有去聯邦快遞的,有從事自由職業的(如房地產、家教),有嫁人做家庭主婦的(做女人比做男人容易!),更多的是找些私校代課,而一門課的課時費勉強連房租都不夠,所以你還要再找一兩門課或別的臨時工。找一門課都很艱難了,更何況要找兩三門課才能維持基本的生活水準。即便你找了三門課,哪一天學校課程取消,或者不明原委與你終止合同,或者學校關張,也未可知。你辛辛苦苦拿到了博士學位,結果一把年紀為生計奔波不亞於一個高中輟學生,會有什麽心態,自然不難理解。
孫衛東言之鑿鑿說隻要調整好了,找個高薪工作不難。恐怕這一期盼就是十六年,至今也沒找著。想想江山代有才人出,美國、紐約不缺名校畢業生,華爾街人才濟濟,哪裏就那麽巧空出一個高薪職位能給他碰上?十六年的流浪生涯,他學過的編程早已經停留在了2008年。況且他上的是紐約市立大學布魯克林分校,這是一個簡曆上毫無光彩的學校,甚至還不如複旦。流浪十六年心態如此,當初的清高更是可想而知。他健健康康,去做個收銀員、搬運工、快遞小哥,完全沒問題,可他就是那個心態,寧可流浪行乞,也拉不下那個麵子。
路過賭場,那裏發牌的沒準兒就有北大清華的博士生,我認識的就有北郵的、南大的、人大的、中山大學的;經過大統華,那裏切菜擺菜的也不乏名校畢業生,甚至還有日本、澳大利亞畢業的。你如果帶有國內養成的人分三六九等、高端人口、低端人口之類的固有思維,自然會放不下心態。但是到了國外,人人平等,各過各的,也就沒什麽拉不下麵子的,所以如今移民更吸引那些國內沒有誘人根基的底層人士。我能經曆的,都經曆了。撫今追昔,所有的經曆都值得尋味,所有的榮辱都是財富。多交一些同病相憐、誌同道合的朋友,沒有了攀比,隻有惺惺相惜和互勉互勵,生活還不至於走投無路,到孫衛東的那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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