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盛煙花處之不朽傳奇

                                                             

中國古代，男權占統治地位，男尊女卑由來已久，女子乃男子附庸，相夫教子終其一生，大都連姓名都不曾留下，地位普遍低下，但也確有極少數才情出眾之佼佼者例外，她們或以美貌才情或以膽識過人得以青史留名。有貌醜卻聰穎、見識非凡的無鹽，有詩詞才華出類拔萃的易安，有身懷家國甘願出塞和親的昭君，也有威武霸氣的第一女皇武則天。這些女子每每提起都讓人心生敬畏，但要說這天下第一奇女子，卻不得不說說這明末清初的傳奇女子…柳如是了。

 

柳如是，本名楊愛，字如是，又稱河東君，因辛棄疾詞《賀新郎》中有“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便自號如是。她出身貧賤，身逢亂世，年幼時便被掠賣到吳江為俾女，妙齡時墜入章台，被當時的名妓鴇母徐佛買下，改名為柳隱。徐佛見其聰明伶俐，便對她悉心栽培，精心教導她琴棋書畫及待人接物的技藝。13歲時，她被賣給了當朝宰相周道登府上。一年後被周道登納為小妾，改名影憐，因敏而好學深得寵愛，“主人常抱置膝上，教以文藝”。如是這般柳如是卻遭到周的正妻及其他妾室的妒忌排擠，誣陷她與下人私通，柳如是遂被逐出周家，不得已重歸娼門。

 

柳如是小小年紀，慘遭命運荼毒，卻從未自暴自棄，自怨自艾，雖說賣身為妓非她所願，但她卻依然奮力上進，努力提高自身人文素養，竟致琴棋書畫色色精通，硬生生從一風塵女子成長為明清易代之際的著名才女，全憑自身努力贏得了一定程度的可以自由選擇的權利。雖身陷風塵，也依然秉持著自己的風骨，出汙泥而不染。在鬆江時，她不羈世俗，常著儒服男裝，與諸文人縱談時勢、和詩唱歌，一度與才子陳子龍情切意篤，長居鬆江南樓，賦詩作對，互相唱和，卻因不為其原配妻子所容而無法比翼雙飛。當時諸多文人都稱讚她的詩清麗別致，她的畫嫻熟簡約，她的字鐵腕銀鉤。才情兼備的柳如是豔冠秦淮，才名遠播，成了秦淮河畔最靚麗的一道風景。她留下的作品主要有《湖上草》、《戊寅草》與《尺牘》。 此外，柳如是有著深厚的家國理想、政治抱負及士大夫氣節，這些都可於她的書畫中可窺一斑。應該說和江南文化士子名流的交往，及儒家思想對柳如是的深刻滋養，成就了她的獨特胸懷和氣度，也徹底改寫了自身的命運。

 

明崇禎十一年（1638年），二十歲的柳如是結識了原朝廷禮部侍郎，“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錢謙益，崇禎十三年（1640年）柳如是以男妝相，柳儒士之名與錢謙益再相遇，才子佳人互相仰慕，錢謙益對柳如是的才氣與美貌更是傾倒，願以正妻之禮迎娶柳如是，柳如是感其深情，願嫁此時早已年過半百的錢謙益。錢謙益在其居住之半野堂之處以“如是我聞”之名另築一“我聞室”以呼應柳如是之名，並帶著柳如是徜徉於湖光山水，詩酒作伴，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身逢亂世，風花雪月的日子又怎可長久？麵對滿清入關，柳如是雖身為女子，卻堅持寧死不降，展現出士大夫般之錚錚傲骨與文人氣節，欲和明朝一起誓死共進退，故她竭力勸說丈夫錢謙益和自己一道跳水自盡，為大明朝盡忠，但沒曾想她一向敬重的丈夫竟膽怯懦弱、貪生怕死，借口水太涼堅拒不跳，並在柳如是想奮力跳水時硬拖住了她。而錢謙益卻彎腰做了清朝的臣子。誠然，大明朝是否值得柳如是們為其付出生命盡忠，這得兩說，但柳如是展現出遠超諸多男子的傲骨與氣節，總是令人敬仰的。

 

柳如是非常羞於自己有這樣沒氣節的丈夫，拒絕和他一起進京，並有意著緋色衣服為錢謙益送行，表明自己一心向“朱”明朝。之後也在她的反複堅持下，錢謙益又辭官回到江南，和一群前朝義士聯絡起來，期間柳如是也竭盡全力資助反清複明的義軍，不惜散盡珠寶以助餉義軍。

 

順治四年（1647年），錢謙益因黃毓祺反清案被捕入獄，順治五年（1648年），柳如是四處奔走，在病中代他賄賂官府將其營救出獄，並鼓勵他與尚在抵抗的鄭成功等聯係試圖複興明朝。

 

康熙三年（1664年）五月二十四日，錢謙益去世。錢謙益去世後，鄉裏族人聚眾欲奪其房產，柳如是為了保護錢謙益家產，竟用縷帛結項自盡。一代才女為一生摯愛卻以此種方式結束了自己不凡的一生，怎不令人唏噓？去世時享年僅四十六歲。國學大師陳寅恪感其一生之坎坷，才情之高遠，風骨之傲然，於八十耄耋之年，在雙目失明，雙腿均斷的情形下，憑驚人毅力以口訴方式作《柳如是別傳》，是為大師一生封刀之作。大師對柳如是評價極高，認為她是“民族獨立之精神”，為之“感泣不能自已”。柳如是這位奇女子，無疑也當得起大師的這部嘔心瀝血之封山力作。

 

“真名士自風流”，亂世佳人柳如是出身卑微低賤，身處風塵亂世，卻在女子地位卑下的社會活出了精彩絕倫的女性自我，憑借自身努力將自己活成了一段傳奇，所謂人生逆襲亦不過如此。她容貌美豔，氣質出眾，懷丹青之技，擅詩詞歌賦，行風流縱誕，誌不羈陋俗，敢追求人生幸福，且明於民族大義，遠勝官宦腐儒，名冠“秦淮八豔”之首，卻一生曆盡坎坷，是中國曆史上少有的奇女子。她生前被冠以“絕代詩人，絕代佳人”的美名，傾倒眾生，卻終究帶著“絕世未了情”的遺憾含恨離開這人世。“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便是奇女子柳如是的最好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