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老頭兒忽然要把我送去Frances那裏,Sam和Dan都有點意外,但是他們看起來也挺開心的。我當然希望回到Frances身邊了。不過我也想留下來,看看李老頭兒要搞什麽名堂。
那天李老頭兒在鞋盒子裏麵翻出來那一疊現金,頹然坐在地上,老淚縱橫,他看著我說:“我不想把我知道的東西帶進墳墓。”
他站起身,穩了一下身體,然後走到桌邊,拿起了電話。
“我要報警。對。一個二十年前的凶殺案...... 我沒開玩笑。對...... 我神誌很正常...... 那好,我明天過去。”
李老頭兒報上自己的姓名和電話。然後在椅子上如釋重負般地出溜了下去。
我走過去看,他拿起手邊的錢苦笑著說:“就是為了這些沒用的東西,讓我二十年不能安心。你說是不是這個帶來了黴運,害死了我老婆啊?真該把它燒了。”
我有點沒看明白,他這是收了什麽不該收的錢?因為我們的血案嗎?但是他沒有把錢花了,就這麽一直放著。說明什麽呢?說明他也覺得不該用。現如今,他是後悔了?
“阿P,你說人幹嘛要活這麽久啊?像你們貓一樣多好?一輩子一下就過去了。過得快樂的,可以期待下一輩子也能快樂;過得不快樂的,可以盼著重新來過。恩恩怨怨,周轉得快一點不好嗎?”
哼,你這個老東西,你懂個屁!你就遇到這麽點兒事,就唧唧歪歪的。像我呢?上輩子才活了二十幾年,我真的沒活夠。我和我心愛的人剛剛在一起,就不得不撒手人寰,怎是“舍得”、“舍不得”能說得清的。我沒活夠,我希望我有更多的幾十年來好好地愛憶帆;我希望我有機會給父母養老送終;我希望我能找到我們敬重的憶江;我希望把那些謎底一一解開,看著壞人被繩之以法;我希望我有仇能報,有恩也能報...... 太多的遺憾了。這也是我為啥在轉世的時候選擇為貓。我不能忘懷。
“你說說看,阿P,我來日無多,是不是能最後勇敢一點?你說我現在講出來,還有意義嗎?”
我聽著心裏起急,衝過去就咬了他一口。雖然不重,但是足夠讓他清醒一點。李老頭兒跳了起來,說:“你這個家夥是怎麽回事?陰晴不定的?剛剛還好好的。你是要阻止我?還是鼓勵我?”
他撇下我不管,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哎,這個老東西又開始喝酒了。我希望他把真相說出來之前可別把自己給喝死。他到底知道什麽呢?在我們的慘案中,他是旁觀者還是參與者?
一連幾天,李老頭兒坐立不安,酒也越喝越多。家裏開始亂起來,氣味更是臭臭的。我開始想念Frances,想念Sam,甚至想念那個小混球兒豆豆,也就是現在的Dan。真是上天開眼,Dan和Sam跑來看我,李老頭兒居然主動提出讓我去Frances家住上一陣子。我滿懷感激,但是也有點舍不得他的秘密。
Frances見到我真的是喜出望外。我其實更想跟Sam回家,真希望她早早掙到大錢,可以住一個能養貓的地方,那麽我就有可能經常和她在一起了。
吃過晚飯,Frances把我抱到臥室,我跳上鋪著柔軟毛毯的大床,感知著腳下的舒適,不由得用前爪一下下按摩起來。這種“揉麵”的動作,其實是小貓咪“踩奶”的動作,但是成年貓遇到柔軟舒適的鋪墊,一般都會找來兒時在媽媽身邊甜美又安全的記憶。我在Frances的大床上,找回了這種記憶。Frances看著,臉上盡是慈母笑。她坐在我身邊,輕輕地搔我的耳背,說:“又有人聽我說話了,真好啊。”然後她笑了:“阿P,你看看,我就把你當成個小人兒呢。謝謝你,永遠那麽耐心地聽我講。”
我剛剛打起精神要聽她說故事,她卻站起來說:“我得先去工作一會兒,這個收購比較麻煩。你先睡吧,一會兒見啊。”
好吧,我自己在溫暖舒適的大床上昏昏欲睡。那分不清是記憶還是夢境的畫麵又一次翩然而至:
我在白梅借給我的教室裏緊張地做準備。這間教室正好在憶帆以前經常上課的樓裏。除夕之夜,樓下的教室都是各種晚會、聯誼之類的活動,音樂聲不絕於耳。頂層的這間教室在很多辦公室附近,沒有對學生開放。
我環顧四周,想起和憶帆第一次一起跳舞。她耐心地教我各種舞步,後來讓律司墨搶了最後一支舞。我想到和她在舞池裏的詠春過招,就忍不住笑出來。那天和憶帆在月色裏的一支舞和我們甜蜜的初吻,就像是刻畫在我心裏一樣。每次摸著它起伏的紋理,都感到那是幸福的印證。
今天,也要跳一支舞。
於是我脫掉外套,一個人把桌椅都順到了教室的後半部。我在前麵的小“舞池”周邊點了一圈小蠟燭,然後在進門的地方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麵是一個錄音機。看著有點簡單,我想了一下,走到黑板前,拿出粉筆在上麵畫了一個白色的帆船和藍色的水波。帆船船身上我寫了三個小字:長久號。如今回過頭看,不禁淒然。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在教室後麵一堆桌椅旁邊的地上坐下來。估計憶帆進門看不到我,但是我可以看到她。今天白梅告訴她是以前計算機係的幾個同學和老師聚會,她還跟我道歉說是要等結束了才能找我一起跨年。嘿嘿,這丫頭真的好騙。
隨著教室的門“咯吱”一聲,憶帆帶著一股子寒氣進來了。我看到她緩緩地摘掉帽子和手套,看看地上的蠟燭,又看看黑板上的畫,立刻一臉驚訝,捂住了嘴巴。然後她走到小桌子前,拿起紙條看了看,按下了錄音機的播放鍵。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憶帆聽了一句就笑了。她抬頭環顧,那急切地找尋幸福的樣子,在溫暖的燭光裏跳動。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It seems the natural thing to do
Tonight no one's gonna find us
We'll leave the world behind us
“遠空?”聽著她呼喚我的名字,真是比什麽歌聲都要美妙。我藏在桌椅後麵望著她,像是看著自己最喜歡的電影橋段一樣,我欣賞著,卻又按耐不住地想要參與其中。
“遠空?出來吧。我就知道是你幹的。”她抿起來嘴巴,眼睛四處搜尋。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And that midnight sun is gonna come shining through
Tonight there'll be no distance between us
What I want most to do, is to get close to you
Tonight
我從後麵走出來,她看著我笑而不語,我們相擁起舞。無需搜尋捕捉,我們的目光立刻鎖住彼此。就好像我和她,從來沒有過欲擒故縱,沒有過半推半就。我們相遇得很自然,相知得很坦誠,相愛得順理成章。我們無需不必要的戲碼,我們就是一拍即合的主角。
Tonight we will both discover how friends turn into lovers
When I make love to you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And that midnight sun is gonna come shining through
Tonight there'll be no distance between us
What I want most to do, is to get close to you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Tonight
一曲終了,她的臉上綻開更大的笑容,我覺得她在等著我的吻。但是我把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一個“噓”。
我們一起傾聽錄音機裏傳來的電碼聲:“嘀嘀/噠嘀/噠嘀噠/噠嘀噠/嘀噠嘀嘀---嘀嘀噠”
憶帆愣住了,她短促地笑了一聲,又側耳傾聽起來。錄音機裏循環播放的是摩爾斯電碼:Marry me?
終於,她抬頭看著我,眼裏噙滿淚水。我也視線模糊起來,揚了揚眉毛,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她。
半晌,憶帆的手撫上我的臉,然後我感到她的食指輕輕扣動,敲擊出來:噠噠/嘀噠噠--嘀嘀嘀 (I d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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