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果很快辦好了休學一個學期的手續，並且效率很高地做了出行的計劃和安排。他說如果感覺好，很可能明年暑假再去。當他和果真坐下來和楊健通話的時候，他們心裏都清楚，隻不過是出於尊重而告知楊健一聲。
“你們就瞎折騰吧！本來好好的孩子，不知道是受了什麽人的影響了。都快二十歲了，開始叛逆了！” 楊健看John不在，沒人幫果真吵架，說的話又有一點不好聽。
“爸，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這個學期你也不用給我學費了。”
“這是錢的問題嗎？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不能大學畢業，就別認我這個親爹！去抱你後爹的大腿吧。”
“爸，我會畢業的你放心吧。咱們保持聯係，你自己注意身體。再見！” 大果比上次John還果斷地掛了電話。果真連一句話都沒插上嘴。兒子真是長大啦！果真有點小欣慰呢。
“媽，謝謝你！我以前很多事情不敢跟你說，怕你不同意我的看法。這次我知道你會試著理解我的。我好開心。”
“傻孩子。我當然知道什麽是最重要的了。你能有追求，能開心去努力，比什麽都好。” 聽大果這樣講，果真鼻子發酸。
“其實這段時間我也明白了什麽事情是最重要的。” 大果的耳朵開始紅了起來，慢慢暈染到了臉頰上。
“嗯？”
“是感情。愛情 、親情。你和John給我和Abby做了個榜樣。媽，我謝謝你們！” 大果聲音有點哽咽，果真聽了眼睛也紅了。果真抿了一下嘴唇，揉了揉大果的頭發。
看到果真和大果要跟楊健通話，John拉著Abby去遛狗。一路上Abby有點沉默，低頭跟著走。
“有點舍不得大果吧？” John看著女兒悶悶不樂的樣子，溫柔地問道。
“不是有點，是特別舍不得！” Abby翹起來嘴巴，還像個孩子一樣。
“好好好，特別。嗨，也就是四個月嘛，你們上學不也不在一起嗎？”
“這次不知道為啥，心裏特別難受。意大利太遠了……”
“可以理解。我和你媽媽當年也分開過一陣子。我去做住院醫和fellowship的時候她不在身邊。是考驗感情的時候。”
“真的？怎麽考驗的？有別人追你還是追媽媽？” Abby眼睛閃亮著，來了精神。
“那倒沒有。反正我這邊不記得了，忙都忙死了，而且我眼裏也不會有別人。但是不在一起，比不了朝夕相處，有時候感情會冷下來。異地關係不容易維持。其實你們好多了，現在有手機，可以視頻。我們哪裏有這麽好的條件。”
“那你們是怎麽堅持的？”
“說不清。反正就是認定了對方吧。不過你還小，不急著認定。維護好感情，但不是說不允許變化。”
“我不要變化。” Abby甩了甩馬尾，把頭扭向一邊。
“很多事情不是你說的算啊。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大果作為你的男朋友，我是很滿意的。我是說，人會成長變化的，也許會有不同的感覺和選擇，很正常。不過不要有思想負擔。我們祝福你們倆！” John摟了一下女兒的肩膀。
“爸，你當初要不是堅持一下，而是放棄了果真阿姨，會怎麽樣？”
“你真是智商下降了？那就什麽都不怎麽樣唄。不要總是回頭看，好好向前走。”
“我還是舍不得大果。”Abby有些撒嬌地看著爸爸。
John笑了：“歡迎你隨時回家訴苦。”
大果去和小姨、小姨夫告別。包富城對大果的決定豎起大拇指，說要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有這個條件，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果然安慰同來的果真說：“你不要擔心，大果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俗話說，男屬羊，出門不帶錢和糧。大果會有貴人相助。” 果真聽了，就當是真的了。
回家的路上，大果在Jason家門口停了一下。Jason和小米下樓來和大果道別。
“你出門多保重啊！到了以後多發照片吧！” Jason說。
“好！咱們可以多視頻。”
“羨慕死你了！替我們好好玩，好好吃！”
“我可不是去旅遊的！不過美食一定少不了！你自己也好好的，別選太多課了。”
“嗯！我媽老想讓我提前畢業。我說那麽趕，我GPA保證不了。Abby也幫我計劃了一下，很有幫助。”
“大果！這是我畫的卡片，祝你旅途順利！” 小米好不容易插上一句。
大果打開卡片一看就樂了：一個大頭男生騎著鵝飛翔在雲朵上，後麵掛了一串鍋碗瓢盆，下麵寫著：等你回來給我們做正宗意大利菜！
出發的那日，大果說隻要Abby送他去機場就好。果真和John在家門口看著他們的車子遠去，心中很是不舍。過了一會兒，Abby發短信來說：“大果進去了。我自己想去海邊走走，等下回來。”
“咱們去後院坐坐吧？” John問果真。
“好。”
這是個初秋的大晴天。兩棵橘子樹在碧藍天空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綠油油的。樹上已經結了不少橘子，大多數還是青的，隻有幾個泛起了淡淡的黃色。
果真和John坐在樹對麵的椅子上。John摟著果真的肩膀說：“你看這兩棵樹像不像咱們倆？緊緊地靠在一起、纏在一起？”
果真笑了，沒說話。
“我覺得一個人的一生也像一棵樹。在還是小樹苗的時候，需要嗬護，不斷施肥、澆水、除蟲、修剪，慢慢地長大了，根紮得深了，就可以抵抗很多風雨。紮根是個不容易的過程，有時候找不對地方，還會痛苦。但是隻有根深了，樹才能長得好。”
“嗯，是挺像的。還有就是一棵樹年年要經曆四個季節，會枯榮交替。就像人不一定老是那麽走運一樣。”果真補充道。
“對呀，有的人是很快開花結果的，有的人是late bloomer，就像那個霍栩一樣。”
果真看著John的眼睛，笑了。“那咱們倆呢？”
“咱們嘛，就是這兩棵樹。相互扶持，一起經風雨，也一起曬太陽。” John看著麵前的兩棵樹，目光深遠，若有所思。
果真側頭看著身邊的人，不由得感慨萬千。自己年過半百，遇到的這個人，居然一下子成為了她最篤定的安慰，最溫暖的陪伴，最放不下的牽掛。他們錯過了繁花似錦的春季，但是現在可以共同期待碩果累累的金秋。也許，根本不需要期待碩果累累。隻要彼此的枝條相依，就是最美的時節吧。
“叮”，果真的手機響了。大果發來信息，說是已經在登機口旁邊了。
“媽，John，你們多保重。請替我照顧Abby。謝謝你們一直站在我身邊！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愛你們！”
隨後大果發了一首歌過來：《Stand by Me》。音樂響起，John拉著果真的手說：“請你跳舞。”
果真在John的懷抱裏，眼淚止不住了。John忽然說：“差點忘了，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說著，他掏出來一個掛在小銀鏈上的吊墜。果真接過來一看，是一朵陶土做的山茱萸花。白色的花瓣兒有一圈淡粉色的邊和墨綠色的花心，十分精巧。
John把項鏈給果真戴上，告訴她：“Abby也有一個。我和大果一起做了兩個。dogwood在西方代表力量和堅韌。大果查了一下，在中國，山茱萸的花語是報答，感謝和彼此相愛。”
果真什麽也沒說，把頭靠在了John的胸前，抱住了他。
兩人輕輕搖擺，歌聲靜靜流淌：
When the night has come
And the land is dark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No I won't be afraid, no I won't be afraid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
If the sky that we look upon
Should tumble and fall
Or the mountains should crumble to the sea
I won't cry, I won't cry, no I won't shed a tear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And darlin', darlin', stand by me, oh stand by me
Whenever you're in trouble won't you standby me, oh now stand by me
“Stand by me, stand by me......”John隨著音樂在果真耳旁低聲吟唱。金秋的陽光透過橘子樹的枝葉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果真和John沒有聽見四周的鳥鳴，沒有聽見樹葉隨風而動的低語，沒有聽見頭頂上飛機轟鳴而過，甚至慢慢地也沒有聽見手機裏的歌聲。他們隻聽到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像是最簡單又最深情的話語，最直白又最持重的承諾。
飛機在跑道上疾馳，然後昂首騰空。大果把頭湊在小窗旁，看到世界一下子縮小了，視野猛然寬廣。他的目光熱切地拂過下麵熟悉的山丘、公路、海岸線，好似希望看到那個坐在沙灘上遠眺大海的心愛的女孩；也好似想再看一眼星羅棋布的小房屋之間那個溫馨的小院子，那兩棵橘子樹下，牽掛著自己的兩個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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