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出了隔離期,生活漸漸恢複正常。看著家人上班的上班,實習的實習,大果無處可去也無事可做,十分沮喪。換做平時,他至少可以幫助媽媽做飯。可是現在沒有了嗅覺和味覺,在廚房裏和Kitchen Aid廚師機沒什麽不同。除了讀書和嗅覺訓練,大果花了很多時間和豆子在一起。大果告訴爸爸自己的情況,楊健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奉勸大果轉移注意力,比如可以去上一個編程課之類的。大果聽了心裏更是不痛快,甚至覺得爸爸還暗自高興,因為大果離自己的廚師夢又遠了一步。
每天四種味道:花香,橘子檸檬香,桉樹皮和香料,大果每次嗅15秒,停10秒再來一次。練習了兩個禮拜,在嗅覺上似乎毫無進步,但是味道幻覺卻越來越少了。以前非但嚐不出食物的味道,還經常感覺很臭,很惡心的味覺記憶。像是大果就在酸奶裏吃出了很久以前姥爺讓他嚐過的北京臭豆腐的氣味。好在對鹽和糖的感知在慢慢修複。大果從來不吃榴蓮的,但是現在很喜歡小姨夫帶給他的榴蓮酥。這種神經上的錯亂感,時時讓大果崩潰,又有時候會讓他啞然失笑。在家人的陪伴和努力下,大果在慢慢進步。
最為關鍵的是大果和John提到的意大利廚師聯係上了。他們倆一拍即合,成了一對忘年交。大果親熱地叫他Uncle Lorenzo。他會在手機視頻裏帶著大果去漁村早市買海鮮,教他如何挑蝦和魷魚;也會在廚房示範意大利人怎麽做牛雜碎。大果會給他看自己以前的視頻,講解每道菜的創意思路。他還給大果講了一個意大利美食家Michele Crippa重建嗅覺的故事。幾個禮拜過去之後,大果居然在網上自己注冊了一個意大利語的課程,沒事就在家練習。大家看到大果的變化,都感到一絲安慰。不過當大果指導果真做新學的意大利菜,然後看著媽媽嚐味道,自己卻一點也沒辦法的時候,大家的心裏還是會隱隱作痛。食物的味道變成了語言上的描述,就算是最豐富的詞藻都難以取代舌尖上的淺嚐。大果對這種失落忍住不說,可是每個家人都深切地感到了他內心的疼痛。
果真記得小時候果耀庭最喜歡的就是讓大果蒙著眼睛聞香料。那時候大果才四歲,可是總是百發百中。然後就是聞白酒。小小年紀的大果對不同白酒的氣味特別敏感,一聞就知道是什麽酒,甚至是什麽牌子的。果耀庭曾經說,這孩子天生就是當美食家的料。每次想到這句話,果真就很是難過。
一天大果去遛豆子。出門沒多久,大果就回來了,說豆子踩在了別的狗屎上了,得洗腳。果真讓他們不要進家門,直接進後院。當果真拿著毛巾出來,就聞到了一陣惡臭。可是看大果的樣子,什麽也沒聞到。看到媽媽的臉色,大果說:“還是我來洗吧,反正我聞不到。”
大果把豆子的腳洗幹淨後,看到天氣好,就問果真是不是幹脆給豆子洗個澡。果真想了一下,說也好。於是大果把豆子拉進浴室,準備洗狗。他把洗浴露擠在水盆裏,然後注入溫水。在熱氣上揚的一刹那,大果讓洗浴露的香氣給衝翻了。那種帶著椰子味道的甜甜的香氣,讓大果極度震撼。他丟下豆子,跑到媽媽房間大叫:“媽,我聞到洗浴露的氣味啦!椰子味兒的!”
果真喜出望外,拉著大果聞自己的香水,大果卻又聞不到什麽。不過這個進步還是讓大家開心了好幾天。
從這天開始,大果的嗅覺重建飛速進步。八月初的時候已經恢複了百分之七十。果真說:“感謝上天,不然你沒有嗅覺回到學校,我要擔心死了。”
大果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John,說:“我想休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