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婚禮請柬(1)

                                              遲來的婚禮請柬

       這是老黃,就是黃行語,給我講的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故事發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有些情節他記得不是很準確了,但是故事的梗概大意還記得很清楚。  老黃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學,上世紀六十年代從成都一所大學畢業後,留在學校擔任政治輔導員, 故事就發生在他的任內,我就以他的口氣來敘述這件事。

       1963年夏天,我們學校哲學係的莊以真即將大學畢業。我是他們班的政治輔導員,我比他大兩歲,在他們班男生中,我和他走得最近,有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對他的事情很關心,尤其是感情問題。他們班畢業分配方案中,有一個中央涉外單位的名額,他出身好,又是係裏不多的幾個學生黨員之一,這個名額理所當然地落在他的頭上。他能分到一個中央單位,當然心裏十分高興,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接下來遇到的一個問題,讓他心裏幾乎完全崩潰,甚至影響到了他的整個人生。

       那時候,畢業生接收單位,尤其是中央的或者保密單位,都要派專人來政審準備接收的學生,不光是要仔細審查學生的所有人事檔案,有的還要和學生見麵,提問題,提要求,類似現在的麵試。莊以真的接收單位派了一位姓曾的副處長來,我是莊以真的政治輔導員,負責接待和安排這次見麵會。會見安排在二教樓的307教室,時間是一個周二上午九點。參加見麵的,除了接收單位的曾副處長和莊以真外,我和係黨總支副書記陳元倫老師也參加了。

       曾副處長一開始就表示,對莊以真的總體情況十分滿意,他提了一些問題並得到了莊以真滿意的答複,最後提出一個關係到他們是否願意接收莊的關鍵問題。曾副處長說他們是中央涉外單位,對新接收的學生,有嚴格的政審要求,不僅要求自己家庭倒查三代不能有任何政治問題,而且對女朋友的家庭也要審查。曾副處長知道了莊以真已經有個女朋友叫金盼兮,而且知道金盼兮出身偽官吏家庭。接著,曾副處長直截了當地說道:“莊以真同學,你有兩種選擇,要麽和金盼兮斷絕男女朋友關係,我們單位接收你;要麽不斷絕關係而放棄到我們單位,你現在考慮一下後要立刻決定”。曾副處長當時的神情嚴肅語氣堅定,好像在宣布一項法庭的宣判似的。 頓時,整個見麵會的氣氛就變得靜穆起來,沒有人說話,莊以真臉上的表情既有吃驚,更有不知所措後的惶恐不安。

       我當時還是一個小小輔導員,分量不夠不便發言,但是心裏很替莊以真為難。冷場了一陣子後,陳元倫副書記才打破沉默開口說話,他參加見麵會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協調各方,讓見麵會能順利進行,落實這個重要的分配指標。他對莊以真說,要他站穩一個共產黨員的立場,以國家利益為重來考慮這件事。陳副書記的話裏沒有挑明,但是含義是很清楚的,就是要莊以真放棄與女朋友的戀愛關係,選擇去這個中央單位。經過短暫的沉思後,莊以真表示,自己是共產黨員,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自己隻能犧牲個人利益,聽從組織召喚。他當時顯得很緊張局促,說話斷斷續續,而且聽的出來,他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他這一表態,讓見麵會的氣氛馬上變得輕鬆了,曾副處長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接下來,曾副處長宣布正式接收莊以真同學,並向莊以真熱情地介紹起他們單位的情況,以及莊以真入部後要參加哪些外語和專業知識培訓。這個時候,曾副處長講得多,莊以真講得少,隻偶爾問一兩個問題,他有時出於禮貌擠出一絲微笑,也顯得很不自然。我看得出來,他那個時候內心一定在痛苦掙紮。我也知道,要把和女朋友好幾年來的感情一刀兩斷,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我趁著曾副處長侃侃而談的時候,出來上個廁所。猛然間,我在教室外麵看見了金盼兮,她正在教室外麵等候消息。我當時很尷尬,不知該不該立馬把可能讓她崩潰的結果告訴她。

       我一邊下樓向廁所走去,一邊在心裏緊急盤算,如何向她通報結果而又不對她造成很大的衝擊。上完廁所回來後,我努力克製自己,用壓得平和的語氣對她說,“莊以真現在麵臨關鍵的抉擇時刻,我們都希望他能夠走出正確的那一步。小金,你覺得莊以真去這個中央單位,是否對國家和對他個人未來的事業發展都有利?”

“當然了。” 小金爽朗地回答我。

“你支持他去嗎?” 我接著再問。

“當然支持”,小金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果他這樣做,必須要犧牲掉你們倆的感情,你也支持嗎?” 我的問題軟中帶硬。

“嗯,……”,她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問她,遲疑片刻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好像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他要去這個單位,必須要斷絕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嗎?你們已經決定了嗎?”,她突然反問我,眼光裏透出極度的慌張和不安。我不敢正麵回答她,隻是從側麵好言開導她,要她顧全大局,多為莊以真的前途著想,並說對事情的結果,要她一定要有思想準備。她明白了我的話的含義,突然轉過身去,用兩隻手不斷捶打牆麵,而且一反她平素端莊的儀態舉止,竟然嚎啕大哭起來,惹得走廊裏來來往往的學生和老師都側目關注。她嘴裏不斷重複一句話,“嗚……, 幾年的感情,就這麽說完就完了嗎?” ,“好幾年的感情啊,嗚…… ”。見到她這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老實說,我心裏很同情她,但也很無奈。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她,隻是讓她先回去,我過幾天再找她談談,說完轉身進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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