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媒體的完美之作:《圍城中的拉薩》(ZT)

來源: 唵啊吽 2010-03-01 16:34:3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9169 bytes)
作者:厚積薄發於:2008-03-18

終於忍不住要翻譯了。鏈接在這裏。更精彩的是留言板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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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這是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的對西藏騷亂的報道。看完我的翻譯和評論,我這個帖子的意圖就很顯然了。我的方法是一段英文,一段中文翻譯,然後是評論。西西河有規定不許全文文摘,但是內容決定形式,我要做的是把主流媒體的寫作手法一點點地暴露在陽光之下。沒有原文參照,讀者就不好理解。還請版主高抬貴手。

開始。首先是標題

Tibet
Lhasa under siege
Mar 17th 2008 | Lhasa
From Economist.com

Our correspondent reports from Tibet

試譯如下:

西藏
《圍城中的拉薩》
2008年3月17日,拉薩
發自Economist.com

我們的通訊員從西藏報道


評論:這個標題裏的siege用得很好很強大。特洛伊圍城用siege,德軍包圍莫斯科也可用siege。用這個詞充分地調動了讀者的聯想,突出表現了藏族人民的孤立無助和土共的野蠻殘暴。接下來請看圖片:

點看全圖

評論:這個圖片用的很妙。很明顯是偷拍,隱隱約約地表現了萬惡的土共進行著新聞控製,我們勇敢的通訊員冒著巨大的危險拍下了這曆史性的時刻。注意遠處土共的軍隊密密麻麻,充滿了壓迫感,近處的廢墟則顯示著騷亂後的淒涼。現實主義的白描手法在這張照片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真是無聲勝有聲。

第一段:

UNDER the gaze of troops armed with automatic rifles, bayonets and batons, residents of Lhasa’s old Tibetan quarter are now being allowed outdoors after many hours of cowering in their homes. Burnt-out buildings, smashed shop-fronts and piles of looted property are ubiquitous reminders of an orgy of anti-Chinese rioting. Lhasa is back under control, but with a heavy hand.

試譯如下:
在裝備著自動步槍,刺刀和警棍的武裝部隊的注視之下,拉薩老藏區的居民們在蜷縮於家中許多小時之後,終於被允許出門了。到處燒焦的建築物,搗毀的店麵,成堆的被劫掠財產無時不在提醒著我們一場反中國騷亂的瘋狂。拉薩在高壓下恢複了控製。


評論:首先作者詳細地描述了土共軍隊的武裝到牙齒:自動步槍,刺刀和警棍。注意原文沒有說步槍,而是強調了自動步槍。根據我在美國生活的經驗,自動武器總是令人恐懼的,因為單發的武器遠不如自動武器來的快捷,準確。我要打人根本不需瞄準,隻需掃射即可。美國深夜電視節目常有警察與歹徒對射的實況錄像,經常是隔著五六米遠也打不中,因為人在運動。所以自動不自動,區別很大。

這位說了:這年頭不是都是自動步槍嗎?誰還用打一槍拉一下槍栓的三八大蓋啊?
對啊,所以俺說的都是事實嘛。可是造成什麽心理陰影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另外刺刀應該是槍支上的標準裝備,警棍估計是防暴用的(你總不能指望土共的部隊不帶武器,一路裸奔而來吧?也不能要求他們上來就開槍吧?)。把這些一一列出來,可以強調土共的凶殘。還有部隊(troops)後麵的後綴連詞“武裝”(armed),還是在強調土共有“武裝”。與武器聯係在一起的時候用 “armed”,這是英文中的習慣用法,完全無可厚非。但是我們也可以用troops equipped with, “裝備著。。。的部隊”,或者直接用with,這也是符合語法的。但這樣一來,土共很黃很暴力的味道就沒有了。

接下來,文章強調了是老城區藏族聚居區的居民走出家門。這裏有四點值得注意。

第一,文章用了一個動詞“cower”。根據我常用辭典(Random House Webster’s Unabridged Dictionary, 新東方俞敏洪起家的老本錢)的解釋,它的意思是“蜷縮,因為恐懼或者羞恥”(to crouch, as in fear or shame)。什麽是crouch?你隻需要知道《臥虎藏龍》英文是《Crouching Tiger,Hidden Dragon》就行了。這個詞用在這裏很明顯是為了表示藏族人民的恐懼,想象一下巴勒斯坦人民躲以色列的空襲的情景吧。其實在我看來,用這個詞是個敗筆,因為你怎麽知道人家是蜷縮在一起的,你記者又沒有親眼看到。但是由於前麵對土共軍隊的細致描寫,氣氛已經烘托上去了,所以讀者是不會注意到這個瑕疵的。

第二,文章強調了拉薩的老城區藏族聚居區,這說的是事實。但是通過避開對其他城區居民的描寫,讓人產生錯覺:這個隻是針對藏民的。所以文章處處在講事實,但是通過有選擇性地挑選事實,讓讀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一點,並產生一種心理上的錯覺。

第三,文章還提到了“許多小時“,集中體現了藏族人民所忍受的不便,力圖喚起讀者的共鳴。我是一下子想起了找不到廁所憋尿的感覺。

第四,文章提到的是是否能夠出門這樣的權利,藏民們連這種基本人權都要先獲得土共的允許,真是太淒慘了。

讓我們再來回味一下原文的高超寫作技巧吧:
UNDER the gaze of troops armed with automatic rifles, bayonets and batons, residents of Lhasa’s old Tibetan quarter are now being allowed outdoors after many hours of cowering in their homes.

有了前麵的烘托氣氛,大家是不是覺得土共軍隊的“注視”(gaze)也顯得意味深長了?

第二句描寫騷亂之後的淒涼,有兩個詞用得非常有力度。第一個,“反中國的”(anti-Chinese),畫龍點睛地點明了這場騷亂的性質:反中國。讀者潛意識裏會覺得,中國是中國,西藏是西藏,這是兩個國家。讀者心裏還會下意識地問,為啥要反中國?通過國際反華勢力多年的努力宣傳和前麵藏族人民在刺刀的陰影下生活的細節描寫,這個答案是很顯然的:一定是中國的殘酷壓迫!

第二,orgy。辭典裏四個解釋,其實都是相關的。我譯作“瘋狂”已經失去很多味道了。讓我們看看這四個意思:
1.wild, drunken or licentious festivity or revelry. 狂野的,酩酊大醉的,或者是(性方麵)放縱的節日或狂歡。

2.any actions or proceedings marked by unbridled indulgence of passions: an orgy of killing.任何以不受約束的激情為標誌的行為或者一係列行為。--這個看來和文章的意思很接近了。

3.orgies, (in ancient Greece) esoteric religious rituals, esp. in the worship of Demeter or Dionysus, characterized in later times by wild dancing, singing, and drinking. 複數,(古希臘的)神秘的宗教儀式,尤其是對Demeter 或者 Dionysus的祭祀。後來它常常伴有瘋狂的跳舞,唱歌,和喝酒。--看來這是這個單詞意思的最初起源了。這種活動大概類似於《指環王》第一集裏小矮人們的聚會。

4.Informal. a boisterous, rowdy party.非正式。一個喧鬧,粗俗的聚會。--這個應該是前麵意思的引申義。


經過查詞典,我們決定選第二個意思。注意用這個詞的意味深長:為什麽騷亂的人會有這麽大的激情呢?嗑藥了?喝酒了?發瘋了?注意到主流媒體反複強調是喇嘛們在和平遊行。能夠使“和平”的喇嘛們瘋狂的,很明顯,隻能是受壓迫後的一種宣泄,尤其是放到上下文中:an orgy of anti-Chinese rioting (反中國騷亂的瘋狂)。

對於本句的幾個小詞的解釋:ubiquitous。辭典裏的解釋是:existing or being everywhere, esp. at the same time; omnipresent,“無處不在的”。另外大家注意“smashed”,動感非常的強,所以我譯作“搗毀”。在離開這一句之前,我們回顧一下第二句:

Burnt-out buildings, smashed shop-fronts and piles of looted property are ubiquitous reminders of an orgy of anti-Chinese rioting。


第三句。注意文章沒有說“Lhasa is back to normal”(back to normal,back to track 是常用的英文習語),“拉薩恢複了正常”,而是用了control, “控製”。聯係到“回到”(back),言下之意就是“拉薩其實一直都不是一個自由的地方,始終處於土共的控製之下”。這句話裏還出現了一個英文習語:heavy hand。這個來自於heavy-handed,有兩個意思:


1.壓迫的,粗暴的(oppressive; harsh: a heavy-handed master.)。

2.笨拙的,不優雅的(clumsy; graceless: a heavy-handed treatment of the theme.)。

很明顯,有了前麵的語境,我們應該理解成“壓迫的,粗暴的”。所以我把這一句譯作:“拉薩在高壓下恢複了控製”。大家還要注意語序,“Lhasa is back under control, but with a heavy hand” 是一個轉折句,而且是向負麵因素的轉折在後。所以讀起來,用音樂作比喻的話,是一個降調,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如果你再多讀一遍,其實這一句話還有這樣一層意思:“拉薩是回到你土共的控製了,但這是在你的武力高壓之下才發生的。沒有你的heavy hand,拉薩就不會處於你的控製。”

通觀全文,三句話言簡意賅的描繪了西藏人民在土共的殘暴武力統治下的悲慘生活。凡是作為有正義感的人,怎能不感到對土共的憤慨和對藏民的同情?

但是作為一個沒啥文采,不懂主流媒體潛規則的中國記者,會寫出什麽樣很傻很天真的純潔版呢?嚐試如下:

在人民軍隊關切的眼光的注視下,拉薩人民在躲避騷亂多個小時之後終於又可以安全地出門了。燒焦的建築物,搗毀的店麵,成堆的被劫掠財產無時不在提醒著我們這場騷亂的瘋狂。拉薩終於又恢複正常的生活秩序了。


大家也可以用類似的手法把我的純潔版解析一遍,看看我是如何遣詞造句來表達怎樣一種情緒的。注意,我的純潔版讀到最後是一個升調,表明一種雨過天晴的歡欣鼓舞之情。同樣的事實,甚至同樣的細節,遣詞造句的不同可以造成迥然不同的心理暗示。

第二段:

Security is particularly intense in the Tibetan quarter itself. Helmeted riot police are posted every few metres along its narrow, winding alleyways. Residents are subjected to identity checks as they walk around. In the heart of the district, in front of the Jokhang temple, which is Tibet’s holiest shrine, two armoured personnel carriers are parked. On the front of one big red Chinese characters read: “Stability is Happiness”. On the other it says “Separatism is Disastrous.”


試譯如下:
安全措施在藏族聚居區本身尤其的嚴密。在藏區狹窄而又曲折的小巷裏,每隔幾米就駐紮著帶著頭盔的防暴警察。居民們四處行走的時候必須經過身份檢查。在這個區域的心髒地帶,在西藏最神聖的聖殿大昭寺之前,停著兩輛裝甲運兵車。其中一輛車的正麵寫著一行大紅的漢字:“穩定是幸福”。在另外一輛車上則寫著“分離主義是災難”。

評論:我們又看到了一些前麵提到過的伎倆,我們會和這些老朋友們打招呼的。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光要做GRE的語文題目,還要開始做邏輯題目了。

第一句,Security is particularly intense in the Tibetan quarter itself。

就如前麵一樣,隻提藏族聚居區而不提拉薩的其他城區,仍然在暗示安全措施是針對藏民族的。騷亂是民族矛盾,而非由分裂分子的野心引起。這句話還使用了 particularly intense 來形容 security。在英文裏,security 用 tight 來形容幾乎是一種習慣用法。例如911之後大家說美國機場檢查嚴格:The security at the airport is tight。這裏改用 intense(高度的,強烈的,劇烈的),並用 particularly 來強調,無非是強調土共對藏族高度的戒備和防範的嚴密。另外一種譯法可以是:“安全措施在藏族聚居區本身密不透風”。

作為一點感性體會,注意“劇烈的體育運動”就可以用 intense 這個詞;長時間裏努力思考一個數學問題,也可以用 intense;高溫高熱,intense heat。從前麵我們對orgy這個單詞來龍去脈的分析,可以看到同一個單詞不同但相近的意思都是互相影響,互相借鑒的。這就是GRE語文題目裏類比題的理論根據,也為我們理解 intense security 提供了直觀。

用完右腦,我們換左腦。即使藏族聚居區的安全措施比其他地方更嚴密,也不一定是因為土共對藏族不好。原因可以多種多樣,例如騷亂在藏區最嚴重,藏區有重要的單位或者建築,等等。後麵提到大昭寺(Jokhang temple)就在藏族聚居區,那麽這裏的安檢嚴密一點,也就無可厚非了。但是通過前麵第一段的氣氛渲染,讀者讀到這裏,很容易被暗示為這是土共對藏族人民殘酷壓迫的又一有力證據,尤其是對於正義感過剩而又不動腦的人來說。GRE如果要在這裏出邏輯題,我相信可以有四五個選項。這個技巧顏子網友總結得很好:

利用選擇性的例子,造成讀者感情上偏袒一方。


大家還請注意,這句話裏的 itself 如果去掉的話,既不影響意思,也不影響語法。為什麽要加上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詞?讓我試圖把這種味道翻譯出來:“警察同誌,明明我是弱者、受害者,怎麽倒被關到牢裏來了?”

第二句:Helmeted riot police are posted every few metres along its narrow, winding alleyways. 老朋友了,Helmeted 和前麵對土共部隊武裝的描述是一樣的,都是在渲染土共很黃很暴力,身上帶著全套裝備。

做做邏輯題。不是在防洪植樹慰問孤寡老人的時候,誰見過執行任務不帶武器的軍隊?什麽是防暴警察(riot police)的定義,誰見過不戴防暴頭盔的防暴警察?建議從即日起,土共的軍隊和警察都改穿草裙,頭戴花環,以作為“和平”的典範。

這句話裏還用狹窄(narrow)和蜿蜒曲折(winding)來形容老城區。這無非是暗示藏族在土共的統治下沒有發展的機會,仍然處於落後貧窮的地位。可是老城區(old Tibetan quarter)的定義是什麽,哪一個老城區不是這樣的?這個就是顏子網友提到的,

在不相關的地方加上定語,誤導讀者造成不正確的聯想。


最精彩的是夾在中間的every few meters。想一想 a few 和 few 的區別。1992年的時候,湯姆.克魯斯和黛米.摩爾主演了一部電影《A Few Good Men》,是講軍隊裏的檢察官調查案件,受到重重阻撓的故事。中文譯作《好人無幾》。比 a few 還要少,大家是不是覺得我譯作“每隔幾步”實在是太厚道了?更傳神的翻譯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而且還是在這麽狹窄曲折的小巷裏。好黃好暴力呀。

愛考據的朋友可以拿出拉薩地圖,看看這需要多少的兵力,再看看有沒有這個必要。我不相信文章作者能夠把這些小巷都走一遍去做統計,也不相信兩頭一堵就封死的小巷子需要這麽密集的人海戰術。難道土共就是傳說中的腦殘?F

提供消毒純潔版如下:

Riot police are posted in the old Tibetan quarter.

嘿嘿,去掉了我說的關鍵詞之後味道如何,是不是跟才做完手術的魏忠賢小朋友一個調調?

第三句:Residents are subjected to identity checks as they walk around. 前麵是出門的基本權利,這裏四處走動還是基本權利,遙相呼應,沒必要多解釋了吧。這句話的亮點是subjected to。Subject這裏明顯是做動詞用,subjected是被動語態做形容詞。我們來看看前麵提到的韋伯斯特大詞典是如何解釋的:

23.   to bring under domination, control, or influence (usually fol. by to).  使置於統治,控製,或者影響之下(通常後跟to)-- 嗯,有點意思。

24.   to bring under dominion, rule, or authority, as of a conqueror or a governing power (usually fol. by to). 置於管轄,統治,或者威權之下,例如在一個征服者或者一個統治力量之下(通常後跟to)-- 霍霍,我喜歡。

25.   to cause to undergo the action of something specified; expose (usually fol. by to): to subject metal to intense heat.使經曆某種具體東西的作用;暴露於(通常後跟to):使金屬經曆高溫。-- 看來這個或者是前麵原意的引申,或者這是原意而前麵是引申義。

26.   to make liable or vulnerable; lay open; expose (usually fol. by to): to subject oneself to ridicule. 使變得容易或者脆弱;打開;暴露(通常後跟to):使一個人遭受嘲弄。

27.   Obs. to place beneath something; make subjacent. 放置於某種東西之下。

在英文中,subjected to是一個很常見的用法,多用於書麵,比較正式。其中的微言大義我也掌握不好。但是要把握住它的直觀,隻需記住這個詞作為名詞的意思:在歐洲中世紀,農民是他們領主的subject,需要向領主繳稅,服勞役,貢獻初夜權。夠黃夠暴力吧?

從下麵的消毒版本,可以看到我們其實還有更中性,更溫和的說法。

Residents are asked/required to show their identities as they walk around.


第四句:In the heart of the district, in front of the Jokhang temple, which is Tibet’s holiest shrine, two armoured personnel carriers are parked.

高潮來了。請大家注意倒裝句的力量。中學英語課本上寫得明白,倒裝句可以起到強調倒裝部分的作用。大家再讀一讀我的翻譯:“在這個區域的心髒地帶,在西藏最神聖的聖殿大昭寺之前,停著兩輛裝甲運兵車”。原文通過對介詞詞組的倒裝強調了大昭寺的重要:處於藏族聚居區的心髒地帶,是最神聖的聖殿。

Holy是神聖的意思。基督教裏麵撒的聖水就叫“holy water”,在好萊塢的吸血鬼片子裏是對付吸血鬼的法寶。Shrine是“聖殿”的意思。這兩個單詞都有宗教的味道,重疊在一起用來形容大昭寺是再貼切不過,也能夠喚起西方人的宗教熱情。作為比較,我想起了才到北京上學時火車到站的廣播:“北京,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的心髒;中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 ”。

而就在這麽神聖祥和的地方,居然停了兩輛裝甲運兵車。“兵者,凶器也。”這真是對以和平著稱的佛教的最大褻瀆啊。連我都想要和土共拚命了。當然,你們這些冷血的理工科邏輯動物完全可以說這是為了保護大昭寺的安全。反正俺這朵接受偉大光榮正確的主流媒體澆灌的花骨朵兒是不相信這個可笑的理由的。

純潔的,非倒裝的版本如下:

Two armoured personnel carriers are parked in front of Jokhang temple.

味道是否不一樣了?

第五句:On the front of one big red Chinese characters read: “Stability is Happiness”. On the other it says “Separatism is Disastrous.”

如果讀者已經在前麵的心理暗示下漸入佳境,那麽當他們看到裝甲車上書寫的“幸福”的時候,隻能覺得這是一種諷刺。注意一點,我們大陸的中國人想起土共的軍隊,是軍民魚水情,是抗洪救災,是抵抗外敵入侵的正義力量。我們看到警車,或者裝甲車,可能感到的是安全,溫暖;但是在西方主流媒體孜孜不倦的宣傳下,西方人眼裏的土共軍隊不是這樣的。土共的軍隊在西方人心中是什麽?我想起了一個網友提起和房東老太太回憶抗美援朝結束時她對毛主席領導下的中國軍隊的感覺:“Fear(恐懼)。”在這樣一個共產主義暴力機器上書寫“幸福”,西方人隻能覺得是個笑話。

這句話出彩的小詞在“red”,“Chinese”。前者提醒讀者這是紅色中國,這是共產中國。後者提醒讀者這是漢字,不是藏文。這是民族衝突,是漢族對藏族的民族壓迫。

大家不要小看 red 這個小詞。我當年的一個朋友穿了件紅毛衣去上學,同一個辦公室的外國同學說:“Oh, red China.(啊,紅色中國)” 我朋友也是個悍妞兒,“So what?(咋啦)” 西方對我們中國的宣傳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最後,咂摸一下“大紅漢字”(big red Chinese characters),這個“大”字是否透著一股粗暴野蠻的味道?

我還有幾點說明。第一,我用的韋伯斯特大詞典有在線版本。我比較了一下,基本和我電腦裏的一模一樣。有誌於學好英文的朋友們可以好好利用這個資源:Merriam-Webster Online Dictionary。第二,《經濟學人》的文章都是編輯們集體創作,所以這篇文章沒有署名作者。文中提到的通訊員應該是向編輯們提供原始材料的人。

我們現在接著分析。

第三段:

The road around the temple, normally packed with pilgrims spinning their prayer wheels and murmuring prayers, is now nearly empty. At one point those trying to walk around it—an act of piety—were required to walk through a column of gun and baton-toting troops, one by one, and present their identity cards. Your correspondent saw several turned away—usually, it appeared, pilgrims from out of town—before the circuit was blocked to all. The pious had no choice but to turn back, retracing their steps around the temple in an anti-clockwise direction (to Tibetans unholy).


試譯如下:

在大昭寺周圍的路上,平時擠滿了轉著經輪,小聲祈禱的朝聖者,現在卻幾乎空無一人。從某一時刻開始,那些試圖圍著大昭寺轉圈走的人(圍著寺廟走是一種表示虔誠的行為),現在被要求一個接一個地穿過一列帶著槍支、警棍的軍隊,同時還要出示他們的身份證明。你們的通訊員看見在這個回路徹底對所有人封閉之前,不少人掉頭而走--他們 通常看起來是從其他城市來的朝聖者。那些虔誠的人則除了按反時針方向圍著寺廟反向而行之外,別無選擇。而這對於西藏人來說是不夠神聖的。


評論:第一句描寫以前這裏人很多,現在卻沒有什麽人了。這是寫實的白描手法,沒有任何可以非議的。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沒有寫的必要:才經過騷亂,你總不能指望這裏馬上恢複以前的繁華吧?但是作者還是寫了這一句,細讀之下,我體會出一點意味深長來。唐朝崔護曾寫過一首詩,大家看看和文章的這第一句話是否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大昭寺周圍的路上,平時擠滿了轉著經輪,小聲祈禱的朝聖者,現在卻幾乎空無一人”。

題都城南莊

作者: 崔護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相信大家都讀出了一分惆悵。顏子用了兩個英文單詞,poetic and nostalgic,“充滿詩意的”和“懷舊的”。文章在這裏是烘托氣氛,通過對比反襯表現騷亂後的淒涼,為後麵做鋪墊。這種技巧很重要。中國古代的淫詩豔詞,描寫遠不如現代來得露骨,但是卻能通過心理暗示,讓人浮想聯翩,達到很好的效果,靠的就是這種技巧。

第二句寫得非常的好,把心理暗示和現代電影電視的視覺效果巧妙地結合了起來。我們先回顧一下原文和翻譯。

At one point those trying to walk around it—an act of piety—were required to walk through a column of gun and baton-toting troops, one by one, and present their identity cards.

翻譯:
從某一時刻開始,那些試圖圍著大昭寺轉圈走的人(圍著寺廟走是一種表示虔誠的行為),現在被要求一個接一個地穿過一列帶著槍支、警棍的軍隊,同時還要出示他們的身份證明。

我先解釋一下文章的某些內容。在藏傳佛教裏,念經文的次數越多,表示自己越虔誠。這是和其他宗教相似的。但是由於農奴們多不識字,也沒有大量的時間來念經(奴隸主老爺們誰來伺候?),所以他們用轉經筒的辦法來代替念經。每轉一次就算是念了一遍經。圍著寺院轉圈好像也是類似道理,但具體是怎麽一個說法,可以看看雪個的解釋:
不是專家[雪個 於:2008-03-21 11:52:50]

不能保證我說的就正確。

轉經筒的說法是對的。這個筒裏麵裝得有卷起來的經文,不識字不會念經的藏民通過轉動它代替念經。他們有很多類似的創意,比如風馬旗、瑪尼堆等等。我還見過其他的。。。

轉寺院不同。這個和轉神山轉聖湖類似,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說法,但大體上都是一種功德,轉了可以洗去罪惡之類的。


這句話的關鍵是“槍支、警棍”,“軍隊”,“一個接一個地”,“出示身份證明”。這幾個單詞連在一起,我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中國老百姓在鬼子的刺刀下苟且偷生的悲慘命運。縱觀中外的電影電視,凡是描寫侵略者的殘暴,被占領區人民的悲慘,一般都是這個場麵:陰暗的天空下,全副武裝的侵略者軍隊昂首而立;排成一列的受奴役者戰戰兢兢地從刺刀下一個接一個地走過,到了關卡出示自己的良民證。文章通過這一係列單詞,巧妙地把恐怖統治這個抽象的概念視覺化為具體形象的電影電視畫麵,實在是令人拍案叫絕。

尤其要注意  One by one 的位置。這個副詞詞組後綴修飾 walk through。和前麵第一段的 with a heavy hand 一樣,通過被後置單獨列出,起到了強調的作用。大家體會一下這個例子:I easily passed the exam.  我輕鬆地通過了考試。 I passed the exam, easily. 我通過了考試,輕輕鬆鬆。第二句裏的 easily 通過後置被單獨列出,起到了強調的作用。

當然,這裏又多此一舉地描寫了軍隊的武器,這已經是第三次采用這種手法了。但是這裏它不僅突出了土共的殘暴,還在為後麵的視覺化服務。請記住,語言的藝術就在於喚起人們的回憶和聯想。

解釋一下toting這個詞。toting是tote的進行時,tote是攜帶的意思,和槍支一起出現是一種固定搭配:to tote a gun. Present their identity cards, 出示他們的身份證明。大家想必還記得前麵的 subjected to identity checks. 看來作者是知道如何用中性的說法的,隻不過不用而已。(廢話,這可是人家的母語,想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兒。不是中宣部無能,實在是敵人太狡猾!).

第三句的重點在 turned away 和 blocked to all。連在一起是在暗示土共壓迫藏民的宗教信仰--不讓你對你的神進行崇拜。如果我是一個有虔誠宗教信仰的人,我會產生兩種心理暗示:frustration and anger,沮喪和憤怒。文章還提到這些朝聖者是從外地艱難跋涉而來,卻在自己的聖地前被阻擋,更讓讀者增加了這兩種負麵情緒。(一個細節是我奇怪作者是怎麽判斷誰是本地人,誰是外地人的,應該是看誰背著包袱吧。還有就是為什麽通常是外地的離開,而不是本地的。)

出道GRE邏輯題吧。為啥這些外地的朝聖者掉頭而走,為什麽最後這條路徹底的封掉了?

A.   被刺刀嚇阻;迫害宗教信仰。
B.   隊太長,等得不耐煩了;天黑了,路線到點自動封閉 (類似美國的公園)。
C.   這些離開的人已經轉完了他們要轉的圈數;《大話西遊》裏的唐僧哥哥在呐喊:“刮風了,要下雨了,大家快收衣服啊!”

第四句的重點在 pious 和 turn back,“虔誠的信徒”和“折返”。和前麵的“外地朝聖者”,“掉頭而去”遙相呼應。更要命的是指出虔誠的信徒被迫做不神聖的事情:反向轉圈這一不神聖的事情。但是這個不神聖有多不神聖,我們作為讀者是不知道的;甚至是否確有其事,我們也是不知道的。能夠讀出的隻是朝聖者的堅韌--褻瀆神靈也要把圈轉完。

老實講,我不太明白:既然是不神聖的,為啥他們還要做?難道“轉圈”高於一切?還是無論朝哪一個方向轉,即使有區別問題也不大?雪個雪太傅是這麽回答的:
逆時針是本教的轉法,藏傳佛教都是順時針轉的,這點他們養成習慣了。反正我們每次過山口遇見瑪尼堆也會順時針轉一下,不過一般藏人知道我們是外地人,不苛求這個--極端分子可能會很在意。至於在逆時針轉圈和不轉圈之間選擇。。。我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權衡,應該都很難受。但我比較懷疑文章的描述。一個環形道路,進去以後,往哪邊轉還被人管?為什麽共產黨不許順時針轉卻允許逆時針轉?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除了侮辱性的含義外。我認為共產黨不會這樣做,因為沒必要,沒有任何好處。

通觀整段,第二句的內容是關鍵,而第四句是總結性的畫龍點睛。同時文章有意識地沒有說為什麽在大昭寺會有武裝人員駐紮,為什麽要檢查朝聖者的身份證,為什麽最終朝聖路線會被封閉。從我們的角度看,也許是因為這裏發生過騷亂,也許根本就是因為天黑了。作者沒有寫,我們無從猜測。腦海中留下的就隻是這樣一幅畫麵:暴力威脅下無奈的朝聖者。

第四段:

Beyond the Tibetan quarter, it is now possible to survey the full extent of the damage caused by the rioting of Friday and Saturday. It extends well into areas of the city where ethnic Han Chinese form the majority. Your correspondent saw a Bank of China branch with its windows smashed, the guardroom of the Tibet Daily, the Communist Party’s main mouthpiece in the region, similarly damaged, a multi-storey internet café gutted by fire, and shop after Chinese-owned shop burned or destroyed. The scale of the unrest was probably the biggest the city had seen since the Tibetan uprising of 1959 which prompted the Dalai Lama to flee into exile.


試譯如下:

離開藏族聚居區,現在可以全麵地評估周五和周六的騷亂所造成的損失了。這場騷亂深入到了這個城市裏以漢人為主的區域。你們的通訊員看見中國銀行一家分行的窗戶被搗毀,《西藏日報》(共產黨在這個地區的主要喉舌)的門衛室也受到相似的破壞,一座多層樓的網吧被大火摧毀了內部,一個又一個中國人擁有的店鋪被燒掉或者摧毀。這次騷亂的尺度可能是自從發生在1959年的西藏起義以來的最大的一次。那一次起義迫使達賴喇嘛逃離流亡。

評論:首先,這段文字要表達的主題正如顏子網友所歸納的:

這次的騷亂是民族矛盾,而不是分裂分子的野心。

這一段的英語用得沒有那麽微妙隱晦,但是通過選擇性地挑選例子,達到了影響讀者觀點的目的。看看受破壞的都是什麽:中國銀行分行,重點在“中國”二字;《西藏日報》,重點在它和共產黨的聯係;網吧,也許在暗示現代的東西不被精神純潔的藏民族所接受(這種藏民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純精神民族的臆想,在 Michael Parenti的《友好的封建製度》一文中受到猛烈抨擊);最後是中國人的店鋪,重點在中國人。顏子說得一針見血:

劃紅的(Bank of China,the Communist Party’s main mouthpiece in the region,Chinese-owned )基本上是繼續突出種族課題的。至於最後的Chinese-owned,問題是作者除了猜想,是怎麽得出的結論?他訪問了店主人?還是隻是因為店門口掛了中文招牌就是Chinese-owned?當然這位寫手大大狡猾的一點就是,嚴格來說,在拉薩所有的店都是Chinese-owned。因為西藏人也是 Chinese,但是對西方讀者來說,這裏的Chinese自然沒有包括Tibetan了。所以這個Chinese-owned除了再次突出種族課題,再次劃分Chinese, Tibetan之外,其實並無存在的價值。


通篇把西藏(Tibet)和中國(China)對立,暗示這是兩個國家;把西藏人(Tibetan)和漢族中國人(ethnic Han Chinese)對立,暗示這是民族矛盾;提及共產黨和網吧,暗示藏民族對土共和現代生活方式的不滿;最後畫龍點睛地提及燒毀的都是中國人的店鋪。翻來覆去,都是在隱指西藏不是中國的一部分,漢藏有民族矛盾,藏民不滿中共統治和中國的統治(都當兩個國家來看了,當然是西藏對中國了)。我們的編輯們充分利用了蒙太奇的手法,把不同畫麵有選擇性的剪輯在一起,在讀者的腦海裏留下了一幅生動的圖畫。真不愧是老牌的殖民帝國主義國家,這種挑動群眾鬥群眾的手法還真是爐火純青啊。

其次,文章說的是“survey the full extent”,“全麵評估”。全麵評估應該是什麽樣的?我提幾個問題,大家看文章扯的這麵大旗是否名副其實:

1.   騷亂的發起者,參與者,受害者都是誰?
2.   受傷、死亡的人數,受損機構、店鋪的數目,財產損失的數目各是多少?
3.   現在局勢如何,當局采取了那些措施在周五周六控製局勢?

當然作者可以推說政府沒給數據,那就請你不要用“全麵評估”這樣的字眼來顯示你的高高在上,洞察一切。我在網上隨便寫點文章尚不敢這樣,何況是在《經濟學人》這樣的主流媒體上?這段開頭說全麵評估,但是通篇都是以虛代實,以偏概全,真真就是像顏子說的那樣:

不給數據,而專注於特定例子


回頭看,“全麵評估”當真是好大的口氣,我不由得想起了王小波在雜文集《我的精神家園》裏講的一個笑話:文革中,他哥哥去看望一個同學。在同學的家門口,透過窗戶哥哥看到他同學身穿長衫,梳著分頭,打扮恰似油畫《毛主席來安源》中的毛委員,麵對著牆上一副碩大的世界地圖,皺眉沉思。哥哥鬥膽問之,答曰:“ 我在思考世界革命形勢的大問題。”回家一講,兄弟倆皆笑翻。文章作者的狂妄自大與此相似。

現在我們對文章的分析已經近半了(文章一共九段),大家看看有沒有任何翔實的材料來說明這個siege的?如果砸砸商店銀行就算siege,那特洛伊和莫斯科戰役是什麽?轟天大滅亡?(這像不像香港對好萊塢電影片名的翻譯?)原來主流媒體也是標題黨呀F。握手握手。

第三,在第二句的extend well into裏有一個程度副詞well,表示程度很深,所以我把原文譯作“深入”。我查對了其他的資料,尤其是這篇文章的通訊員接受CNN采訪的實錄,判斷文章想傳遞的是這樣的印象:騷亂不但發生在藏區,還深入到漢族聚居區,漢人損失慘重。言下之意,漢藏民族矛盾已經激化到如此程度,以至於連漢族聚居區的深處都不能幸免。這種感覺和如下例子相似:在淝水之戰中,戰敗的符堅軍隊被東晉軍隊一路攆過黃河(well beyond the Yellow River)。

更細致的分析還可以參考顏子的觀點:

Well Into 可以看做語氣助詞。意譯是這樣的:

在藏族集聚區之外,可以觀察到周五,周六騷亂造成的全麵破壞。城市裏的漢族集聚區在相當程度上受到波及。

他這麽寫法適用於幾個不同的情況,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情況:
1。藏區破壞最嚴重,漢區隻是受到波及。
2。隻有漢區的災情最嚴重。

所以他這樣綴句子,造成的印象是這樣的:在藏族集聚區之外,可以觀察到周五,周六騷亂造成的全麵破壞特別是在城市裏的漢族集聚區。

大家不妨對比一些如果上麵兩句這麽寫的效果如何:

Beyond the Tibetan quarter, it is now possible to survey the rest of the damage caused by the rioting of Friday and Saturday. Some of it affects areas of the city where ethnic Han Chinese form the majority.


最後,這段話的最後一句還提到了1959年的“西藏起義”。首先注意在中文裏,起義和叛亂一褒一貶,是不可混用的。Uprising在詞典裏的解釋是

1.   an insurrection or revolt. 反叛。
2.   an act of rising up. 上升的行為。
3.   an ascent or acclivity. 上升。


我個人體會這個詞應該是中性的,所以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漢語來對應。我當然可以用“叛亂”。沒有用這個詞,一是因為從作者的觀點語氣看,他當然願意用“起義”。另一個原因是作者既然不認為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英文中的rebellion他是萬萬不能用的:

rebellion
1.open, organized, and armed resistance to one's government or ruler. 對一個人的政府或者統治者的公開的,有組織的,和武裝的反抗。


從我讀歐洲史的經驗,德國農民起義可以用rebellion,因為他們在反抗自己的領主和政府。如果要對1959年的農奴主武裝叛亂用這個詞,從它的英文解釋來看,首先就得承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受中國政府管轄。這當然是我們妙筆生花的編輯們要避免的。

原文說這次騷亂是自1959年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這有些讓我疑惑。根據我看到的材料,這一次騷亂不及八十年代末的那一次規模大。我一開始以為作者對那次暴亂不知道,但文章的最後一段也提到了那一次暴亂。查了一下,發現喇嘛們從三月十日就開始遊行,而三月十日正是1959年那一次叛亂的紀念日。所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覺得文章提1959年的那一次叛亂,應該是為了引出達賴這尊受到西方媒體吹捧的偶像來。相比文章作者遣詞用句的小心翼翼,皮裏陽秋,我們中文對59年那次叛亂的定性就直接了當的多:“農奴主武裝叛亂”。參與者、嚴重程度、性質,七個字言簡意賅地把一切都表述了出來,結結實實地把叛亂分子們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我不由得對漢字漢語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情。

感謝網友楚客提供的CNN在三月二十日對《經濟學人》記者詹姆士.邁爾斯的采訪實錄。這位邁爾斯先生就是《經濟學人》文章裏提到的“通訊員”。我仔細閱讀了對他的采訪,剛好其中提到第一段裏的 heavy-handed security 和第四段的 survey the full extent of the damage。由於訪談錄太長,我隻節譯了相關段落,內容如下


Q. Would be false to suggest there was heavy-handed security approach?

A. Well this was covering a vast area of the city and I was the only foreign journalist, at least accredited, to ... who was there to witness this. It was impossible to get a total picture. I did hear persistent rumors while I was there during this rioting of isolated clashes between the security forces and rioters. And rumors of occasional bloodshed involved in that. But I can do no more really on the basis of what I saw then say there was a probability that some ethnic Chinese were killed in this violence, and also a probability that some Tibetans, Tibetan rioters themselves were killed by members of the security forces. But it's impossible to get the kind of numbers or real first hand evidences necessary to back that up.

翻譯如下:
問題:存在著粗暴鎮壓的說法是錯誤的嗎?

回答:這次騷亂覆蓋了城裏很大的一片區域,而我作為受認可(留在西藏)的唯一外國記者,當時在現場目擊了這一事件。要得到全麵的情況是不可能的。我在那裏的時候的確不斷聽到流言說在安全部隊和騷亂者之間發生了零星的衝突。流言還說在那些衝突中有流血發生。但是我隻能依據我所看見的說,有可能有漢人在這次暴力中喪生,也有可能有藏人--藏族騷亂者他們自己--被安全部隊所擊斃。但是我不可能得到這樣的數據,或者真正的第一手資料,來支持這種說法。

評論:看來這位邁爾斯先生說的和編輯先生們試圖給大家造成的印象有些對不上號。嘿嘿,這種情況中國史書上常見:邊關的戰報經過朝廷大臣的加工潤色,交到皇帝手裏的時候讀起來就很不一樣了。什麽原因? 無非是實現自己的目的而已。

下麵五段是屬於寫實的細節描寫,沒有太多的春秋筆法,也沒法有太多的春秋筆法。再說了,通過前麵的氣氛渲染,誰不對萬惡的土共恨之入骨?帶著這樣的有色眼鏡來看問題,就算是事實也能看出不同的味道來。讓我們一起來鑒賞。

首先解釋一下troops。我在前麵的帖子裏把它解釋為“部隊,軍隊”,可能大家沒覺得不妥,尤其是文章的圖片裏一片綠色。老實講,我去國離鄉已久,已經不知道武警,軍隊的軍服有啥區別,是不是綠色就一定是軍服。但是從我在西方看到的電影來看,至少他們對中國軍隊軍服顏色的印象還停留在毛澤東時代--沒辦法,誰叫老毛把他們打痛了。所以看見綠色製服,就代表土共的軍隊應該錯不了。用我們東邊鄰居的話說,這就叫“製服的誘惑”。

但事實上,韋伯斯特大詞典的解釋是這樣的:

troop  n.
3. Mil. an armored cavalry or cavalry unit consisting of two or more platoons and a headquarters group.
4. troops, a body of soldiers, police, etc.: Mounted troops quelled the riot.

所以譯作“軍警”才是更確切的。從現在起,我就采用此譯法。

第五段:
The troop presence in Lhasa is similarly extensive. Some are members of the People’s Armed Police, an anti-riot force. Some could be regular soldiers. China wants to give the impression that the unrest is being handled by the police. But the licence plates of some military-looking vehicles are covered or missing (army and police licence plates are readily distinguishable). They are patrolling along streets, stopping cars and pedestrians to check papers and sealing off some areas to all but residents. There must be hundreds if not thousands deployed.


翻譯如下:
這一次拉薩也是軍警遍布。這其中既有用來防暴的人民武裝警察,也有一些可能是正規軍。中國想要給世人造成是警察在處理騷亂的印象。但是一些看著象軍車的車輛卻或者沒有牌照,或者把牌照給遮蓋住了(軍用和警用的牌照很容易區別)。他們巡邏街道,攔截車輛和行人以檢查身份證明,並把一些區域對非居民封鎖。他們的數目如果沒有好幾千的話也有好幾百。

評論:假定報道說的確有其事:我確實不太明白土共為何要欲蓋彌彰。尤其與前麵矛盾的是,文章的第二段已經提到了裝甲運兵車(armoured personnel carriers)。土共既然敢把這個東西亮出來,難道還怕人知道軍隊已經介入了?難道警察會有這個東西?而且文章已經說了,軍方和警方的牌照很容易區別。土共打的是什麽迷蹤拳,俺也不知道。我自己曾經有一個很邪惡的猜測,但是台海時局的發展沒有如我預料的那樣,所以就不在這裏獻醜了。

不過呢,根據偉大光榮正確的花旗妹自己的例子,她能在洛杉磯騷亂中動用全球解放軍(GLA: Global Liberation Army)大打出手, 為啥我們要遮掩我們動用了人民解放軍(PLA: People’s Liberation Army)?難道真的隻許州官放火,不需百姓點燈?難道中國無辜老百姓的命就不如洋人的命值錢?所以我覺得土共應該大大方方,理直氣壯地說,軍隊就是介入了。咋啦,不服?你們免煮石油的國家都能這麽幹,我空頂著一個“邪惡”的大帽子反而不能這麽做了?

還有這段的倒數第二句白描軍警執行任務的細節,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如果你已經把前麵力圖傳遞的心理暗示都讀進去了,那末這和白開水一樣平淡的細節描寫也能讓你產生一種緊張不安的感覺。作為對比,注意如果沒有前麵的“heavy-handed security”,老城區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大昭寺前的裝甲運兵車,這裏的細節描寫就沒法讓讀者產生共鳴。為了驗證我的看法,你可以先單讀這一段,然後再從頭開始,一路讀至這一段。相信你咂摸出來的味道會有不同。所以“以虛代實、烘托氣氛”是影響讀者心理,製造輿論導向的不二法門。俺們的中宣部也常常這麽幹,隻不過手法生硬粗劣而已。

最後一句是廢話:“他們的數目如果沒有好幾千的話也有好幾百”。到底是幾千還是幾百?想說土共人多就直說嘛,何必這麽遮遮掩掩。這麽大一個城市,人多點又咋啦?

第六段:

Access to monasteries on the edge of Lhasa, where the unrest first began on Monday March 10th, remains blocked by police. Your correspondent was stopped several hundred metres away from the entrance to one of them, Sera, and was taken to a police station for brief questioning and inspection of documents before being released. Troops stopped him and deleted his photographs (foreigners, he said, were not allowed to take them). Government officials visited your correspondent at his hotel and advised him not to go out “for the sake of security”.

翻譯如下:
這次騷亂於三月十日星期一在拉薩的邊緣地帶首先爆發。在這些地方,通往喇嘛廟的道路仍然被警方封鎖。你們的通訊員在距離色拉廟(Sera)的入口幾百米遠處被停下帶往一個警察局接受簡單的盤問和身份檢查,然後就被釋放了。軍警阻止他繼續前進並刪掉了他拍攝的照片(外國人,他被告知,不被允許拍照)。稍後政府官員訪問了你們的通訊員所在的旅館,並建議他“為了安全”不要外出。

評論:這裏還是白描,烘托一份壓抑的氣氛:反抗土共暴政的大本營,喇嘛廟,已經被重重圍困了;勇敢的通訊員隻身探險,被無恥地攔截了;隨後貌似忠良實則奸詐的政府官員又來限製通訊員的行動自由了。這裏有一些看似無意的描寫,不熟悉西方的一貫宣傳造成的心理暗示是不容易體會的。

首先,通過強調外國人不許拍照,讓讀者嗅到了一絲排外的味道。這一點和西方一直強調的中國人都是偏激的民族主義分子是有聯係的。具體參見《紐約時報》幾年前在一篇報道裏對2005年中國反日大遊行的評論(The China Scapegoat),而作者是號稱“中國專家”的《紐約時報》記者NICHOLAS D. KRISTOF。原文是這樣的:

There's a third big danger for U.S.-China relations, and this one is Beijing's fault: China's schools teach hatred of Japan, resulting in last month's street demonstrations in which Chinese protesters screamed slogans such as "Japanese must die."

翻譯如下:
美中關係還有第三個大危險,這一個則是北京的錯:中國的學校教授對日本的仇恨,從而導致了上個月的示威大遊行。中國的示威者喊出了諸如“日本人必須死”的口號。

不知道什麽叫做“教授仇恨”?我在大陸從小學上到大學,曆史課上沒聽見老師喊一句口號。相反,由於曆史科目不進入高考,曆史課都是用來看其他科目的大好時間。更無聊一點的同學則看小說,談戀愛,畫漫畫,無奇不有。但是哪怕曆史書上隻是輕描淡寫地提到日軍的暴行,也能讓我們的心靈充滿憤怒。這實在是因為日本作為一個國家,日本人作為一個民族,對我們的傷害太深了。而那時,年紀不大的我們還沒有看到日軍對中國婦女淩辱的細節描寫。我真誠地希望,任何說中國“教授仇恨”的人都去讀一讀我們的曆史教科書,看看政府是如何淡化處理的;我還希望,說這些話的人能夠去網上看看日軍對婦女的侮辱、折磨,並想象一下當這一切發生在你們的親人身上時,你們內心深處的感受。

回到原文,注意看“for the sake of security”裏的引號。這個引號用得妙不可言。中學語文課本上講,引號至少有三種用法,表示引用,表示強調,表示反諷。“厚積薄發,你真是西西河的第一‘美男子’”。誰這麽說我,我跟他急。誰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把周圍的人都給嚇著了:“還有這麽醜的小孩?!”

所以這裏的引號,“為了安全”,表麵上是直接引用,可是在俺這個死硬的反共分子,長期受好萊塢大片浸泡的人看來,就是充滿諷刺了。

咂摸咂摸,這個“建議”(advise)是不是應該解釋為貌忠實奸的政府官員在威脅啊?

第七段:

Some Han Chinese in the city remain nervous. A Han taxi driver (Hans, rather than Tibetans, dominate the taxi business) was reluctant to drive close to the Tibetan quarter despite the intense security. A Han shopkeeper more than a kilometre away from the Tibetan-dominated area said he would remain in Lhasa, his home for the past 20 years, but many other Hans would leave. A Han acquaintance, he said, had been knifed to death during the riots. An exodus of Hans—and a drying up of tourism from other parts of China—would deal a body blow to the city’s economy.


翻譯如下:
城裏的漢人仍然緊張不安。盡管安全措施很嚴密,一個漢族出租車司機(漢人,而非藏族人,控製著出租車業務)不願意駛近藏族聚居區。一個距離藏族聚居區超過一公裏的漢族店鋪老板說他仍然願意留在拉薩 –- 過去二十年以來他一直在此地居住。但是許多其他的漢人想要離開。他說他的一個漢族熟人在騷亂中被刀殺死。漢人的大量離去 – 以及從中國其他地方來的遊客的減少 – 將對這個城市的經濟造成嚴重打擊。


一個習語的解釋:body blow 來自拳擊,本指擊中胸臍之間的部位,引申為嚴重打擊。

body blow, Boxing.
1.   a blow driven to the opponent's body between the breastbone and the navel.
2.   any action that causes severe damage, losses, etc.: Our business received a body blow in the recession.


評論:此段中提到出租車被漢人控製,無非是挑撥民族矛盾,暗示漢人把經濟機會都搶走了。其實某個民族在某個特定行業占多數地位不奇怪,這個和民族習慣,教育背景,商業傳統都有關係。例如 美國IT 產業中國人、印度人和俄國人就很多,這和他們偏重於理工科訓練是有關係的。紐約的出租車司機多是印度人,拉薩的肉類加工業多是回族人(參見邁爾斯的采訪實錄),道理一樣。但是文章在這裏看似無意地提到這一點,聯係前麵不斷地在暗示這是民族壓迫,讀者就會自覺不自覺地把這一條看作漢人欺負藏人的又一有力證據。

第八段:

The authorities have set a deadline of midnight on Monday local time for rioters to hand themselves over (if they do so by then apparently they can expect more lenient treatment). This has aroused fears among Tibetans of widespread and indiscriminate arrests in the days to come. Some Tibetans say house-to-house searches and arrests have already started.

翻譯如下:
政府當局把當地時間星期一午夜定為騷亂者自首的最後期限(很顯然,如果他們如此做的話將得到寬鬆得多的處理)。這在藏族人中引起了對接下來的幾天將會有廣泛和無區別逮捕的恐懼。一些藏人說逐屋的搜捕已經開始了。


評論:這段話的重點在第二句,“這在藏族人中引起了對接下來的幾天將會有廣泛和無區別逮捕的恐懼”。我不知道文章作者是如何得到這個結論的。他們的現場記者一個個問過藏民是否感到恐懼了?我敢這麽問是因為我仔細讀過了現場記者邁爾斯先生的訪談實錄。邁爾斯根本沒有提到這一點(想想吧,這可是CNN啊,這種材料怎麽可能挖掘不出來呢),反而強調了騷亂後漢人的恐懼:
。。。Ethnic Chinese in Lhasa are now very worried people. Some who had been there for many, many years expressed to me their utter astonishment that this had happened. They had no sense of great ethnic tension being a part of life in Lhasa. Now numerous Hans that I spoke to say that they are so afraid they may leave the city。。。

拉薩的漢人現在非常的擔憂。他們中那些在拉薩已經待了很多,很多年的人對發生的事情表示了毫不掩飾的震驚。他們作為拉薩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絲毫沒有感覺到巨大的種族緊張。現在我交談過的漢人有不少表示他們太害怕了,也許會離開這個城市。


第九段:
But the authorities are trying their best to give the outside world an impression of normality. Unlike their response to a big outbreak of anti-Chinese unrest in 1989, this time they have not declared martial law, nor even announced any curfew or measures to expel foreigners (some are being told by their Chinese travel agencies to leave, however). Your correspondent, the only foreign journalist with official permission to be in Lhasa (which was applied for and granted well before the unrest erupted) is still allowed to remain. But in practice the city’s daily life is being controlled by troops (from elsewhere in China), foreign journalists are being barred from entering and the most repressive measures in 20 years are in force.

翻譯如下:
但是政府當局卻努力給外部世界造成一切正常的印象。這一次他們的反應和1989年的那一次反中國暴亂不同,他們沒有宣布軍事管製,甚至沒有宣布宵禁和驅趕外國人(但一些外國人被他們的中國旅行社告知離開)。你們的通訊員,作為唯一一個有官方采訪許可的外國記者被允許繼續留在西藏,他的采訪許可早在騷亂爆發之前就已經提交並被政府批準。但在事實上這個城市的日常生活被軍警所控製著(這些軍警來自中國的其他地方)。外國記者已不被允許進入這所城市。20年來最具壓迫力的措施生效了。

評論:最後一段,開篇提到中國政府想要捂蓋子的醜態,當然這其中有文章作者臆測的部分。但是如果你經常讀西方媒體對中國政府的描寫的話,你就會發現他們對中國政府有個模板(stereotype):中國政府一定是對人民殘暴的,一定是不斷對人民洗腦愚弄的,同時他們還一定是愚蠢而笨拙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俺們主流媒體的火眼金睛。在海外的華人都可以去主流媒體的留言板看看,例如《經濟學人》這篇文章的留言板。如果你留言表明你是中國人,同時還為中國政府說話,很多時候立馬就會有人跳出來諷刺,“哎呀,共產中國的洗腦還真徹底啊”,或者說,“你們中國人都是受政府蒙蔽的,沒有獨立思考能力”。嘿嘿,到底誰被洗腦了呀。

西方媒體的一個主要樂趣就是不斷地通過一個個事例的報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向西方的老百姓強化這個印象。土共有多笨拙?南海撞機的烈士王偉被諷刺為 “Wrong way”;土共有多愚昧,我在舊書攤看到的一本五幾年的年鑒裏有一張周總理代表中國政府和蘇聯簽署《中蘇友好合作條約》的照片,下麵的注釋:“...the Chinese puppet government...”,“中國傀儡政府”。想想吧,從土共一建國就開始的妖魔化,都多少年了,這個洗腦可比中宣部的高效執著多了。

這段話的後半部分提到,“這些軍警來自中國的其他地方”。不用多說了,這又是在暗示民族壓迫了。不過我記得應該有藏族的武警和士兵的,文章卻全然不提。

文章最後一節,“這個城市的日常生活被軍警所控製著”,“外國記者已不被允許進入這所城市”,“20年來最具壓迫力的措施生效了”。極力渲染一種拉薩孤立無援的絕望氣氛,和標題中的“圍城”(siege)遙相呼應。而repressive則又一次地強調了土共的很黃很暴力。

這個輿論導向的反華主旋律可抓得真緊啊。這個腦洗得可真徹底啊,一詠三歎的。老實說,我都要歎服不已了。

後記:翻譯完此文,又去《經濟學人》的網站看了看。又有兩篇報道出來了:《Trashing the Beijing Road》,《A Colonial Uprising》。前者的“北京路”當然是雙關了,既指拉薩的北京路,又指中央政府所在地北京,這和華盛頓常常代指美國政府是一個用法。至於後者嘛,我把它譯作“殖民地起義”,這就是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宣傳了。

主流媒體們,你們還真不讓人不消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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