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 憨女偏愛拈花婿(第二章 力排眾議 芳心鐵定)


《風信子》- 憨女偏愛拈花婿(第二章 力排眾議 芳心鐵定)


第二章 力排眾議 芳心鐵定


美好的回憶,使風信子轉怒為喜。美好的回憶,送她進入甜蜜的夢鄉。美好的回憶,保她一夜無事。
然而不知何故,一覺醒來,昨晚母親那些刺耳的話又開始在她的腦際縈繞,宛若一把把鐵錘在頭上敲擊,仿佛一根根鋼針在心中穿刺。“和風信子相比,他太精明。他將來會傷透她的心。他會成天去追女人。”
風信子用力地抓著頭發,她覺得頭皮刺癢難忍。吉拉德將來會傷透我的心嗎?不,將來讓我傷透心的不是別人,就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
這心中的怒吼使她不勝其煩。她猛地一翻身,迅速起床,氣乎乎地站在窗前。外麵美麗的晨景絲毫沒有給她帶來快意。心亂如麻,怎麽辦?她不由自主地跑到樓下,打開車庫,敏捷地鑽進汽車。她毫無目標地把車開到大路上,一直來到一條岔路口才停車。該往哪裏去?今天是周六。吉拉德今明兩天都要為下周一的考試做準備。她平時工作的博物館文物保護中心,今天也是官方規定的休息日。隻有能獨立工作的高級職員才能夠進去,其他人是不允許進去的。 該到哪裏去呢?她忽然想起保姆奶奶。對,去找奶奶,這是唯一可行的選擇。奶奶是她兒時的保姆。現在早已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住。風信子在家裏的知心人,除了父親之外,就是保姆奶奶。她一家人從來也沒有把老太太當成外人。風信子更是如此,每當心中有事而又不願向父母傾訴,或難於向父母啟齒,她總是跑到奶奶麵前一訴衷腸。老太太慈眉善目,心地寬厚,而且有的是辦法能讓小風信子轉悲為樂,甚而破啼為笑。
麵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你隨時可以向她敞開心扉。她會使你獲得無盡的慰藉,她的話語無限溫馨,使你聽罷如醍醐灌頂。給你的感覺就如同在寒冷的早晨,她為你端在桌上那甘甜如飴的麥片粥。就連她那所坐落在原城區中心老街上的小屋,都會向她張開歡迎的臂膀,綻放歡迎的笑臉。古老的小屋不僅被環廊圍繞,而且還有一條古色古香的木板甬道。一年到頭,簇擁在各色鮮花叢中。水仙、杜鵑、百合、月季、翠菊、冬青、鬱金香,夾竹桃,應時到節,該有盡有。
風信子按過門鈴,老太太一開門,一股如蘭似菊的幽香撲鼻而來。
“麵包烤好了嗎?已經八點多了。”
“蘋果餡餅,” 老太太說。“我想換換口味。昨天剛從超市買來的。一大堆,什麽都有。你要是想吃麵包,我這就給你烤。”
“不用換了。我吃什麽都行。” 風信子說。
“是進來說,還是在陽台上。天氣已經暖和了。”
“還是陽台上好。”
“那好,你等一等。我去拿我手頭的針線活。我正給一家的小孩縫被子。”
你從來也不會看到老奶奶的手是閑著的。老人經年累月忙忙碌碌。她那酷似蜜蜂般勤勞的習性仍然毫不遜色。渾身的精力一似山間的泉水永遠不會幹涸。
老人在陽台的椅子上坐定之後,把小被子放在膝蓋上。她知道風信子時常作畫,懂得色彩搭配,於是就向她征求意見。片刻之後,老人把話題從手中的針線轉移到風信子的身上。
“快給我講講你的工作情況。” 老人笑嘻嘻地說。“你爸爸告訴我,說你在全美國一家最好的博物館工作。”
“是這樣的。可我隻是剛開始學。要想得到博物館的信任,讓他們把一幅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名畫交給我處理,這得需要好多年的訓練才行。”
“我想就憑你自己的畫,你早晚也會成為大名人的。”
老人的誇讚使她感到美滋滋的。可是老奶奶很快就把話鋒一轉,直言不諱地向她提出難以回避的問題。當然風信子並不想回避,否則她何必到這裏來呢?
“你為什麽一大早就到我這裏來?你一定有要緊的事。”
她本來是想到這裏來向老太太倒倒心中的苦水,可此時此刻她卻感到還不如不來。她要訴說的畢竟不是一件體麵的事,母女兩人爭得死去活來,居然隻是因為女兒的情人!不過她很快鎮靜下來,挺起胸膛,把事情的原委如實地講了出來。她最後說:“真對不起。不過我不希望你會偏袒任何一方。我也不該把你卷進來。我本該把這件事藏在心裏。“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講出來好受,你盡管講。隻要你講,我就願意聽,這你知道。不過我隻有一點要說。你千萬不要把道聽途說的東西當真。不然那隻會給你增加煩惱。隻當你什麽也沒有聽到,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他沒向你求婚嗎?”
“還沒有。不過他一定會的。”
“那你會答應嗎?你覺得你應該答應嗎?”
“我當然覺得應該。我愛他。”
“你媽媽是個非常精明的人,這你知道。”
老太太的話並沒有錯。就連她自己也承認這一點。
“你平時可能早就看到了,你媽媽和我的觀點經常不一致。”老太太苦笑著說。“雖然是這樣,可我認為你最好還是應該好好想想她的話。當然我並不了解你們這些年輕人,可我知道,你應該明白結婚可不是兒戲。你應該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風信子本指望老人能同意她的意見,甚至能和她一起對母親指責一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居然沒能從老太太口中聽到安慰的話。對於她來說,這可是平生第一次。
“我的話使你很掃興。我知道你是想讓我說點別的。”
“是的。”
“振作起來。天不會塌下來。明天會更好。”
有些老話非常奇妙,往往能給人增添無窮的力量。可不知道什麽原因,這次卻完全是兩回事。
“拿一塊蘋果餡餅回家。我做了三塊呢。”
她沒有拒絕,以免打消老人的興致。反正不吃可以隨時扔掉。她悶悶不樂地離開老人,開車往回返。她慢慢地來到大街上,下一步該如何走呢?
她感到寂寞孤獨,渾身發冷,似乎受到了各方麵的挑戰。她既沒有心情回家,也沒有心情去看朋友。她把車停在圖書館門前。在今天剩下的時間裏,這裏是最理想的藏身之地。
風信子回家的時候,看到母親的車沒在車庫,這對她來講,或多或少也是一點慰藉,雖說隻是暫時的。父親好象是在屋後的花園裏忙著收拾花草。既然她現在無意和任何人講話,就這樣沉默不語倒也不錯。
她走進樓上的畫室,關上門,繼而審視自己的畫作。她站在那裏,半睜著眼睛,判斷著畫麵布局的比例、透視、投影、畫技,一切的一切,沒有絲毫的含糊。每個老師都十分讚賞她畫的雪景。她的畫看上去的確捕捉到了下雪時那種夢幻般沉寂的意境和靈感。隨後她又仔細地觀賞為父親畫的肖像習作。非常真實。她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他的靈魂。
由於化工廠因規模縮小而裁員,父親不得不提前退休。隨著年紀的增長,他也變得日益沉默寡言起來。他總是沉默不語。即便是精神振奮的時候,他的眼皮也總是沉重不堪,抬不起來。是的,她的畫的確把父親這些特征描繪得惟妙惟肖。她現在正準備為這幅畫裝框。
她突然有了新發現:她的畫真棒!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的畫就是力量的源泉。她的畫足能使她在這個世界上自由馳騁,永不失敗。讓瑣碎的世俗雜事影響自己的信心和前程,這是天大的蠢事!她為什麽要讓這樣美好的一天葬送在愁苦哀傷之中呢?
割草機在樓下花園裏發出沉悶的噪音,那是父親在修整草坪。
“爸爸,我回來了。”
“我覺得我聽到了車庫的門響。你媽媽還在外麵。你這一整天都到哪兒去了?”
“去的地方可多了。奶奶家,和平常一樣,她給我做了不少好吃的。”
“你不該總去麻煩他老人家。” 父親說。
“你快上來休息一會兒吧。”
對風信子的話,父親總是樂於照辦。現在當然也不例外。他放下手裏的活兒,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樓來,坐在她的身邊。他似乎知道女兒有話要對他講。不過他並沒有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我的女兒可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誰將來要是娶了她呀,那可是他修來的福氣!” 父親一提起自己的寶貝女兒,總是喋喋不休地誇個沒完。
風信子沒有吱聲。她自己不是已經下決心,或者說奶奶已經勸她逢事少說為佳嗎?不過,她現在卻無論如何也克製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象開連珠炮一樣,一口氣講了下去:“要娶我的這個人是誰?你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聽到你和媽媽說的話了,爸爸。或者更確切地說,我是聽到了媽媽說的話。我並不是故意去偷聽你們談話,可我抑製不住自己。”
“真抱歉。太抱歉了。” 父親歎息著。“正象你聽到的那樣,我也不同意你媽媽的看法。”
“我希望你不同意她的看法。她說得多邪乎呀。”
“可你還是得聽我說。不管怎麽樣,你媽媽的話還是值得注意的。她那樣說也完全是好意,是出於對你的愛。這其實也用不著讓我來告訴你。”
“這太殘忍,太惡心人了。要錢追女人----她對吉拉德根本一無所知。她太偏激了。連你都這樣說她。太偏激了,你說過。”
“好,我的確說過。可你得知道那說明她很害怕。她怕你出差錯。她是一位母親。她在保護自己的孩子。”
“孩子?我?我都二十一歲了。我有一份非常棒的工作,我已經自立了。”
“這些都是真的。可你不該總是這麽固執。” 父親的笑容中流露出些許苦笑的滋味。
“當你知道自己是對的時候,你就必須固執。我現在是在為吉拉德說話。他被人判斷錯了。可我愛他。”
“嗨,如果你能克製著自己,你還是別這麽快,這麽深地卷入愛河為妙。很多事情都要由時間來考驗。”
求同存異,慢慢磨合。分歧就會逐漸消失。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俗話說沉默是金。
“我希望你還是別發火。那樣隻能引起爭論,什麽也解決不了。當然不是指現在而言,因為你現在正在火氣頭上。”
“我懂,我懂。奶奶也是這樣說。我並不傻。我不想幹仗。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的脾氣和你非常一樣。”
“如果吉拉德真是你說的那種人,我相信他是這樣的人,那你媽媽也會相信的。隻是別太心急。”
父親看看手表。他希望在母親回來之前盡快結束這場爭論。“不管怎麽說,你反正不是明天就結婚,所以別那麽著急。” 他正在說著,母親就在門廊出現了。
“我回來晚了,” 她說。“真沒想到回家的路上會有那麽多車。凡是一辦時裝展就是這個樣子。”
一提起時裝展,或是她在外麵參加的各種社交活動,她的話就總是說個不停。從時裝展,說到狗展,再說到婚禮,又說到葬禮,無一不是她的熱門話題。風信子和父親耐著極大的性子,硬著頭皮聽她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如果說她的聲音是一條編織帶,那你一定會從中抽出各種各樣的絲線來。驚奇、慨歎、惋惜、同情、抱怨、憤怒,一言以蔽之,人類的七情六欲,無一不表現得酣暢淋漓。
她的話題由遠及近,最後終於落實到自己女兒的身上。
“我說,風信子,你得多交些朋友。”
“我的朋友還不夠多嗎?”
“我說的是一些特殊的老朋友。他們都是咱們的老鄰居。你上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馬修。你現在怎麽可以冷落人家呢?”
“對她,對任何人,我都沒有冷落。你是說,她很在意我是不是常去找她?”
“也許她並不在意。可你總不能去傷害人家的感情呀。”
傷害她的感情!不可能!她在社會上油滑得象在溜冰。如果想象得離奇一點,她們兩個還真有點象。要說她們是母女倆,還真是有人信。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的感情。可我另有打算,所以我不能接受她這樣的朋友。”
誰也沒有說話。父親隻是在慢條斯理地呷著咖啡,似乎在靜觀事態的變化。最終還是母親憋不住,一語驚人地打破沉默。
“我剛才上樓的時候聽到你說現在還沒結婚。這不錯,我也很高興。可這難道就是你拒絕參加馬修派對的理由嗎?”
我的母親大人,您就饒了我吧。風信子在心底裏呼喚著。怎麽說起馬修就沒完。她實在忍不住了。
“是的,沒錯。” 她語氣強硬地說。“我就想和吉拉德在一起!”
“那好,你可以把他帶到馬修的派對去。”
“那不合適。他不適合同那些人在一起。”
“為什麽不適合?那些人又怎麽啦?據我看來,那都是一些很正派的年輕人。”
“我也沒說他們不正派。” 她很不高興。母親一看出現僵局,就想離開。
“是嗎?這我可就不明白了。”
“很難向你解釋清楚。這很神秘。人與人之間存在的神秘差異,就是這個樣子。”
嘔,她是否知道我,而且可以說是我們所有的人,現在所需要的一切就是離群索居,獨處一地?這樣的獨處時刻我們平時實在太少了。除了肮髒的汽車遊客旅館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地方可供人們獨處。而你卻非要我去參加馬修那種無關緊要的派對。
“神秘的差異。不錯,的確存在。可你把精力全部集中到一個人身上,這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你需要到外麵多和人們接觸,去觀察這種差異,而不應該把每一個小時都花在他的身上。”
母親現在已經失去耐性。
“你是指吉拉德嗎?” 風信子怒火中燒。“你也許應該知道,昨天晚上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
“喂,風信子,你保證過!” 父親一邊喊著,一邊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由於用力過猛,咖啡濺在了桌麵上。
“真是抱歉,那些話都讓你聽到了,” 她說。“我實在太抱歉了。可我情不自禁地要產生那種感覺。我沒說你不可以去見吉拉德。我隻是怕你對他太動情。也許我完全錯了,可我並不這樣認為。”
母親的眉宇間又顯現出一道道因焦慮而產生的皺紋。母親大人,就為這點事情,您就焦慮成這般模樣。荒唐可笑,可笑荒唐!
“我早就對他動情了,” 她說。
此時此刻,母女兩人麵麵相覷。兩人不約而同地回憶起一個多月前在一天下午的交火。
“我不能不問你,風信子,” 母親當時說。“你會說你已經二十一歲,應該獨立生活。這一點也不錯。可是孩子再大,在父母麵前仍然還是孩子。即便孩子長大成人,父母還是放心不下。也許我不該問,你到底和他上床了嗎?”
這是女孩羞辱感的底線。“沒有,” 風信子沒有說實話。她接著又不無嘲諷,然而又十分禮貌地說:“雖然他總要那樣做,可我沒有答應。”
“他當然想那樣做!而你也當然那樣做了!隻是別被他耍了!你會長到二十一歲,但你不可能什麽都知道。性可不是兒戲。”
風信子一針見血地說:“你說這些話的要害就是恨吉拉德。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你說的那些話我才不信呢。”
“我從來沒說我恨他。你太固執了,風信子。”
“爸爸今天也這樣和我說。”
母親兩眼發光,直視風信子。“嗯,你就是太固執。”
“你和爸爸相愛的時候難道就不固執嗎?”
“這不能相提並論,風信子。根本不能。我們之間互相了解。我們兩個家庭都住在同一個社區,互相之間也了解。所以我們之間發生那種事是水到渠成,絲毫不顯得突然。”
風信子不住地觀察垂在母親眉宇間那些細小的皺紋。這是損傷母親細嫩皮膚的唯一頑症。她的皮膚賽牛奶。父親總是這樣誇讚母親。
她總是自以為是,風信子一邊想,一邊輕聲地回答道:“你關心的並不是事情的突然性。你在意的隻是吉拉德不和我同住在一個社區。
母親歎息著。“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可太夠嗆了。” 母親隨後又問父親:“你聽到了嗎?”
“是的,我聽到了。可那太不公平了,風信子。任何人罵自己媽媽的時候,最壞的字眼就是勢利眼。”父親說。
嗯,也許是欠公平,也許是不真實。可是她對吉拉德和這所房子所發表的言論----
風信子表示道歉。“真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隻是說,因為種種原因,你並不喜歡吉拉德。我的那些話對你來說,完全是不公平的,簡直不可原諒。”
作為一對母女,她們之間莫名其妙地爭吵次數未免太多了。現在母女倆已經陷入冷戰僵局。
又是父親再一次打破僵局。“你們兩個的脾氣都走火了,這簡直太不應該了,因為你們都是很講理的人,而且互相之間無冤無仇。所以你們都該主動放棄自己的主見。現在就這麽辦。我可不願意再聽到你們爭吵不休。那小夥子究竟有什麽好的見解,說實話,我們誰也不真正了解。你可以告訴他,風信子,我們都想再看到他。如果他的確有誠意,就該歡迎我們的請求。好啦,現在讓我們心平氣和地結束這場冷戰吧。”


第三章 春心蕩漾 初嚐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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