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記憶

塵封的記憶

五十多年前那一段往事,一直深鎖在我心間的最深處,蒙塵落灰,如同被時光無情地封存了。可今日,我卻終於顫抖著敲著鍵盤將它記錄下來。

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我九歲那年,表哥也來了外婆家。自從表哥來了以後就開啟了我惡夢般的被表哥霸淩的日子。那時我個子瘦小,表哥卻已高我一個頭,身軀壯碩,眼神裏總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倨傲。他總愛站在門邊將我堵在門外或門裏,他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像一麵無法逾越的牆,然後手指突然在我手臂上狠狠一擰,青紫的印痕便如烙鐵般刻下,灼痛刺骨。我每每疼得倒抽冷氣,卻隻能將嗚咽死死憋在喉嚨裏,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他經常把我最不愛吃的蘿卜倒進我的飯裏用筷子戳著飯和蘿卜,戳得碗沿當當響。他更常以難聽的言語為鞭,抽打著我的尊嚴,猶如一把冰冷的鈍刀,在我心裏緩緩地切割,留下看不見卻淌著血的傷痕。他的霸淩幾乎發生在每一天每一時刻。我躲無所躲,幾乎在絕望中,每天都不想也不敢回家,隻好盡可能長的時間待在同學家。就這樣我被表哥霸淩了整整一年直到他離開外婆家。那一年時光給我留下了很重的陰影,恐懼,不安,缺乏安全感幾平伴隨了我之後的童年生活。也就是經常說的有些人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另外一件事在我長大以後的歲月裏一直困擾著我,那就是當年外婆家裏沒有一個大人在我被表哥長期霸淩中站出來,哪怕隻有一次,阻止一下他的行為,或批評他一句。大人們選擇視而不見和冷漠增加了我的恐懼和無助。時間又過了幾年,我和表哥的碰麵多在過年人多的場合,我還是會下意識的躲開他。有一次舅舅叫我去他家,我其實很不願意去,因為直覺告訴我,表哥又會欺負我。那天在他家裏證實了我的擔心,他故伎重演,又霸淩了我,在場表哥的姨媽實在看不下去嗬嘖了他,跟他說小華是你妹妹,不可以欺負的。當時我的心裏就像注進了一股暖流,給了我莫大的勇氣。在眾多大人中,她是唯一一個站出來為我說話,為弱者發聲。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牢牢記著這一幕,真心的感激她。很多年後,我離開了外婆家,回到了爸媽身邊。媽媽曾經問過我小時候被表哥霸淩的那段經曆,我躲閃著沒回答,不願意觸碰這段不堪的經曆,更不想揭開傷疤受二次傷害。

如今,五十多年光陰如沙,悄然從指縫間流走。原來,時間並不能真正衝淡一切。有些烙印,早已深深刻入了骨骼紋理,即使蒙塵半世紀,一旦觸碰,內心裏依舊灼痛難當。隻是如今的我,終於能平靜地凝望這痛楚,不再躲避,不再蜷縮。那些記憶的碎片,在內心深處沉睡了整整五十多年,今日啟封,我讓它們攤開在陽光之下,細細辨認,不是為了怨恨,而是為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小身影,重新找回一點尊嚴。

原來,塵封不是遺忘,是聲音被暫時掩埋;啟封亦非控訴,是讓那個噤聲太久的自己,終於得以在歲月深處,發出一點微弱卻篤定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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