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韻》52.《憶江南三首》白居易(Yearning for South of Yangzi River)

《憶江南(1)三首》

白居易

  (一)

江南(2)好,風景舊曾諳(3)。日出江花(4)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4),能不憶江南?

 (二)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5),郡亭(6)枕上看潮頭(7)。何日更重遊?

(三)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8):吳酒一杯春竹葉(9),吳娃(10)雙舞醉芙蓉(11)。早晚(12)複相逢?

 

1.  憶江南:唐教坊曲名。一名‘望江南’。至晚唐、五代成為詞牌名。

2.  江南:這裏主要是長江下遊的江浙一帶。

3.  諳(an1):熟悉。

4.  江花:江邊的花朵。一說指江中的浪花。

5.  藍:藍草,其葉可製靛藍染料。

6.  桂子:即桂花。

7.  郡亭:指杭州刺史衙門裏的虛白亭。

8.  潮頭:錢塘江大潮的浪頭。

9.  吳宮:指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的館娃宮,在蘇州西南的靈岩山上。

10. 竹葉:酒名,或泛指美酒。

11. 吳娃:泛指江南美女。

12. 醉芙蓉:形容舞伎美麗迷人。

13. 早晚:什麽時候,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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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a

Fair Southern shore

With scenes I adore.

At sunrise riverside flowers redder than fire,

In spring green waves grow as blue as sapphire,

Which I can’t but admire.

 (許淵衝 譯)

 

1st-b

The South’s dear to me;

The scenes stay in my memory.

Over the waves the sun glows, redder than fire,

And the spring water flows, as blue as sapphire.

How can I not the South desire?

(趙彥春 譯)

 

2nd.

In memories of the south-of-river land,

The place I miss most is Hangzhou.

In the moonlit hill-temple I once traced the osmanthus scent,

In the lounge chair in the pavilion of my yamen, I watched tide grand.

What time will I revisit you?

(唐宋韻 試譯)

 

3rd.

In memories of the south-of-river land,

I also yearn for Suzhou, where my dreams expand.

A cup of fine wine of Wu area in hand,

Two dancers move gracefully, their faces like lotus red.

When will I see you again as I once said?

(唐宋韻 試譯)

 

【注:1. 未找到第二、三首的翻譯,就自己試一下; 2. 第一首的兩個專家譯,我感覺這一首趙彥春的翻譯要好得多。他把“舊”給譯出來了,而且我認為他對“江花”的理解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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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772—846年),字樂天,晚號香山居士、醉吟先生,出身於一個中下層官宦家庭。白居易是中國文學史上極負盛名中唐詩人,有“詩魔”和“詩王”之稱。白居易祖籍山西太原,生於河南新鄭,後因戰亂等因素遷徙於符離(今屬安徽宿州)和江南(今江蘇和浙江)等地。白居易於唐德宗貞元十五年(800年)進士及第,803年授秘書省校書郎,後曆任盩庢(今周至縣)尉、進士考官、集賢校理(授翰林學士)、左拾遺、京兆府戶部參軍、太子左讚善大夫等。憲宗元和十年(815年),他被貶為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馬。 回朝後任主客郎中、知製誥,後加朝散大夫。穆宗長慶二年(822年)至文宗寶曆二年(826年)間,他先後任杭州刺史和蘇州刺史。白居易晚年(約55歲後)大多居於洛陽香山履道裏宅邸中,除短暫任河南尹之外,大多任太子賓客分司、太子少傅分司等高官閑職。武宗會昌二年(842年),白居易以刑部尚書致仕(退休)。白居易於會昌六年(846年)8月去世,享年74歲,諡號“文”,葬於洛陽香山。

白居易的詩在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重要地位。他與元稹、張籍等人倡導的“新樂府運動”,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白居易留下了大量感歎時世、反映人民疾苦的作品,而且這些詩作大多具有平易通俗,樸實真摯的特色。白居易的《長恨歌》和《琵琶行》是流傳千古的長詩名篇。白居易的作品在其生前就已享有盛名,廣泛流傳於各階層,還遠及西域、朝鮮、日本等地。白居易還是一位較早寫詞的唐朝詩人,他的幾首小詞也流傳甚廣。

白居易共有近3000首詩歌存世,為唐朝詩人之冠。白居易生前曾對自己的詩文進行過數次編集,初名《白氏長慶集》,後改名《白氏文集》,共收詩文3800多篇,成75卷。文集在白居易暮年被抄寫五部,分存於廬山、蘇州、洛陽及其侄子、外孫等處。《白氏文集》75卷中有71卷流傳至今。

詩詞作品影響力總體評分: 8

 

宋雨:大詩人李白和杜甫在青年時代是雲遊四方的。而白居易的人生軌跡似乎不太一樣。其實,白居易早年也去過很多地方。他在年齡很小的時候就被迫離開家鄉了。如果依照今天地圖上北下南的規則(東西不論),白居易的一生所生活的區域大致是一個W 型。白居易祖籍太原,生於河南新鄭。在他童年的時候遇到中唐的兵亂,多名藩鎮節度使叛唐獨立。官軍發兵討伐,中原刀光劍影。白居易隨家人南下避難。

唐風:他們在符離(今屬安徽宿州)安家。在隨後的十幾年裏,白居易還斷斷續續在江南的多個地區生活,投靠在那裏的親戚朋友,這些地區包括蘇州、衢州(位於浙江西部,白父曾在此兼職)、杭州、溧水(位於今南京市南,他叔父在此做縣令)等地。因此,白居易在青少年時期就對江南非常熟悉。

宋雨:白居易入仕以後,在長安及其附近做官十餘載。然而他在44歲時被貶為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馬,曆時3年。被朝廷招還後不久後即申請外放,先後任杭州刺史2年和蘇州刺史1年。白居易自57歲以後幾乎一直生活在東都洛陽,任河南尹、太子賓客、太子少傅等職,直至74歲去世。

唐風:從上述履曆可以看出,白居易有兩個時期居住在江南。前一次大約從10歲至20多歲,在江南多個地區生活,文字記錄不詳盡;第二次是白居易50-52歲和53-54歲時分別任杭州和蘇州刺史。《憶江南三首》寫於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這時候白居易65歲,是他離開江南11年後的回憶。

宋雨:這組《憶江南三首》,第一首總體描寫江南春色,第二、三首分別寫杭州和蘇州最難忘的情境。三首詞分別獨立,但又有一定的對照和呼應。這三首之中,我最喜歡也記得最清楚的是第一首。小時候隻知道這一首,當時覺得它很美但太短,讀完有餘興未盡的感覺。

唐風:其實大部分人也隻知道第一首。它開頭就是一句大白話“江南好”,然後進一步解釋“風景舊曾諳”。注意“舊曾諳”中的“舊”字,我的理解,它主要不是指十幾年前在蘇杭做官的記憶,而是遙遠的少年時代的回憶。那些記憶已經遙遠,去過的地方又很多,有些具體的事情可能已經混雜或模糊不清了,但那個“好”的感覺即便是說不清、道不明,也依然是刻骨銘心的。曾看過一篇文章,說有些江浙小地方如溧水、衢州的古詩詞愛好者,他們知道白居易少年時曾在自己的家鄉居住過,但很遺憾白居易隻記得杭州、蘇州了。其實大可不必有這種失落感。我認為在最為耳熟能詳的第一首中,恰是包含了白居易對自己少年時代在江南各處的美好回憶。

宋雨:“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個對仗句選擇了“日出”和“春來”兩個風景美妙的時刻來說明江南“好”在哪裏。“紅勝火”和“綠如藍”極具色彩感。“藍”即藍草,它可以提取靛藍染料,它的根即中藥板藍根。“江花”二字,一種解釋是江邊的花朵,另一說是指江中的浪花。我傾向於認為是指真正的花卉,被剛剛升起的太陽照得火紅。

唐風:我的理解不同。我小時候讀到這首詞,第一感就認為“江花”指浪花或粼粼波光。早上太陽剛剛出地平線的時候是非常紅的,如外加朝霞就更紅,水麵的波濤的反光當然也很紅。另外從字麵上看,在這個對仗句中“江花”對“江水”有些奇怪。如果“江花”指真正的花,用“日出牡丹紅勝火”之類豈不更好?我認為這裏作者是要突出“江”的不同凡響。“水綠如藍”說的是江水;同樣地“花紅勝火”也應該出自於江,而不是指江以外的花卉。

宋雨:你這樣說確實有你的道理。江南如此美好,於是作者用“能不憶江南”這個反詰句結束全詞。強調他對江南景色的無比懷念。詞雖結束,但餘音嫋嫋,加之小詞短短27個字,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在這個時候,第二、第三首就呼之欲出、求之不得了。

唐風:“江南憶,最憶是杭州” — 作者開始具體寫他十幾年前做江南地方官的第一站。把“憶”字倒裝,是因為照顧詞的平仄格律,即第三個字必須是仄聲。同上首一樣,對偶句“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是作者關於杭州的最難忘的的兩段記憶。

宋雨:然而,直到最近把這兩句徹底“弄通”之前,我過去二、三十年心中都是有疑團的。首先,觀錢塘江大潮是杭州秋日的民間盛事,這個沒問題。但杭州有那麽多景觀,白居易卻選出在月夜裏,去山上寺廟聞桂花這件事情,格局是不是小了一點?

唐風:其實是大多數讀者未能理解白居易的境界和手筆,他是把“山寺月中尋桂子”作為典故來用的。初唐詩人宋之問在他的《靈隱寺》中寫道:“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白居易這裏“尋桂子”,隱含了遊覽杭州著名寺廟靈隱寺、中秋賞月、品味月中桂子神話傳說等諸多內容。而且據記載,當年靈隱寺中的確種植了許多桂花樹,到中秋時節香氣沁人心脾。

宋雨:“郡亭枕上”更是讓我疑惑。去查“郡亭”,得到的結果大多是“疑指杭州城東樓”。中秋觀潮是盛事,白市長到城東的亭子裏跟老百姓同遊,這種與民同樂的做法很好。但是“枕上”是怎麽回事呢?難道讓下屬搬個床或大躺椅過去,顯示一下官老爺的派頭?

唐風:如今出版的大部分書籍對此都語焉不詳,蒙混過關。其實,“郡亭”是指杭州刺史衙門裏的虛白亭。杭州在隋朝稱餘杭郡,所以白居易簡稱該亭為“郡亭”。他至少還在其他兩首詩中提到過虛白亭。在《贈盧績》中他寫道“餘杭縣裏盧明府,虛白亭中白舍人”;在《郡亭》中他說“況有虛白亭,坐見海門山。潮來一憑檻,賓至一開筵。”

宋雨:哦,原來這亭子就在他的官邸裏麵,怪不得他可以自由自在。看他上麵的第二首詩,好像亭子就在海塘(擋潮堤壩)邊上,可以一邊宴客,一邊觀潮。沒有客人的時候躺著也可以看。如此方便、愜意,難怪他十幾年後還念叨“何日更重遊”呢。

唐風:我查閱了有關地理學考證,原來唐代的錢塘江海塘在今天杭州的江城路一線,刺史的官邸就在海塘邊上,因此他在臥榻或躺椅上觀潮完全可能。一千多年來,杭州江幹地區泥沙淤積,海塘東移了一公裏以上,這也算是滄海變桑田吧。

宋雨:組詞的第三首歌詠蘇州。“江南憶,其次憶吳宮”— 蘇州位於古代吳國的中心區域,“吳宮”指大約2600年前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的館娃宮,坐落在在蘇州西南的靈岩山上。這一首題材變了,是寫姑蘇城的美酒和佳人。“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描述了作者在吳宮裏一邊品著吳地出產的美酒,一邊觀賞吳姬翩翩起舞的場景。“竹葉”是酒的名字,但我不認同有人說它指竹葉青酒,因為竹葉青出產於山西,非吳地酒。吳娃這裏泛指江南美女,王勃的《采蓮賦》中有“吳娃越豔,鄭婉秦妍。”

唐風:我甚至懷疑那個酒的名字就叫“竹葉春”,名稱倒裝為了與下句“醉芙蓉”對仗。自古以來以“春”為名的酒非常多,唐朝詩文中就記載了蓬萊春、洞庭春、玉壺春等等;而今天劍南春、五糧春、景陽春等酒名也是人們所熟知的。“芙蓉”是形容舞伎美麗迷人。白居易與荷花有緣,且特別喜愛荷花,這個我們在欣賞他的《池上》時已經詳細介紹了。這裏“醉”字用得很傳神,女孩子舞跳得熱了,麵龐紅撲撲的,如醉酒一般。

宋雨:了解第三首詞的人較少,許多選本都不選它。有些詞評說它在思想境界上不及前兩首,刻畫歌舞伎格調不高。特別是詞的最後還來一句“早晚複相逢?”語言似不夠莊重。甚至有人說第三首影響了組詞總體的藝術價值,你覺得呢?

唐風:這是一首小詞,總不能寫白市長帶領鄉親們修路築堤吧?寫舞姬反映的也是文化和風土人情。它與前兩首題材不同,但我認為同樣是作者精心構思的,三首詞共同構成一個整體。如果硬說這第三首“有問題”,那麽柳永、秦觀、晏幾道、周邦彥的詞還能讀嗎?至於“早晚複相逢”一句,它與“何日更重遊”完全是一個意思,不過是為避免詞語重複和照顧押韻而作了一些調整。不能亂扣帽子!

宋雨:要說“不莊重”,白居易也用不著在離開蘇州11年後在寫詞的時候流露出來。白居易自50歲左右開始“放飛自我”,蓄養家妓。他這方麵的私生活受到一些後人的批評。他後來最喜歡的小蠻、樊素等女子也是他在杭州或蘇州期間選中的,而且寫此詞時兩人都還跟著他。我覺得他的第三首是懷念姑蘇城裏富庶的生活和文化氛圍,其題材和表現方式與格調無關。

唐風:這三首組詞內容環環相扣,作者撫今追昔、心馳江南。每一首的中間對仗句都選出最典型的事件和場景顯示江南的美好。結尾用問句希望昨日的美好能夠重回眼前。第二、三首主要反映蘇杭兩地的景色與人文,而第一首則涵蓋了作者童年和少年時代在江南生活的感受。組詞一共僅81字,卻包括多個層麵,意境美妙深遠。

宋雨:這首詞寫於白居易功成名就的晚年,回憶之中也顯示了作者江南經曆的愜意。白居易在《吳郡詩石記》說在貞元初年,韋應物為蘇州刺史,房孺複為杭州刺史。“時予始年十四、五,旅二郡,以幼賤不得與遊宴,尤覺其才調高而郡守尊……翌日蘇、杭苟獲一郡足矣!”結果呢,兩地的刺史他都當了,何等的自豪!

唐風:今天我們常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一般認為此說法來自南宋範成大的“天上天堂,地下蘇杭”。蘇州排在杭州前麵,這反映了當時蘇杭二州的地位。杭州在唐代雖已被稱為大郡,但規模和發展水平不如蘇州,直到200年以後的北宋,兩者才逐漸接近,而到了南宋,杭州更是成為都城臨安。如今,兩座城市依然是中國大陸城市中的明星和GDP的10強(蘇州略高於杭州)。然而在白居易的心目中,杭州的地位似乎是高於蘇州的,是不是這樣?

宋雨:從《憶江南》的措辭中,我們看出在他的心目中杭州應該是在蘇州之上的。白居易曾經有詩比較蘇州、杭州和湖州:“霅溪(湖州)殊冷僻,茂苑(蘇州)太繁雄,唯此錢塘郡,閑忙恰得中。”可見杭州是白居易心目中最佳的江南城市,而且給出了明確的原因,即市井與山水俱佳。

唐風:最後我們再說一點題外話:白居易積對江南40的感情寫下了《憶江南三首》,他的讚美是發自內心的。既然江南那麽好,白居易有沒有考慮過到江南去安度晚年呢?

宋雨:我沒有發現任何白居易有意在南方安度晚年的記載。在他卸任杭州刺史和出任蘇州刺史之間,有大約一年時間。恰在這段時間裏,他在洛陽購買了已故散騎常侍楊憑的舊居,並加以擴建改造,成為一片占地近20畝,有大片水麵的園林。這就是他後來詩中經常稱的“池上”。白居易是北方人,也許他覺得靠近家鄉無論從氣候還是生活習慣方麵,甚至方言都讓他適應許多。

唐風:我認為,白居易不考慮江南做為他安度晚年的地方,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中隱”思想。這一點我們在賞析《池上》一詩時已有比較多的分析。簡而言之,他認為“大隱”離權力中心太近,在中唐複雜的政治生態下難免危險;而居於民間的“小隱”過於卑微而貧困。所以他選擇處於兩者之間的“中隱”。他認為在東都洛陽做俸祿豐厚的閑職高官,對他來說最為理想。

宋雨:白居易從來不願離權力中心太遠。長安與洛陽相距800餘裏,大道暢通,30裏一個驛站,像他這種高官坐著馬車帶著仆人,10天之內到達,一路上並不受累,必要的往返不是大問題。而當年他從長安去杭州,走走停停,路上花了近三個月。這種永久的“外放”與他所說的“小隱”無異,他是不會考慮的。況且朝廷也不大可能在江南給它一個類似太子少傅那樣的高薪閑職。

唐風:人生不可能麵麵俱到。但白居易中年以後憑借明哲保身的處事態度,盡可能做到了個人利益最大化,同時在為官時也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他晚年有一次回憶翰林舊事時說“同時六學士,五相一漁翁”,意思是當年跟他的幾位同僚都當過宰相了,隻有自己還是“漁翁”。表麵上豁達,實則耿耿於懷。他有宰相之才卻未能拜相,這或既是他選擇中隱的原因,也是其結果。其實,在會昌元年(841年),唐武宗曾想起過元老白居易,考慮欽點他為宰相。可惜白居易已到垂垂暮年(時年69歲),患風痹致左腿殘疾,武宗隻好作罷。若是早三年欽點,白居易的仕途可能就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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