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聽歌的你,總有遇到一兩首隱喻性的好歌,偶然觸動我們,每個人,都可能從自己的感受、體驗、經曆,去理解和投射。也許會低估,也許會過度解讀,甚至可能偏離,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更甚者,可能南轅北轍,和創作者的初衷完全相反。
創作者可能高出我們許多,此中有深意,但也可能當初也沒想那麽多,隻是一個普通的寓意,他/她自己本人也可能意象朦朧。就好像老鷹樂隊的《加州旅館》(Hotel California),雖然風靡了幾十年,有各種各樣的解讀,但一開始,他們是先有一個墨西哥、牙買加雷鬼曲風的曲子,然後寫的歌詞。歌詞,一開始是想營造一種類似奇幻電影中的神秘場景氣氛,所以有了一個陌生人夜晚開車在沙漠上,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前方遇到了一個特別熱情、盛大而神秘的Hotel California。
讀書時,我就很喜歡唱這首歌。和大家一樣,非常愛這首歌漫長的前奏,把你帶入,沉浸其中。不過那時候,我居然是把它當做一首“桃花源”的歌,認為Hotel California就如陶潛筆下的世外桃源。
這個感覺對不對呢?
對,也不對。對的地方,它們描述的都是一個innocent的人,偶然闖入了一個封閉的空間,這個空間很神秘,也很歡樂,似乎不知愁滋味,而且你想離開這個封閉的空間,會有離奇的遭遇,要麽是走不了,要麽是回來再也找不到。
是不是有點相似性?而他們最根本的相似性,是這個封閉空間內的世界,和外麵的世界,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桃花源記》不用說了,陶潛是在和他所處的魏晉動蕩混亂時代做對比。
那麽Hotel California,又在對比什麽呢?
這些再隱喻的詩歌,它總有那麽一兩處破綻,這些破綻,要麽是不自然流露,要麽是創作者故意留下來給有心人看的。就好像走失了人,但沿路上,故意不留痕跡地留一點痕跡,讓別人可以追蹤到。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
‘Please bring me my wine’
He said,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1969’”
————Eagles《Hotel California》
這句就是破綻。歌中的主人公,在加州旅館內,目睹那些狂歡縱欲的場景,百無聊奈,向酒保要酒,酒保卻說,我們從1969年起,就沒有那種酒了。
“Spirit”,在這裏是一語雙關。表麵是指酒,實際上是指精神。翻譯一下就是,我們這一代,已經失去了1969年以前的那種精神。
1969年以前是什麽精神?美國青年反文化,反越戰,主張女權、性自由、社會改良等,帶了極強的理想主義色彩。但是進入七十年代,社會變遷了,這些人成家了,進入社會過正常生活了,開始進入資本主義的現實生活了,連女友也“Tiffany-twisted”了,愛的不再是詩和遠方,愛的是蒂芬妮珠寶首飾,愛的不再是大篷車和吟遊,而是寶馬奔馳。
Hotel California,在加州明滅的燈火裏,有一點迷幻。既像是個世外桃源,像是個美國夢,但實際上它又物欲橫流。歌者可能自比六十年代那一代人最後一個innocent的人,突然闖入了Hotel California,才發現早已進入七十年代。而時光是無法回溯的,你可以從六十年代進入七十年代,你從七十年代,是回不去六十年代的。所以門衛說,“We are programmed to receive.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當然,以上隻是我的解讀。每個人都可以給出自己的解讀。而且我們的解讀,不一定就是創作者的本意初衷。但隱喻性詩歌的魅力也在於此,它可以投射,可以發揮,它像個萬花筒、多棱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