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來自蘇芮的《酒幹倘賣無》歌詞,據說改編自名句"不思量,自難忘"《 江 城 子 》蘇東坡。 父親節快到了,網絡各大論壇,不論是聲討父親的,抑或是表達對父親愛意的文章,鋪天蓋地,群情洶湧。感覺有些事情,做子女的,該忘記的忘不了,不該忘記的卻忘了。 譬如,我對父母的恩情,總是那麽的淡漠。對父母的打罵卻銘記於心。
我的父親,今年70歲了,他原是一個農民,做得一手好木匠活。記得我小時候坐的小椅子,寫作業的小桌子都是他一手製作而成。父親是一個沉默寡言人,可是他很會講故事,譬如什麽《水滸傳》,《薛仁貴》等的故事。父親隻讀過兩年私塾,這些知識來自他小時候去茶館聽書的經曆。講書人講的是艾話(客家話的一種分支)。事實上,我父母是越南華人, 生長在越南,在越南排華前,祖輩在這個小國生活了幾百年,但是我們的生活習俗都保持了中國的傳統,譬如慶祝中國傳統的節日,用繁體字等。
我的父親善良正直,但脾氣暴躁--這個嘛,有其父必有其女。青春期的我,思想獨立,不畏懼“強權",我認為他們的思想封建,小國寡民嘛,沒有經曆新中國大時代大小潮流的衝擊洗禮,思想停留在民初,而我是新中國紅旗下的蛋,就這樣,火星撞地球,家常便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我就如一匹烈性小野馬,而父親就是馴馬人,我在前麵憤怒狂奔,反抗"舊社會“ 我義無反顧,父親在後麵拿著套馬索狂追,收拾小畜生,他誌在必得。
回顧曆史,因為中越兩國政府的矛盾,越南決定排華,當時數十萬越南華人被迫放棄家園,接受中國政府的安排,回到祖國居住。我們家和其他附近的華人都被安排在廣東某縣,因此我的廣東話基本上是沒問題的。
小時候在中國的生活是很單調的,沒有互聯網,沒有彩電。記得我父親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隻巨大的褐色收音機。他不發脾氣的時候就放粵曲給我聽,高興了還哼幾句。所以我從小對名曲如《紫釵記》《彩雲追月》,名人紅線女等都耳熟能詳。而父親修理電器的能力也如他木工手藝那般神奇,反正什麽電器經過他擺弄都神奇地又能再次工作了。至今,我仍佩服他修理電器和木工製作的能力。據說他就沒有接受過什麽專業訓練。而至今,我除了會“搞破壞”,基本是不會修理什麽東西的。有其父未必有其女。
我父親對於教育子女,粗暴簡單,賞罰分明。 我考取好成績的時候他就獎勵我小零食譬如甘蔗,糯米雞(一種南方小吃)或學習用俱等等。記得小學升中學時我考取了全區第一名,父親就獎勵我一支三色筆,銀灰色的,閃閃發光,與我的幼稚可笑的傲氣相互輝映。但是如果他看到我寫的字體馬虎他就一巴掌拍我的頭。對此,我很不喜歡他。 在我高中一年級下半年我們移民加拿大。開始接受西方自由教育,對父親的教育方式更加反感。
我與父親決裂是數年前一次劇烈的火星撞地球。我受夠了,拂袖而去。多年的積怨,加上我的倔強,我很久都不理睬他。但是那天早上在唐人街碰到他我毫不猶豫就喊他了。他很高興看見我。他樣子老多了,走路也有點蹣跚,可頭發沒有全白。他說他正去買叉燒包做早飯呢,來吧我們一起去。結果我我就跟他去買吃的。在他小屋裏我陪他喝茶,吃叉燒包。他說今年9月份要回去給奶奶整墳了,又說啥時候他回去過越南看了大伯父的墳了。。都是傷感之事。又說我認識的那個誰去了溫哥華了。我們還聊了一些我的童年往事,他還記得我跟哥哥去捅了誰家的馬蜂窩了,經常把誰家的孩子整哭了(我自己壞的地方是很少記得住的,都記住了別人不好的地方了)。這是相互沒有笑容的談話,他永遠是嚴肅的,氣氛是沉悶的。 可是我還是感覺到他對我是感到驕傲的。以前在他朋友麵前也聽見他誇我。或許做父親的都這樣吧? 人老了就會感覺自己的孩子是好的吧。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麽,也許,我是時候原諒他的過錯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我是否應該移位思考,去感受父親現在對奶奶的感覺?
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