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收到兒子學校的電郵,邀請文革的親曆者去學校圖書館,向美國初中生們介紹中國的文華大革命。
這事的起因是學校向學生們推薦閱讀一本書,書名是《 Revolution is Not a Dinner Party 》,學校邀請親曆者去介紹這舉世聞名的大事件,描述當時的大致情況,以利學生們方便理解書中的內容。
說是介紹,其實主要是回答學生們的提問,學生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中國的文革,但由於年齡及信息來源的限製,雲裏霧裏很難理解清,或理解不深,有許多的問題要問。
《Revolution is Not a Dinner Party》這書的作者生於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醫生,文革發生時作者九歲,她以親曆者的身份描述當時發生在他們家的事。我大致掃了幾眼這書的內容,應屬於比較寫實的,不像那些為了各種目的而憑空捏造的爛書。
應邀的有三人,除了我還有另外二位女士,一位年齡較小,聽她的自我介紹,她的大部分有關文革的信息都是父母傳給她的,當時她很少,隨母父的單位東移西挪。可見她家庭是有單位的體製內的人,她帶來了保存地良好的文革中用的毛主席像章及許多糧票,用幻燈機展示給同學們看。這位消瘦的衣著樸素簡單的女士較沉默安靜,性格內斂
另一位較大,文革結束時她十五歲,主席台上她就坐在我身旁,不知為什麽,坐在她身旁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就象坐在一塊發臭的腐肉旁。這並不是因為她較肥,也並不是因為她當時穿了一件不倫不類的紅底黑花小棉襖,而是她臉上的表情與眼神。她滿臉肥肥的油脂擠出來的橫肉裏是一雙渾濁的眼睛,從內射出狡詐空洞俗氣混雜的光,令人很不舒服。我知道這樣去描述一個人有些不禮貌,但我當時就是這種感覺,人的直感有時是非常靈敏又準確的,我知道我同此位女士不是同類人。不知她名字,就稱她為紅女士吧。
在介紹會沒開始前,紅女士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要同我閑聊,她一會兒批評中國的學校教室都是水泥地,冷冰冰的沒有人性,一會兒又表揚美國這兒的學校都是地毯很Cosy,我覺得此人的思維很奇怪,我知道美國這兒收容了各路神仙,也收留了以各種理由而來的牛鬼蛇神,我問她來美幾年了,怎麽申請到綠卡的,她說六四時她正好以學者身份出國公幹,就申請綠卡留下了。我正要脫口而出:“原來你申請的是血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接著紅女士又隨口批評起中國政府來,壓製言論自由,說不定什麽時候又來個學運,就象以前的六四,血腥鎮壓。我問她:“那你覺得六四那幾個人如當權了,又會怎樣? 現在這幾個人支持台獨,支持藏獨,淪落到以出賣人格出賣氣節來換取幾個美元,中國共產黨有許多缺點,我也不喜歡,但比起這幾個六四小醜,那太偉大了,簡直是雲泥之別”
道不同話也聊不下去,一時無語中,會議開始了。
剛開始是每人作些自我介紹,我在介紹自己當時是紅小兵,文革結束時同你們是一般年經等等之外,也順便說:“每人的立場與角度不一樣,會對一件事有完全不同的解讀,再加上有人為了一些私人原因而歪曲事實,如 Please 一些人,以這些人喜歡的樣子去寫去說,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名利等等好處,我不是文革中的被懲罰對象,沒有冤恨,也不是獲利者,非得要去美化,我隻是以親曆者的身份,把看到的一是一,二是二地分享給你們”
介紹完了後開始學生提問,學校分三組同學來提問,一組三十來個人,每組提問一小時,三組三小時外加休息與吃午飯時間,這樣零零碎碎加起來就是一天了。
孩子們的眼睛都是清澈無邪的,一個問題回答完了後每人又馬上舉起小手急切地期盼著會被點到提問,他們最感興趣的是“Red Guard”,如:
“紅衛兵們住在哪”,“紅衛兵們不上學嗎”,“怎麽申請加入紅衛兵”,“紅衛兵們平時做什麽”等等
也有一些同學問了些深入的有意思的問題,如:
“為什麽會發生文革”,“如果沒有文革中國會怎麽樣”,“你現在回想起來,文革中對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麽”等等
有的問題說明許多人對中國當時的情況真的很有誤解,這也許是受西方教育洗腦的結果,又或許是受一些在文革中被懲罰的,心懷冤恨的在美中國人所寫的書誤導的結果,被這些天真無邪的初中生發現了許多不合理的矛盾之處,如:
“既然大家都非常恨毛主席,那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紅衛兵支持毛主席,保衛毛主席呢”
我不縮頭縮腦,也不管政治是否正確,隻管有什麽說什麽,是好的就是好的,是壞的就是壞的,如:
“毛主席是個偉人,他同美國的華盛頓一樣,都是偉人,都諦造了這個國家,開創了曆史,看他們打江山的曆史,毛主席比華盛頓更厲害。但華盛頓比毛主席厲害的地方是,華盛頓在諦造了這個國家後,建立了讓這個國家運行的係統,然後在權力頂峰讓位給後來人,而毛主席沒有建立讓國家運行的係統,最後變成了人治,他一直統治到死,一己之力怎麽頂得過一個係統的運行之效率。但他們都是同樣級別的偉人”
“為什麽會發動文革,以我之見,是為了最高權力的爭奪,毛澤東那時已退位,讓其他人如劉少奇與鄧小平去治理國家,但他又不太放心,所以總是去過問,而劉少奇與鄧小平這些人也不太尊重毛澤東,毛有被拋棄的感覺,所以他貼了一張大字報,革命無罪造反有理,利用青年學生發動了文革,奪回了權力。但發動青年搞文革是把雙麵刃的刀,發動完了就停不下來了,所以後來就造成了動亂,傷到國家也傷到了毛主席自己”
“如果沒有文革,如果中國經濟正常發展,那現在中國也許是世界上最發達國家了”,說完後我聽到下麵有同學在竊竊私語,也許他們覺太不可相信了? 自信心受到了點傷害? 我想馬上追問句:“如果美國人知道中國沒有文革,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那大家是希望中國有文革還是無文革呢?”,此問話到了嘴邊又硬硬停住了,不能用這種問題去折磨中學生的,有點不厚道了。
對於那同學問的“既然大家都非常恨毛主席,那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紅衛兵支持毛主席,保衛毛主席呢”,我指出她這問題的大前題是錯的,那時 99%的民眾擁護支持毛,她老師也馬上插話,對這女同學說:“你的是這兒所看到的,他們是在實地經曆的,不一樣”
當然這位坐在我身旁的紅女士發言回答問題時,我盡量不去插話,她說她的我回答我自己的,當實在忍不住時我會在她回答問題完後說要增加幾句,如在她說:“毛澤東是個魔鬼”,“文革中大家都怕得要命”時我就會接過話題談點我的看法。
這位紅女士自稱辦有一影視公司,一傳媒公司,但感覺實在是知識有限,除了反反複複幾句讓一些美國人聽了超爽的聲討中國的口號式用語之外,就是什麽“我在哈佛,我在耶魯什麽什麽的演講。。。。。。”我不知這些名頭在這些美國學生身上是否仍會象在中國那樣,會鎮住一些人?
當然我不會在主席台上同她去爭論,我隻說出我的觀點就行,隻是在休息時實在忍不住了會說點讓她不舒服的實情,如:“對啊,在美的以中國人為觀眾的電視台現在日子都不好過啊,以前把你當神供,拿美國這塊招牌在國內就能嚇到一群人,現在誰還稀罕你,誰還理你啊”,有時實在也藏不住我對她的厭惡,在她想要我微信號時,我直接拒絕:“我們不是同條道上的人,還是相忘於江湖比較好”
記得我在會上說了許多,我隻想打開這些學生的思路,讓他們聽到不同的聲音,如:“現在你們看到的這些購糧券,這些被其擁有人拿來控訴文革時期食物極度貧乏的糧票,其實這是特權價級才有的東西,這特權價級就是居民戶口,當時盡管食物不夠而要限量供應,但糧票持有人都不會餓死,反而糧食的生產者,廣大的農民,交了公糧後自己沒剩下多少,又沒有國家發的量票有食物保證,所以有人是餓死的,而那些居民戶口也受到國家醫療的保護,看病不用錢,廣大農民沒有國家的醫療保護,有人是沒錢看病而病死的,但令人奇怪的是,廣大的農民至今都感激擁護毛澤東,你們想想,這說明了什麽?”
我知道這些初中生是想不出什麽的,但讓他們知道還有這一說,還有這一事實,這個世界是多麵複雜的,今後萬一他們看到一本中國曆史書時會想起某個人,想起他曾說過的一些話,一些中國的零碎片段。
美國的教育有許多值得中國學習的地方,如感恩,介紹會過後幾天,我收到了許多感謝信,有五六十封,真的令人非常意外又高興,覺得那天的假沒白請。
這麽多感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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