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是從上海發跡的。我在上海讀書學習長大。他當年在上海的事,耳聞目睹。他去了北京,"以副總理的頭銜“,實際掌總理的權。因為他有鄧小平撐腰,基本把李鵬架空了。
朱是從北京空降到上海的,之前沒什麽名氣,因為書記芮杏文和市長江澤民不和,趙紫陽把芮調到中央書記處去緩和矛盾。鄧派朱來上海。他來上海後非常強勢。在市府開會,頭發梳得鋥亮。等人到齊後他才進會議室。很少說無關的話。常常當場拍板定音。
上海由於多年是中央和全國的奶牛,貢獻最大,但市政建設虧欠很大。特別是民用住房和城市公共設施的建設。上海老百姓是全國最好的。工人們的出勤率和生產效率全國沒有一個地方可比。當年我祖母是家庭婦女, 剛解放時,響應號召搞建設,和一群要好姐妹,大家捐出縫紉機。(我家捐了兩台紅木架子的縫紉機。)從裏弄加工小組做繡花枕頭套和床單做起。到七零年時,已經是發展成一家生產全國聞名的名牌羊毛衫的全民所有製的工廠。上交的產值(和後來改製後的上交的利潤。)比浙江一個縣的全部工業局的總和還多。由於我奶奶是最後一位過世的建廠元老,當年她還健在時,還是全民所有製時的廠長每年過年還或者親自或者派人來拜年,說,X老是碩果僅存的建廠元老,退休後全老保,全工資一直到我奶奶過世。但是後來改革後,廠卻”被低效率“掉,被改掉了,成了後來調來的廠長書記們的廠了。
當年浦東還沒有通浦西的橋。浦東的工人們到浦西上班得坐擺渡輪。記得八十年代初,有一天江上大霧氣。擺渡輪脫班。浦西的碼頭上聚滿了趕著上班的人,為了不遲到都在等船,都不願意離開。後來船到後,大鐵門一開,碼頭路的坡是下坡路,人多一擠收不住腳,便有人跌倒。踩死了很多人。是個大慘劇。後來市府規定,大霧天由於交通的原因遲到,不扣分。工人們仍舊可拿全勤獎,其實也就是一個月幾元人民幣。上海人生活的很辛苦。精打細算。螺螄殼裏做道場。是全國聞名的。
朱鎔基當市長後,抓了一個菜籃子工程,改善了上海菜市場的供應,應該講是個成績。有一次為了一件有關民生的事急需外地的廠家支援,很久沒能解決,朱在開會時問有什麽辦法?有人提起可用上海汽車廠的桑塔納轎車換。朱當場拍板,批了好幾輛車去。問題一下子解決了。這些事,上海市的報紙報道過。是不是王婆賣瓜就不知道了。這也說明朱是很懂用“潤滑劑”的。(趙紫陽語)
上海的工商業,製度是很嚴的。比方講,各個單位的財務人員,不屬於本單位管轄。由上級單位直接任命。有的還是跳兩級以上或者是不同係統的交叉任命。堵絕了不少領導幹部損公肥己的道道。對采購人員的規章製度也有很多,因此挖牆腳,拿回扣的事,比較少,一旦發現,處分,調動工作。當然,小的好處很多。
過去中央要上海支援全國建設,隻知道從上海擠奶,上海市政建設欠債太多。三代擠在九平米房子裏的很多。許多大齡青年由於住房擺不下一張雙人床無法結婚的比比皆是。許多青年隻好領了結婚證,不辦喜事,排隊等單位分房子。有的等成超大齡還不能辦。那時代的公有企業。擔負了很多社會功能。職工的住房,勞保,甚至辦學,等等。還要上交利潤。負擔不少。後來爭論公有和私有企業的效率,是比較西瓜和白菜。
八十年代初,朱和中央訂了個協議。如果上海完成上交利潤任務後,從超額完成的利潤裏,提成搞市政建設。那一年,上海工人加班加點,三班倒。相應市府號召,完成利潤建設公房。結果那一年超額完成任務。終於提出了一點利潤準備造房子。結果,年剛過完,中央講沒錢,需要上海支援,要把已經到上海的那獎勵基金拿回去,上海人氣壞了,那幾天,效率立刻慢了下來。朱和上麵講,不能交,否則不好辦。先是李鵬來討,朱當然不給麵子。然後是趙紫陽來討,朱也給他吃了個軟釘子。後來鄧小平來上海過年,提了一下這件事,朱馬上把錢交了上去。上海人肚子裏氣啊。不過鄧讚揚了朱是黨內最懂經濟的。
其實,那時中央沒錢,根本原因是價格雙軌製,中央的利潤被倒爺們截道,和新生私有經濟挖牆腳。那時,廣東的經濟規模已經可以和上海比,上交利潤卻是上海的十分之一不到。(我的記性不好,數字可能有誤) 。倒爺中,最有名的是趙紫陽的子女和鄧小平的子女。還有楊尚昆的中央軍委下的軍隊經商。當年全國隻有一家可發無本萬利的彩票,就是鄧樸方的公司。相比之下,隻有上海的公有經濟製度嚴,管理嚴。才可能被中央繼續榨油。當年上海有一次,發電廠的煤存貨,隻夠兩個星期左右,我讀書的大學在上海,渦爐房煤的存貨,大概也隻有三天,為此,洗澡房都關門,熱水供應都受影響。上海給中央發加急電告急。但同時,上海港的煤炭港口,煤炭堆積如山,上麵插的旗子,不是中央軍委的,就是康華的。誰都不能動。相比之下,我當年研究生碩士畢業,當年碩士還很稀少,各單位搶著要。我的工資是國家定的,但隻夠在單位食堂裏吃二十天不到的中飯錢,也就是每頓四兩米飯和一個普通的帶青菜地的葷菜。早飯和晚飯是擦我長輩家裏的油。和長輩住在一起。後來的巴巴風波,是曆史的必然。
朱在上海時還有一樁事,也幹的令人詬病,就是讓剛剛從美國得了物理學博士回來的鄧質方當了上海浦東土地開發委員會的主任。那年,中央定了開發浦東,鄧小平告訴鄧二公子,回國發展有前途。鄧二公子就寫信給複旦大學要職務和條件。朱馬上給了那個肥缺。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鄧公子幹得獅子開口要回扣,金山銀山往自己口袋裏裝。後來被拿不到土地批文的外企告上中央,中央後來實在沒法,調查了一下,最後把調查報告上交鄧小平。鄧小平不置可否。沒人敢動鄧二公子。後來下了個記錄,此人不能當公職。那時倒賣土地批文也是發無本萬利的。我認識一個台灣在美國做博士後的,不好好幹卻是經常跑大陸,問他幹什麽去了,去做買賣。什麽最來錢,倒土地批文。他倒得已經是轉手四五次的批文,都能賺大錢。
朱對上海很了解,知道上海企業的管理製度全國數一數二,而且還有很多有待完善的空間。其中對管理人員的治理是重點。(治國就是治吏)。 他也清楚普通上海人經濟很不寬裕,一錢一物精打細算。因此,巴巴時,朱動用了經濟杠杆。電台電視公開講話,告訴全市人民,交通斷了你們隻要走去單位報個到就行,隻要不上街,工資全勤獎照發,還有獎勵(也就是幾元到十幾元的量。上海工人本來紀律就好,又有少許獎金,單位近的報個到還有時間回家幹私活,故上海工人沒怎麽上街的。盡管對鄧小平意見很大。上海人和中央對朱的做法很滿意。認為他避免了上海的流血。其實朱也準備了第二手,上海郊區已經聚集了軍隊。一有惡化,便可鐵腕鎮壓。
朱後來去了中央,大權在握。有個政績是解決三角債。其實,這個在計劃經濟下,特別是國有經濟下不應該是個問題。大家可參考一個外來人去一個小鎮住旅館導致貨幣流通的故事(最後沒住但解決了三角債的問題)。國有企業的三角債,都在國家的銀行賬上掛著呢,劃一下,連貨幣都不用。資本經濟因為關係到私人企業的信用度,無法這麽解決。
朱去中央後他並沒有將上海好的管理經驗帶去全國。巴巴後,而是將全民公有製的企業廉價賣給了管理階層。讓大批對國家前三十年作出了巨大貢獻,為中國從半農業半封建國建設成工業國奉獻一生的工人們下崗。並且,將一些國家應該負責的行業如學校,醫療用金錢杠杆來處理。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中國銀行高級管理人員是第一批和外國同行在收入上接軌的。但人家是自己的資本,自負盈虧。中國的是公有的資本,虧了是國家的,怎麽能同工同授呢?他讓自己學氣象的子女當洋買辦就更是出格了。朱還有個幹得事是,中國在加入WTO的談判。前麵談判的人員辛辛苦苦爭取到的條件,對方一定要中國再讓一些步,找到朱,朱大筆一揮,行我就作這個讓步。簽字吧。這一來,其他談判對手就知道,和中國代表團談完不算,在朱哪裏還可再爭取到額外好處。後來其他國家果然是如此幹的。鄧講朱是最懂經濟的,我這裏給兩個例子,大家自己做結論。一是當年陳雲關照管經濟的,多買些黃金,不要全買美國國債。朱沒照辦。(一戰後德國由於沒有黃金支持其貨幣和貿易,經濟陷入困境。導致希特勒上台,希特勒後來清洗猶太人,掠奪猶太人的硬通貨是不是有這個原因有待研究。)二是朱當年宣告,中國負債沒關係,美國也是負債的活的很好。他忘記了美國和中國都是負的美元債。
克林頓在回憶錄裏無比自豪地講,他在外事上幾乎沒犯錯誤。唯一的遺憾是當年朱到美國來,作了不少讓步,但他沒有給朱帶回去WTO的成員資格,以致朱回國後遭到“保守派”的圍攻,失去了他經濟沙皇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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