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逢凶險小白鼠救主 殺薩仁九尾狐潛逃

來源: woodyonge 2016-06-07 13:58:4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3498 bytes)

第十四回   逢凶險小白鼠救主  殺薩仁九尾狐潛逃

 

梅貞仔細觀察薩仁屍體,發現她臉上有抓痕和掌印,脖子上紮了一根毒針,傷口紫黑潰爛,顯然中了劇毒,右手腕上有細小的齒狀傷痕,像是被鼠類小動物咬傷。剛才還充滿青春活力的蒙古女官薩仁,現在已是一具屍體。梅貞沒有想到汪麗居然殺死了薩仁,他聯想起客棧夜晚汪麗殺死廚子一節,覺得她絕非一個柔弱女子,在她美麗風騷的後麵,還隱伏著某種可怕的東西。梅貞心想:“蒙古女官被殺,汪麗嫌疑最大,我與她同行,必然脫不開幹係,若被帥府裏人知道了,定然糾纏不清,那時想走也難,我還有許多事要辦,豈可在此耽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這樣想著,一眼看到放在炕邊裝有兩件火器的包裹已不見,他對董玉說:“小生這就去找娘子,問個究竟。”董玉說:“按時間估計,尊夫人已出城很遠了,現在天色已黑,難辨方向,行路多有不便,城外荒郊野地,狼蟲時常出沒,非常危險,不如明天天亮再去尋找。”梅貞道:“那樣就更尋她不著了,若立即去追趕她,或許還來得及。多謝小姐!後會有期!”說罷也不走院門,輕身一縱,人已上牆,飛簷走壁而去。董玉急得連連跺腳,任憑她怎樣叫喊,央求他回來,梅貞早已不見蹤影。

 

追捕汪麗的人馬已經分頭出發,但董文炳卻不報很大希望,一個時辰馬車可以駛出百裏,那裏已是金真定府帥武仙管轄地盤。薩仁在中山城被殺,後果非常嚴重,女嫌犯逃走,燕京行省必定追查問罪,父帥也難免會受牽連。尤甲與那女嫌犯是夫妻,自然難脫幹係,待要傳尤甲來帥殿問話,卻已不知所蹤,董玉告訴哥哥,尤公子已經出城去找娘子了。董文炳認為他倆都很可能是金軍奸細,遂命令將尤甲名字列入追捕名單,封鎖路口要道,帥府所有鏢師,教頭各帶兵丁連夜出動,四處緝拿兩名殺人在逃嫌犯。

 

汪麗鼻青臉腫,渾身酸疼,嬌軀慵懶斜倚在馬車廂裏,經過那場殊死搏鬥之後,連夜顛簸逃跑已經使她非常疲勞。昨天傍晚死裏逃生,驚心動魄一幕,仍然曆曆在目。

 

梅貞隨同董玉,薩仁等人離開菊園之後,她芳心稍安,但已感覺很不安全,暗自叫苦:“老娘真是晦氣之極,菊花夫人已對我構成嚴重威脅,眼下又突然出現死敵薩仁,我該怎麽辦?立刻逃走,還是等公子回來?”她正胡思亂想,寂靜園外響起腳步聲,她預感不妙,穿上白毛兔皮襖,開門打算出屋,去園中躲藏,卻見薩仁迎麵走來,嚇得她趕忙縮身回房,剛要把門閂上,房門薩仁被一腳踢開,薩仁走進屋,反手關門,上閂,防止汪麗逃竄。薩仁堵住門口,一雙傲慢而冷酷的眼睛盯著汪麗,冷冷地說:“果然是你這隻狡猾狐狸,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罪惡累累,死有餘辜,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汪麗渾身一哆嗦,但又勉強鎮定下來,她看到隻有薩仁一人,她並沒帶幫手,心中盤算如何逃過眼前這一關。

 

原來菊園空氣中飄蕩的那股似曾聞過的香氣,使薩仁想起了九尾狐狸汪麗身上散發的那種濃香,她開始懷疑和尤甲結伴同行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汪麗,但一時還不能完全確定。她本想將此猜測告知董文炳,讓他協助抓捕,但走到半路又擔心汪麗會乘隙逃跑,便獨自折轉回來,她相信以一己之力,足可對付汪狐狸,加上她立功心切,所以沒去叫手下隨行,便迫不及待徑直往菊園查個究竟。

 

汪麗眼中發出兩團綠瑩瑩妖光,鬼火般閃爍,她開始施展勾魂術,突然間,她的香肩略微抖動了一下,便有一塊迷魂香帕旋轉著飛向薩仁,卻被薩仁手疾眼快,伸手接住,瞬間撕成碎布條,扔在地上,汪麗見狀,倒抽一口涼氣,不由倒退兩步。薩仁對著麵露驚怕之色的汪麗冷笑一聲,傲慢地說:“你這淫賤妖婦,還有什麽卑鄙手段,盡數使出來吧!我已服下化毒散,定心丹,百毒不侵。我身上帶有避邪符咒,任憑你使出何種勾魂手段,也奈何不得我。”汪麗急忙掏出七星針筒,這是貨真價實梅莊製造,她拜托江湖豪客,花了二千兩銀子才買到手,一按機簧,嗖嗖嗖,疾如閃電,連續射出七枚毒針,撲麵飛射薩仁。薩仁乃是蒙古監國公主貼身女官,受過嚴格訓練,武藝精湛,身手異常矯健,她迅速摘下暖帽一擋,七根銀針按照北鬥七星排列順序,依次插在暖帽之上。七星針雖然比不上被毒手婆婆繳獲去的梅花針,但也屬於極具殺傷力的暗器,能夠躲過七星針者,絕非等閑之人。勾魂法不起作用,兩件暗器又都被破解,汪麗驚慌失措,正要掏出五毒煙幕彈,薩仁已像一隻母狼一樣凶狠撲了過去,兩個女人立即廝打一處。

 

禪房內狹窄,使得汪麗無法有效施展軟骨綿囊術和泥鰍功,雖然僥幸滑過薩仁幾手淩厲攻勢,還是被薩仁一把抓住她的白毛兔皮襖領子,一團綿軟柔膩白兔毛皮抓在手中,若換成男人,這種手感或許會使之產生憐香惜玉之心,但薩仁乃是一個凶野悍婦,對眼前這個妖豔淫婦恨之入骨,因此出手決不留情,她狠狠抓住汪麗的白毛兔皮襖領子,用力往後一拉,同時腳下使絆,將汪麗仰麵朝天摔翻在地,此乃蒙古摔跤法套路之中非常簡單有效一式,叫做引領潑腳,薩仁雖是女流,卻因職責需要,受過蒙古摔跤高手全心傳授,幾手蒙古跤法被她練得爐火純青,她順勢騎在汪麗身上,左右開弓,幾記耳光打得汪麗眼冒金星,嘴角淌血,汪麗拚命抵抗,卻敵不過薩仁大力,被薩仁死死壓在下麵。自從那次被寧氏以毒拐杖插入汪麗糞門,破除了她的狐嗅煙,一直沒有換上新的狐狸嗅腺腸衣,要不然,放出毒煙熏薩仁,也不至於落得如此被動挨打。

 

薩仁死死掐住汪麗的脖子,任憑汪麗用手狠抓薩仁的臉,但薩仁不顧臉上傷痛,依然死死掐住汪麗的脖子,汪麗被憋得滿臉脹紅,喘不上氣,手抓腳蹬了一陣,漸漸虛脫乏力,薩仁手上毫不放鬆,惡狠狠罵道:“你這隻臊狐狸,下賤娼婦,今天我要掐死你!”汪麗不停扭動嬌軀,兩手抓住對方手腕,卻怎麽也掙脫不開,汪麗兩眼翻白,嘴角吐出白沫,眼看就要進入瀕死狀態,恰在這時,從汪麗白毛兔皮襖袖口一圈柔軟白兔皮毛裏鑽出一隻小白鼠,兩隻紅紅小圓眼,粉嫩小鼻子一聳一聳,樣子煞是可愛,不緊不慢爬到薩仁手腕上,突然咬了一口,隻這一口,立見奇效,薩仁感到手腕微微一疼,頓時頭暈目眩,渾身脫力,然後眼前一黑,昏倒在汪麗身上。薩仁雖然服下化毒散,能夠抵禦各種毒藥,但小白鼠從小食用幾種世間罕見麻醉毒藥混合食物,利用不同毒性相克原理,將幾種毒素逐漸添加在鼠糧中,從極微量到微量,又從微量到少量,這樣循序漸進,常年喂養,又經過特殊馴練,飼養長大,牠的體液,血液,唾液,都含有很強的毒性,而且這些混合毒藥,在小白鼠體內抗體的長期作用下已經發生毒性變異,幾乎沒有解藥可以化解。

 

約莫過了半盞茶工夫,汪麗逐漸緩過氣來,她將壓在身上的薩仁用力推開,掙紮著站起身,揉揉粉頸,撣了撣身上塵土,看著昏死在地上薩仁,妖邪一笑,咒罵道:“韃靼母狗,你不是百毒不侵嗎?你的那些能耐都到哪兒去了?你有種起來打我呀?怎麽裝起死狗來了?我叫你耍死狗!”說著狠狠在薩仁胸脯和肚子上跺了幾腳,又惡毒照她襠裏猛踢幾腳,覺得還不解恨,拔下暖帽上一根毒針,狠狠刺入薩仁的脖子。薩仁盡管中了小白鼠的奇毒,又被汪麗連踢帶打,卻並沒有死,這枚七星針上淬有劇毒,見血封喉,這才是殺死薩仁的致命一針。

 

汪麗發泄了一陣,無力坐在炕沿上,她從襖袖筒裏掏出小白鼠,撫摸牠的頭,嘴裏喃喃說:“謝謝你嗬,我的心肝寶貝救命神鼠,你若早點出來,就更好啦。”小白鼠似乎聽懂了她說話,用毛茸茸的頭和鼠須蹭她的手心,她把牠輕輕放回襖袖裏,她知道沒有時間耽擱,當務之急,逃命要緊。

 

殺死薩仁,汪麗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她扒下薩仁的羊羔皮襖,棉帛長裙,然後穿在自己身上,雖薩仁然皮襖上有股膻香之氣,也隻好忍受,薩仁身體健碩,衣裙寬大,所以汪麗雖然穿了兩層皮襖,外裙,不但不顯得緊繃和臃腫,反而更符合薩仁體形,她又將暖帽上的毒針拔出,小心翼翼放在針筒裏收好,然後戴上暖帽,取出一小瓶專治跌打外傷藥粉,用水和勻,敷在臉上受傷部位,又將胭脂混合眉煙,在手心揉開,塗擦在臉上,白嫩皮膚變成了淡黃略帶紅暈之色,這正像薩仁的臉色,又取出小銀鏡,照了又照,反複塗抹均勻,最後用輕紗半遮麵,隻露出雙眼,從薩仁懷裏搜出金玉兩麵令牌,分別是通行令牌和傳旨令牌,看到薩仁半裸健美鼓膨乳房,汪麗淫邪一笑,罵了幾句下流話,然後使出吃奶力氣,把薩仁屍體拖起來,搬到炕上,蒙上棉被,偽裝好現場。汪麗不敢多停留,也顧不得等梅貞回來,抓起梅貞那件暗藏火器的包裹,借著夜色掩護,急匆匆溜到後院馬廄,她手舉金牌令,模仿薩仁腔調,命令馬倌套好馬車。暮色昏暗,她又是輕紗遮麵,馬倌不辨真偽,也不敢多問,唯有按照命令行事。汪麗駕馬車從帥府後門出去,直奔北城門,守城門軍兵看到她這副打扮,手裏又有監國公主特別通行令牌,誰敢盤查?二話沒說,開城門放行。

 

汪麗參照隨身攜帶指南針定位,一夜驅車向南奔走,已然遠離中山城。晨曦初露,霜霧彌漫,遠遠影綽綽看見一座城池,城門旗杆上高挑一麵旌旗,雖然看不真切,但旗幟色彩和式樣告訴她這裏仍然是蒙古漢軍占領區。這時節正值早春,氣候依然寒冷,才下了兩場春雪,四下裏白茫茫一片。汪麗催馬奔向城門,隨著距離縮短,逐漸看清城門上方寫著恒州二字,汪麗知道,這恒州城就是以前曲陽縣,過了曲陽便是金軍駐地。時辰尚早,城門口,護城河吊橋高懸,城門關閉。汪麗下了馬車,嬌模嬌樣來在吊橋旁,拿出通行金牌,向城上晃了晃,嗲聲嗲氣向城樓上喊話:“喂,守城官兵大哥,俺這裏有通行令牌,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放俺進城。”城門官見她一身紅妝,體態豐盈婀娜,嗓音甜美婉轉,又有通行令牌,連忙命令手下兵卒落下吊橋,開啟城門。城門官問汪麗姓名、身份,她詐稱是蒙古女官薩仁,要去前敵探查軍情,城門官又驗看過通行令牌,確認無誤,也不敢多問,向手下擺了擺手,橫在城門口的軍兵往兩邊一分,讓開一條通路,汪麗趕車進城。

 

曲陽縣地處河北金軍與蒙古漢軍兩大勢力範圍交界,幾經易手,現在暫時被蒙古漢軍占領,更名恒州,守城將領邸順,乃是蒙古漢軍一員猛將,深得蒙古太師國王木華黎器重,封他鎮國上將軍,恒州都元帥。城內房屋多遭兵火焚毀,大部分居民舉家南遷,城中居民不多,大清早街道上行人更是寥寥。

 

汪麗在金護國軍中身份比較特別,不但暗中直接聽命護國公主調遣,還兼任金軍南下遊擊軍前部副先鋒。金護國軍是一支隱秘軍隊,編製也很特別,網羅了江湖上五行八作,各門各派的高手、能人。汪麗執行的任務屬於頭等機密,所以聯絡方式也十分隱蔽。河北幾乎每座城鎮中心地段,都會有一個不起眼的攤位,賣一些諸如木雕,泥人,飾件,糖果之類。這些攤位混雜在其它攤位中,隻有同道中人,方能看出某種特殊標記。

 

晨霧散去,恒州府衙門前不遠處十字路口街角上,沿街一字排開十幾個賣早點、小吃、雜貨的攤位,當中有一個主賣糖餅、火燒,兼賣麵人、泥人的小攤位,引起汪麗注意。她從車簾空隙看到那個賣泥人老漢的推車把手上掛著一頂黑色雪笠和一隻刻有吉祥字樣的酒葫蘆,她停下馬車,先假裝走到一個燒餅攤前,花了四文錢,買了兩張芝麻火燒,然後又在旁邊一個玉器攤位上挑來撿去,花了二十文錢,買了一隻雙喜玉佩,最後來到泥人攤位旁。攤位上擺放著幾個製作十分粗陋,但價格卻又十分昂貴的泥人,人們一般都是來買糖餅、火燒,這些泥人、麵人從來無人問津,而這種泥人正是用作傳遞消息載體。接頭暗號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很複雜,汪麗掏出三枚金大定銅錢,品字形擺在攤位左下角,然後拿起最右端一個泥人,賣泥人老漢說:“錢不夠,這個泥人五文錢。”汪麗把泥人放回原處,順手取回品字形上端那枚銅錢,又在攤位右下角疊摞放置三枚金正隆銅錢,嬌聲說:“現在呢?”老漢笑著點點頭,卻從另一端拿起一個醜怪泥人遞給她。老漢顯然懂得如何破解剛才汪麗所作出的種種身態語言,從她拿捏銅錢的手式,動作軌跡,銅錢年號,以及擺放銅錢形狀,順序,和位置,將這些觀察到的表象組合起來解讀,便可大致勾勒出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內容,然後給出載有不同信息的一個或多個泥人、麵人,於是汪麗從老漢提供的泥人肚子裏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金真定府帥武仙屯兵黃、 堯兩山,與蒙古漢軍對峙,狐門已從保州遷到邯鄲,護國公主現在冀州水寨,半月後回真定。

 

汪麗回到馬車上,她雖然非常疲乏,卻不敢在城中客棧歇宿,趕著馬車出了南城門,總算鬆了一口氣,心中盤算:“先回狐門,還是去向護國公主報功?這次殺死薩仁,帶回兩件梅莊火器神兵,偵查蒙古漢軍虛實,這些都是大功勞,少說獎金千兩,官升三級,隻是無端連累梅公子,還拿了他兩件火器,實在對不起他,也不知他現在情況怎樣,會不會有危險?”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對別人歉疚,但轉而又一想:“我今天虎口逃生,實屬萬幸,哪管得了許多枝節?他武功高,智謀多,應該沒有危險,如果他真心喜歡我,就一定會原諒我。”正然左思右想,突聽後麵蹄聲大作,回頭一看,卻見二、三裏外大道上,追來許多馬軍,汪麗大驚失色,急忙加鞭催趕馬車。一來馬車跑不過騎兵,二來那馬奔跑了一夜,精疲力竭,實在跑不快了,因此,時間不大,便被馬隊追上。汪麗心中絕望哀叫:“完了!我命休矣!”暗自將五毒瘟黃煙幕彈抓在手裏。

 

卻原來蒙古漢軍恒州都元帥邸順為了防範金軍偷襲和金軍密探混入城中,嚴令城門官嚴格盤查過往行人,凡有可疑者,必須扣押,及時上報。城門官雖然不敢過多查問手拿特別通行令牌的薩仁,但卻將她歸入上報名單。邸順也同往日一樣,坐在帥府帥殿帥案後麵的虎皮金交帥椅上,查閱各種上報文本,當他查閱北城門官呈報的登記名單時,一眼看到薩仁這個名字,心想:“奇怪,蒙古女官薩仁現在我帥府之中,如何又來了一位?莫非重名?”轉念一想:“不對,沒有這樣巧事,其中定有蹊蹺。”遂將兄弟邸常叫來,命他帶領帥府衛隊速將這個一早進城的蒙古女官薩仁請到帥府來,為了穩妥起見,叮囑邸常不可動粗。邸常得令,帶領騎兵四處打聽那個不久前進城的蒙古女官薩仁下落,尋了一大圈,得知已經出了南門。邸常料想馬車必走大路,這才打馬加鞭,向南追了下去。

 

二十餘騎將馬車團團圍住,為首一個身穿镔鐵盔甲的黃臉虯髯將軍對車內汪麗一抱拳,問道:“敢問車中可是大國三公主府女官薩仁小姐麽?”汪麗盡力克製住慌亂,嬌聲答道:“本官正是薩仁,這位將軍有何指教?”邸常說:“末將邸常,奉恒州都元帥之命,特來請薩仁小姐回城。”汪麗預感不妙,連忙說:“本小姐要務在身,正緊著趕路,明日待我返回時,再到城中拜見你家元帥不遲。”邸常道:“末將隻是奉命行事,請薩仁小姐務必隨末將回去。”汪麗更覺得要糟糕,壯著膽子高聲訓斥道:“你好大膽!耽誤了太師國王的軍機大事,你吃罪得起嗎?”她原以為身帶特別通行令牌,又抬出蒙古太師國王木華黎,眼前這個職位卑微的漢軍將官一定會恭恭敬敬讓開道路,但事實卻正好相反,對方非但不讓路,反而將南去道路徹底封住。汪麗看了這種形勢,心裏越發恐慌,知道非要跟他們回去不可,同時從他們並未對她動手來看,她斷定自己的假身份還沒有完全暴露,她心下已打定主意,絕不能跟隨邸常回恒州,那樣等於自投羅網,但也不能就這樣僵持下去,一直耗在這裏,遲早會被識破,她雖然心慌意亂,卻又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作出嬌羞樣子,說:“讓本官跟你們回城也可以,不過本官現在內急,要下馬車方便,然後再跟你們回城,這樣總可以了吧?”見邸常等人無動於衷,她掏出傳旨玉牌,舉在手中,帶著哭腔,色厲內荏喝叱道:“你們難道沒有聽見?還想對監國公主府女官非禮?速速離開本官一箭之地等候,本官到時候自會駕車隨你們回恒州。”蒙古漢軍也是軍令森嚴,見到傳旨玉牌如見監國公主,邸常不敢抗命,心想:“不管她耍什麽花招,也逃不過我的快馬。”便率馬軍退回半裏地,在路旁等候。汪麗將馬車掉頭,停在路邊一棵枯樹旁。

邸常等了好半天,也不見薩仁的馬車過來,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多時,不由焦躁起來,心說:“這個蒙古女人也忒能磨蹭,便是生孩子也該完事了,這卻教俺等到何時?”又過了半刻,他實在不耐煩了,也不顧冒犯蒙古女官,以及男女禮數,便要催馬過去看個究竟,正當此時,卻見那輛馬車先急後緩,沿著大道駛過來,車簾搖動之中,隱約看見薩仁倚靠在車廂角落裏,一聲不吭,似乎很生氣的樣子。邸常心說:“不管怎麽樣,你也得跟俺回去交令。”遂催馬走在隊列前麵,馬車居中,軍兵壓後,回到恒州帥府門前。邸常對車廂裏的薩仁說:“請薩仁小姐下車。”連叫了幾聲,沒人答應,他心中納悶:“莫非還在鬧氣?不肯出來。”忍不住輕輕掀開一角車簾,大著膽子向車廂內一看,隻見薩仁半蓋著棉被,暖帽遮臉,看樣子像是睡著了,他不得已碰了碰她的襖袖,說:“薩仁小姐,醒醒,到地方啦,請下車吧。”這一摸薩仁的襖袖不要緊,感覺空空蕩蕩,袖內空無一物,他心知不好,急將暖帽往上一掀,那裏有薩仁?卻看見一隻黑乎乎的鐵西瓜,耳聽“噗哧”一聲,薩仁脖腔裏噴發出一股黃色毒煙,邸常大叫一聲:“不好!中計了!快散開!”他急忙屏住氣,抽身倒縱出二丈,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耳聽一聲巨響,有如驚天動地一聲炸雷,碎木,鐵釘橫飛,破爛棉被,破暖帽,破皮襖,破皮裙,連同車廂頂棚都飛上了天,然後散落在周圍,車旁幾名軍卒也被炸得人仰馬翻,一根鐵釘折著跟頭,迎麵呼嘯疾飛過來,撲地插入邸常帽盔,嚇得他急忙就地臥倒,一動也不敢不動。再看那匹拉車的馬,半邊屁股被炸沒了,躺倒在血泊之中,正然垂死掙紮。

這下子帥府內外全亂了套,都元帥邸順聞聲帶領親兵侍衛奔出府門,看到現場慘狀,驚駭愕然,想不到世上會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炸雷。就在此時,帥府門口走出一位相貌健美,體形健碩的蒙古女官,與被汪麗在中山府殺死的那個薩仁幾乎一個模樣,閃動一對單鳳眼,看到散落在路麵上的破羊羔皮襖,破羊皮裙,破暖帽,不由潸然淚下,卻又眉頭緊鎖,牙關緊咬,一臉悲痛的表情。她是誰?難道蒙古女官薩仁又複活了?

原來方才汪麗在車廂裏脫掉穿在外麵那件薩仁的羊羔皮襖,羊皮裙,摘下暖帽,又將車內毛毯卷成卷,然後將皮襖,皮裙裹套在毛毯卷外,又把小西瓜大小的震天雷用布包好,纏綁在襖領子上,扣上暖帽,將一隻五毒瘟黃煙幕彈風火帽鬆開,塞在震天雷下麵,利用震天雷重量,壓住風火帽,她又將白毛兔皮襖反穿,白兔皮毛在外,頭上束好白兔皮毛抹額,拿了突火槍,偷偷從車簾底下爬出,從馬屁股後麵鑽到車下,用突火槍頭使勁捅了捅馬屁股,那馬負痛,便向前奔去,而後被帶回城中帥府。

汪麗反穿白毛兔皮襖,在雪地行走,從遠處很難發現。至於後來江湖盛傳九尾狐汪麗機智過人,精心計劃馬車爆炸,那些純屬坊間主觀臆造和添枝加葉,實際上汪麗當時順手把震天雷裹上布,放在薩仁羊羔皮襖領子上隻是想要偽裝成一個腦袋,然後再給假腦袋戴上暖帽,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製造一個假象,讓人乍一看以為她還在馬車之中,放置煙幕彈也是為了製造混亂,以便給她多爭取一些逃跑時間,沒想到震天雷一直被藏在馬車車廂角落裏,由於一路上不斷顛簸、震動,保護引信的鐵蓋子鬆脫,部分引信露出,這便意外點燃震天雷引信,引爆了震天雷,造成蒙古漢軍數人傷亡。

邸常拿掉暖帽,觸動震天雷,被壓在下麵的煙幕彈風火帽瞬間彈開,煙幕彈體裏特製硫磺焰硝混合毒粉、火藥遇到足量空氣自燃引爆,產生大量毒煙,這就是五毒瘟黃煙幕彈的爆炸原理。無巧不成書,煙幕彈燃爆的同時,恰好將震天雷的引信點燃,因此發生了第二次極為劇烈的爆炸。

而就在此刻,白兔皮毛束發,反穿白兔皮襖和淺棕色麂皮裙的汪麗,已同周圍茫茫雪野融為一體,即使追兵距離她很近,隻要她一動不動,也極難發現她的芳蹤。

說到此刻,簡單介紹一下震天雷。有人對震天雷的威力表示懷疑。實際上南宋時期的科學技術已經相當先進,南宋江南火器作已經能夠製造出多種結構精巧,極具殺傷力的武器。比如專門用於對付騎兵的一窩蜂火箭,用於攻城的開花炮彈,突火槍,等等,都是現代武器的鼻祖。隻是那時的震天雷性能很不穩定,經常在鐵炮體內炸膛,即便從炮膛中射出,要麽不爆炸,要麽剛出炮口就炸,經常給炮手造成傷亡,突火槍也是如此,因此一些先進火器並未大批用於軍事。震天雷雖然沒有實用於鐵炮,卻被用於守城。當敵人攻城是時,守城軍兵點燃震天雷引信,將其拋下城頭,轟隆一聲巨響,不但具有強大殺傷力,而且能夠起到震懾敵膽的作用。

蒙古漢軍河北恒州都元帥邸順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蒙古女官薩仁,說:“你說你是薩仁,你有監國公主府令牌,還有太師國王頒發的監軍委任狀為證,應該不會有假。那個乘馬車的女子也自稱薩仁,也有公主府令牌,兩個薩仁,裝束相同,又都持有兩京行省特別通行令牌,這卻作何解釋?見過公主身邊究竟有幾個薩仁?”薩仁知道不能再隱瞞實情,否則誤會越鬧越大,於是說:“此話隻能對邸元帥一人說,請屏退左右。”邸順做了一個手勢,左右退下。薩仁說:“監國公主女官之中隻有一個薩仁,我是她替身,我真名叫敖登,事情就是這樣。”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雖是薩仁替身,但所傳達的命令,卻都是真的,我倆負責執行任務也一樣,隻是分管州府不同。”邸順不解地問:“這樣做用意何在?”敖登說:“我隻是奉命做薩仁替身,傳達監國公主和太師國王旨令,至於原因,恕無可奉告。”邸順心說:“搞什麽名堂?故弄玄虛。”他對敖登說:“本帥查看爆炸現場,隻有炸破衣帽,並無屍體,如此看來,薩仁未必被害。”敖登道:“但願長生天保佑她,可是那個假冒之人既然得到了她的衣裳,還有公主令牌,看來她仍是凶多吉少。”正當此刻,報事官進來稟報:“啟稟元帥,中山府的信使正在帥堂等候。”邸順來到帥堂,敖登緊隨其後。中山信使呈上緊急公文,邸順拆開火簽,拿出信紙閱讀,信上寫道:女主犯王氏,男從犯尤甲,於中山帥府殺害蒙古女官薩仁,現正在逃,特此通緝,務請協助緝拿兩犯。後麵描寫了王氏,尤甲相貌特征,穿著,口音,等等細節。敖登在旁邊看到薩仁遇害消息,放聲痛哭,悲傷過度,一口氣沒上來,昏死過去,邸順命人將她抬下去搶救。邸順寫了回條給信使,信使告辭出府,飛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繼續去別的城鎮送信。邸順找來邸常,說:“那個假薩仁是個在逃女凶犯,她現在沒有馬車,估計還沒有逃遠,你速帶一支輕騎兵,向南追蹤,務必將該女犯擒獲,不得有誤!”邸常說了一聲:“得令!”扭頭跑下去,整隊出發。

為何會出現兩個薩仁?原來蒙古監國公主阿刺海別吉一心想要使金人信奉吐蕃紅教,以此來化解兩國百姓之間世代仇怨,但卻遭到廣大金人反感和抵製,派往金地的傳教蕃僧,接連被殺,究其原因,是因為蒙古與金之間存在著很深的國仇家恨,對於金人來說,絕不可能輕易接受一個來自敵國的教派,於是監國公主與吐蕃紅衣教主麻梵經過周密謀劃,決定由麻梵創立紅衣教,娜仁和薩仁分別被授予紅衣教左右傳音使之職,實際上紅衣教就是吐蕃紅教一個支派,隻不過改頭換麵而已。為了讓金人信仰該教,必須做出一些神奇事跡,於是給娜仁和薩仁每人都安排了三個法身,也就是替身,這樣就造成一個傳音使者同時在幾個不同地方出現,使得世人相信紅衣教徒分身有術,神通廣大。另外,監國公主也確實需要許多傳音使者去許多城池為她傳遞命令和消息,單靠她的兩個親信女官娜仁和薩仁顯然不夠,於是塔娜,敖登,銀珠,等幾位樣貌、個頭頗為相似的蒙古女官就易容裝扮成娜仁和薩仁模樣,這樣安排,也可說是一箭雙雕。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有料到薩仁會被汪麗殺死,結果使得這一出分身戲法演露了餡。

汪麗不敢走大路,穿過路旁田野,鑽入一片枯樹林,辨認了一下方向,向南急走下去。這一帶都是低山和丘陵,冰天雪地,路滑難行,汪麗深一腳淺一腳,走出大約十幾裏,途中還摔了兩跤,但卻不敢停歇,專走那人跡罕至的僻靜小路,翻溝越坡,一路連滾帶爬,累彎了腰。她一手撐腰,一手拄著突火槍,嬌喘籲籲,實在走不動了。一路奔逃,空手尚且乏累,何況手裏還拿著一支突火槍,若非此物乃是神兵火器之一,早就把這個沉甸甸的鐵家夥扔掉了。

天色已擦黑,舉目四望,除了雪野就是荒山,她不由害起怕來,心想:“若是遇到虎豹豺狼,那就死定了。”繼續前行一裏多地,透過枯樹枝丫,隱約看見西南方二裏之遙有幾簇火光,不由芳心大喜,以為那裏有人家,顧不得乏累,徑直奔了過去。等到距離漸近,發現並非住家燈光,而是從一片黑鬆林裏照射出的火把亮光。“初春寒夜,黑燈瞎火,誰會在鬆林裏?”她貓下腰,輕移蓮步,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摸到鬆林邊,伏在一株粗大黑鬆樹後麵,向火光之處望去。黑鬆林裏鬆枝蔽日,即便是白天,林子裏也是非常昏暗,到了黃昏,有如黑夜一般。

卻見十幾名頭紮紅巾的紅衣壯漢,手持刀槍棍棒,扇形排列站立,當中幾個人手舉火把,將黑鬆林中央一片空場照亮,剛才那幾點亮光,就是這些火把火光透過周圍茂密鬆枝照射出去。陣列前麵,一個中年瘦高紅袍番僧,比比畫畫,嘰哩哇啦,也不知正在說些什麽。不一刻,兩個紅衣蠻漢架著個七、八歲猴頭猴腦的瘦小男孩從鬆林外奔入,來到番僧門前,撲通一聲,將小孩丟在地上。紅袍番僧嘿嘿獰笑著,抓住處於半昏迷狀態小男孩的發髻將他從地上拎起,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原話說:“你這個小猴崽子,小小年紀,刁頑惡毒,竟敢逼迫俺們少掌教喝屎湯,害得俺們少掌教至今昏迷不醒,你真是膽大包天,簡直壞透了,今天按照紅教規,將你這潑猴扒皮抽筋,然後點天燈!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俺們意狠心毒。”汪麗借著火光定睛一看,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原來卻是猴兒。那個紅袍番僧嘰哩哇啦又說了幾句吐蕃腔調的中原話,便有兩個紅衣教徒走出隊列,將猴兒雙手反綁在一棵小鬆樹上,又聽紅袍番僧說:“馮一刀,你來主刀。趙疤瘌,你打下手。”又有兩個紅衣漢子應聲而出,其中一個胖老頭,端著一隻木匣,裏麵裝了幾件鋒芒利刃扒皮抽筋刀具,另一個滿臉癩瘡疤的漢子,左手拎著一隻木桶,右手拿著一卷白布。汪麗心想:“不能眼瞅著猴兒被他們殺害,得想辦法救他。”若是對付一群男人,這正是她的拿手好戲,此時她又正值陰氣充盈,足可施展她的妖媚邪術,迷惑這些紅衣教蠢漢。她是個十分愛美之人,現在這種怪樣子如何見得人?於是便躲在鬆枝陰影裏,將白毛兔皮襖脫下來,重新正穿停當,掏出小銀鏡,借著火光,用香帕將臉上塗擦的顏料擦掉,然後整理發髻,塗脂抹粉,描眉畫鬢,補好豔妝,從懷裏摸出一粒白色丹藥,放到櫻桃口裏吞下,然後將玉筍般尖尖瑩白十指,在腰間裝有斷魂香粉的鹿皮香囊裏插一插,指甲縫裏便沾附了毒粉,又從隨身兜囊裏拿出一隻折疊紙燈籠,拉展開來,用火折子點燃裏麵的蠟燭,這可並非一般蠟燭,製作時混合了迷魂散,準備停當,這才扭動腰肢,輕移蓮步,款款走了出來。

此刻也是猴兒性命攸關之時,他已被冷水澆醒,見一個胖老頭手拿一口寒光閃閃的牛耳尖刀,怪笑著向他走來,心知大事不好,拚命掙紮哭叫:“師傅啊!您在哪裏呀?您再不來,猴兒就要沒命啦,快來救我呀!”任憑他怎麽哭喊,卻無濟於事。紅衣番僧嘿嘿獰笑道:“原來你這個小猴崽子也知道害怕,後悔不?”猴兒點點頭,番僧更加得意,但突然臉色一變,眼光陰狠凶惡,厲聲喝道:“後悔也沒用!晚啦!馮一刀,動手行刑!”

馮一刀將刀子橫咬在嘴上,慢慢解開猴兒衣褲,又突然幾把扯下,拍了拍猴兒的瘦小胸脯,臉上露出一種陰森怪異表情,趙疤瘌用白布在木桶裏蘸了蘸特製剝皮藥水,塗在猴兒腦門發際處,看樣子要從這個部位下刀,馮一刀拿著尖刀,變態笑道:“猴崽子,別害怕,很舒服的。”口裏說著,左手按住猴兒小腦瓜,右手伸過刀來,就要在他額頭上開刀。卻聽見女子嬌聲說:“慢著!等一等。” 眾教徒聞聲扭頭一看,隻見從一株盤根錯節歪脖鬆後麵轉出一個美若天仙的絕代美人,眉目如畫,手提一隻黃色燈籠,嬌模嬌樣來在眾人麵前,嬌滴滴一個蹲安禮,啟朱唇,嗲聲嗲氣說:“各位大爺吉祥!”眾教徒嗅到一股濃香,又看見這麽一個千般妖嬈,萬種風情的絕色尤物,嬌語婉轉,蕩人心魂,秋波含情,媚態撩人,又被迷香熏著,一時被她迷住心竅,一個個乜呆呆,嘴角流出哈喇子,褲襠濕漉漉,黏糊糊,麻成一堆,癢作一團,好似中了邪祟,又像喝了蒙汗藥,站立不穩,搖搖欲倒,但意識上卻要強掙紮站立,初時隻在那裏晃蕩,隨即變成傻愣木立。那個紅衣番僧卻還有些定力,雖然也被迷惑得心動神搖,卻還勉強能夠挺住,他已然覺察眼前這個妖豔女子來路不正,心說:“不好!”剛要念動密宗咒語,準備運功抵抗迷魂術,卻冷不防被汪麗探出蘭花指,食指輕輕一彈,一縷斷魂香迎麵襲來,別說他隻是一個紅衣教小頭目,法力尚淺,饒是紅衣教主麻梵聞到斷魂香,也休想輕易全身而退。隻見紅袍番僧麵部肌肉一陣痙攣抽搐,露出一副極不心甘情願,卻又無法抗拒的古怪表情,痛苦掙紮了片刻,繼而兩眼一翻,口吐白沫,頭重腳輕,跌翻倒在地。汪麗妖媚一笑,得意地說:“你中了我的斷魂香,馬上就會喪失心神,如同昏迷一般。我勸你還是省省氣力的好,你現在運用內功抗拒時間越長,以後昏睡的日子就越久,沒有十年、八年,休想恢複神智,到時候即便能夠醒過來,魂魄都沒了,連白癡都不如,也隻是剩下一具臭皮囊。”那個趙疤瘌早已色迷心竅,和其他教眾一樣,渾身酥麻,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隻有馮一刀卻還能夠勉強支持,此中原因尚且不得而知,但已是欲火難禁,卻又無處發泄,四肢也不聽使喚,他心知中了邪門妖術,被嚇得哆哆嗦嗦跪地磕頭求饒:“狐仙阿姨饒命!”汪麗妖媚一笑,嬌聲說:“你起來吧,我不殺你,我又不是母大蟲,瞧把你唬成這個熊樣?還是大老爺們呢,你抬起頭來,仔細看看奴家,美不美?”說著,念動咒語,施展狐門迷魂妖法,杏核眼中似乎有兩團黃綠色鬼火旋轉,發出瑩瑩妖光。馮一刀癡癡地看著她,意亂情迷,喘著粗氣,眼中流露出貪婪而又迷茫的神色,像是被妖魅附體。汪麗嬌聲嗲氣命令道:“快去將猴兒綁繩鬆開,穴道解開。”馮一刀得令,走過去,解下猴兒綁繩,然後在他後背拍了一掌,又用解穴手法解開後腰兩處穴道,猴兒登時清醒過來,一見馮一刀,怒從心頭起,從地上抓起牛耳尖刀,照著馮一刀胸口一刀戳去,馮一刀中了邪術,行動遲緩,來不及躲閃,隻好用手一擋,正刺在小臂上,刀傷及骨,痛叫一聲:“啊!”轉身跑到汪麗身後哀求道:“狐仙阿姨救命啊!你說過,不殺我。”汪麗嬌笑道:“沒錯啊,我不殺你,但我沒說猴兒不殺你。”馮一刀一邊躲閃猴兒追殺,一邊向汪麗連連求饒,他雖對迷香有一定抵抗力,但終於還是一頭栽倒,昏迷不醒。汪麗對猴兒說:“猴兒休鬧,看在阿姨麵上,且留他一命,此人說不定以後還有用。”猴兒倒也聽她話,果然不再去殺馮一刀,卻還不解氣,跳過去,咬牙切齒,對著倒在地上正然渾身不停抽搐的紅袍番僧連捅十幾刀,那還活得了?血流滿地,橫死當場。汪麗來不及阻攔,心裏暗自叫苦:“罷了,鬧出人命了,這下與紅衣教結下深仇了。”猴兒也真夠狠,一時殺得興起,還要將那些呆若木雞的紅衣教徒全部殺死。汪麗連忙叫猴兒住手,但猴兒此刻殺紅了眼,根本不聽,汪麗拿著燈籠在他臉前晃了兩晃,頓時被一股濃烈迷香熏著,突覺心口憋悶,思維麻木,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汪麗給他服下解藥,猴兒蘇醒,汪麗虎著臉對他說:“再不聽話,阿姨不理你啦!趕快離開此地,追兵很快就到,那時想跑也難。”猴兒一聽這話,害了怕,三竄兩跳跑出黑鬆林,不一刻,牽回那頭小毛驢,又從紅袍番僧屍身上搜出幾張梅貞臨別時給他的銀票,往番僧死屍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你算哪國出家人?貪財好色,無惡不作,死了活該!”兩人不敢多停留,汪麗騎驢,猴兒牽驢,急急忙忙出了黑鬆林,專走林木隱蔽的羊腸小路,向南急行,投奔武仙老巢真定府。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邸常率領騎兵追蹤到黑鬆林,見紅衣教徒橫七豎八躺倒一片,還有一個紅袍番僧被殺死地上,邸常分出一小隊騎兵救人,自率餘眾繼續向南追蹤。

路上汪麗問猴兒:“你咋得罪了紅衣教?卻被他們抓住,還要將你扒皮抽筋。”猴兒摸摸小腦瓜,說:“因為俺給紅衣教主少掌教灌屎湯喝。”汪麗忍不住笑道:“你小小年紀,卻膽大包天!那紅衣教甚是神秘恐怖,據說教裏有許多番僧精通法術,非常厲害,他們的少掌教你也敢惹?”接著又問道:“為啥灌屎湯他喝?”猴兒道:“因為那個小屁孩帶了一夥人到處挖墳掘墓,發死人財。師傅曾說過,世上有十大罪惡,其中就有挖墳掘墓,罪不可恕。”汪麗有點驚詫地說:“小屁孩?你說紅衣教少掌教是個小孩?”猴兒道:“嗯,他看上去比俺還小兩歲呢。”汪麗說:“原來卻是個小孩子,難怪江湖上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做什麽僵屍小鬼,那廝小小年紀就知道挖墳盜墓,一定不是什麽善類,但他小小年紀怎麽做了紅衣教少掌教?”猴兒道:“你問俺,俺卻去問誰?”汪麗又說:“你看到他挖墳,所以就懲罰了他,但他怎肯喝屎湯?卻又從哪兒弄來的屎湯給他喝?”猴兒道:“那可由不得他,當時我和他說翻臉了,我先下手為強,他中了我的毒鏢,痛得滿地打滾,他手下人多,抓住了我,逼我交出解藥,我騙他們俺乃是藥王嫡孫,從小喝解毒藥長大,隻有喝俺的屎尿湯才能解毒,那鱉孫活命心切,真就要喝俺的屎尿,當時俺正好憋了一垺屎,便拉了一大碗屎,用尿攪拌,然後俺裝模作樣,哼哼唱唱,說是給那碗屎尿開了光,結果那鱉孫才吃喝幾口,就昏死過去了。”汪麗聽了,惡心得直想吐,再不問他詳情。

原來那個綽號僵屍小鬼的紅衣教少掌教名叫楊連真迦,吐蕃高僧薩班法王的徒孫,若論輩份,紅衣教主麻梵是他的師叔。說起薩班也許許多人不熟悉,但若提起他的門徒八思巴,在曆史上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吐蕃高僧,被後來的蒙古國王忽必烈封為蒙古國師,他還創造了蒙古文字,史稱八思巴文,還有蒙古曆法等等。

麻梵正在傳授楊連真迦一種密宗玄陰功法,需要吸納陰毒寒氣,然後通過演練功法,將其在體內轉化成為一種極其陰柔綿毒的超常內力,據說古墓中充滿陰毒之氣,越是年代久遠的墓穴,裏麵的陰毒之氣越盛,因此楊連真迦便帶領門徒四處打探千年古墓,一方麵利用陰氣練功,同時還能挖出財寶,可謂一舉兩得。

猴兒自從離別師父,他並不急於趕路,一路東遊西逛,走走停停,餓了就買好吃的,累了就住店歇息,倒也逍遙自在。由於他猴精,使那些看走了眼,自作聰明,想占小孩便宜的蠢漢們吃盡了苦頭。

那個楊連真迦當時正帶著一夥紅衣教徒在曲陽以南,大清河以北地段挖掘唐朝墳墓,那座唐朝墳墓建築得異常堅固,無論怎樣鎬刨,錘砸,絲毫撼不動那些建墓青石,挖掘了一整天,毫無進展,楊連真迦正打算收隊回城,卻看見猴兒騎著毛驢溜溜達達從旁邊路過,也是活該楊連真迦倒黴催的,當他看見毛驢屁股上馱著兩個包裹時,便起了搶劫念頭,好歹搶些值錢財物,也比空忙活一天強。猴兒見對方人多,假裝害怕得要命,藏在驢肚子下麵邊哭邊求饒。楊連真迦不知是計,見那小孩怕成那樣,便毫無防備之心,隻管去取那兩件包裹,哪曾想猴兒對他突然襲擊,飛出一支毒鏢,角度刁鑽,又疾又準,雙方距離又非常近,楊連真迦來不及躲閃,毒鏢正打在他的肚子上。那幫紅衣教徒有幾個去搶救少掌教,餘者十餘人一擁齊上,將猴兒抓住。於是才有了黑鬆林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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