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者:周柯江
前言:周柯江的回憶錄。周博士是浙江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1978年-1982年就學於複旦大學物理係無線電專業,俗稱新三屆的大學生。經周教授同意轉載。
我家的福貴(五)
二姑父出來後依然玩性不改,1958年的一天,在弘嶠街上路遇解放前就在一起玩的一位姓胡的朋友,姑父覺得奇怪,問:“你不是在省城工作嗎?現在又不是過年過節,你怎麽會在這裏?”,胡歎道:“我被單位勸退了,說我思想右傾。”,胡中專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估計他不是“右傾勸退”的問題,應該是思想反動被開除的。(幾十年後我和胡談過話,胡說:“常凱申是有能力的,就是沒有機會搞建設。”,當時我聽了都覺得他反動。)他兄弟幾個以為他在省城工作,不會再回老家,把老屋裏值錢的、能用的東西統統搬走了,剩下的桌子板凳連四條腳都不齊全,真真叫家徒四壁。胡找不到對象,姑父拍著胸脯說:“包在我身上,老婆怕沒有啊?!”他以為別人找女人和他找女朋友一樣容易。
不成想一過幾年,介紹的姑娘沒有一個願意嫁給胡。這下姑父麵子過不去了,他找來姓樓的朋友,讓他做媒,把自己年僅16歲的二女兒嫁給36歲的胡,胡從朋友變成了女婿(胡也就成了我的表姐夫。),胡又矮又老,表姐青春年少,高高的個子,她當然不樂意,幾次從夫家哭著逃回娘家,每次都被勸了回去,姑媽勸她:“這是你的命,忍了吧。”
我曾經問過我老爸:“你為什麽要參加革命?那是有危險的啊。”,答:“那時GMD太腐敗了!”。解放前,老爸讀弘嶠小學(即原縣立第二高等小學,祖父的母校。)時,就為學校地下黨的俞N老師和老家山村裏的GCD遊擊隊傳遞情報;青訓班結業後 ,1949年5月26日他15歲,隨中工民運工作隊(即後來的縣政府)進住縣城,是年紀最小的幹部,頂頭上司正巧是俞老師。(2005年春節,堂弟在悅澄縣城請吃飯,老爸跨進飯店所在的一個大院子就說:“這裏就是解放初民運工作隊辦公的地方,我在財政部門工作。隔壁是城防司令部,老竇是城防司令。”,實在是太奇怪了:竇LX伯伯是我家七八十年代的隔壁鄰居,出身新四軍第4師,安徽人。)剛解放不久,縣立中學要從弘嶠鎮搬至悅澄縣城,師生們鬧事,領導指示老爸:“組織決定你重新回縣中,當學生會主席,邊學習邊注意動向。現在還不安全,你把手槍帶走。”,那支6英寸手槍是區委書記鄭L烈士留下的,直到局勢穩定才上交。
老爸事業開始時一路順風:出身GCD遊擊隊、1949年入團、縣中學生會主席、HW市學聯主席,公費讀書,升學保送。不想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組織部門考察他入黨問題卻遇到了麻煩。單位派人向我二姑父外調,問:“你小舅子有沒有和你有經濟上的來往?”,姑父愛麵子,說:“我小舅子與我很要好的,他不久前還給我寄來二十塊錢。”,這下麻煩了,單位組織部二位幹部(其中一位是淮海戰役時的“解放戰士”。)找我老爸談話,讓他檢討錯誤,本來服軟一下也就過去了,單位裏多少地主資本家出身的人都入黨了。但老爸是寧折不彎的山裏人性格:“我沒做過的事怎麽讓我承認啊?!”於是,“對黨不忠誠老實”的帽子扣在了老爸頭上。
直到WG結束,單位再派人(我同學他爹)去外調,姑父堅持說有這二十塊錢;同學他爹覺得我老爸不像個撒謊的人,跑到鄉郵電所問:“五十年代寄款的底單還在不在?”,二十多年過去了,底單竟然還在,底單顯示這二十塊錢是二姑父在HW市的一位親戚寄的,而不是我老爸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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