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中國古代戰爭史,我們會發現,農耕和遊牧就像是水和火,兩者之間的矛盾似乎永遠也無法調和,農耕文明和遊牧文明的戰爭,也貫穿了整個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
自3200年前,商王武丁與王後婦好共征鬼方為始,至公元1644滿清叩關為止,
在中華大地上,農耕文明和遊牧文明已經相愛相殺了近3000年之久。
在春秋戰國之前的奴隸社會,農耕文明和遊牧文明往往是打的有來有回,農耕文明相對占優,導致邊境不斷向北、向西擴張。
到了秦漢時期,農耕文明生產力大發展,戰鬥力更是爆表,不論是蒙恬北拒匈奴;還是漢武帝時期衛青、霍去病北擊匈奴,逐匈奴於漠北;又或是東漢張遼白狼山之戰大破烏桓,農耕民族都穩穩地占據上風。
但是自永嘉之亂,西晉滅亡之後,農耕文明好像就開始逐漸走向弱勢期,到了唐朝之後,似乎就再難打過遊牧民族了。
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早期農耕的優勢
在上古時期,農耕和遊牧的邊界線其實並不明顯,
即使是中原地區,很多部落也是種田加遊牧兩種方式,甚至還因為土壤肥力下降,出現了“遊耕”這樣逐水草而居的耕作方式。
但是隨著種植技術的進步,先民逐漸掌握了施肥和點播種植,再加上野生種的優選進化,種植業生產的產量逐漸提高,不需要再頻繁遷徙。
自此之後,燕山以南的先民們也就更加偏向定居,農業逐漸向著種植業+畜牧業的方式持續了下來。
隨著農業產量的進一步提高,相同單位的土地能養活更多的人口,部落聚居區逐漸擴大,對抗其他部落侵擾的能力也隨之增強。
這種增強並不隻是戰鬥人數的增加,還因獲取食物的勞動時間減少,讓人們有了更多空閑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比如創造文化、比如修建城牆。
城牆的出現,也標誌著城市的出現,預示著國家雛形的誕生。
此時的農耕文明,由於對周邊土地的開發不足,與遊牧之間的衝突並不大,威脅更多來自於其他農耕部落。
這一時期的農耕文明,不論是在生產力上,還是在戰鬥力上,都已經比遊牧文明高上一個等級了,甚至此時的遊牧種群還算不得是文明。
到了夏禹建立夏朝之後,中華大地第一次出現了國家機器的形態,國家形態的出現,使得夏朝內部的文化、製度、習俗等都得到了進一步的整合。
法律不再是約定俗成的契約,而是獎懲分明的條約,使得國家政令的執行力都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國家的出現,是對整個華夏文明圈的一次力量整合,雖然當時夏朝對周邊方國的統治還是在一種“弱羈縻”的統治方式下,但在對外戰爭中,各部落、方國也都是要出兵勤王,歸夏王朝統一指揮的。
國家形態的軍事力量提升,是來自於多個方麵的。
首先就是
規模
上,奴隸製國家能夠通過對奴隸的“剝削”,或者稱之為掠奪,獲取更多的餘糧,也就能養活更多的軍隊。
專業性
,也是建立在大量餘糧的基礎上,全職的軍隊能夠有更多時間來進行軍事訓練,相比於全民皆兵的戰鬥模式,專業軍隊的戰鬥力顯然更強。
再者是在技術上,國家內部的技術流通遠比部落聯盟,甚至散居的部落更加暢通,先進技術能夠得到最快的傳播。
再加上專業的人來進行冶煉、鑄造,在武器裝備上,也遠比尚處在部落時代,甚至氏族公社的遊牧文明更加有優勢。
所以,在奴隸製社會前期,農耕文明既有城牆的防守優勢,又有軍隊的規模和戰鬥力優勢,還有金屬冶煉的技術優勢,在和遊牧文明的戰鬥中,往往占有更多的優勢。
騎兵崛起,互有攻防
在神話傳說中,黃帝被稱為軒轅氏,是他發明了“車”這一劃時代的發明。
黃帝距今大約5000年左右,與古巴比倫6500年前的輪子相差大約1500年,極有可能是伴隨北方遊牧種群,經年累月的逐水草而居而傳播到中國的(也有可能是單獨創造)。
在之後的夏、商乃至西周,對於馬的運用,更多都是用來拉車,而並非騎乘,北邊的遊牧民族也是如此。
在戰爭中,也是利用戰車上載人來進行“車上戰鬥”,
當時所謂的“千乘之國”中的“乘”就是指的戰車。
在商朝人民還在沉迷於青銅器製造時,蒙古草原和西亞的一些遊牧民族開始嚐試騎馬,並為了騎馬的舒適性,逐漸創造並改良了馬鞍。
到了西周時期,騎馬已經成為北方遊牧民族所熟練掌握的技能了。
在掌握了騎馬技能之後,騎兵也隨之出現,遊牧民族的戰鬥力相應也獲得了提升。這種提升更多是在機動性上,不論是在騎射的遠距離拉扯上,還是在劫掠完物資快速撤退上,騎兵優勢遠大於步步為營的步兵。
所以在西周後期,不論是北方的燕國、晉國,還是西陲的西周王室,甚至地處中原的衛國,都飽受遊牧騎兵劫掠的困擾,西周甚至還在犬戎和申侯的聯手之下被滅了國,遠遁洛邑,將西陲封與秦人打理。
騎兵的出現,讓農耕文明大感震驚,但礙於古老文明的傲慢,不論是周朝的諸侯,還是西方的古羅馬人,都將騎兵視為蠻族的標誌,不願學習,各國之間的征戰還是以步兵和戰車為主。
直到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農耕文明才徹底放下成見,逐漸開始培養自己的騎兵,“師夷長技以製夷”。
但農耕文明的騎兵在對陣遊牧文明時,僅僅是戰鬥力相持,在功能性上則是要大打折扣。
農耕文明定居,遊牧騎兵可以時常光顧,搶完就跑;而農耕的騎兵,在麵對居無定所的遊牧文明時,常常是束手無策,追遠了甚至連路都找不到。
直到秦始皇的長城修建完成,才有效緩解了農耕區常被劫掠的劣勢。
到了三國至南北朝這段時間,騎兵又進行了一次技術強化——馬鐙被發明了出來(具體時間有爭議,不早於東漢)。
馬鐙使騎兵在馬上有了向下的立足點,而非之前的夾著馬背戰鬥,這也使得騎兵的訓練門檻降低。
有了馬背上的支撐點,騎兵在馬背上能夠作出的動作幅度更大,所使用的武器也更加多樣,戰鬥力直線飆升。
也正是這一時期,中國的農耕民族迎來了曆史上的至暗時刻——“五胡亂華”。
製度進步,優勢盡顯
隨著農耕文明和遊北方遊牧文明的交流加強,遊牧民族逐漸學習中原文明的文化和製度,也開始逐漸脫離原來的母係氏族和部落時代,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國家。
東漢時期,北方邊境的“烏桓”一族,就已經進入了鐵器時代,而更北邊,和烏桓同根同種的鮮卑一族,也進入了青銅器時代。
到了西晉,匈奴貴族劉淵建立前趙,國號為漢之後,遊牧民族建立的國家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般,瘋狂湧現,僅鮮卑一族,前後就建立了八個國家。
這時候的各大民族,爭相入主中原,學習農耕文化、典章製度,北魏孝文帝更是直接在全國上下進行了大規模的漢化改革。
在王肅北奔之後,北方諸國已經頗類華夏了。
雖然這些民族在接下來不盡的農耕勞作中,逐漸融入了農耕文明的大家庭,但長城以北的各民族,也多多少少對中原文化製度學了個大概。
遊牧民族也不再是一盤散沙,更容易被凝聚起來,對中原王朝發動大規模的戰爭,而非早先小規模的襲擾了。當然,這種製度進步,也是有被堅不可摧的長城防線逼迫的原因。
此時的農耕文明,相對於遊牧文明,優勢已經不再明顯了。
在唐朝之後,遊牧民族契丹和半遊獵半農耕的女真、西夏先後崛起,紛紛建立起不輸中原的國家製度,甚至仿照漢字發明了自己的文字,攻城器械俱全,兵法了熟於心。
這時的南方政權,除了軍隊眾多,已經完全沒了優勢。
也正是在遊牧和農耕文明兩大種群文化製度的加持下,蒙古鐵騎才難逢敵手,橫掃亞歐大陸,中國的農耕文明也第一次被完全滅國。
結語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不論是農耕文明最早的種植業進步,還是後來遊牧民族馬鞍馬鐙的發明應用,都是技術進步帶來的優勢。
後來騎兵的沒落,也是由於熱武器出現的技術進步。
在超遠射程的大炮、槍支等火器之下,騎兵劣勢盡顯,遠程拉扯能力和機動能力的下降,這也使得各民族從原先的凶猛剽悍形象變得能歌善舞起來。
落後就要挨打,在一方的科技製度遠勝於敵方之時,落後方的遭遇無異於降維打擊。
在古代是這樣,現代是這樣,今後的星際大戰,黑暗森林,規則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