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我們完成了曆時近三周的巴爾幹半島之行,旅行團一行十四人來到斯洛文尼亞盧布爾雅那機場附近的小鎮,入住一個安靜、舒適的小旅館。次日淩晨,旅友們或是繼續歐洲其他國家之行,或是飛回美國,旅館裏隻剩下我們和另兩位旅友,一位是認識最早、同遊次數最多的玉汝,另一位是這次旅行剛認識、但熟得最快的靜。發起和組織這次行程的絨姐不禁感歎人去樓空,看上去有點兒惘然若失。
上午十一點多,我們四人乘車來到機場。我和絨姐是下午一點多漢莎公司的班機,飛慕尼黑轉機,玉汝和靜是晚八時的班機到伊斯坦布爾轉機,她倆要在沒有餐飲設施和候機區的機場一樓等六、七個小時,恐怕要最後到家了。
我們的班機正點起飛,一路上藍天白雲,能見度極佳。從舷窗望下去,映入眼簾的是黃綠色相間的田野,星羅棋布的村落、湖泊,阿爾卑斯山東端的雪山,蜿蜒的公路、河流。舒適的短途飛行和腳下掠過美景令人心曠神怡,似乎預示著回家之路會一帆風順。
在慕尼黑轉乘漢莎航空飛華盛頓的班機,我們將座位換到最後一排,兩個座位都靠走廊,我的左邊是靠窗的空位,絨姐的座位在走廊右側,稍微靠前一點,旁邊也無人。看來這十個小時的飛行不會太艱難。A380機尾的空間很大,閑暇時空姐們聚集在一起用德語快樂地交談、嬉戲,好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服務時一口純正甜美的美國英語,聽上去頗有到家了的感覺。
晚餐時間到了,空姐剛將餐盤放在絨姐的桌子上,廣播裏傳來一句很短的話,我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麽,可能是德語。送餐的兩位空姐突然像瘋了一樣,抬腿登上絨姐和另一個座位的扶手上,站在上麵打開最後一排的行李艙,從中拿出一些桔紅色的包裹。她們的動作誇張,顯得有些粗俗無禮,與一秒鍾前的淑女判若兩人。
與此同時,前艙的乘務員快步趕過來,拿起包裹向前跑。右側走廊的空姐打開一個行李艙,裏麵有一個桔紅色的箱子,固定在行李艙裏,她迅速拆掉固定裝置,拎出箱子遞給來接應的空姐,後者抱起箱子奔向機艙前麵。在這期間,不知是誰說了一聲:“Medical emergency!”機艙尾部很快恢複了平靜,空姐繼續送餐和飲料。
以前聽說過飛機上有人發病,不得不緊急降落將病人送醫救治,當時已經飛離愛爾蘭上空,再往前飛就是茫茫大海了,若病人的病情加劇,可能會在愛爾蘭或英國的機場降落。我心裏雖然這麽想,但還是不相信這種小概率事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過了片刻,耳朵感覺到氣壓變化,我意識到飛機在下降,打開飛行圖一看,飛機掉頭折返,飛向都柏林,贏彩票的小概率事件終於發生了。
飛機顛顛簸簸地降落在都柏林機場,停機坪上救護車、救火車和警車嚴陣以待,登機的舷梯駛向機身前部。飛機停穩後,機長通知乘客可以離開座位等待。乘客們或是站起來走動活動筋骨、或是安靜地坐著讀書、或是在電腦上工作、看機上的娛樂節目、手機,似乎沒有人打聽、議論飛機緊急降落這件事。飛機落地有了網絡,我開始向群裏發信息和照片,通報機上發生的情況。
我看見一些空姐和空哥聚集在機尾,默默地互相擁抱,有的眼圈發紅,有的相擁而泣,我感覺是他們聽到病人轉危為安的消息,為自己迅速有效的搶救行動而感動不已。曾經是記者的玉汝看到這一段後,以記者敏銳的眼光評論道:“這段很重要啊!他們不僅訓練有素還心心相連……能有這樣的空中服務人員真是令人感動和增加信任度。”
機長和副駕駛也來分別來到機尾,似乎是向其他空乘人員通報情況,我試圖過去聽聽,一位空姐十分禮貌地請我回避一下。我想可能發生了什麽情況,不便讓乘客知情,以免引起大家不安。二個多小時後,機長通知無法繼續飛華盛頓了,隻能飛回慕尼黑,航空公司重新為乘客安排航班。
在等待期間,我想到急行軍式的深度遊,以及旅途中的意外,不禁有感而發:
風雨無阻踏新綠,美食美景美色收。
古堡老城訪今古,刀兵戰火始方休。
玩興正濃不思蜀,屈指一算近三周。
意猶未盡盛宴散,絨姐感傷歎空樓。
苦了玉汝靜妹妹,候機一十六鍾頭。
而吾迫降英倫島,歸程難卜空悠悠。
但願人人旅途順,後會有期再同遊。
到達慕尼黑已是夜裏十二點了,航空公司為乘客提供了飲料、食物、毛毯和枕頭,讓大家在機場湊合一晚,早晨客服中心上班後為大家改航班。
我認為計算機可以完成改航班的工作,用不著人工操作。果然,二十七日淩晨四點收到航空公司的信息,機票改成當天中午飛夏洛克,然後再飛羅利。此時有的旅友已經到家了,而我還躺在慕尼黑機場的長椅上,熬著燈火輝煌的漫漫長夜。
二十七日中午準時登機,機上鄰座有昨天同機坐在前麵的旅客。他們說,在機上心髒病發作的是一位女士,乘客裏參與搶救的一位醫生說必須降落去醫院搶救,於是發生了緊急迫降這一幕。盡管醫生和機組采取了緊急措施,但還是回天無力,病人的心髒在飛機落地前停止了跳動。我這才明白,空姐空哥相擁而泣是因為病人去世。
漢莎空姐空哥的行動令我感動,他們訓練有素,遇到緊急情況行動快捷,配合默契,完成規定的操作後迅速恢複正常服務狀態;他們心心相印,極富愛心、同情心,為素不相識者的不幸而悲痛流淚。
飛機正點到達夏洛克,但進關排了近兩個小時的隊,誤了回家的班機;乘下一趟班機到家時已經快到二十八日零點了,成為旅行團中最後到達目的地的團員。
斯洛文尼亞的農田和村莊
阿爾卑斯山東端的雪山
接近慕尼黑
落地都柏林
等待
機上的急救設施
疲勞不堪,在夏洛克機場等候最後一段班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