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不起的籃球賽
1966年我從天津到了父親的部隊，對於一個初入軍營6歲的孩子來說，軍營的一切都新奇有趣，吸引著我的眼球像雷達一樣掃描著部隊，尤其大操場的籃球賽。每到夜晚，師部大操場的籃球場燈火通明，常常有球賽進行。我最感興趣是看師籃球隊與其他部隊的比賽。我們孩子往往在比賽前就開始聊其他部隊籃球隊的情況，身高往往是我們議論的主要話題，還要做技術評估勝負判斷。父親這個軍一師籃球水平最高，無論身高技術打遍各師無敵手，因為一師籃球隊前身是八路軍120師籃球隊，是當時全軍最棒的，特別是師長賀老總非常重視籃球，所以一師將這種傳統一直延續下來，籃球水平也一直保持軍裏第一。而父親的步兵七師師首長也十分重視籃球，一段時間籃球隊水平有所下降，師首長急忙把已經轉業到長春汽車製造廠的組織後衛請回來重新穿上軍裝，這一招果然見效，很快又打遍天下無敵手。
師籃球隊也經常與周邊地方隊交流，1968年北京第二外語學院下放到父親部隊駐地附近。很快外語學院籃球隊就應邀來部隊進行友誼賽。外語學院籃球隊都是一些喜歡籃球的教師教授所組成，常年利用閑暇時間打球，配合默契熟悉彼此。不過身高和父親師籃球隊還是差距蠻大的。七師籃球隊平均身高在1.85以上，1.90以上有三名，就連組織後衛身高也有1.82。而外語學院籃球隊平均身高隻有1.75左右，最高的不超過1.85。這本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卻被戰術靈活配合極佳外語學院打得丟盔卸甲，外語學院比分一路領先，而師籃球隊對於陌生的對手是左投不進右投還是不進，看得師長臉發黑眼冒火，就連平素總是笑眯眯的政委臉也拉得老長。比賽接近尾聲時居然相差十幾分。終於一聲哨響比賽結束，師籃球隊輸了！氣得我們在場外喝倒彩。
比賽結束外語學院隊由政委帶著去洗澡吃飯。看比賽的部隊沒有師長命令都坐在原地不動，師籃球隊所有隊員在球場中央等著師長訓話。父親部隊的師團首長大部分是山西人，大多個子高性格剛烈，身高也在1.80以上，尤其是師長孫錫成身高1.82，刺殺英雄，曾經連挑四、五個敵人，自己也負傷，在太陽穴留下了一塊傷疤。大嗓門好罵人，所以他帶的部隊嗷嗷叫敢於刺刀見紅。與日本鬼子國民黨部隊，朝鮮美軍南韓軍隊都進行過較量，是以猛、狠著稱的英雄部隊。在保衛延安保衛總部首長的戰役中建立了過卓越功勳。聽父親講解放初期軍委曾有意選七師為衛戍部隊。這樣一隻具有光榮傳統的部隊，竟輸給一隻拚湊起來的業餘球隊，怎能不讓師長光火？師長站球場中央，太陽穴的傷疤在燈光下泛著亮光，他沉默片刻，突然大聲罵道：
“xxx!你們今天的球是怎麽打得？都給我聽著，我們這隻部隊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籃球也是一樣，尤其不能輸給這個外語學院隊。從今天起你們全部下連鍛煉！如果再輸就全部滾蛋回家！”。
師長氣哼哼的訓完話走了。我們這些孩子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我第一次見師長發脾氣罵人，真有些怕，所以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第二天我見到我的同班同學、師長最小的女兒，告訴她：“你爸爸好凶！”。她笑著說：“我爸爸對部隊凶、對哥哥凶，對我脾氣可好呢！”我父親這個部隊軍人教育自己的兒子都是用皮帶抽屁股，如果上學看見那位同學走路一瘸一拐的，一定是軍用皮帶的傑作。
書歸正傳。沒過多久師籃球隊下到師偵察連，天天摸爬滾打站崗放哨，他們的哨位在師大門口，當你看到一個一米九幾的軍人端著折疊衝鋒槍站崗感覺特別滑稽。有些人不了解當時部隊籃球隊情況，在師一級籃球隊宣傳隊都是在編，他們的任務就是打好球演好節目，所以大部分球員都是特招。我父親在五十年代末是該師文化科長，其中接的一個特招兵成為籃球隊的隊長叫王聚生，綽號“猴子”，就是因為打球靈活像猴子，1968年成為師警衛連連長，我們都叫他猴子連長。七十年代為三師偵察科長，八十年代為師長，九十年代為一軍副軍長，最後在安徽省軍區副司令員位置上退休。另一位周排長球投得特別準，其中有場比賽他居然投進20個球整整40分，我小時候特別崇拜他，就像今天的球迷一樣。他球打得特別好，差點進軍部球隊。他不是特招兵，是從連隊刻苦訓練一步步進到師籃球隊。還有就是尚排長，他在底線發球，一甩竟能進籃筐，當時規則也算分，成為我們孩子的長時間話題。還有球隊最高的大個1.98，被師籃球隊發現之前在城鎮拉架子車，根本不會打籃球，七師硬是讓他穿上軍裝，單獨開小灶嚴格訓練最後成為師籃球隊主力。籃球隊一個叫小夏的身高1.93，球打得好首發陣容，但有一次坐火車被一夥流氓一斧子砍中肩膀，從此球技大受影響，基本廢了隻能坐替補席。“小個"是替補後衛，開封市人，上場看起來比其他球員低很多，實際他也有1.82，但我們還是叫他“小個"
過了一段時間外語學院籃球隊又來部隊打球，師籃球隊這一次是風掃殘雲，打得外語學院隊找不著北，而且是懸殊比分獲勝，從此外語學院隊經常和師籃球隊比賽切磋，但每次都是外語學院隊輸。師籃球隊打不贏，他們就找下麵的幾個團籃球隊比賽，團籃球隊是真正的業餘隊，結果他們也打不贏，你想師長的訓話戰士心裏能不知道嗎？輸誰也不能輸外語學院隊。沒有多久師長調到武漢任警備司令，外語學院也下放結束回到北京。但是大操場的燈光依然亮著，比賽還會經常進行，我們也漸漸長大，但記憶中的哨聲掌聲和加油聲依然在耳邊回響，師長太陽穴閃亮的傷疤和大嗓門訓話的畫麵依然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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