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多中國人都知道,韓軍有部隊到達過鴨綠江邊,還對著中國境內開槍放炮,這就是韓軍第一王牌部隊第6師團的第7聯隊。對於這種囂張的敵人,彭德懷自然不會放過,他命令誌願軍40軍118師和50軍148師配合,南北夾擊,殲滅這股韓國人。結果118師師長鄧嶽沒等50軍部隊到位就直接發起攻擊,一仗就把這支韓軍第7聯隊打得魂飛魄散。
除了韓軍第6師團第7聯隊,美軍也有部隊來到過鴨綠江的邊。這是在長津湖戰役中的美軍第7師。
美軍第7師對自己自視甚高,他們在自己的《第7師朝鮮戰爭簡史》中開篇第一句就是:“第7步兵師長期以來一直是美國最強大的戰鬥部隊之一,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太平洋地區的侵略性敵人慘敗的戰役中占據了重要地位。該師的戰鬥記錄中,湧現了最廣泛的英雄事跡和成功故事,為第7師的聲譽增光添彩。”
一看就知道,美國人自我感覺好得不得了。
從左到右分別是基弗、阿爾蒙德、豪斯、巴爾,鮑威爾被中國網民截掉了
1950年11月21日的時候,美軍第7師的感覺更好。這一天美軍第7師17團占領了鴨綠江邊的惠山鎮。一直乘坐直升機跟隨17團進軍的美軍第10軍軍長阿爾蒙德少將興奮不已,降下直升機與美軍第7師師長巴爾少將、副師長豪斯準將、師炮兵主任基弗準將、17團團長鮑威爾上校一起以鴨綠江為背景合了一張影。
遠在東京的美軍五星上將、遠東總司令麥克阿瑟第一時間給自己的心腹愛將阿爾蒙德發去了賀電:“最熱烈地祝賀您,尼德(阿爾蒙德昵稱),告訴戴維·巴爾(美軍步兵7師師長),第7師已取得了驚人的成功。”
美軍第17團在鴨綠江邊歡呼戰爭勝利
得意的阿爾蒙德還招呼美軍將校軍官仿效第二次世界大戰在萊茵河撒尿挑釁德國人的舉動,對著鴨綠江也來了一泡尿,引起了美軍第17團官兵的效仿。這也是對中國的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遠在元豐裏的美軍第32團也不甘寂寞,派出了一支34人的巡邏隊(加上後來派出的步兵、坦克、炮兵、工兵,達到300人),美其名曰幫助陸戰1師占領新坡,也抵達鴨綠江邊,並如法炮製撒了一泡尿,還在鴨綠江邊吃了頓感恩節大餐。這就金斯頓特遣隊,帶隊的是金斯頓少尉,雖然後來特遣隊得到加強,可後來的美軍少校、上尉們沒一個肯擔起指揮指責,結果最後300人的特遣隊,指揮官居然還是金斯頓。
美軍中央司令部第一任司令官羅伯特·C·金斯頓上將
22歲的毛頭小夥就指揮了一堆少校上尉,看起來這個年輕人必定官運亨通,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個羅伯特·C·金斯頓少尉後來成為了美軍中央司令部第一任司令官金斯頓上將。
金斯頓特遣隊在鴨綠江邊過感恩節
美國人得意了沒多久,噩運就降臨了,首先是遭到了白頭山一頭凶猛的西伯利亞虎的襲擊,一個美國大兵喪生虎口。隨後因為美軍在西線的慘敗,麥克阿瑟發出了全線撤退的命令。剛剛長途跋涉來到鴨綠江邊的美軍調轉車頭再次開始艱難的冰雪之旅,不過這次他們的終點是之前的起點——興南港。
美軍並不知道,有一支誌願軍部隊一直尾隨著他們。這是誌願軍第9兵團27軍94師281團。
在人們的印象中長津湖戰役就是誌願軍第9兵團與美軍陸戰1師、第31團戰鬥隊交鋒,實際上第9兵團的對手是美軍第10軍。94師是在11月17日從臨江入朝的,19日進至厚昌江口,這時第9兵團接到人民軍求援,於是派出94師的281團向東前進,去阻擊前往惠山鎮的美軍第7師17團。但此時的人民軍就像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沒法阻攔美軍,美軍17團就像旅遊一樣直接到了鴨綠江邊,等到281團緊趕慢趕往惠山鎮前進時,美軍又接到命令撤退了。此時的朝鮮東北部高原,中美朝韓各軍的部隊就像胡椒麵一樣,到處都是。281團一咬牙,追下去,正好兵團命令來了,讓他們去接替81師243團的防務,而這條路正好是他們追擊美軍的道路。於是再次有了明確任務的281團繼續奮勇前進。可美軍是四個輪子跑,281團哪裏追得上,一直在後麵咬牙堅持。追到元豐裏,沒有美軍;追到赴戰嶺,沒有美軍;追到富田裏,還是沒有美軍。
美軍第17團在長津湖戰役中
12月8日,281團先頭營1營派出3連1排前出,向新興方向偵察前進,查明敵情以保證主力部隊安全前進。前進了兩個小時後,突然從東側道路出現敵軍縱隊,目測有200餘人,5輛吉普車。排長當場動起小腦筋來了,根據敵情通報附近並沒有敵軍,這肯定是敵軍偵察部隊,是孤軍(敵情通報是錯誤的,這是韓軍第3師團第26聯隊的部隊,奉命擔任美軍第7師的後方警戒);而且敵軍隻有200多人(這個排長居然沒想一想自己隻有30多人);並且敵軍沒有發現自己。於是排長當即決定:打。
排長馬上把部隊分成5個組,自己帶火力組,一個組正麵牽製,另外三個組從左側攻擊。結果一打才發現,不是一路追擊的美軍,是韓軍。槍聲一響,韓軍亂成一團,根據他們的敵情通報,赴戰嶺一線也沒有誌願軍。短暫交火後,200多個韓軍居然不敵30多個誌願軍,吉普車也不要了,扔下8具屍體掉頭就逃。誌願軍戰後評價,200多個人被我一個排擊潰,其重機槍、迫擊炮居然一槍一彈未發。戰後打了勝仗的排長卻挨了批評,原因是批評這個排長打勝仗後沒有組織兵力防敵反擊,反而在繳獲的吉普車翻吃的。當時誌願軍在長津湖的部隊都餓壞了,翻戰利品太正常了,可那時的紀律就這麽嚴。這個排還有一個被批評的地方是,事先未做準備,手榴彈沒準備好,導致一枚手榴彈都沒投,減少了殺敵數量。韓軍一打就跑了,哪有時間衝近了再投手榴彈,但那時就這麽嚴。
這次遭遇戰還帶來了一個意外之喜。美軍第7師正等著韓軍第26聯隊來當他們的後方警衛呢,左等右等沒等到,於是從第7偵察連派了一個班,在一個中尉率領下北上來接應韓國人。
12月9日19時,281團3連3排在興福裏突然遭遇了北上接應韓軍,乘坐2輛吉普車的美軍偵察班。美軍沒看到在路邊休息的誌願軍,休息中的誌願軍也沒想到會突然碰到美軍(戰後,因為休息,這個排也挨批了。那時太嚴厲了,正常休息,附近根本就沒有敵軍,誰知道會突然過來2輛美軍吉普車)。帶隊的副指導員和排長一愣神,美軍吉普車已經呼嘯而過,8班班長眼疾手快,帶著全班追了上去,一槍打爆了後一輛車的輪胎,俘虜6個;又一槍打爆前一輛車的輪胎,追上去又俘虜6個,美軍中尉不肯繳槍,挨了一槍托,立馬老實了。美軍一槍沒發,被俘虜12個,這次小戰鬥賺大了。順便說一句,這幫美軍偵察兵也是非常狡猾的,除了帶隊的中尉和兩個韓國翻譯賴不掉之外,剩下的9個美軍偵察兵居然說自己是西班牙人。
12月15日,281團繼續追擊,這次追到了。這時美軍已形成興南防禦圈,從鴨綠江邊撤下來的第7師17團在最外圍,當日美軍第7師31團和直屬部隊已經開始登船,281團要是晚一天追上,就沒法教訓這幫對著鴨綠江撒尿的美國人。
15日晚,281團先頭連1連進至東興裏。16日1時30分許,該連在東興裏以南1公裏外突然遭遇美軍第17團一個連陣地。美軍的兵力兵器已完全展開,並占據東、南、西山三個製高點。其中東山為一個排,有輕重機槍各一挺;南山是美軍連主力,有重機槍至少三挺;西山為一個班,有輕機槍至少一挺。由於副連長未執行連長讓他帶一個班在前偵察搜索的命令,281團1連正好進入三個山頭之間的開闊地,地形極其不利,情勢萬分危急。
突然麵臨如此不利局麵,1連沒有驚慌,連長簡單觀察美軍情況後認為:決不能後撤,後撤隻會讓自己落入被動局麵,白白被美軍強大火力殺傷,隻有奮起一戰,勇猛突擊才有一線生機。所以戰後281團表揚1連連長:“雖然沒有營的命令,但該連連長自己能大膽獨行處置,絲毫沒有猶豫,因此能在情況不明、地形不利的情況下,轉不利為勝利。”
於是該連連長命令隨連行動的3門60迫擊炮壓製東山、南山的美軍重火力點,自己率領1排立即從正麵向西山發起凶猛突擊。正麵衝擊的同時,副連長率2排從側翼衝上,包抄美軍。待拿下西山後,再轉移兵力攻擊其他兩個山頭。
美軍第17團是美軍在朝鮮戰爭中的精銳團之一,很多誌願軍部隊在他們手上吃過敗仗,戰鬥力相當了得。但這一仗,美軍見誌願軍直接發起衝鋒,也慌了手腳,輕重火力全開,試圖以火力阻止誌願軍衝擊。並且馬上呼叫身後的炮兵進行阻攔射擊,準備打擊誌願軍後續部隊
(借用美軍地圖畫一張圖,281團從厚昌江口出發去阻擊美軍第7師17團,是沒有公路走的,隻能翻山越嶺。從興南北上有三條公路,一條走黃草嶺經過長津湖去江界,這是美軍陸戰1師;一條走赴戰嶺,從赴戰嶺東南經過,再折向北,這是美軍第7師,美軍第31團戰鬥隊是從赴戰湖折過來,按照美軍陸戰1師師長史密斯的要求,去保護陸戰1師側翼的;最後一條路沿海岸線,韓軍第3師團和首都師團從這北上,首都師團一直到了圖們江邊。沒有能夠阻截到美軍第7師部隊後,281團尾隨美軍第17團南下,經赴戰湖再越過赴戰嶺終於在東興裏以南1公裏外追上了美軍第17團後衛部隊,28天時間跑了大概470公裏,終於用兩條腿追上了四個輪子。非常了不起。)別看281團的部隊是新部隊,戰鬥力在誌願軍中算相當之弱,但是281團1連戰術運用卻非常得當。一、美軍火力雖猛,因為是晚上,射擊精度大受影響。
二、1排分多路衝擊,各路又分成數個小組。誌願軍戰士隊形分散,又利用地形有效防護。
三、攻擊前1連連長早有安排,一旦美軍火力點暴露,3門60迫擊炮立即進行壓製,而且這3門炮打擊極為精準,準確命中美軍重機槍陣地,當場炸毀美軍多挺機槍,炸倒美軍10餘人,有力的支援的步兵戰鬥。
四、美軍的重火器隻要被壓製,其步兵往往會立即失去戰鬥意誌,戰鬥力立馬直接下降。
這裏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戰鬥中,誌願軍的迫擊炮並不是敢輕易開火的,這和美軍火力點暴露是一個道理,一開火壓製射擊,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美軍的炮兵火力報複很快就會到來。
所以我們老是說誌願軍要跟美軍打夜戰,就是這個原因,在夜晚美軍炮兵的報複火力沒那麽快那麽準。
當一切看起來很順利的時候,意外發生了。那邊1連連長親自率1排衝鋒了,但這邊的副連長卻膽怯了,他躲在隊伍最後麵,自己既不衝,也不下命令衝。
幸好經過短暫的遲疑後,2排自己發起了衝鋒,不過已經遲了,因為等他們發起衝鋒還沒進至戰鬥地域,美軍已經被打敗了。1連1排是連長親自帶領發起衝鋒,連長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麵,所有人都悍不畏死,端著刺刀勇猛衝擊。雖然有幾名戰士中彈倒地,但絲毫沒影響其他人衝鋒的氣勢。見誌願軍1排戰士前仆後繼越衝越快。西山上的美軍當場膽寒,扔掉武器轉身就逃。因此副連長的一時膽怯沒有對戰局產生太大影響。
攻克西山後,剛才沒撈到仗打的1連2排很不甘心,馬上對剛才60迫擊炮壓製的東山美軍發起衝擊,駐守東山美軍一個排見西山已失,沒敢抵抗,放棄陣地直接逃跑。
隨後全連又在連長率領下直接對南山美軍發起衝鋒,甚至炊事班都拿著鍋背著糧嗷嗷叫著衝了上去。美軍連徹底被誌願軍氣勢所壓倒,丟掉陣地狼狽逃竄。
這下輪到誌願軍火力全開,對著逃跑的美軍一個一個“點名”,點到的美軍接連倒地。
是役,誌願軍281團1連以1人犧牲、4人負傷的代價,在不到1個小時的時間內擊潰美軍一個連200餘人,擊斃17人,俘虜17人,美軍受傷情況不詳,以一個連的兵力在不利情況的遭遇戰中完勝美軍一個連。誌願軍一個連單挑打敗美軍一個連,都是誌願軍的典型戰例,總共也沒多少個。281團1連以一支弱旅的身份創造了一個,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所以94師在長津湖戰役中打得不好,被撤編後,281團卻整建製轉為27軍特務團,正是因為281團在長津湖戰役中表現突出,其中1連占了很大的功勞。
從1950年11月19日至12月16日,281團轉戰28天,一路追蹤差不多500公裏,終於追上了往鴨綠江裏撒尿的美軍第17團,成功複仇。
作者:王正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