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班的教師配置是高七六屆六個班中最強陣容,都是一中高中最好的教師。胡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兼政治課。她四十出頭,有些發福,臉上總是微笑著,走起路來大步朝前,說起話來落地有聲。她的丈夫是縣委宣傳部陳部長,她家住在城西的縣委大院裏。她每天從城西的家走到城東的一中,把每天步行穿城兩趟就當鍛練身體了。他們有兩女一兒,大女兒莉和二女兒亮都在一中讀初中,三兒子還在上小學。
胡老師每周一第一堂課會來班裏開朝會,說一些本周班裏要做的事。比如:從上周全班的考勤和紀律的記錄,我班的遲到、早退是全年級發生率最低的班,這周要繼續努力,最好是沒有遲到、早退,個別同學需要改進,改掉遲到、早退的毛病;班裏要發展新團員,一定要發展政治過硬、要求進步的同學;年級的學習園地輪到我們班辦理了,安排同學寫稿、畫圖,要辦得有我們五班的特色;下午的勞動是打掃和整理南露天天井,就在五班的教室外麵,這事兒要落實到具體做事的同學;下個月有學校的文藝演出,每班都要準備一到二個節目參加演出,要選節目、組織同學排練等,要做到最好,不能落在其他班的後麵;... 。
胡老師的政治課每周有兩節,都在上午。她的講解簡明扼要,沒有多話、費話。那時的政治課大多是學習時事簡要、《人民日報》社論、緊跟當前形勢等。在1974年至1976年間,國家發生了很多事,北京政壇動蕩,時局難料。不過,山高皇帝遠,我們在小縣城裏,政治嗅覺遲鈍,老百姓忙於油鹽醬醋、衣食住行,顧不及國家大事。中央發什麽文件,學校就傳達什麽文件,胡老師就講什麽文件。1974年大講批林批孔,此運動在全國範圍內展開,經濟建設受到嚴重衝擊,國民經濟嚴重滑坡。1975年初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對各個方麵進行整頓:經濟、鐵路運輸、鋼鐵、煤礦、基本建設、軍隊、軍工、科技、教育、農業等領域依次整頓。經過全麵整頓,經濟狀況趨於好轉。可在他試圖對文化大革命(簡稱文革)的錯誤進行係統糾正時受阻,他不再主持中央工作。隨後就掀起批判鄧小平、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隨著高層的波瀾壯闊,我們在基層也大起大落,忽東忽西,是非混淆,誰也弄不清什麽路線是正確或錯誤。嗨,就是弄清楚了,又能怎麽樣呢?
胡老師也給我們講一點政治經濟學,我聽得似懂非懂,對其內容幾乎沒有什麽印象,不過,她的講解很有趣,我們不會因枯燥無味的抽象理論在課堂上睡著了。
周老師是我們的語文教師,老人家年紀過了六十歲,是退休教師返聘回來貢獻餘力的。他頭發花白,滿麵紅光,身材魁梧,腰板筆直,舉步生風,張嘴回聲,兩眼炯炯有神,臉上掛著慈祥的笑。他曾是資中縣城叱吒風雲的人物,出了名的優秀語文教師,很多中青年的語文老師都是他的學生。很多年以前,我父親上學時,也是他的弟子之一。
周老師給我們上語文課,從來不備課,來教室前拿著語文課本,站在講台前把課本一放,就滔滔不絕地講開了,一講就是一堂課。他很少給我們講語法、文言文等,他喜歡讀詩歌、散文、短篇小說、長篇小說節選等給我們聽,然後仔細講解。有時他口如懸河,從古扯到今,由東海談到青藏高原,說著說著就跑題了,他的話要在重龍山頂上轉三圈,才能回到正題上來。
不管怎樣,我很願意聽周老師講課: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我喜歡寫作:寫散文、寫詩歌等,寫好了就請周老師審閱,他很認真地讀我寫的每一篇習作,然後在每篇習作後麵寫上他的點評。這些點評優劣參半,先誇幾句,然後 “應該...”、“如果...”、“或者...”、“要是...”、“最好...”等等提一大堆建議。我細細地琢磨他指出的要點,應用在寫作中。後來我的寫作能力有所提高,可寫作速度沒提高,每次語文考試寫作文,在兩節課裏就寫不出來,很是著急,一定要拖到第二天才能交卷。周老師宅心仁厚,隻要交卷了,晚一點也不扣分。
有一天,周老師終於想起他教過我的父親,就對我說:你讀書沒有你父親用功,不過,你比他聰明、活潑,腦子裏的想法比他多。這是在誇我父親,還是在誇我呢?
史老師是我們的數學教師,他中等個頭,三十多歲,長方臉,大門頭,一雙睿智的大眼藏在一副黑邊眼鏡後麵,什麽時候見到他,都是一身正裝:西裝革履。他是童哥的同學,也是正經的文革前大學生,就讀於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地道的上海人,因為家庭有“曆史問題”,畢業後被分配到邊遠的內地小縣城教書。他妻子也是一中的楊老師,她剪一頭短發,大眼睛雙眼皮,就是不打扮,橫看豎看都是標致秀雅。她為人直率,才貌雙全。她家在重慶,是資中縣下鄉知青,與史老師結婚後調到了一中,任初中數學的課程。他們有一個兒子叫小川,長得很可愛,小家夥又乖又機靈。史老師夫婦先住在中區北端那排兩層樓房的西端樓梯上去一個很狹小的教師宿舍,後來我們五班女生從東區南露天天井的宿舍搬到中區二樓女生宿舍後,他們一家就搬了進去,就在我們五班教室的北側。有了這個大房間,史老師的母親史婆婆也從上海來到這裏,幫助照顧小川。
史老師在大學是學物理的,他的數學也很棒,高中數學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他講課思維敏捷、條理清楚、邏輯性強,再複雜的數學難題,聽他一講解,全明白了。我們的高中數學內容包括:集合與函數、三角函數、不等式、數列、複數、排列、組合、二項式定理、立體幾何、平麵解析幾何等。我最喜歡學函數、三角函數和二項式定理,有些章節我在初中就會,是二哥教的,所以,學習起來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我不喜歡立體幾何、平麵解析幾何,總是用鉛筆和尺子,在圖紙上畫來畫去。史老師找來石膏,要我們親自切啊、磨啊,把畫在圖紙上的幾何圖形做成立體物。大大小小各種形狀的幾何石膏立體物做好了,可弄得灰頭土臉的,滿臉、雙手、衣服上都是石膏粉。
不過,無論喜歡不喜歡,我都把每堂數學課的內容學到腦子裏去,每次數學考試,幾乎都是滿分,史老師經常把我的試卷貼在教室裏展覽給同學們看。一天晚上我正在教室裏上晚自習,史老師把我叫到數學教研室,讓我坐在他的辦公桌旁邊,指導我怎樣批改學生的作業。我很快就學會了,幫著他批閱一本一本堆成山的學生作業本。後來在晚自習的時間,我常去幫史老師批閱學生的作業。
夏、王(男)、鄒幾位老師輪流任教我們的物理課。物理課包括力學和電學,力學有運動、機械等,電學有電路、電磁等,盡管學習的內容挺多,都很膚淺,學得不深,我有深刻印象的是自由落體運動、牛頓力學三大定律(慣性、加速度、作用力與反作用力)、電磁場、串聯、並聯等,這都是幾位老師循循善誘的結果。
朱、王(女)二位老師任教我們的化學課。化學課包括無機和有機化學,我喜歡無機化學,特別是配平化學反應式,隻要背熟元素周期表,多難的化學反應式都能配平。有機化學盡管學得不多,也不深奧,可我學不懂,那些化合物的分子式千變萬化,我總把它們弄混淆,常煩得朱、王(女)二位老師勞神為我一遍又一遍地耐心講解。
代老師是我們的英文教師,他四十出頭,個子不高,走路時,雙手背在背後,身體往前傾,活脫脫一個民國年間的老夫子。他在鼻梁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講課時,每幾分鍾就要用手扶它一次。那時每周有兩次英文課,沒有正式的課本,教材是油印的,學好學壞都一樣,也沒有考試。戴老師說一句英文,再說一句中文,我們就鸚鵡學舌,跟著他“咦咦呀呀”。代老師的第一堂英文課,是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開始,到高中畢業時,我好像也隻記住了這二十六個英文字母。
曹老師是我們的體育教師,他三十多歲,廋高個兒,話不多,背有點駝,皮膚黑黝黝的,這與他常年活躍在體育廣場上有關,他的時間和精力都貢獻給體育事業了。每天早晨起床鈴一響,他就領著住校同學,去廣場的跑道跑步。每周給我們上體育課時,按田徑、球類等項目訓練我們。誰要在某體育項目上有特長,他就是發現千裏馬的伯樂,重點培養,經他訓練後,同學們把自身的體育潛能發揮得淋漓盡致,被選入體校或在體育比賽中拿名次的真不少。
熊老師是學校的音樂教師,他長得濃眉大眼,有點發胖,走路彎著腰,弓著背,頭往前竄,腳邁大步,什麽時候看見他,都像在趕路。他任初中班的音樂課,我們高中已經沒有音樂課了,不過,學校經常有文藝演出,每個班都要為之排練節目,他要為每個班的排練做具體指導。聽說他是音樂學院畢業的,學的是聲樂,聲音一定很好,歌也唱得不錯,可是,我從來沒有聽他高歌一曲。他家住在東露天天井,去西區食堂買飯菜時,要經過我們的教室和中區,我見到他最多的樣子就是急急匆匆地穿梭在食堂和東露天天井之間。
(待續)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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