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北京爭奧運的畫家比利奇

為北京爭奧運的畫家比利奇

辛夷楣

 

 

他是澳洲著名畫家,以畫體育題材的畫幅著稱於世,他深愛中國文化,關心中國人民,他畫的兵馬俑深受中西觀眾喜愛,他為中國爭辦2008奧運做出傑出貢獻

 

在悉尼大橋下的旅遊黃金地帶——岩石區喬治大街106號,有一幢古色古香的歐式建築,背靠環形碼頭,遙對悉尼歌劇院,被綠樹藍天碧波環繞。這就是澳大利亞著名現代派畫家查爾斯·比利奇(Charles Billich)的畫廊。

這整座建築上下三層大廳掛滿比利奇色彩斑斕的畫作,景象蔚為壯觀。在一麵牆上,是世界各大城市的風景畫,紐約、巴黎、倫敦、上海、悉尼、香港千姿百態各領風騷;另一麵牆上,各項運動賽馬、賽車、足球、遊泳、體操,形象生動場麵熱烈。二樓大廳正對大樓梯掛著許多幅美輪美奐的裸體畫;一樓大廳一側擺放著幾幅兵馬俑運動員,十分搶眼。這是澳洲最大的私人畫廊,它不但吸引著眾多的澳洲人,也是海外遊客喜愛流連的地方。

2002年的一天,我擔任主編的《朋友》(中文)雜誌的總編王頭到岩石區遊覽,當他看到這些兵馬俑運動員時,不禁又是驚喜又是好奇。王頭領銜的中國《女友》雜誌社駐地西安,這可是兵馬俑的故鄉呀!這位澳洲畫家怎麽會畫起西安的兵馬俑來?畫廊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比利奇對中國文化非常感興趣,多次去西安,畫了好多幅運動競技的兵馬俑,為北京爭辦奧運。幾個月前,北京剛剛爭得2008年奧運,全球華人無比振奮。王頭興衝衝回到編輯部,催我趕緊打電話,約時間采訪比利奇。

比利奇約我傍晚去畫廊采訪,我就約了我的男友蓋瑞一同前往。那時,我們還沒結婚。蓋瑞和我是第一次來比利奇的畫廊,我們一進大廳就被各種各樣的畫幅深深吸引。我上樓去采訪,蓋瑞說,他先看畫,然後去附近酒吧坐坐,兩小時後來畫廊找我。

比利奇身材魁梧,膚色黝黑,帶著寬邊眼鏡,穿著鮮紅色的T恤。他性格開朗豪爽,非常健談,很善於講故事,我們一見如故。

 

地中海之子

1934年,查爾斯·比利奇出生在地中海濱意大利北部的小城裏耶卡。自古羅馬時代起,意大利人、克羅地亞人就在這一帶繁衍定居,逐漸建立了漁港。1466年開始,該城被奧地利大公國吞並了450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該地歸屬意大利。

裏耶卡距威尼斯咫尺之遙,一直受到威尼斯所代表的地中海文化強烈影響。象威尼斯一樣,裏耶卡自古以來以海上貿易為生,憑借地中海,與中亞、北非、印度甚至中國有著頻繁的貿易往來。在裏耶卡,沒有人不知道幾百年前馬可·波羅遠赴中國的故事。人們傳說,意大利麵條就是馬可·波羅根據中國麵條做法稍加改變做成的。在裏耶卡大街上,有一個高檔家具店,裏麵擺著貴重的中國紅木家具。比利奇從童年時代起,就聽著這些關於東方的故事,他遐想:“等我長大了,我也要走出地中海,去中國看看……”

比利奇的父親是一名軍官,母親是家庭婦女。他從小身體健壯,愛好廣泛。他喜歡讀書、寫作,更喜歡畫畫,還喜歡跳舞。自文藝複興以來,意大利人對美術教育十分重視,比利奇對美術的愛好無論在家裏還是學校,都受到了鼓勵。裏耶卡象其他的意大利城市一樣,大街上盡是噴泉與雕塑,隔不遠就是造型別致布滿浮雕的教堂與大廈。小比利奇經常坐在街邊寫生。

比利奇喜歡運動,尤其喜歡跳舞。11歲時,他考入裏耶卡芭蕾舞團當學員。這樣,他上午上學,下午放學以後,就去芭蕾舞團練功、排演。練功很累,芭蕾的動作很難學,但是他不氣餒,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刻苦練習。

就在比利奇11歲那年的5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了,南斯拉夫遊擊隊占領了裏耶卡周圍地區。美英法為了懲罰意大利法西斯,於1947年初,將裏耶卡周圍區域劃歸南斯拉夫。一夜之間,比利奇的家鄉變成了另一個國家的一部分。

少年比利奇思想活躍,十七歲就開始給報刊投稿。但是,那時的南斯拉夫政府對言論控製很嚴,掌權的克羅地亞人與意大利人關係緊張,意大利人普遍感到壓抑,都想越境去意大利。年輕氣盛的比利奇也偷偷越境,卻被抓獲,並被扔進監獄,竟然判了十年。幸虧兩年後,因為監獄人滿為患,政府對政治犯實行大赦,他才獲得了自由。

出獄之後,比利奇當然更不想留在南斯拉夫了。這時,他通過熟人找到機會,設法偷渡到奧地利。五十年代的歐洲,經濟蕭條,生活艱難。比利奇在奧地利的薩爾斯堡市一麵學習,一麵工作,艱難地謀生。他象那時的許多歐洲年輕人一樣,向往著去美國或者澳洲發展。二次大戰後,美國與澳洲勞動力匱乏,大力吸納歐洲移民。

1956年,22歲的比利奇終於如願以償,他踏上了南半球的土地,在墨爾本安下家。離開裏耶卡的意大利語環境與奧地利的德語環境,現在來到英語國家澳大利亞,他決心好好進修英語,他也想繼續學習繪畫,實現將來當畫家的夢想。他進入墨爾本皇家理工學院學習,後來又考入維省州立美術學院。

此後,為了生活與養家,比利奇從事過多種職業。他當過工人、餐館招待員、出租車司機。在一家廣告公司幹了幾年之後,他又經營餐館。不過,他從未放棄畫畫,他經常把畫送去參展,一旦條件具備就舉辦個展。他的畫作很受歡迎,名氣漸漸大了起來。

 

遇見克萊斯塔

1985年,已經小有名氣的比利奇遇見了年輕漂亮的克萊斯塔,他倆一見鍾情。克萊斯塔是德國裔,當時正在經營珠寶店。她敏銳地意識到,才華橫溢精力充沛的比利奇才是世間最貴重的珠寶。她毅然關掉了珠寶店,在墨爾本為比利奇開設了一間畫廊,全力以赴地經營畫廊,全心全意地推銷他。

他們夫妻的合作十分成功。自那時開始,五十歲的比利奇再也不用把大量時間花費在經營餐館掙錢上了。他靜下心來,全心全意地看書、思索、畫畫。他每天清晨即起,跑步之後,就在畫廊後身的畫室裏畫畫,每天畫十幾個小時,每周工作七天,從不間斷。克萊斯塔驚訝丈夫怎麽不知疲倦,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創造力。

擁有自己的畫廊,對一位成熟畫家的發展至關重要。特別是象比利奇這樣創造力豐沛的畫家,有一個場地常年展出他各種各樣的畫作,以供觀眾挑選購買,十分必要。克萊斯塔是精明的畫廊經理。她看到許多觀眾喜歡比利奇的畫作,又不可能支付幾千澳元購買,就挑選一些受歡迎的畫幅限量印刷,出售印刷版。這項措施十分成功,畫廊收入大增,比利奇的影響也在逐漸擴大。

比利奇對我說:“我一看到油畫布就忍不住拿起畫筆,就想創作。大概,我從小喜歡體育喜歡跳舞,因此對人的形體運動特別感興趣。我就經常畫運動員,畫賽馬、賽車及各種比賽場麵。”澳洲人非常迷戀體育運動,墨爾本終年體育賽事不斷。比利奇的體育畫幅漸漸打開市場,也引起澳洲體育機構的重視。

1990年,澳大利亞體育學院任命比利奇為該院的指定畫家。1992年,澳洲體育協會的官員來找他,請他畫12幅體育方麵的畫,出版一本體育年曆。結果,這本體育年曆很受歡迎,賣得很好。後來,澳大利亞奧委會的官員問他,願不願意一起去參加1996年的亞特蘭大奧運會,他欣然答應,就這樣他卷入奧運。他為亞特蘭大奧運會創作的一係列作品為他打開了美國甚至歐洲市場。

比利奇的城市風景畫匠心獨具色彩瑰麗深受廣大觀眾喜愛。他畫的“墨爾本幻景”最下方是藍色的耶拉河、遊船、大帆船與河上的美麗橋梁,中部以墨市新建的網球館為中心,環繞著維省議會大廈、烈士紀念堂、墨市大教堂等歐洲古典式建築,背景則是高聳入雲的現代化摩天大樓。他把這個城市的建築精華巧妙地組合在一個畫麵裏,創造出一種亦真亦幻的景象。他陸續推出的巴黎、倫敦、紐約、悉尼、香港、蒙特卡羅風景畫,張張精彩紛呈。

體育畫與城市風景畫給比利奇帶來很大成功。我2002年采訪他時,他們夫婦在悉尼已有3間畫廊,墨爾本、柏斯、黃金海岸各有一間畫廊,在比利奇的故鄉裏耶卡也有一間畫廊。繼1996年比利奇被澳大利亞奧委會指定為官方藝術家後,美國、德國、匈牙利、墨西哥等20多個奧運代表團也先後把他聘為指定藝術家。他的作品被梵蒂岡羅馬教廷、日本國會、泰國王室與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相繼收藏。

比利奇的裸體畫與眾不同,獨具風韻。那些少女形體和男女相擁的造型,動感很強,人物呼之欲出,極具感染力。他畫了好多張半裸的舞蹈女郎,表情動作活靈活現,有的熱辣,有的優美,有的妖冶,有的又飄飄欲仙。他對我說:“我畫裸體,著重宣揚一種感情,表達一種美。今天下午,有模特來,我畫了一幅小畫,還沒畫完,你看,在這裏……”他手指著一幅小油畫,背景是蔚藍的天空,一個少女裸體翻卷著身子,象一朵淡紅的玫瑰開放在藍天白雲之間,顯得特別舒展自由。

有位評論家說:“每位大師都有他的繆斯,畢加索使他的多拉不朽,達利美化他的蓋拉,對比利奇來說,他有克萊斯塔。自從他們1985年相遇,克萊斯塔成為他最經常的模特,激發他創作出許多幅裸體畫。”必須補充的是,克萊斯塔不僅是他的模特與靈感激發者,還是他所有畫廊的經理與事業的後盾。從這一點來說,比利奇比畢加索和達利更加幸運。

那天晚上,采訪結束,比利奇送我下樓,蓋瑞正在大廳裏拍照。我給他們兩人介紹。比利奇笑起來:“你如果不說這是你的男友,我還以為是你帶來的攝影師呢!”我們三人都笑起來。比利奇說:“我想送你們一張印刷版的畫,你們看這張裸體好不好?”那是一張男女相擁男子在後女子在前的彩色速寫,極生動傳神,我與蓋瑞非常喜歡。比利奇在畫的下方,用英文寫上了送給我與蓋瑞。他得知我們當時住在Granville區,又在我們名字的下方寫上“把最好的祝福送給Granville戀人”。那天晚上回到家,蓋瑞立刻把這幅畫裝進鏡框,掛在了我們的床頭。從那時起,十幾年來這幅小裸體畫一直掛在我們床頭。

 

為北京爭奧運

我好奇地問比利奇:“你怎麽會為北京爭辦奧運呢?”他回憶說:“1993年9月23日那天,當悉尼獲得2000年奧運主辦權時,我正在宣布地點蒙特卡羅。我是澳洲人,當然為悉尼高興。那天夜裏,我們500多個澳大利亞人在酒店裏通宵喝酒慶祝。不過,悉尼僅以少數票險勝北京,我心裏有點同情北京,我希望下一次北京能勝出。那時,我還沒去過中國。1995年,應中國美術家協會邀請,我才實現童年時代的夢想,第一次踏上了中國的土地。中國的一切令我心馳神往,所以多次前去,後來索性在北京建立了工作室。你看,這是我的中文名片。”

那小巧的名片,一麵是一幅他畫的兵馬俑和他的中英文名字,另一麵是他在北京、悉尼和裏耶卡的地址、電話。我忍不住高興地叫起來:“你的工作室在高碑店!”他顯得相當激動:“你知道高碑店,你一定是北京人!我現在一年要去北京三、四次……”

    我繼續追問正題。他接著說:“大概是2000年吧,北京奧申委和我在北京的經理接觸,希望我為北京畫幅城市風景畫。他們知道我的城市風景畫能帶來印象分。北京與堪培拉是姐妹城市,堪培拉市的有關人士也來找我,敦促我答應北京的要求。我就開始醞釀為北京畫一幅大畫。我一邊找材料,一邊構思,一邊開始畫草圖。2001年1月16日,我飛到北京,整整一個月時間,全部身心都沉浸在創作這幅大畫裏,身邊隻有一位中國廚師馮傑陪伴。那正是嚴冬,我每天清晨下樓跑步,看見公園裏有那麽多人鍛煉身體,場麵極其壯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2月17日那天,我終於完成了這幅寬2.8米高1.8米的大畫。第二天,在隆重的贈畫儀式上,我把這幅大畫贈給北京奧申委。兩天後,國際奧委會代表團抵達北京,下榻北京飯店,一進大廳,就被這幅大畫吸引住了。”

這幅《北京千年城市風景畫》下部以天安門城樓為核心,環繞著北海的白塔、世紀壇的日晷、前門的箭樓、中華民族園的風雨橋;中部是北京的現代建築群,高樓林立富麗堂皇;最上部則是巍峨的八達嶺長城;畫幅最下方,天安門城樓下,一些兵馬俑在劃船、射箭、賽馬、賽跑……整個畫麵構圖複雜,色彩絢爛,氣勢雄渾,且洋溢著典型的中國風格。

比利奇對我說:“我在畫這幅畫的時候,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讓它給北京帶來更多的印象分和好運。”他有這份自信,因為1993年他為悉尼畫的城市風景畫帶到蒙特卡羅就為悉尼帶來好印象。這一次,他希望這幅畫能完美再現北京的新姿,使國際奧委會委員們“想到北京,欣賞北京,選中北京”。後來的事實證明,國際奧委會的人,上至薩馬蘭奇,下至普通委員,對比利奇的畫相當熟悉。他們不僅對這幅畫印象深刻,也為北京奧申委能把這位國際知名的奧運畫家拉到旗下甚為佩服。

我問他:“你樓下那幅巴黎城市風景畫也非常漂亮,法國奧申委沒有拿這幅畫去與北京爭辦奧運嗎?”他頭一歪,坦誠地說:“你問得好,是啊,這幅畫也很漂亮。那是我在畫北京之前早就畫出來的,巴黎奧申委當然特別喜歡,法國還因此授予我法國奧林匹克獎章。巴黎是與北京競爭2008年奧運的最有力對手,但是,我不支持巴黎,堅決支持北京。我事先就告訴了法國的有關人士,絕不允許巴黎把我的這幅畫拿出去為爭辦2008奧運公開展覽。我認為,奧運不該老在歐洲,2004已經定在了雅典,2008絕不該在巴黎。中國曆史悠久,人口眾多,風景美麗,又從未辦過奧運,北京是理所當然最合適的城市。”

比利奇為北京申奧確是一心一意不遺餘力。2001年2月下旬,在向國際奧委會代表展示了《北京千年城市風景畫》之後,該畫被製作成招貼畫,廣為傳布。比利奇又到上海、深圳、武漢、天津和西安等地,為北京做了大量申奧宣傳。當年4月4日,北京奧申委還和比利奇畫廊、美國體育學院、中國油畫協會一起,在北京中華世紀壇舉辦了為期兩周的“支持北京申奧國際藝術展”。畫展中的部分畫作在展出同時進行拍賣,拍賣收入的50%捐贈給北京奧申委。

2001年7月,比利奇作為北京申奧代表團裏唯一的外國人來到了莫斯科。他是親自帶著自己的畫作來展覽的。在國際奧委會投票之前,北京申奧代表團在莫斯科舉辦了畫展。比利奇的大畫《北京千年城市風景畫》與他精心繪製的十幾幅兵馬俑運動圖,引起了奧委會委員及觀眾的極大興趣。7月13日,當國際奧委會宣布北京以大比數贏得2008奧運主辦權時,中國代表團異常興奮,比利奇更是欣喜若狂。講到此處,他邊說邊比劃:“你說,這不正是兵馬俑的活力嗎?”

 

畫競技的兵馬俑

我忍不住問他:“你是怎麽想起畫兵馬俑的?”他侃侃而談:“哦,1998年,我去挪威參加冬季奧運會,看見他們用古老的山洞岩畫形式來畫運動員,筆法簡練生動,給我印象很深。當我在為北京構思那幅大畫,並且為在莫斯科舉辦畫展做準備時,兵馬俑的形象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西方人很熟悉兵馬俑,它代表了古代中國的形象。我把兵馬俑從戰場上的武士描繪成運動競技場上的運動員,不就讓人們想起了體育大國中國與中國的悠久曆史嗎?”

應該承認,比利奇的想法太有創意了。在他的畫廊門口與大廳裏,擺放著幾尊與真品等高的兵馬俑仿製品,周圍還有好多幅他畫的兵馬俑,形成了很強的中國氛圍。那次采訪之後,我寫的專訪很快在《朋友》雜誌發表,我和蓋瑞也與比利奇夫婦熟識起來。我們隔一段兒就會去畫廊看看,想知道比利奇又畫了什麽樣的兵馬俑或是又推出了什麽新的係列。克萊斯塔曾告訴我:“許多澳洲人喜歡比利奇畫的兵馬俑,喜歡這種有中國風格的作品。有的人甚至說,不怎麽喜歡比利奇的其它畫,但是喜歡兵馬俑。”

比利奇告訴我,當他最初把兵馬俑畫在那幅北京大畫的下方時,許多中國人很欣賞,但是也有中國人說,兵馬俑是陪葬的戰士,是死了的……比利奇不能苟同這種思維方式,當即笑著反駁:“但是,我賦予了他們生命,他們打球、賽跑、射箭、劃船,充滿了生機啊!”

自此以後,他就開始一幅幅地畫兵馬俑。他最先畫的是騎馬的兵馬俑,後來是踢足球、劃船、擊劍、打籃球、舉火炬……比利奇不愧是體育畫大師,他的這些競技的兵馬俑腳底生風,動作優美,生龍活虎,仿佛呼之欲出。

比利奇告訴我,2002年7月中旬西安邀請他去辦兵馬俑畫展,克萊斯塔也出席了開幕式。他說:“中國奧委會主席何振梁還親自來為我剪彩。”

前一陣,我去比利奇畫廊,看到畫廊大廳正中有一幅打馬球的兵馬俑。這幅畫與他其他的兵馬俑畫不同,兩個鮮紅的中文字“馬球”非常突出。我問:“是你自己寫的?”他顯然有點得意:“是我自己寫的!”“你寫的真不錯,你還在畫幅下角寫上了中文字比利奇!”我忍不住誇獎他。

還有一幅他的兵馬俑,景象蔚為壯觀:畫麵正中是一個持戟的蹲著的兵馬俑,他五官英武麵色莊重;在他身後則是許多列隊的兵馬俑與成行的戰馬,還有黃土高坡;在畫幅四角,分別畫著青龍、白虎、紅鳥與黑龜圖案。主要人物與背景及四角圖案體現出強烈的中國風格。

另一幅兵馬俑駕車圖,氣宇軒昂古色古香:畫麵正中一名兵馬俑雙手握著韁繩,高坐在一輛馬車之上,車輪又大又圓牢固厚實,車頂撐著圓形的巨大傘蓋;在這輛車後方則是另一輛三匹馬的馬車,駕車的兵馬俑上身前傾,三匹棕紅色的馬正在狂奔。畫麵的右後方兩個巨大的兵馬俑衣褶清晰表情各異。畫麵以土黃及暗紅為主,顯得古樸可愛。

我驚訝比利奇對中國曆史與文化遺產的鑽研與熟悉程度。他象找到了知音,高興地笑起來:“你說得很對,我不想僅僅學一點皮毛,我是穿上中國鞋子,盡量想法兒鑽進中國文化的深處。你知道,我是受地中海文化影響長大的,地中海文化的最大特點就是對東西方文化兼收並蓄……”

他告訴我,他對中國武術也特別感興趣,他7次造訪少林寺,與方丈釋永信成為朋友,畫了少林武功係列。少林寺授予他第77位榮譽少林和尚稱號,這是少林寺給與少數外國人的最高榮譽。後來,他又畫了帶有濃鬱書卷氣的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係列。比利奇到中國次數越多,對中國各地不一樣的風情愈益欣賞。他為上海外灘畫了好幾幅風景畫,他為香港、青島畫的城市風景畫更是廣受讚揚。

在香港1997年回歸大陸前夕,比利奇推出了一幅巨作《美景香港》。他大膽想象巧妙構圖,突出香港島及九龍半島的山巒起伏,以及山巒環抱著的藍色港灣,山坡上高樓大廈重重疊疊綠樹掩映,港灣裏遊輪、貨船及帆船往來遊弋,椰子樹在海邊搖擺,白雲在藍天飄動。這幅畫細節清晰生動,賦以蔚藍色調,遠觀給人飄飄欲仙之感。

北方良港青島是2008奧運的水上運動比賽地,有關方麵請比利奇為青島畫一幅大畫。比利奇在青島海濱四處參觀流連。他發現,青島海濱與故鄉的亞得利亞海濱有些相似,對這座城市頓生親切之感。後來,他的畫作《大青島》完成之後,青島市長在2005年7月親自主持了一個盛大的揭幕儀式。揭幕儀式之後不久,比利奇離開青島。他在青島機場領到的登機牌,發現背麵竟然印著他的這幅《大青島》,這使他激情蕩漾。

前一陣,澳門賞心堂書畫會邀請比利奇去參加“名家畫澳門”活動。比利奇在澳門寫生數天,還接受了當地記者的采訪。他告訴我:“不少城市邀我去畫,所以很忙,南京也約我畫一幅城市風景畫,我還在收集資料。”

 

思想家型畫家

我曾經問比利奇:“你怎樣描述自己的藝術風格?”對於這個問題,他顯然早有思考。他爽快地說:“我想,我屬於思想家型。我當然是現代派,但是我不追時髦,不追隨別人,當然別人也很難追隨我。我是在畫我的所思所想所感。”

我能感覺到,作為藝術家,比利奇紮紮實實地生活在現實裏,但他的思考卻古今中外無所不包,又相當著重未來。當我提起他過去的名作或者成就,他則總是記不清楚。為了不讓我失望,他不止一次地說:“待會兒,我找資料給你……”

我很同意他的自我鑒定。說他是思想型的畫家,還可以聯係到他對社會、社會活動以及社會問題的關注與熱衷。2002年,我第一次采訪他時,談到他最近的日程,他說:“這個月,我要去東帝汶,參加他們的獨立日慶典。我為他們畫了一幅畫,就叫《獨立日》。”我不禁笑起來,他還真是“放眼世界胸懷全球”啊!“你怎麽又為東帝汶畫起畫來?”我很好奇。

他也笑了:“你知道,東帝汶是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距離澳洲很近,澳洲人對東帝汶比較關心。一天,一位東帝汶政治家走進我的畫廊,他看了我的畫以後,要求見我。我就請他上來,我們就在這間畫室喝酒談天,談得很高興。他提出,請我為東帝汶獨立日畫一幅畫。現在,他將被任命為東帝汶政府的外長,他邀請我去參加獨立日慶典,你說我能不去嗎?我當然要去,我將把這幅畫作為禮品送給剛剛獨立的東帝汶政府。”

2002年,我初次采訪比利奇時,他已經68歲了。這對任何人說來,都意味著老之將至了。但是,十幾年來,我發現,比利奇始終在事業上勇往直前,沒有一點放慢步伐的意思。克萊斯塔告訴我,他們現在集中精力經營悉尼與洛杉磯畫廊,關閉了其他畫廊,但是比利奇仍是一周七天工作,還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

2014年11月底,我和蓋瑞去畫廊看比利奇。那天,天氣很熱,他穿著滿身油彩的吊帶背心和短褲跑下樓來迎我們,象一個小夥子。我與蓋瑞不禁驚叫:“你顯得這麽年輕!”“哪象八十歲的人!”他笑著說:“我從來不考慮我的年齡!”聽他這樣說,我不由得想:也許這就是他能永葆青春的秘訣,也許這就是他不同凡響的原因。

比利奇一邊陪我上樓一邊說:“你今天來得正好,我正在準備畫鄭和係列,我已經畫了10張草圖,我想讓你看看。”他從畫室外屋的大儲藏室櫃子裏找出草圖,放在大案子上,一張一張給我看。我最喜歡第一張草圖,那上麵鄭和直視前方,若有所思。

比利奇又抱來一大摞有關鄭和的英文書。我忍不住說:“我知道你總是有很多想法。你怎麽又想起畫鄭和來?”我的問題象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激動地說:“鄭和下西洋的故事充滿傳奇色彩,我當然對他很感興趣。你想想,鄭和的船隊兩萬多人,兩百多艘大船,七次下西洋持續二十多年,沿途訪問了亞洲、非洲三十多個國家,還有人相信他到達了澳洲與美洲。這是溝通東西方的壯舉呀,我是地中海之子,是馬可·波羅的後代,我當然要描畫他,我希望中國人與西方人都牢記他的精神,堅持門戶開放博采眾長……”

 

選自在澳出版新書《這邊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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