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陶魏斌 編輯 / 木木
從世俗的眼光來看,這並不是一段被看好的愛情:她是我的頂頭上司,大我8歲,在認識我之前她剛結束一段並不如意的婚姻,帶著孩子獨自生活,而我則是一個剛畢業的愣頭青,獨自在杭州闖蕩。
謝天謝地,我們衝破了重重困難,現在我們的婚姻已經度過了第十個年頭。
我們添了一個女寶寶,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南京。老大明年要考大學了,小的女兒已經三年級。我們夫妻檔創業辦了個財經新媒體公司,在行業內口碑都不錯。
她一直念叨著要再生一個寶寶,唯一的問題是現在真的太忙了。
下麵就是我和她的故事,又特別又普通。
我們倆
時光倒回到2009年5月。剛過完五一,人們從假期的興奮勁中脫離出來,又一頭紮進了陽光燦爛的江南初夏,但對於我來說,過去的那幾個月並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時光。
原因是我跳槽受阻。
那一年過完年,我希望從杭州本地的一家媒體換到另一家影響力更廣一點媒體,但由於兩家媒體同屬一個報業集團,內部並不支持流動,最後我一個小記者還驚動了集團的總編輯。
一方麵我遞交了辭職報告,另一方麵新的單位卻並不方便接收我——這樣的焦慮伴著我很長時間,直到度過了那年的五一,我才接到入職的通知。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雖然還是七上八下,但終歸是帶著某種壯誌淩雲的雄心去新單位報到。
在報社領導的辦公室,我見到了我即將入職的部門主管——一個幹練認真的職業女性,知性並且美麗。
“小陶,這是你們部門的主任,趙敏,後麵你就在她部門工作。”在短暫的交流後,我和這位趙主任一起走出了領導辦公室。
在長長的報社走廊上,我像每一個新員工一樣,畢恭畢敬地向領導要了聯係方式。
“您有名片嗎?方便給我個電話號碼嗎?”“哦,不好意思,名片沒帶呢,我寫張紙給你吧。”
就這樣,我的諾基亞手機通訊錄上多了一個叫“趙主任”的號碼。當天,在離開報社的路上,我認認真真編了一條短信,告訴這位叫做趙敏的女領導:“今後請多多關照”。
誰又能想到,這個“今後請多多關照”,居然會是一輩子。
現在,我們倆聊起當時的這一幕,都會笑場。我們互問是否還記得當初對方穿的是什麽衣服?答案我們其實已經說了無數遍,但每一次說起,就仿佛時光穿越一樣,又帶我們回到了那個五月的午後。
這是我們的初次見麵——我們之前在同一大樓,進進出出兩年多,但從未遇見過,我甚至在準備跳槽到新單位時,也沒打聽過未來的領導是誰。
老天爺一定是希望給我們安排一個彷如陌生人相遇的故事。
在杭州的媒體圈,我素有“拚命三郎”之稱,做的是財經類的調查報道,一周七天經常有四五天都在出差。到了新單位我更是想多幹點活,盡快在部門裏站穩腳跟。
當時對新領導除了尊敬,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分配的工作,總是按要求盡力認真去完成。隻是有時候被叫去辦公室時,會注意到桌上的一些書,有時候看到一兩本我也正在看的,心裏會覺得,真巧。
在報社,我們有互稱“老師”的氛圍,我們都習慣喊她“趙老師”,沒想到的是,這個“趙老師”會喊上一輩子。
剛認識“趙老師”的時候
那時候我是個單身漢,基本上過著沒心沒肺的生活,整天除了寫稿子也沒別的愛好,沒事的時候,也經常耗在辦公室。
微博和開心網是當時上班族之間最熱門的社交工具,大家都習慣在微博上記錄一些瑣事,在開心網相互偷菜、搶車位。
我很自然地和新同事,包括新領導,都互加了微博和開心網好友,時不時地也在微博和開心網上互動。趙老師有在開心網寫工作日誌的習慣,每天在淩晨簽好版麵後,會在開心網寫上一段文字記錄一下當天工作情況。
“小陶”是我在部門裏大家對我的稱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在主任的工作日誌裏,“小陶”出現的次數多了起來,比如“小陶的這個稿子文筆老道,讀起來酣暢淋漓”、“小陶這次的采訪很紮實,寫作一如既往地優秀”、“小陶這個選題真不錯,值得我們大家好好學習”……
作為一個剛畢業兩三年的新手,能在高手如林的部門裏,被領導如此表揚,自然非常高興,心裏湧現的滿是“知遇之恩”,我的工作也更加來勁了,平時也自然對這個領導親切了幾分。
這樣的時光又過去了好幾個月,我陸續在部門裏完成了一些重點選題。由於工作的關係,和趙老師之間的交流也自然多了起來,有時候電話一打就是一兩個小時,在這樣的交流中,我發現在很多問題上,我們之間總是有著相似的看法,搭檔也越來越默契。
慢慢地,兩人之間逐漸沒有了當初的生疏感,上下級領導的距離也仿佛消失了,我們就像已經認識很久的老友——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那時候,趙老師總是喜歡穿一身黑色碎花裙,每天她帶著響鈴般的笑聲,從我身邊走過去到她自己的辦公室時,我就知道一天的工作開始了。
我欽佩她的果敢,也認同她在業務上的能力——事實上當時的我年少輕狂,自視甚高,能讓我感到心服口服的人其實很少。
一轉眼就到了這一年的十月,國慶假期。我回了老家,不過因為有同學結婚便提前回了杭州,那個同學也是我們報社的同事。那天晚上參加完婚禮後,我看看時間還早,便給趙老師打了個電話,起先是想問她是否也在婚禮現場,得知她沒在時,便說要不要一起聚聚,因為之前一直想著要請她吃飯。
這是一通重要而神奇的電話——也許是因為那天婚宴現場的氣氛感染了我,也許是因為其實彼此已經有了好感,這次在非工作場合的聚會,突然讓我們覺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和工作無關的事情,我們都盡量把自己最優秀的一麵展現給對方。我們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被對方深深吸引,我們聊著各自的經曆和故事,坦率地交流著對人和事的看法,我們驚訝於我們居然有如此多的共同點,比如都喜歡同一個作家,喜歡同一個歌手。
事實上在我們認識之前,我們其實出現在彼此的世界裏很多次了,隻是那時候我們都不認識對方——我們在同一場許巍的演唱會,我們在同一天的西湖音樂節,我們在同一部電影的首映夜。
那一天,我們重新認識了對方,也重新確定了新的關係。
2009年10月,我們一起去了趟成都,這是第一次相伴出行
辦公室戀情並不容易。特別是我們還是上下級的關係,並且還不能讓同事們知道。原本是一起到的單位,也必須前後腳分開進辦公室,下班時,也要分開行動,吃飯時拉著別的同事掩護,還不能露餡。
我們努力掩飾著這層關係,但熱戀中的我們又總是盡量要向對方最大程度地展示愛,所以這是一個矛盾——我們總是擔心是不是已經被同事發現了。這東躲西藏的感覺,在日後回憶起來,卻也是一種妙趣橫生的感覺。
不過趙老師在工作上依然一絲不苟,這是她的優秀之處——處女座的人總是力求完美,即使是對戀人,也絲毫不放鬆要求。而我是一個天性散漫的水瓶座,除了對感興趣的稿件之外,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差不多先生”。
這是我們倆“和而不同”的最大差別,從目前來看,在這十年的婚姻生活中,這個基本矛盾依然存在,並且時而引爆炸彈。
但在這段勇敢的戀愛中,我們倆其實都像極了對方,都是那麽地敢愛敢恨,並且奮不顧身。雖然在很多人眼裏,我們之間拋開辦公室的上下級關係不說,年齡、家庭都是很難逾越的困難,可是那時候的我們堅信“愛能化解一切”。
很多時候我們彼此給對方打氣——總有受到壓力而感到消沉的時候。那時候王菲和謝霆鋒的“鋒菲戀”正是最熱的時候,我們也總是以他們為榜樣鼓勵自己。
我們先是在幾個好朋友間公布了我們的戀情。
當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看到他們的眼珠子都掉了下來,想想也是,誰能想到我們會是一對呢?
聽說我們定下了辦結婚party的日子後,報社的同事約著美編連夜設計了一個限量版的報紙頭版,讓我們非常感動
在和雙方父母溝通的時候,一開始還是心裏直打鼓,但我們始終相信爸爸媽媽一定都是愛我們的,隻要我們快樂,我們真心對待彼此,他們終究會放心的。這裏我們真的要感謝彼此的爸爸媽媽,他們承受了很多的壓力,但最終還是支持了自己的孩子,並給予了最大的幫助和祝福。
轉眼到了2010年植樹節前夕,我們已經計劃著去領結婚領證,我就提議植樹節去領證吧,因為我覺得這是一個特別有寓意的日子。
那是一個陽光無比燦爛的日子,杭州的春天總是美得令人無法拒絕,我們和往常一樣睡到自然醒,然後一起去了民政局,拍完照蓋完章,我們手牽手美美地去飽餐了一頓。
我們都覺得,我們終於守住了自己的愛情。這是一個完美的故事。
我們結婚啦
可是,我們不知道的是,進入婚姻,愛情的保衛戰其實才剛開始——這次我們的敵人不再是世俗的眼光,而是瑣碎的日常生活。
結婚沒多久,我們就計劃著將各自在杭州的房子賣掉,換一套大房子。但那個時候杭州的房價已經到了每平米4、5萬元的價格,好不容易看中的,無奈總價實在棘手。
在一次偶然的場合,我們去南京做客,親戚帶我們吃飯,回來的路上我們看到一個綠樹環繞,坐落在山腳下幽靜的西班牙建築風格的小區。隨口問了一下房價,對方回答說不到一萬每平米。
這把我們給驚呆了,覺得太便宜了。
於是一個瘋狂的念頭從我們心底冒了出來:要不我們在南京買一套吧?這麽便宜,就當投資也是沒問題的。
沒想到的是,就是這麽一個輕率的念頭,改變了我們後來的十年生活。當然這是後話。
沒過多久,趙老師就懷孕了——原本我們並不想這麽早要孩子,但這孩子就是這麽來了,趙老師是一個兒女心很重的人,考慮來考慮去,最終我們決定“既來之則安之”,那就生下來吧。
那時候趙老師已經屬於“高齡產婦”了。懷孕沒多久,因為抵抗力下降,有一次我去溫州出差,她偷偷跑去商場給我買衣服,回來因為打不到車,坐三輪摩托車被吹到了冷風,第二天趙老師就麵癱了。
這可把我倆嚇壞了,又不敢吃藥,到處托人才找到了一個做針灸的專家,我天天陪她去做針灸,好不容易終於把麵癱給治好了。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個醒——為了孩子,她必須得老老實實在家安胎了。
那時候丈母娘在南京,我們便安排趙老師去了南京。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們付了南京的房子首付,本以為一切都很順利。沒想到,那一年的十一假期,國家出台樓市限購令——我們在南京沒有社保的,已經無法在當地銀行獲得貸款了。
已經簽了合同,付了首付的我們突然麵臨貸不了款就違約的難題,我緊急趕到了南京。小兩口一籌莫展,我至今清晰地記得,我帶著大肚子的她,在小區裏焦慮地問了一家又一家中介。這應該是我們倆麵臨的第一個大難題。
那天我們坐在小區長椅上,我握著趙老師的手說,老婆,如果今天這麽難的一件事我們都解決了,我想今後一定沒有別的事能難倒我們了。趙老師也握緊了我的手,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力量。
我們倆的性格是多麽的相似,總是不服輸,甚至越戰越勇。
在購房合同即將違約的最後時刻,我們找了南京一個親戚,用對方的名義買下了這個房。我們終於解決了當時覺得已經無法解決的問題。但,這並不像我當時說的那樣,解決了這個問題,以後就沒有難題能難倒我們了——生活有時候遠比我們更難解決。
2011年,南京瓦庫茶館,我們一邊喝茶,一邊算著家裏柴米油鹽的帳
孩子的降生,給我們的家庭增加了快樂。但這也意味著責任變得更大。
趙老師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待養孩子這件事上,更是容不得一絲差錯。從孕期開始,我們就幾乎買了世麵上所有的經典育兒書籍。但即使掌握了足夠多的照顧孩子的書籍,我依然還是一個紙上談兵的新手爸爸。
於是,我們倆雙雙辭職在家帶寶寶,這是一個巨大的犧牲,我們甚至沒有了收入來源,但我們覺得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我們要用最好的嗬護陪在小寶寶身邊。
我們總是做一些旁人看來是難以理解的“瘋狂”的行為,但隻要我們認定的事,我們從不後悔。
包括我們定居南京——可以這麽說,我們去南京幾乎是“單槍匹馬”,沒有任何資源、也沒有人脈關係,完全是“空降”到了南京。
寶寶出生100天
照顧嬰兒是一件辛苦並且需要足夠耐心的事,小寶寶足夠的磨人,總是消耗掉我們的最後一絲耐心。而趙老師總是希望事事都親力親為,我卻希望她能夠多信任自己的丈夫,因為我希望她能少操一點心多多休息。
於是矛盾的火花伴隨著寶寶的啼哭聲不時響起。有時候是一句問話,比如趙老師會問,“你是不是又把奶瓶弄錯了?”“你是不是調的水太燙了?”“你是不是沒給寶寶蓋好被子?”
而我已經被小嬰兒搞得精疲力盡了,耳邊聽到這樣的問題,下意識就覺得是在否定自己,立馬條件反射式地反擊:“你怎麽知道我怎麽怎麽”,甚至還會粗魯地回答:“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這麽幹了?”
“戰爭”就這麽爆發了。我們彼此互不相讓,都是要強的人,都不服輸,有時就這麽一句問話,會吵翻天,而大家性格中“敢愛敢恨”的一麵都顯露了出來——原本隱藏著的那個火爆脾氣,直接相互開火。
誰說沒有產後憂鬱症呢?趙老師的完美主義情結總是讓我抓狂。在外麵,我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也是“好脾氣,好講話”,但隻有趙老師知道,當我被激怒時是如何的火爆——人總是有自己不願意麵對的那一麵。
大多數的戰爭,都是在趙老師的“主持”下和好如初。比如每次為一件小事爭吵到不可開交,我已經氣呼呼地跑到別的房間時,趙老師就會窮追不舍地“纏著”我,嘴上還是“喋喋不休”地得理不饒人,但她總會故意留一點小動作,比如撞我一下,或者往我身上頂一下。注意,這個時候趙老師的表情還是很凶,依然一副吵架的樣子。
這個時候,我就順勢一把抱住她,然後說,“好啦好啦,別吵了!”緊接著是一頓捶打,之後就是IOS流程了,要求我道歉,“帶稱呼,道歉!”
最終,大家破涕為笑,仿佛剛才吵架那一幕就從來沒有發生過。
2013年,回老家過年,在一處當地的公園
事實上,這樣場景現在還不斷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
這樣的例子我甚至不用費心去想。比如有一次,我正在廚房洗碗,她從輔導熊孩子作業的間隙來“蒞臨指導”。
剛走到我的旁邊,就如彈珠發射一樣拋來靈魂三問“你在幹什麽?”“你怎麽洗的?”“你會不會洗啊?”。
原本期待著能收獲來自另一半的誇讚,沒想到卻被如此否定,心裏不由地火冒三丈,“怎麽就不會洗了,我這又錯了什麽?”
原來我洗碗的操作流程是,洗碗布上倒點洗潔精後,在水龍頭下,每個碗先用洗碗布洗,洗了後直接用清水衝幹,然後再放到一邊瀝水。而我老婆的洗碗方法是,先把每個碗都用洗碗布抹一遍,然後集中起來再一個個用清水衝幹淨。
我認為這完全就是一個工序問題,無論哪種方法,理論上最終的結果都能洗出幹淨的碗來。但作為我們家生活技能權威的老婆,她此次感受到的是一股來自另一半的挑戰,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氣,義正言辭地叫停我的工作,並命令我必須轉回到正確的方法上來。
崇尚條條道路通羅馬的我自然不甘心接受如此粗暴的決定,於是,我們的爭執從到底應該怎麽洗碗才是正確的,上升到討論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廢物,最後我們動用大學辯論賽的各種辯論技巧,進行了一場來自靈魂深處的攻擊——原本,這是一個溫馨的周末晚間,一家人剛結束其樂融融的晚餐時光,但插曲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這一幕最後以我憤怒地丟掉手中的洗碗布,狂吼著衝出廚房,留下同樣憤怒的她和一堆無辜地躺在洗碗池裏的碗結束。
可是沒過幾分鍾,我又“灰溜溜”地踱步到了廚房,拿起洗碗布繼續洗了起來,雖然心裏是十萬分不滿意,但還是想著不要把戰局搞大。這個時候趙老師又跑來了廚房,“巡視一番”後,兩人四目相對又不由地笑了起來。
唉,生活就是這樣。
在廈門曾厝垵過紀念日,走累了,就找一處咖啡館胡亂自拍
和很多的夫妻一樣,雖然免不了還會爭吵,但在我們之間永遠橫亙著吵架之後的“約法三章”:第一,吵架不過夜,第二,誰都不準提“離婚”兩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丈夫必須先道歉。
坦白說,前麵兩條我們都遵守的很不錯,但第三條,作為男方的我來說,有時候總是不服氣——憑什麽明明就是你的錯,也要我道歉。我有時候甚至還會偷偷想:你都大我這麽多歲,你不該讓一下我嗎?
每當這個時候,趙老師就會狠狠地批判我。首先,夫妻之間就是沒有年齡之分,老公寵老婆天經地義,其次,你想要一個溫柔的老婆取決於你是怎麽溫柔地對待老婆的,第三,一個能向老婆跌軟的男人才是大男人。
你還別說,這些年不斷地“洗腦”,我覺得自己也收斂了很多自己的潛意識裏的暴躁。有時候我也會在想,自己很多時候的不耐煩,沉不住氣,其實也是因為性格上的某些敏感因素在作祟——我總是害怕自己受傷害,於是當收到外界的負麵評價時,總會不由自主地跳出來保護自己。
而這個時候,我們就像兩隻刺蝟——彼此都傷害了自己。
於是現在,有時候不愉快的時候,我就換個笑臉由著對方鬧一下,而有時候我真生氣的時候,趙老師也會裝著嚴肅故意來找我說話,兩個人鬧一下就又和好如初了。
很多次真的吵到不可開交時,我的腦子裏會像放電影一樣,出現當初我們堅定地想要在一起的畫麵。
那些難關,那些擁抱,那些祝福,那些諾言,清晰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們一起去到黃山,我們一起在成都,我們鬧著吵著,難忘一個個深夜,難忘短信時代幾百字幾百字一條的想念。
在戀愛中,我們的情感是一江春水,一樹桃花,一朵早霞,一聲雲雀,這種情感是無私的,放射的,是無所不想擁抱。
在三周年的時候,我寫了一張卡片,上麵寫著:三年來,我們至少有三次恨不得衝上去把對方撕碎;至少有五次毫不留情地攻擊著對方;至少有十次以上覺得對方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千萬次地想著對方,愛著對方,粘著對方。
這的確是我們真實的生活寫照。我們從決定要在一起時,就要求對方做到絕對的透明。在這十年間,我們沒有任何一個單獨的朋友——每一個新認識的朋友,最終都被我們發展成為我們共同的朋友,因為我們篤信,每一個和自己談得來的朋友,一定也會和我們的另一半談得來。我們的所有的密碼一概通用,被很多家庭視為“定時炸彈”的手機,我們倆也從來都不設防——因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秘密。無論去任何地方,我們總是霸道地想把對方也拴著帶過去。
在這十年間,我們在同一個單位認識,後來又雙雙去了另一個單位,現在又一起創業幹起了夫妻檔——我們習慣了早上一起上班,一起進公司,一起開會,一起回家……在別人眼裏,我們幾乎就是如影相隨的連體嬰兒,很多時候我們除了上廁所,幾乎就是纏在一起。
2016年,在美麗的大理洱海邊
當然,就像前麵所說的,我們還是會爭吵。
有一次在上班的路上,我開著車,前麵的綠燈時間已經快過了,就慢慢停了下來,趙老師一看不答應了,說明明還能過的,為什麽要停下來,這樣不耽誤時間嘛,如果都像你這樣,馬路就會更堵了。我一聽就也來火了,我這樣開哪裏錯了,不行你來開啊……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話題從應該什麽時機在綠燈前放慢速度,轉移到什麽才是做事的專業。
說實話,每次回想起來,我們很多時候的吵架都會上升到一些專業的討論,想想也是可笑——我們就像一對幼兒園的孩子,在意的都是一些別人看不懂的點。
至於停車什麽時機更合適,最終是我這個“差不多陶先生”向“完美主義趙老師”投降。“對不起,我錯了,以後都聽你的。”“早這麽說不就得了。”趙老師洋洋得意地笑了。
2019年春節,我們在越南過年
想想其實是愛和信任,讓我們至今依然如當年相識時一般。無論何時何地,我們身上依然留有難得的赤子之心,並被彼此視作珍貴的品質,不管爭吵到什麽程度——好幾次我們都快把家拆了,在精疲力盡時,是一個擁抱結束了戰爭。
女兒幼兒園畢業,我們去拍寫真
這十年,也有那麽幾次我們的愛情和婚姻亮起過紅燈。有時候是一些瑣事升級,而也有是因為孩子。
前麵說過,趙老師的兒女心特別重,她寧願自己苦點累點,也想著要把孩子們照顧好。特別是家裏的老大,由於前一段婚姻,她總覺得對孩子有虧欠,更是對我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必須視如己出。
其實在這一點上,我還是特別感謝孩子,孩子非常的善良,敞開心懷接納了我,我們倆之間的關係甚至比趙老師和孩子還要親,畢竟在青春期的孩子眼裏,一個嘮叨的老媽總是覺得碎碎念。
但和全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趙老師可不這麽認為。有一次孩子練畫不順利,就心煩意亂,趙老師不巧“撞”槍口上了,在吃飯的時候,讓孩子多吃蔬菜,就夾了菜給他,孩子突然就不高興了,站起來起身就走,“不吃了!”
氣氛突然異常的凝重,我也覺得孩子這樣發火不妥,但換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便先勸趙老師,示意算了算了。趙老師顯然下不了台,心裏也是萬分的委屈,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隨後趙老師把火朝向了我,“你看看,孩子交給你管,管成什麽樣了,還成形嗎!”因為自從小寶寶出生後,我們家就做了分工,我負責管老大的學習生活,趙老師管女兒的學習生活。
“你到底有多少心放在孩子身上,孩子現在這樣,你沒有責任嗎!”
“你平時忙忙忙,又關心過孩子多少!”
“我看你平時就是假惺惺,人前人後就是騙人的,不然孩子怎麽會這樣!”
“孩子就是被你害的!”……
一連串的炮彈,火力越來越猛,一開始我還受著,可後來的話讓我越來越接受不了——人總是不甘心被誤會,或者自己的付出被如此地不被承認,就不由自主地就跳將起來。
此時,我也是滿腹的委屈,也一股腦地發泄出來——烏雲瞬間籠罩在我們這個小家庭的頭上,而我也知道,對於趙老師來說,孩子是最不容被觸碰的底線,在她的心底深深埋著對孩子的虧欠情感,那是她心裏最敏感也最受傷的領地。
而對於我來說,當自己的真心實意付出被視作“一文不值”時,那種懊惱感也是我接受不了的。我甚至會懷疑,這樣的生活到底值不值得,我們承受的這些壓力,生活有時候的種種不容易,又到底是為了什麽,那個時候我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願意麵對這些事。
“老子不幹了!”我啪一下拍了桌子,站起來就走。
這時,趙老師衝了過來,攔住門:“你就想這麽走啊,你倒想得美!把我的生活搞成這樣,你休想走!”
於是兩個人又拉扯起來,一個想奪門而出,一個死命攔著不讓,直到最後兩個人都精疲力盡。
趙老師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看著她哭,我最終還是心軟了,走過去抱住她,拍拍她,她哭得更凶了,又拚命地捶我,“對不起,老婆,我錯了。”我輕輕地說。
孩子是我們家的寶,無論老大還是小女兒,我們倆都無比地寵他們,的確他們身上有這個那個問題,有時候也讓我們氣得怒不可遏,但每次看到他們在家裏開心地笑,我們都感到無比的舒服。
在這一點上,趙老師深深地影響了我,我其實對孩子遠沒有她這樣的喜愛,我多少身上有一點“夢想仗劍走天涯”的情懷,但在她的影響下,我有了更多的看待孩子的視角,也享受孩子對我們的愛。
我非常認同一個觀點,孩子對我們的愛,遠比我們對他們的愛要多。我們有時候會因為孩子不聽話,生很久的氣,可孩子不一樣,即使剛剛批評了他們,轉身他們又黏在了我們身邊,我們始終是他們的全部。
這一點上,我們老大對我真的就如此。他很自豪有我這樣一個爸爸,並且經常在同學老師麵前把我誇的厲害得不行,他的好朋友都知道我,在他的手機通訊錄裏,我就是“老爸”。
你想,有這麽一個兒子,我怎麽能不愛他?
2014年,一家人在馬來西亞的度假村
除了孩子之外,這十年,我覺得我給趙老師最大的禮物,就是“財經無忌”,我一直對她說,這是我們的第三個孩子,當初為什麽叫財經無忌,也是緣於“趙敏和張無忌”的愛情故事,於是才有了財經無忌。
現在財經無忌已經成為了我們的事業,我們兩夫妻認認真真地嗬護這個品牌,現在已經是國內排在頭部的財經類新媒體了。
在公司,我負責對接外部資源,而她統籌商務談判。她的條理性和談判能力是我所遠不及的,我是一談到錢和價格,就自動認輸的人,而我的優勢是在財經領域的專業性上,並且也算是一個行業的“意見領袖”了。
於是我就安心地把公司的事物都交給了趙老師,趙老師原本並不“樂意”和我創業,她後來在一家港資公司做大中華區內容總監,五六年前年薪就近百萬了,而我創業做了幾個項目都不夠順利,包括做了一個黃酒品牌,也是叫好不叫座,反正搞來搞去,我是搞明白了,我就不是一個生意人。
現在好了,我可以做我擅長和喜歡做的事情,趙老師“出山”(她曾經在我們女兒上小學時,辭職專心在家帶小孩)來幫我,目前我們的公司各方麵勢頭都不錯。
春天去踏青,在酒店花園裏拍下一張合影
疫情期間,我們四個人足足在家寸步不離相處了40多天,我總是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段家庭日子。那些天裏,趙老師化身大廚——相信我,這個處女座的女神身上總是有神奇的力量,無論做什麽,總是能做得如此出色,我們幾個人的胃都被她緊緊地吸引了,每次開飯都是我們最期待的時光。
吃完晚飯,我們就聚在一起過家庭生活,節目豐富多彩,有看電影,有打牌,有下棋,四個人樂嗬樂嗬,總是有無窮的好玩的地方。
2018年,去影樓拍全家福
我們現在也總愛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最近我們的女兒化身孜孜不倦的小狗仔,每天在睡前纏著我們倆講“過去的事”,我們也就順勢又溫習了一遍。
我有時候想,其實天底下的夫妻大多都應該是一樣的,人總是有自己的個性,更好地包容對方是多麽的重要,每次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想想當時的愛,當時的初心,“我們是為什麽走到一起的?”
胡適寫過一句話,我印象深刻:即使開了一架老掉牙的破車,隻要在前行就好,偶爾吹點小風,這就是幸福。
真的,幸福真的很簡單——不忘初心,簡單生活。
事實上,十年前的堅定,信任,愛和努力,其實一直沒有遠離,要不然,我們當年的勇氣可就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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