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四事件”
三月初,征兵開始,學校裏一些出身好的人都報名參軍。這次說清楚是去越南打仗,所以大家都非常激動。經過一係列的政審和體檢,有十多個同學被批準了。每個人都很高興。其中有革委會的高遠征。
當時學校複課鬧革命的形勢不是很好,經常有流氓來騷擾。其原因是校內有流氓和外麵的流氓在一起混。於是,這些被批準參軍的年輕人想在臨別之前為學校做點好事:把校內的流氓痛打一頓就走。既安定了學校的形勢,又不會遭到報複。於是,在三月十四日上午,他們把初三的李光輝叫到辦公室來,乘其不備用麻袋罩住他的頭。大家一哄而上,你一腳他一棍的打了好半天,然後把他扔在辦公室裏沒有管他。直到下午,人們才開始注意到,李光輝已經沒有一點聲音,身體也開始變冷。大家感到大事不妙,趕快把他送到七醫院。等到了醫院,醫生們一看,人早就死了,根本談不上搶救二字,馬上送進了太平間。就這樣,李光輝被打死了。這就是“三一四事件”。同學們這才隱隱地感到:事情是不是鬧大了?
我是傍晚才聽到這個消息的。等我晚飯後趕到革委會,那裏已經是一片緊張氣氛。他們估計校外的流氓肯定會來報複的,決定盡快撤退。大家都在慌慌張張地搬東西。
廣播站和革委會在同一層樓。文革前原先那裏是財務室,那時為了安全起見,前麵又用木板另外隔了一堵牆,開了一扇門,因此需要兩把鑰匙才能進入廣播站裏。為方便早上開始廣播,婁建華和韋琪兩人就住在廣播站裏麵。
那天晚上,革委會的人都要撤走,而廣播站一下子又無法搬家,隻有讓她們兩人先委屈一晚了。為了不讓她們害怕,必須陪她們到晚上十二點。那天晚上,我和李植年呆在那裏,和她們兩人聊天,消磨時間。她們感到很奇怪:這麽晚了還不回去睡覺!?直到我們看見她們兩個嗬欠連天了,我們才提心吊膽地離開,希望今晚不要出什麽事。
聽說等我們走後,婁建華和韋琪端著臉盆去洗臉。把門打開一看。才發現那麽大的一棟大樓居然是漆黑一片。隻有廣播站裏的一點燈光,四周靜悄悄的。韋琪嚇壞了,臉盆不由得“咣”地掉在地上。兩人扭頭就跑,進了廣播站,把門抵得緊緊的,氣都不敢出。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們兩個是怎麽睡的。反正第二天清早,我們一來到廣播站。她們像看到救星一樣。說再也不敢在那裏睡覺了。
我告訴她們:流氓隨時可能打過來。廣播站必須立即撤走!大家開始收拾東西。廣播站裏的機器又大又重。我們想了半天,薑都家就在化四院,隻有把機器放在她家最方便。我們抬著沉重的機器,上了四樓。我累得眼睛發黑,幾乎要昏過去。但誰也不敢休息,必須在今天把所有的東西轉移走,包括兩位女生的行李。每拖一分鍾,危險就增加一分!
連續幾天,都有不三不四的人群來到學校,到處轉來轉去,但尚未開打。聽說有人準備大打出手,被勸走了。學校開始走人,整個複課鬧革命的形勢被摧毀了。轉移完所有的東西後,大家在一起商量該怎麽辦。我想:廣播站是一個戰鬥的集體。大家一定要堅持下去,這個情況不可能持續很久的。流氓不可能每天來騷擾,要把人心慢慢收攏來。
第五天,我們開始刷標語,希望能號召大家回來,逐漸平息“三一四事件”造成的影響。廣播站寫了一條很大的標語:“我們希望一切和我們共同奮鬥的人能夠勇敢地負起責任!”落款是《廣播站:捍衛毛澤東思想》。第二天,很多班級都紛紛響應,寫出類似的標語,落款是《高三(二)班:捍衛毛澤東思想》、《初二(一)班:捍衛毛澤東思想》……。有人看見標語就笑著說:一看就知道是你寫的!大家都希望能早日恢複平靜。
後來,我們開始恢複廣播。大家都轉移到實驗室的大房間裏住,窗戶外麵架起了電網,起碼讓流氓來了不敢貿然從窗戶裏闖進來。學校的工作慢慢地恢複了。
“三一四事件”是我們學校在文革期間發生的一個非常事件。它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到年底,高遠征和熊從港被抓起來坐牢。高遠征勞改了八年;熊從港開始判了十五年,但企圖逃跑被加刑,然後因殺死了同牢房的犯人而被槍斃。有近十位已被批準參軍的同學被取消了資格,並把此事記入檔案,影響其一生。高遠征的哥哥和妹妹下鄉後都因家中有“殺關管”的家屬而不能被招工……。其影響之大,影響之深是當初沒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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