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輸在起跑線6
人們以最虔誠的心情送別了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開始憂心忡忡,幸福生活就要終結,又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重陷水深火熱之中,就像世界上其他四分之三人民一樣。擔心變化,變化就來了。
高中入學前還不太清楚我們要不要實行"二步製",即一周學習,一周務農。我心想高中有二步製,可以參加勞動,能掙一半口糧不成問題。開學才知道二步製暫停,連高二的學生都停止了。
接到高中入學通知,我媽哭了。上學不僅是吃閑飯,還要花錢。因為住校,不但要花錢繳學費、書本費,還要繳入夥費。入夥分正夥與機動兩檔。正夥供應一周六日三餐兩幹一稀飯菜,一個月大約要八九塊錢。機動夥繳米換飯票,供應兩幹一稀主食,自己解決菜食。繳米換飯票附加每斤三分錢夥錢。以我家的經濟情況,初高中五年半一律入機動夥。自帶鹹菜冬天還好,夏天難辦,兩三天就長黴了。有時候看到學校老師端一碗飯,有幾片青菜葉,感覺就像山珍海味,垂涎欲滴。盡管如此,機動夥費還是一筆沉重的負擔。要知道一個全勞力一年毛收入隻有一百多元,扣除平價口糧,能分紅十幾塊已經歡天喜地了。
那年月農村完全沒有任何活水,養雞養豬也會受到限製。主要經濟來源就靠養雞賣蛋及家裏的菜園。每戶的菜園都很小,種不出多餘疏菜換錢。母親有時候會在隱蔽的荒地偷偷開墾一塊。可是人民群眾貫徹落實防止資本主義複辟的覺悟永遠不可低估。新墾的菜地總會在你即將收獲的時候被發現,被痛批,被沒收。靠著賣雞蛋賣菜,母親節衣縮食供我學校裏揮霍,光夥錢每周都要好幾毛錢呐。
無論如何,父親母親心裏還是支持我繼續上學,也不管讀不讀書。回過頭來看,父母親還是很有遠見。雖然那個年代在學校也不讀書,就算讀書也沒有用,甚至有反作用。確有家長因此不讓孩子升學。母親說雖然接到入學通知書哭了,但要是沒接到會哭得更慘。我無論如何也是家裏第一高中生。父親念的私塾,母親基本沒有讀書。外祖父是個土地主。爸爸說當地受過良好教育的地主都有子女親屬加入革命隊伍,逃過土改槍子兒。外祖父愚拙地秉承忠厚傳家,善待長工租戶,他以為做個好人善人就夠了。他遠遠沒有充分估計到無產階級革命不同於以往的任何改朝換代。有文化底蘊的地主們眼界決定了命運。語文課講到《曹劌論戰》的時候,我就在想跟外祖父的情形完全吻合啊。就是這一段對白: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正應了那句食肉者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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