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德道上兩旬記 之三,貝加爾湖

孔敏中,民國二十五年二月 (1936年)

 

二十一日 金曜 (周五)

車輪雖日夜不息地隆隆響著,但雖離吾目的地還遠。一天到晚,除閱書吃飯看野景睡覺之外,不用想旁的事。心急氣悶也無用。學得幾個俄字,不夠談話通意。買得明信片數張,在膝上寫了預備到赤塔寄出。

二十二日 土曜 (周六)

中午十二時,達加裏姆司加涯,裏赤塔近了。但自海灣至赤塔,火車要走四天,心中不免又急又悶。因海赤間一段路,僅西鐵全線四分之一耳。初擬取道哈爾濱,以省時間,後恐怕發生不便,故假道海灣,若為之多費時間,自是不願。今日清早下車取水,突遇嚴寒氣候。風著皮屑作痛,冷氣直逼心腑。頭腦身體,好像立刻為之縮緊。蓋沸水落地,即凍成冰塊,其溫度之低,可想而知。但又未及最低度數雲。據說真是寒冷之時,肌膚可以凍僵,或說凍死,因凍傷之肉,醫治之法,惟有將此肉剜去,而無藥可以恢複其原狀。五日以來,以為朔方寒冷之程度,不過如此,居住寒帶,另有風味樂趣,經此一冷,方知吾固不夠資格去嚐試此種生活。下午抵赤塔,固一大站也。來往客商眾多,武裝毛子,更是不少。進車站大樓探視設備,飯堂有兩處之多。出售畫報處亦有兩處。車票房內,坐臥許多蒙古人,彼此逼視吾之心中,遂起許多感想;不知他們看見了我,亦知吾是中華民國人否。以吾所知,他們每人都有俄國護照。他們不再是中華民國的一份子,而是俄國的一部分人民,在那赤血似的國旗之下掙紮。今日飯車午膳,遲至海埠鍾點八時招呼。所以要招呼者,便於分配座位。某輛客車在第幾批進膳,事先有人關照。飯畢,太陽已在西方地平線上。天光一暗,無事可做。八點鍾天黑,據說是莫斯科鍾點。長途跋涉,不必管這個,但飯食無定時,不是粗人恐難對付。

二十三日 日曜 (周日)

車過赤塔,山路高低不一。世界有名之貝加爾湖在前,湖南多山,隧道數十。列車用二機頭拖送。貝加爾湖之名,深印腦際,張目待之。一片貝加爾之聲起時,極目所至,茫無邊際。時在隆冬,南山北水,皆掩蓋在白雪之下,美處不顯;宜夏不宜冬之地也。有高山必有大湖,鐵道繞湖而築,越嶺而過。山之陽,層巒疊翠,雖在冬季,尚有風景可尋。車近士露勤加站,列車蜿蜒作蛇行,又如走在一大盥之邊口。遠視對邊,景色可餐。此次遇一列車,多凡五十又七輛,遠望似一巨蟒,車長亦謂難得之事。車抵依爾可次克,已日薄崦嵫矣。今日距離申之日已十日,越重洋,過關津,欲報平安,惟有電報,乃因言語不通之故,不得如願。同車有一俄國商船職員,亦能一、二英詞,數說俄女不可取,但晚間到飯車跳舞,每到半夜回來,興致似不甚低。

二十四日 月曜 (周一)

長途旅行,固是苦事,所謂舟車勞頓,精神於無形中消耗頗多,但亦有樂趣可尋。誓如到此北亞洲中部,其地風土人情,凡有所見,無不新奇。車中盥洗室,有冷熱水麵盆,有抽水淨桶,有鏡子,有水瓶,但水瓶所儲僅冷水;冷熱麵盆之用法,不若吾們平常放了水,然後拿手巾浸入洗臉。盆中不放水,洗臉時承水敷到臉上,擦點肥皂,再以手承水洗去臉上肥皂,次將所攜毛巾擦幹即畢。如此洗法,照吾們想起來,不會清淨。但外人洗臉,大都如此。吾們在電影中所見,固實事也。但有不傳染沙眼的好處。車中地板,三等車中不鋪地毯,每日車至大站,必有數婦人到車中揩抹。揩抹器具,僅水一大桶,中盛粗布一塊,撈出絞幹,俯身用手揩抹,不用拖把。同車廂老太太揩抹潑水,亦是如此,不以俯身為苦,非奇事耶。到車上揩抹地板的婦人,體力甚大。一車十二間車廂,一長過道,如此俯身而揩,不到一刻鍾已揩畢。傍晚車過由尼山河而至克拉化亞次克站,大站也。由尼山河,為亞洲北部三大流域之一,幼時攻地理時熟誌之。今得親臨其地,自是高興。將至該處,留心觀看。河橋高架,與黃河鐵橋相仿,長度稍差耳。河之兩岸,市房麟接,大約市麵甚大。河水冰凍,人車來往其上甚眾。車站在河之西岸,設備規模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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