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當晚,我悄悄地來到郊外一片公寓,把車停在遠遠地小區最裏麵不顯眼的位置。然後從那裏走到托馬斯的單元。托馬斯住的套房是這片公寓裏最大的單位之一,從我停車的地方走過去要好幾分鍾。
敲門進去,我和托馬斯,瑪麗亞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短短幾個月,感覺象生死相別。
在客廳坐定,瑪麗亞給我和托馬斯每人拿了一個啤酒,自己卻隻是微笑著坐在一邊。我想起剛才大家擁抱的時候瑪麗亞仿佛下意識地用手護著小腹,不覺驚喜地問她:“你,是不是?”
瑪麗亞微笑著點點頭,說:“快三個月了,男孩兒。”
我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這可能是幾個月以來唯一讓我覺得高興的消息了。不管如何,隻要有孩子,生活就會繼續。
我站起身走到瑪麗亞身邊跪下去抱了抱坐在沙發上的她,輕聲說:“祝賀!祝賀你們倆!”說完站起身,走回到托馬斯旁邊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說:“祝賀你,哥們兒!我得送個禮物才好,你們還有什麽沒買的?”瑪麗亞笑嘻嘻地說:“我們回頭在網上找個商店做個目錄,你隨便去選吧。”
熱鬧了一會兒,我想起一件事:“你們倆夠厲害的,三個月前我還在擔心自己是去監獄裏蹲兩輩子,還是哪天在街上挨一槍,你們倆居然生了個孩子!太厲害了!”
托馬斯抬頭看了瑪麗亞一眼,瑪麗亞點點頭站起身,對我說:“迪克,你們倆先聊正事兒吧,我到裏屋去。他不讓我聽這些事,說是怕我跟著擔心,也怕我知道太多不安全。你想不想喝點威士忌什麽的?我懷孕了也沒法和他一起喝了。”
托馬斯站起身輕輕吻了吻瑪麗亞的臉頰:“寶貝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迪克。他現在叫羅伯特-波姆巴了。”說完拉著瑪麗亞的手對我說:“蘿卜,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老婆,克裏斯汀-嘎西亞!”
瑪麗亞和我相對苦笑了一下,轉身去裏屋了。
托馬斯,現在的馬蒂歐,轉身去酒櫃裏拿了一瓶我不認識牌子的威士忌和兩個杯子。我說:“你給我加點冰吧,我直接喝不習慣。”
端著酒麵對麵坐好,我倆忽然感覺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我四下看了看說:“這個公寓還可以。我搬過來之前他們已經用我的名義買下了蘿卜父母以前的老房子,所以我一過來就住進去了。你們還沒來得及買房子?可是我記得新聞裏說你在我來之前就把車行買下來了?“
馬蒂歐啜了一口威士忌說:“我們是一個月前才知道要搬到這裏來的。這個車行原來是別人的名字,剛轉到我名下的。他們收走了我在南加州的工廠,我的房子,還有克裏斯汀她爸爸留下的在卡梅爾穀的一個出租房,給了我一百萬現金和這個車行。從折合的價值來說我是賺了。”
“他們把你們倆搬到這裏來做什麽?你來之前知道我在這裏嗎?”
馬蒂歐搖搖頭說:“不知道你在這裏。但是他們既然把咱倆安排的這麽近,看樣子是躲不開了。你剛才問我們怎麽有心情懷孕,其實和這件事也有點關係。”
聽到這裏,我覺得我和馬蒂歐已經邁進了一個為我們安排好的位置。
馬蒂歐邊喝酒邊給我講了他們這幾個月的經曆:大約四個月以前,我被聯邦法警送到了瑞馳蒙,而他和克裏斯汀則被送到了佛州的邁阿密南郊靠近西島的地方,同樣有了新的身份。不久,皮普出麵和馬蒂歐聯係,希望他加入一個新的行動小組,同樣是作為平民承包商,為一個政府機構工作。馬蒂歐不想在過那樣的生活,但皮普暗示我們以前的行動雖然也是為政府機構工作,但我們已經嚴重地觸犯了刑法並得罪了一個更強有力的政府機構。如果馬蒂歐不加入,很有可能會有法律後果並且收到該機構的報複。馬蒂歐和克裏斯汀以自己懷了孕為理由希望拖延一段時間再加入,但皮普不同意延遲服務,而隻是保證不會要求馬蒂歐從事行動類的行動,而隻是提供後勤支持。於是夫妻倆被送到了瑞馳蒙印第安納。
說到這裏,馬蒂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我本來也不擅長行動方麵的操作,但是你擅長啊。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了。”
我喝了口酒苦笑著說:“我手上有血,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強勢機構的特工的血。他們能讓我繼續活著已經是手下開恩了,要我做事那更是賞給我機會,我哪還敢拒絕。嗬嗬,聯邦法警的最高級別目擊證人保護計劃,屁也不是。”
馬蒂歐也談了口氣說:“我當年決定和凱文合作的時候,隻是為了在禁毒和輯槍上做點事情,給我父母,妹妹,還有瑪麗亞他父親找回一點公道,沒想到會走到今天。”
我想起以前問過瑪麗亞為什麽托馬斯坐擁一份豐足的家產卻要和凱文皮普他們一起做這些事情,也知道馬利亞的父親在拉斯維加斯被一個吸毒過量的司機撞死了,但卻沒聽說過托馬斯父母的事。
托馬斯看出我的問題,輕描淡寫地說:“一個周末的下午,我父母在院子裏收拾草地,我妹妹到門口的郵筒裏取信。一輛車從街上開過,車裏的人向周圍的住宅隨意開槍,三個人都被打中了,都沒有救過來。這是當地毒梟和競爭者搶地盤兒的常用手段。我的家人在自己家的門口被殺了,就這麽隨意。後來警察抓到了其中的兩個,判了終身監禁。可是我的家人從此就都沒有了。”
屋裏的氣氛很沉悶,兩個人默默地喝酒。馬蒂歐又歎了口氣說:“我問皮普他是代表DEA還是CIA在和我談,他說他代表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機構有錢有資源,又需要我的服務。我問他我的任務是在境內還是境外,他說主要是境內。那就不應該是CIA了,但也沒法排除CIA利用我們搞非法勾當。”
“兄弟,不管是DEA還是CIA,如果他們要你搞非法勾當,你幹還是不幹?”
馬蒂歐搖搖頭說:“非法的我也拒絕不了。但我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我的底線是手上不能沾血。你準備怎麽辦?”
我往後一靠攤在沙發上說:“我沒有選擇,他們把我搞到這裏來已經算是救了我的命了。我隻希望也是皮普來和我談,畢竟是朋友。”
離開馬蒂歐的家時已經是半夜了。出門前他抓住我的肩膀說:“兄弟,不管你怎麽決定,情一定保護你自己的安全。你是聰明人,但是那些控製我們的人既聰明又有無限的資源,如果你選擇加入,” 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我覺得你可能也沒有別的選擇,而且你的環境會比我的凶險很多。請你千萬保護自己,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事,一定要馬上開口。你記住,托馬斯已經不存在了,但公孫勝永遠會在。”
我和托馬斯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然後轉身溜進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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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和周三的白天一般都是車行最閑的時間,大家都在上班,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出來看車。沒到這種時候,我就跑到維修車間去看技師們修車,希望能學上一兩手。開始的時候那些機械師不願意我看,後來時間長了覺得我不是要偷學了手藝自己當技師的樣子,就很放鬆地和我聊天兒,給我解釋車的毛病,甚至偶爾讓我搭把手。
周二的上午,我又跑到維修車間看工人修車。看到中午的樣子,我回到銷售大廳後麵的休息間,從冰箱裏拿出自帶的午飯放在微波爐裏加熱。這時車行的廣播響了:蘿卜,蘿卜,請到銷售大廳來,有客人找。
我把午飯放到一邊,來到前廳接客。
一個笑眯眯的中年人,正在主櫃台前站著和銷售經理斯蒂夫聊天兒。我走過去打了個招呼,斯蒂夫說:“蘿卜,這位是吉姆。他是上星期從你手裏買了天藍色奔馳的華人顧客的朋友,他在考慮把現在開的寶馬換一輛新的。你可不可以給他介紹一下我們豐富的寶馬車庫存?“
我微笑著說:“當然可以!請跟我到這邊來,我先做個筆記然後給你介紹我們的寶馬庫存。“
銷售大廳的角落裏有6個半封閉式的小型辦公區,供銷售人員和客人談話,談判。我帶著皮普走進其中的一件,煞有解釋地填好他的個人信息,對新車的要求,計劃合適買車,等等。然後走到主櫃台後麵從斯蒂夫那裏拿了幾輛寶馬車的鑰匙,就帶著他走向了停車場。
昨天見到托馬斯的時候,我心裏全是老友重逢的興奮和快樂。皮普和我也是朋友,但經過昨晚和馬蒂歐的談話,此時我的心裏對皮普多了一層防範。
我帶著皮普在停車場看了幾輛寶馬車,然後打開一輛紅色的330M請他坐進去,打著發動機,然後我從另一邊開門坐到了乘客座位上。
坐進車裏,我一邊伸手在儀表板,方向盤,換擋杆等等之類的地方不停地撥動著,好像是在給皮普講解車的配置和功能等等。嘴裏卻說:“真高興見到你!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的位置和身份應該是保密的呀。”
皮普微微一笑說:“我是通過機構間的信息分享找到你的,我也是巴哈洪水計劃的一部分啊。我很高興你看上去不錯,日子過得還順利嗎?“
“哈哈哈挺順利的,生活沒什麽壓力。這裏生活費用低,我當個汽車銷售就可以維持生活了。“
皮普笑嘻嘻地說:“的確如此,這裏的生活節奏比較慢,壓力也比較小,但是機會也比較少些。我不多耽誤你時間了,我知道你和托馬斯昨天談過,大致情況他也應該和你說過了。我還有些其他的事情想和你談一下,咱們周四見個麵吧。“
說完他掏出兩張紙片,一張是個名片,另一張上麵草草地寫著一個酒店的名字和房間號。皮普對我說:“這個酒店在印第安那波裏斯的機場附近,請你周四上午來找我一下,好嗎?“
皮普離開以後,斯蒂夫滿懷希望地問我:“這個客人回頭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說還是想再去看看寶馬4S點的情況。我給他報了那個黑330M一個極低的價格,他去見了新車以後,大可能性要回來。等他下次來就把他拿下!”
按照皮普的囑咐,我周四周五請了兩天假,開車到了他在卡片上給我寫的印第安娜珀利斯國際機場的希爾頓花園酒店,房間號405。
皮普在房間裏等我。倆人稍作寒暄,開始談正事。
皮普說:“馬蒂歐為人的正義感比較強,所以有些話我不能對他講。你做事比較靈活,我可以對你開誠布公。我找你的目的,是受CIA和DEA的共同委托,請你加入一個行動小組。這個小組一共三人,馬蒂歐負責後勤供應,你和你的搭檔負責行動。和以前一樣你們不是政府雇員,而是政府的平民承包商,你們的任務是處理一些聯邦政府機構不宜出麵處理的事情。你們的經費和裝備我們會通過馬蒂歐提供,另外在開始行動之前你要去參加一個特縱兵的訓練營,需時六個月。“
來之前,我想象了幾種皮普可能采用的談話的角度,不想他完全沒有遮攔,直接把情況兜給了我。我決定也直截了當地問他:“CIA那麽強的資源,為什麽要和DEA合作,為什麽要用一個殺過他們特工的人?“
皮普收起臉上的笑:“我們在另一次行動中解救了他們的一個特工,你算是我們用那個特工的命換來的。同時你在胡麗安的表現讓他們認為你有利用價值,至少可以取代你打死的那個。“
“我,有不接受的選擇嗎?“
皮普幹淨利索地搖了搖頭:“查爾斯和馬蒂歐都應該對你講過了,除非你想去坐牢。現在你的身份已經改了,就算你想回去坐牢也無法辦到了,ATF和聯邦法警都不會允許你暴露他們的目擊證人保護計劃。”
我一時沉默了。其實我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但真正從一個從前的戰友嘴裏聽到還是傷人不淺。
皮普放緩了語氣說:“你也不是毫無退路。你們這個行動小組的構成出了馬蒂歐負責後勤保障以外,CIA會派一名女特工作為你的搭檔,同時也是你的組長。你們一未婚夫妻的名義生活在一起,大約兩年以後看狀況。如果一切順利,你們結婚然後繼續。持續到五年以後CIA會考慮把你們這個小組撤掉,接觸你們和CIA的合同關係。如果兩年以後你們合作不好,CIA會讓你們分手,重新組合。同樣是五年以後,有機會結束和CIA的合同關係。”
我的腦袋裏覺得皮普許下的五年之後有可能結束合同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我明白此時也隻有這一根稻草可以用來安慰我。我現在的處境,不管ATF和美國法警如何操作,都無法從CIA的手裏保護我。
想到這兒,我點點頭說:“好的,我願意接受這個安排。”
皮普鬆了一口氣,站起來把我的肩膀緊緊地抱了一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太高興你接受這個安排了。”
說完他從兜裏掏出一張卡片,上麵寫著航班號和到達時間:“明天上午11點,你去機場接你的搭檔,這是航班號。她叫露西亞-岡薩雷斯,出生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今年27歲。她在西班牙上的大學,學習美術史和世界曆史。她大學畢業以後找到了一個在美國的實習工作,和你結識相愛。你們5個月前分手,露西亞回家鄉考慮人生規劃,最近她決定來美國和你團聚,靠和你結婚來獲得綠卡。”
“你們能不能增加一點想象力?我已經有一個前妻為了綠卡和我結婚了,現在又一個!”
皮普帶著他的招牌微笑說:“哥們兒,不好意思我說實話吧,你這個搭檔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辦綠卡,我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麽理由要和你在一起。”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那我太幸運了,感謝你們給我創造我自己不可能得到的機會。我會把她當作我的真愛人來對待的。”
皮普忽然收起了笑容:“迪克,現在你答應了加入小組,以後除非特殊情況以外我就不會出現了。你的搭檔也是你的上級,你要服從她的指令。作為朋友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在這個行業裏,能夠生存下來的女人都是非常強悍的。另外,如果是漂亮的女人,上級機構不會讓這個天然優勢浪費掉的。如果我是你,就把她當作純粹的搭檔,同事,最多是朋友,千萬不要發展出其他感情。還有一件事,你們各自的過去要對對方嚴格保密,也嚴謹去詢問對方的真是身份和曆史等等。切記!”
我點點頭,拿起皮普給我的寫著航班號的卡片看了看。航班始發巴塞羅那,在多倫多轉機,在印第安那破裏斯到達。
“你有沒有露西亞的照片?”
皮普搖搖頭說:“沒有。她看過你的照片,你隻要拿一束鮮花站在出口哪裏等,知道有一個撲到你懷裏的美女就是了。”
看著我將信將疑的樣子,皮普微笑著說:“我保證,你隻要記住人群裏最出眾的哪一個,你們倆都不會認錯對方的。”
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皮普離開了酒店,把房間讓給我住到明天。臨出門前,我問他:“皮普,在胡麗安,我可以算救過你們幾個一命的。看在這個份上,你誠實地告訴我,如果今天我不答應,會發生什麽?”
皮普看著地板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抬起頭說:“如果你不答應,明天我不得不去接露西亞,然後她會處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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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午11點半,我拿著一束鮮花站在機場國際到岸的出口。一群一群滿臉倦容的乘客從大門裏拐出來,偶爾有一兩個長相漂亮的但是沒人理睬我。
當露西亞的航班已經落地接近兩小時的時候,我已經有點堅持不住了。這時所有等候的人覺得眼前一亮,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從大門裏拉著一個行李箱走了出來。她一頭烏黑發亮的蓬鬆長發微微地打著卷,慵懶地搭在肩頭。明顯是剛剛整理過妝容,明眸皓齒,唇邊帶著一絲微笑,完全看不出長途旅行之後的疲倦和狼狽。
出得大門,女子向等待接機的人群掃視了一圈,每個男人都覺得美人看到我了!
女人的目光最後牢牢地定在了我的臉上,她臉上綻開笑容,拖著箱子快步走過來,鬆開箱子舉起雙臂,全身投入被擋在矮欄杆另一邊的我的懷裏,嘴裏說道:“寶貝兒,我終於回來了!以後我再也不走了!“
女子滿臉幸福又帶點嬌憨地仰著臉,我把她的腰肢摟在懷裏,低下頭親在她迎上來的柔軟紅唇上,一邊答道:“是的是的,寶貝兒,以後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美人在懷,我可以感覺到我的背上貼滿了其他男人豔慕的眼光。而我自己,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下直透脊梁。
瑪瑞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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