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晚上,按和傑瑞約好的,下了班以後收拾了一下就來到了聞名已久的第六街。 我把車停在6街一端一個新蓋的停車庫樓裏。可能因為是新開的,當時還不收費。剛來到奧斯汀的時候就聽說市中心的第六街是著名的酒吧街,很多出名的小樂隊都是從在這裏的酒吧演出開始出名的。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條街,多少有點興奮。
出門前我設計了一番,穿了一件比較貼身的黑色襯衣和淺色的牛仔褲,感覺這樣和德州的牛仔風格比較融合。從停車場走到傑瑞告訴我的酒吧,一路上據觀察行人,我這個設計還算合適。
這個新裝修的吧也是西部風格的,上下兩層,屋裏擺了很多馬鞍,套馬索,牛仔靴之類。我稍有點失望,因為這邊的飯館酒吧差不多都這樣裝飾。不同的是在酒吧最靠裏的那麵牆上,有一個很大的玻璃牆罩著的壁爐,火苗熊熊的燒著。傑瑞和葉葉就坐在離這個壁爐最近的桌前,看到我進來一起向我招手。
酒吧裏已經塊坐滿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打量著向葉葉和傑瑞他們走過去的我。並不是我有什麽稀奇,而是因為她倆。傑瑞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褲,清秀的麵容加上略顯陰柔的神色,和周圍掛著的馬鞭,和巨大的牛角什麽的格格不入。而那個我還沒有正麵接觸過的葉葉,則是一身黑白底色的長裙,上麵是大朵的紅花夾雜著金色的裝飾,一頭漆黑的長發垂在腦後,擋住了大半個幾乎赤裸的後背。壁爐的火光一閃一閃地映照在他們身上,好像是從別的世界剛剛降落到這裏的。
互相介紹之後,我忍不住問她倆:你們穿成這個樣子,是來砸場子的吧?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葉葉抬起一支胳膊在我肩上撫摸了一下,你看起來很酷啊! 我說對呀,我這個打扮正好給你們當保鏢。葉葉的眼光又快速地把我上下掃了一遍,舉手招呼侍者給我要酒。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葉葉,感覺她應該是北方人,眉眼之間有一股英氣,而且目光銳利,毫無羞澀謙恭之意。我對這次聚會並沒有什麽想法,傑瑞告訴過我葉葉已婚,我已經把她劃為女性朋友這一檔,心理上沒有什麽負擔。我們仨人天南地北地一通亂聊,我忽然想起來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情景,不禁好奇地問她:你還記得第一次在哪裏看到我嗎?
葉葉想了一下說:我第一次聽說你是傑瑞告訴我新來了一個講中文的同事,但是好像在此之前在樓道或者別的什麽地方見過你,記不太清了。
我麵帶微笑地說:我第一天來我們部門報到就在門廳裏遇到你了,你翻了我一個大白眼,是因為什呀呢?
葉葉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我一點兒都不記得了。那是哪天,大約什麽時候?
我說大約是午飯時間剛過,HR的珍妮弗帶我去的,我們當時在門口等格裏戈。
葉葉凝神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想起來了,那天我確實看到珍妮佛帶了個人在門口,原來是你。我當時正煩躁,你嬉皮笑臉地湊上來,我就白了你一眼! 這個我要跟你解釋一下,我有一個毛病,到了吃飯的時候要是沒吃飯,餓了,脾氣馬上就很暴躁。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控製不住。那天我和你們部門搞預測的人開會,過了飯點兒了,就開始暴躁了。對不起你啊,我不是你們部門的人,希望不要傷害你對你們部門的感情。你放心,大部分時候我脾氣都是挺好的,隻要你別餓到我就安全了。
我說我會記住的,以後每次見你的時候兜裏帶幾塊餅幹,隨時觀察你心情。說完假裝把桌上沾了很多芝士的玉米片往兜裏裝,一邊裝一邊說,今天先裝點兒這個,預防萬一。
傑瑞在一旁悠悠地插了一句話:她餓了還不算什麽,等她那什麽的時候,你have no idea…
我不解地看看傑瑞,他卻笑嘻嘻地不說了。葉葉指著他的鼻子說:住口,不許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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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奧斯汀以後,我很快學到了一個生活常識:如果你需要每天早晨去上班,黃昏下班的話,你最好住在你工作地點的東麵,或者南麵、北麵,不要住在工作地點的西麵。因為你早上上班的時候剛剛生升起的朝陽會直射在你的眼睛裏,而傍晚回家的時候,即將落山的夕陽又會直射再你眼睛裏。
周四晚上我和傑瑞葉葉他們在酒吧呆到很晚,喝酒,聽歌,後來又和一大幫人一起跳舞。周五的早晨我掙紮著爬起來開車奔向坐落在東麵的辦公室,腦袋裏糊裏糊塗一片。
剛到辦公室,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門衛說一個從李公司來的叫梅根的女士問可不可以上來見我,她沒有預約。我想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麽麻煩,就說你請她上來吧。門衛說你要下來到我這裏簽字才可以放她進去。
我已經見過梅根幾次,但都是在車間或者她剛出車間的時候,每次都穿著臃腫的兔子服。而今天她是便裝,清瘦的高挑身材,穿了一件淺紫色的絲綢襯衣,一條淺灰色飄逸的長褲。一頭亮金色的長發簡單地係在腦後,微微笑著站在門衛巨大的身軀旁邊。
一邊跟著我上樓,梅根一邊道歉說:不好意思沒有約好就來打擾你了,我今天本來是和旁邊的B公司約好看樣品的,但他們忽然有事取消了。我就順便來看看能不能和你見一麵,聊聊我們最近的表現。謝謝你同意見我!
我開了一個小小的會議室,隔著桌子和梅根麵對麵坐下,她灰色的大眼睛仍然平靜地看著我的右側。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之所以總在看著我的右側而不看著我,是因為她的眼睛有嚴重的斜視。
梅根來的目的是和我爭辯我給李公司的幾個新產品定的驗證級別太高了,既無必要又難以做到。而我隻能耐心地給她解釋我們的標準。一邊和梅根辯論,我的心理卻在不停地跳動著“天妒紅顏”這幾個字。這樣一個勤奮,認真,性格溫和的美麗女孩子,為什麽上天會給她一個傷害,讓輕浮的人嘲笑?
今天我到辦公室有些晚,談話結束以後,已經是11點鍾了。梅根基本同意了我的判定,答應回去以後嚴格按我們要求的級別提供檢驗報告和樣品。告辭的時候,我忽然有些不舍她這樣離去,就說:今天周五,現在已經快中午了,你要不要再我們的食堂吃午飯?我請客。
梅根眼睛仿佛一亮,高興地說:我在你們食堂吃過很多次了,不如我請你去尤金的燒烤店吃吧,那裏的香腸是有名的,你去過沒有?
尤金是離我們公司不遠,東邊的一個小鎮。格裏戈提過那裏的燒烤香腸有名,但我還沒去過。我說:我很想去嚐嚐,但是我們剛做完職業道德培訓,你請我在外麵吃飯是肯定不行的。其實我能不能請你吃也不知道,不好意思我記不住了。但是如果我們各付各的帳,那肯定是可以的。
梅根興奮地說:好啊,我們各付各的帳,我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