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根據熊繼柏在湖南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藥診療方案視頻培訓會上的講話整理而成。】
同誌們,大家好!我受湖南省防治新型肺炎領導小組和中醫高級專家組的委托,來給大家講一講有關中醫藥防治的方案。
這個方案是我們湖南省中醫藥高級專家組共同研討,而且是經過多次研討才擬定的,並且一直在中醫藥管理局兩位局長的親自組織領導下,確定的方案。
首先我們要對這次新型的肺炎有一個基本的認識。這次的新型病毒肺炎有三個特點,
第一個特點是發病迅速,傳播很快,傳染性極強。
第二個特點,所有的病人基本上是同樣的主症,發熱,咳嗽,然後氣喘。而且病勢發展很猛,一開始僅僅是發熱,咳嗽甚至還兼有一些腸胃道的症狀,然後迅速進入重症期,一到重症期就是高燒、暴喘甚至有呼吸衰竭,這是一個共同的症狀特點。
第三個特點,發病季節是在去年也就是我們講的己亥年,大雪、冬至之後,直到現在。
根據這三個特點,我們首先要弄清四條,哪四條呢?第一條中醫學上叫什麽病?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這是現代醫學病名。
中醫沒有這個病名,我們必須搞清中醫應該稱此病為什麽病名?這是第一個要搞清楚的。
第二條,病因是什麽?第三條,病邪性質是什麽?第四條,病變的部位是什麽?也就是我們所講的病機,包括病因、病性、病位,概而稱為病機。所以我想就這四點做一點解釋。
首先要弄清這是一個什麽病?它是一個傳染病,它不是一般的外感病,更不是一般的雜病,首先要明確它是傳染病。
傳染病中醫稱為什麽病?
在《黃帝內經》的《素問·刺法論》中講:“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避其毒氣,天牝從來。”
這段原文告訴我們這個病是個疫病,疫病就是相互傳染,無論老少都是同樣一個病症,就稱為疫病。
在明代吳又可的《溫疫論》專門講了溫疫。他說“疫者,感天行之癘氣也”,疫是自然界疫癘之氣。“此氣之來,無論老少強弱,觸之者即病。”
這就是講的傳染病。從這兩條原文我們就可以看到,我們的古人已經認識到傳染病稱為疫病。所以毫無疑問這個病就是屬於疫病。
它的病因是什麽?病因剛才前麵提到的是疫癘之氣,清代的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說“疫者,癘氣流行,多兼穢濁”,一個是疫癘之氣,二個是穢濁之氣。
《黃帝內經》講“避其毒氣,天牝從來。”天牝是什麽?就是鼻子。說明是從呼吸道傳染的傳染病。
這不是一般的常見病,根本不是一般的外感病邪。關於病名,我們要確定它是疫病。它的病因是疫癘的毒氣。
第三點就是病邪性質。關於性質我想多講幾句,因為這個病發在冬天,有人認為這是傷寒,是感受寒邪發的病,這個說法有沒有道理?
有道理啊,是冬天發的病,而且病人一開始確實有一點點惡寒的表現,發熱惡寒似乎是傷寒,但是要明確,什麽是傷寒?
傷寒有廣義的和狹義的,《傷寒論》是廣義的,《傷寒論》中的太陽傷寒是狹義的,無論是廣義和狹義,我們看看原文。
《難經》講“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這五個哪一個是傳染病?不是。
張仲景的《傷寒論》的太陽篇講傷寒,那是講狹義的傷寒。“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
大家想想這是傳染病嗎?這肯定不是傳染病。
所以我們講的傷寒不是傳染病,這是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吳又可《溫疫論》曾經專門講過“傷寒不傳染,時疫多傳染,傷寒邪從毛竅入,時疫邪從口鼻入。”
這就說明兩點:第一點我們講的傷寒不是傳染病,而疫病是傳染病;第二點,傷寒邪是從外表進入的,是從體表毛竅進入的,而溫邪、疫邪他是從口鼻傳入的,這就明確了,疫病不能講成傷寒,這是一個理由。
再一個理由,都認為冬天的發病就是寒邪,這一點大家要明確,這裏有一個非常複雜的因素,按照《黃帝內經》運氣學的規律,己亥年啊,亥年是厥陰風木司天,厥陰風木之氣也就是風氣,是主上半年的客氣變化,主要的是第三步,下半年是少陽相火之氣在泉,在泉之氣就是主的第六步。
第六步是什麽時間呢?從大雪開始,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再是立春,這個階段在去年它的客氣是什麽氣呢?是少陽相火。
客氣就是幹擾之氣,就是異常的氣候變化,也就是火熱之氣的幹擾,當然這隻是運氣規律。
在這種火熱之氣的幹擾下,如果氣候確實有特殊的變化,那麽就容易發生疫病。《黃帝內經》中曾經專門指出,在吳鞠通的《溫病條辨》也專門指出過,《黃帝內經》的《素問·六元正紀大論》講厥陰司天之年終之氣,“陽乃大化,蟄蟲出見,流水不冰。”
人們感到溫暖舒服,那就是一個暖冬。“其病溫厲。”就容易發生傳染病。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上麵引用的原文,他改了一個字,省略了一段話,他講:“厥陰司天之年終之氣,民病溫厲。”
這就直接了當地告訴我們在厥陰司天這個年份,最後一步是少陽相火在泉,受火熱之氣的異常幹擾,那就是應寒而不寒,變成一個暖冬。
如果這個時候氣候的反複很大,就容易發生傳染病。那是不是每逢亥年就發傳染病?不是,它必須根據當時的實際氣候的變化。
《黃帝內經》《素問·至真要大論》這樣講“時有常位,而氣無必也。”時間是有固定的規律的,但是氣候他不是絕對不變的。
我從去年冬至節氣前開始就密切關注氣候變化,冬至節前後,氣候忽冷忽熱,反複無常。所以我當時就意識到很可能有傳染病發生,這是《黃帝內經》運氣學理論,就知道今年冬天這個傳染病,不要把它做寒證看。
還有一種認識,此次傳染病發於武漢,武漢地區屬於濕熱地帶。所以就認為這個病是濕溫。
同誌們啊,濕溫我們是很清楚的,溫病學家早就告訴我們,濕溫病的發病季節在夏秋之際,而且關於什麽是濕溫病,《溫病條辨》下了明確的定義,它的原文是這麽講的,“頭痛惡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脈弦細而濡,麵色淡黃,胸悶不饑,午後身熱,狀若陰虛,病難速已,名曰濕溫。”
大家想這個是個什麽病?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濕熱病,它不是傳染病,而且它有季節性,所以它不是疫病啦,不能跟疫病混為一談。
那麽我們當前疫病究竟是什麽性質呢?疫病它的病邪性質有兩大類,第一類是溫熱類,第二類是濕熱類,溫熱類多發於冬春季節,濕熱類多發於夏秋季節。
溫熱類的疫病基本上是從口鼻傳入的,比如流感、麻疹、白喉、百日咳以及我們當前所發的肺炎,這個屬於呼吸道傳染。
而濕熱性質的疫病多是腸胃道的傳染病,比如急性胃腸炎,比如霍亂,比如痢疾。在腦膜炎裏頭也有兩種,一種流腦,一種乙腦,流腦是屬於溫熱性質的,而乙腦就是屬於濕熱性質的,這一點在性質上我們要有所鑒別。
這次的疫病我們應該把它的病邪性質確定為“溫熱濁毒”。這個濁字哪裏來的呢?吳鞠通《溫病條辨》講了“疫者,癘氣流行,多兼穢濁。”
是穢濁之氣,它是穢濁。毒字哪來呢?《黃帝內經》《素問·刺法論》“五疫之至,皆相染易。”
“避其毒氣,天牝從來。”是濁毒,是溫熱性質的濁毒,這就是我們對這次疫病的病邪性質的認識,這是第三點。
第四點,我們要清楚的就是病變部位,病變部位在哪兒呢?疫邪從口鼻進入,呼吸道傳染,肺為呼吸出入之門戶,穢濁之氣由口鼻吸受,必然先傷肺氣。
這話不是我的話,這個話出自《吳醫匯講》,肺為呼吸出入之門戶,口鼻進入疫毒之氣,必然先傷肺氣,毫無疑問,病位在肺。
我們看看這個病的主症,開始發熱,然後主症咳嗽、氣喘,全是肺司呼吸所主的病,《黃帝內經》講:“肺病者喘咳氣急”,咳、喘、氣急都是肺的病。
但是有一個複雜的因素,我們學中醫的應該知道,肺與胃經脈是相通的,肺與大腸是相互表裏的,也就是說肺與胃、肺與大腸有密切的關係,因此肺有病往往也會及於胃腸,為什麽?
因為他們有經脈聯係,《黃帝內經》《靈樞·經脈篇》講:“肺手太陰之脈,起於中焦,下絡大腸,還循胃口,上膈屬肺。”
這就說明肺與胃、與大腸直接相通,他們的網絡是相通的,所以肺有病必然影響胃腸。
因此在疫病的病變過程中,有一些病人確實有胃腸道的症狀,比如胸悶、泛惡、欲嘔,甚至於大便溏瀉,但是我們要清楚其主要病位在肺,胃腸道的症狀隻是一個兼證而已。
這幾天我已經接觸了30多個病人,中醫肯定是要看病人的,你不了解病人的實際情況,光從書本上講,隻能是紙上談兵,必須了解病人。
我看這30多個病人中已經碰到三個危重病人,還有30多個都是一般的。但是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開始發熱,然後進入咳嗽,進入危重期,高燒、氣喘,開始有一點點惡心、嘔吐,甚至於大便溏,後麵基本上就沒有,這是一個症狀的表現。
第二個症狀表現就是一開始症狀並不明顯,突然一變就成為重度期,隻要是發熱不退,立馬就高燒就開始暴喘,這是第2個特點。
第3個特點,所有的病人絕大多數舌上都是薄黃苔或薄黃膩苔。到了危重期,就是黃膩苔,甚至於是黃厚膩苔,這個真相已經暴露出來了,是痰熱結聚,是穢濁之氣阻塞。
我通過這幾天的病人接觸就更加明確了這個疾病的病變部位,病邪性質以及傳播的速度。
下麵我們就把關於如何防治新型病毒性肺炎的方案,給大家具體的講一下。
新型肺炎應該分為四期,第一期是初熱期,包括咳喘期,第二期是重症期,第三期是危重期,第四期就是恢複期,我們根據四期來確定治療方案。
中醫治病有一個基本的原則,這是永遠不能脫離的,就是辨證施治。張仲景《傷寒論》講的很清楚,“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我們《黃帝內經》也早就明確指出了,要“審察病機”,“謹守病機,各司其屬。”“勿失病機”,為什麽一定要強調病機,就是告訴我們要辨證,中醫是離不開辨證的,要在準確辨證的前提下才能夠準確施治。
下麵我們就按照辨證施治的總原則,分成了四期。第一期初熱期,分了三型,第一個證型是溫邪犯肺,就是一開始,溫邪犯肺的表現,發熱微惡寒,注意它是微惡寒。
傷寒是惡寒重發熱輕,溫熱病是發熱重惡寒輕,一開始發熱往往都有38度左右,有的甚至39度,幹咳,少痰,咽幹,咽痛,舌紅,苔薄白,脈浮或浮數,這是溫邪犯表的表證現象。
所以表證的時候我們要用輕清宣透的方法,而且要注意宣肺。這個時候的治法一透邪二宣肺,我們稱為宣肺透邪。
吳鞠通講:“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治邪在上焦外感初期的病,要用輕清宣透的方法,不要用重劑,一開始用重劑那是不適合的,動不動就是麻黃,石膏,大黃,這就不合適了。必須用輕清宣透。
輕清宣透什麽方呢?就是桑菊飲和銀翹散。如果病人先有口苦,嘔逆又惡寒發熱,那麽這是邪犯少陽,可以合用小柴胡湯或者小柴胡湯合桑菊飲,這是可以的,因為去年冬天是少陽相火的幹擾之氣,這一點我們不能忘,所以小柴胡湯是可以的,可以用小柴胡湯合桑菊飲,這是第一個型的證治。
第二個證型咳嗽微喘。這個時候病人的表現是以咳嗽為主,有的發熱已經解除了,有的發熱不嚴重,重點是咳嗽兼有氣喘,氣喘並不明顯的時候,但是有胸悶,還有咳痰,咯痰不爽,咽喉癢,當然還有兼證,比如食量差,大便不溏或者是大便溏。
這個時候脈滑或者是浮滑,舌苔有薄白的也有薄黃的,這是初熱期,剛剛表現以咳嗽為主症的時候,這應該是第二個階段,治療重點要宣肺止咳,要知道肺的特點,一個是主宣發,一個是主肅降,凡是外邪閉肺,不論是什麽邪氣,第一要宣,第二要降,驅邪找出路,要依據肺本身的生理特點來解決邪氣的出路,所以這個時候應該宣肺止咳。
因為重點是咳嗽,所以我們可以用桑貝止嗽散,也就是程鍾齡的止嗽散加桑貝散,其實杏蘇散也是可以用的,但是比較而言,程鍾齡的止嗽散更為合適,但是止嗽散它沒有平喘的作用,所以這個時候要用桑貝散。
我們中醫有一個一貫的原則就是治未病原則。治未病第一是未病先防,第二就是既病要防變,要防止陷邪深入,要防止它由輕變重,要防止他的病情發展,所以這個時候就要考慮咳的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喘促。
因此加桑貝散就是這麽一個道理,桑白皮和貝母其實就是防止喘促的,不讓他喘促加重。
如果病人表現舌苔黃膩,胸悶,吐黃濁痰,這就說明鬱熱傷肺了,這是痰熱壅阻肺氣,痰熱阻塞胸肺啊,用什麽方挺合適呢?張仲景小陷胸湯是最合適的。
《傷寒論》講,“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小陷胸湯是治小結胸病的啦。
要知道啊,我們用方第一要針對主症,第二要針對病機,張仲景小陷胸湯,治小結胸不錯,但是這個小結胸是痰熱結聚在胸膈所出現的小結胸,那麽現在我們這個疫病裏麵有痰熱結聚胸膈的證型的時候,毫無疑問就要用小陷胸湯。
但是用小陷胸湯有一個注意點,溫病學家曾經提到過,舌苔不黃膩不黃滑者,小陷胸湯不可用。
為什麽這麽說呢?舌苔不黃膩不黃滑,說明痰熱不重就不要用小陷胸湯,所以必須在痰熱很重,阻塞胸膈的時候就可以配用小陷胸湯了。
這裏我還要順便說一下,小陷胸湯內有一味藥是瓜蔞實,我們現在的瓜蔞實,有些藥房有,有些藥房沒有,有些藥房隻有瓜蔞皮,其實瓜蔞皮是最合適的。
無論是瓜蔞實也好,瓜蔞皮也好,它們的作用都是寬胸利膈化痰濁,但是它有另外一個副作用,就是吃後大便溏瀉,因為它含大量的油脂,吃了以後大便溏瀉,我們在用瓜蔞實、瓜蔞殼的時候,有人一開就是30克、20克,殊不知這麽吃下去病人就會拉肚子,隻吃了兩餐,便拉四次肚子,吃了三餐,拉六次肚子,病人本來蠻好的,一下就把他拉趴下去了。
我們要知道正氣虧損邪氣就會亢進,疾病變化的過程,它本身就是一個正邪鬥爭的過程,中醫一貫注重扶正要固本,祛邪要扶正,扶正祛邪兩者兼顧,你動不動就大砍大殺,這個病人怎麽辦?還不由輕變重,弄出多的病來了。
所以我們用藥的時候不要亂用,一定要考慮它的副作用,這是我順便講的多餘的話,這是第二個證型。
第三個證型是邪犯胃腸型,我們在所看到的病人中有一部分病人一開始確實有惡心欲嘔,大便溏等症狀,因為肺與胃腸它是相互聯係的,所以出現這個症狀,我們隻能把它作為一個兼證看。
這個症狀表現是納差,大便溏,惡心欲嘔,有的還腹脹,有的疲乏,有的是薄黃苔,有的是黃膩苔,這個時候要化濕濁,重點是化濁,也叫清熱化濁,理氣健脾,也可以講理氣運脾。
用什麽方呢?王孟英的王氏連樸飲,這是一個方,還有一個方是《醫原》裏麵的藿樸夏苓湯,我想把這兩個方解釋一下。
王氏連樸飲,黃連、厚樸是君藥,裏麵還有一個梔子豉湯,還有法半夏,還有菖蒲和蘆根,這是王氏連樸飲這個方的所有的藥。
梔子豉湯是治療熱擾胸膈的,但大便溏不能用梔子,《傷寒論》講了病人大便舊微溏者,不可用梔子豉湯。
這一點我們不能忘了,所以方中的梔子豉湯可以去掉。這個藿樸夏苓湯的藿香和王氏連樸飲中的菖蒲是去濁的。
藿樸夏苓湯重點是化濁利濕,治療大便溏瀉,所以合用藿樸夏苓湯,王氏連樸飲和藿樸夏苓湯可以治療胃腸這些症狀,但這是一個兼證,不可多用,大便溏,惡心嘔吐,一旦症狀控製就不需要多用,不要一個人一吃就是10付,15付,那就不對了。
因為這個新型肺炎的疫病主要病位在肺,他的發展趨勢是咳嗽氣喘,所以這裏我們隻能把它作為兼證去對待,這是初熱期,辨證分型分為這三型。
第二期就是重症期,重症期後麵還有一個危重期,這其實隻是程度不同而已。重症期第一個型是邪熱壅肺證,病人的表現,發熱咳嗽,氣喘口渴,胸悶,吐黃痰,脈滑數。
我今天看到一個重症,就是一開始發熱,隻一點點咳嗽,沒有控製住,立馬就發生氣喘、咳嗽,熱勢就增高,就屬於重症,也就是屬於邪熱壅肺型。
主方是麻杏石甘湯,麻杏石甘湯出自《傷寒論》,《傷寒論》講發汗後或者下後,有的是無汗而喘,有的是汗出而喘,無大熱,麻杏石甘湯主之。
他講了一個無大熱,前提是汗後或者下後,張仲景麻黃、石膏的用量是個什麽比重呢?麻黃用四兩,石膏用半斤,我們不能看他當時的分量是多少?但是這個比例已經很清楚了,半斤就是八兩啦,那就是說石膏隻用到麻黃的一倍,隻加一倍,二比一的分量。
對於這種高熱、氣喘、肺炎症,這種病毒性的肺炎症,如果石膏隻用到麻黃的兩倍,那是解決不了這個熱邪的,我本人是有經驗的,而且是有長期的經驗,石膏最少要用到麻黃的4倍或者5倍,就是說麻黃用5克,石膏要用到15g到25g,更甚的可以用到30克。
同時還要注意麻黃,張仲景用麻黃,無論是小青龍湯、麻黃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等等,麻黃都是先煎吹去沫,為什麽要先煎去其沫呢?
要去掉他的這種辛燥之氣,是減少他的辛燥之氣,防止病人發生虛脫,凡是虛人服用麻黃容易大汗淋漓啊。我們現在沒有什麽先煎去其沫,怎麽辦呢?就用炙麻黃,用蜂蜜炙,緩解他的辛燥之氣,所以麻黃要用炙麻黃。麻杏石甘湯本身就是宣泄肺熱,合桑貝散就是清肺熱,化痰濁,這樣進一步控製它的邪熱壅肺的喘咳,這是第一種情況。
第二種情況,疫毒閉肺型,疫毒閉肺我們又稱為髒腑同病,也稱為表裏俱實證,臨床表現是高熱、咳嗽、吐黃痰、胸悶、氣促,其中有一個更重要的症狀,就是便秘和腹脹,這個時候舌苔往往是黃膩苔或者黃燥苔,脈象也是滑數。
我們知道肺與大腸相表裏,肺熱壅盛,又兼大腸腑實裏結,這不是表裏同病嗎?肺與大腸相表裏嘛,也叫髒腑同病。
這個時候光清泄肺熱不夠,必須通瀉腑氣,所以要用吳鞠通的宣白承氣湯清肺通腑來解毒熱,宣白承氣湯出自《溫病條辨》:“喘促不寧,痰涎壅滯,右寸實大,肺氣不降者,宣白承氣湯主之。”
這個右寸實大就是指的肺脈實大,肺熱壅盛,表麵上是肺熱壅盛,而暗中的有一個腑氣不通,所以這個時候通腑就可以泄熱,這叫表裏同治。
曾經也有人用防風通聖散的,防風通聖散沒有這個合適,防風通聖散它是治表裏外感證的,這裏是指肺熱壅盛的喘促造成腑氣不通的,就用宣白承氣湯。
但注意宣白承氣湯不可久用,為什麽?
大黃、瓜蔞實都是通大便的藥,給人久用就會造成大便泄瀉。我們治病關鍵是要殺病毒,控製症狀,不讓症狀發展,解除病毒以後就不要老吃這個藥,一開開個十付,別人已經拉肚子,怎麽還要吃?
那就不行了,要特別注意不要傷伐正氣,《黃帝內經》《素問·五常政大論》講過這麽一個規矩:“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無毒治病十去其九。”
十去其九就夠了,就不要再吃了。後麵怎麽辦呢?“穀肉果菜,食養盡之。”為什麽要這樣做?
“無使過之,傷其正也。”不要太過,不要傷害人的正氣,不要動不動就是大黃10克,麻黃10克,瓜蔞實30克,這樣會損傷正氣的。
我要再叮囑一遍,服用宣白承氣湯隻要大便一通,喘促一降,高熱一退就可以停藥,這是第二種分型。
第三期是危重期,危重期就會出現內閉外脫,內閉外脫往往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陰脫,一種是陽脫,這個是一般的規律,凡是病人到生命垂危的時候,往往出現兩脫。
但是這裏要注意它不完全是脫,還有邪閉,這是一個虛實夾雜的病證,這叫內閉外脫,一方麵是熱邪深重,二方麵是肺部氣津虛脫。
內熱熾盛表現神昏煩躁,胸腹灼熱,因為灼熱在胸腹往往手足不一定高熱,他是逆冷的,這是一個反常的現象,這叫熱鬱在中,陽不能達,就會出現這種現象。
呼吸急促者,這個時候必須扶助他呼吸,不插呼吸機,他呼吸就衰竭。舌質紅絳或者是苔黃或者是苔燥,脈數或者是芤脈或者是促脈。
此時,第一要固脫,第二要開閉,固脫就是固肺氣,固肺津,開閉就是泄肺熱。所以必須有兩個方,第一個方生脈散,生脈散是李東垣的方,出自《內外傷辨惑論》,《溫病條辨》吳鞠通講:“汗多,脈散大,喘喝欲脫者,生脈散主之。”
汗多,大汗淋漓,脈散大,就是大而芤的脈,喘喝欲脫不就是我們現在講的呼吸衰竭嗎?用生脈散,這是固肺氣,救肺津的,這是固脫的。
但是現在這個新型肺炎,熱邪特別重,凡是危重期,就是高熱氣喘,他的高熱與氣喘是並進的,有的雖然沒那麽高熱,他熱邪阻於肺部,阻於胸膈,所以這個時候熱邪深重,必須清熱,因此要用三石湯。
三石湯出自吳鞠通的《溫病條辨》。我們有一個救急的方叫紫雪丹,三石湯是紫雪丹中的主藥,滑石,石膏,寒水石,吳鞠通講:“暑溫蔓延三焦,邪在氣分者,三石湯主之”。
重點是清三焦暑熱的,其實他化濁,滑石,杏仁,通草,這是化濁的,還有金銀花,這是解毒的,它具有清熱化濁解毒三個作用,因此我們可以用三石湯。
方中滑石、石膏、寒水石的分量都要用的比較重,一般要用20克左右。如果病人出現昏迷就必須配服安宮牛黃丸。
這裏我要順便說一下,上海有一個同誌給我打電話,不知誰說的,說這次的新型肺炎用安宮牛黃丸可以做預防,所以大家大買安宮牛黃丸。
我說這錯了,安宮牛黃丸是治療熱入心包造成的昏迷不醒的病人,那是熱邪已經深入了,而且產生昏迷,神誌模糊了,才用安宮牛黃丸。
你現在就吃安宮牛黃丸,中醫有一個警句:不要引邪深入,不能引賊入室,是不是?病邪還沒來,你把它引到裏麵去幹什麽?這不知是誰亂說的。
所以安宮牛黃丸我們要正確使用,沒有昏迷,絕不能用安宮牛黃丸。不要以為這個藥比較貴,就是好藥,現在老百姓有種錯誤的觀念,藥越貴就是越好的藥,大家都拚命買,誰說哪個藥好就買哪個藥,這是不對的,不能這樣做。
安宮牛黃丸用的時候也要注意,大人一天一丸,小孩不能吃一丸,因為裏麵有一些劫伐的藥,比如冰片,比如麝香,比如牛黃,這都是劫傷元氣的藥,要注意一點,用藥不要過度。
危重期還有一個最危險的證型,就是陰竭陽脫。不論什麽病,包括疫病在內,傷陰過度,熱毒傷陰過極往往轉化,造成陽脫。
這個時候的主症手足厥冷,也可以講手足厥逆,全身出冷汗,體溫下降,最重要的是體溫下降,我們用現在的檢測手段,一量體溫多高就知道了。
曆史上我們中醫沒有體溫表的時候,就必須摸人家的手足、身體,特別是胸腹部位,才知道他體溫是否下降,現在體溫表一量就知道了。
精神是十分的極度的萎靡,神識淡漠,舌色晦暗,脈微細。張仲景講少陰病脈微細,有陽脫的情況。
人在生命垂危的時候,往往是陰陽俱損,陰損及陽,首先有陰脫,而後造成陽脫,這是一個基本的規律。
到陽脫的時候大汗淋漓,四肢厥冷,體溫下降,脈象甚至看不到了,這個時候毫無疑問要溫陽固脫,用參附湯加上龍骨牡蠣叫參附龍牡湯,這就是固氣脫的。
但是要注意不能弄錯,如果尚有熱邪的時候,不能用,如果是以津脫為主的不能用,這個時候一定是陽脫氣脫。
我們要抓住他的特點,體溫下降,脈象微細,舌淡紫,這樣才能用參附湯,參附龍牡湯,這是第三期危重期。
第四期就是恢複期,有的在危重期已經被治好了,或者病人沒進入危重期就已經開始好了,到了恢複期,恢複期好辦了。
恢複期一般是兩種傾向,我們知道熱病最容易傷陰,疫病同樣如此,無論是溫熱疫邪也好,濕熱疫邪也好,往往都容易傷陰。
溫熱病的後期是傷陰的,溫病學家講了“存得一份津液,便有一分生機”,“存得一份津液,便有一份生理”,這是必然的。
濕熱病容易導致陽衰,溫病學家也講了,這個濕熱病治陽衰,不一定要用溫藥,要用利濕的藥,防止他陽衰。
這是溫病學家講的,我們對疫病也要按照這個規律去治療他的恢複期。所以恢複期無非是兩種,一種是津虧的,一種是氣虛的。
津虧了,哪兒津虧呢?一個是肺,二個是胃,我們稱為肺胃陰虛型,也可以講肺胃津虧型,口幹食少,疲乏,舌紅少苔,當然有的還舌上幹燥,這裏要注意到舌色非常重要。凡是陰虧了,第一個表現就是舌紅少苔,不是血虛,如果是血虛那是舌淡,或者是熱邪傷人造成津虧,他是舌紅少苔。
溫病學家葉天士曾經講過,“溫病救陰猶易,通陽最難,救陰不在血,而在津與汗。”
這種病後期不是血虛,而是津虧。如果是血虛,臉色淡黃,舌淡,而這裏是津虧,所以病人表現一定是舌紅少苔或者是舌紅而幹,這一點是一定要注意的。
用什麽方呢?要滋養肺胃的陰,用沙參麥冬湯。這個沙參麥冬湯出自葉天士的葉氏養胃湯,所以我經常說沙參麥冬湯不是吳鞠通的,而是葉天士的,葉天士的葉氏養胃湯:沙參、麥冬、玉竹、扁豆、桑葉、甘草,六味藥,吳鞠通加了一味藥花粉就變成沙參麥冬湯了。
我讀了這些書以後,我經常講沙參麥冬湯是葉天士的不是吳鞠通的,當然吳鞠通加了一味藥,那就把名字給改了,我想應該改為加味葉氏養胃湯,當然吳鞠通已經講沙參麥冬湯,葉天士與吳鞠通都是我們的老前輩,所以還是叫沙參麥冬湯,它就是滋養肺胃陰虛,促進飲食,解除餘熱,這是一個。
第二個脾肺氣虛,這個病在肺,肺氣虛,肺主氣,但是脾為肺之母。脾者土也,肺者金也,我們要用培土生金法,補肺必先補脾,這是一個基本道理,這是我們中醫一貫的原則,所以脾肺氣虛,重點是補脾,然後益肺氣。
用什麽方呢?用劉河間的黃芪四君子湯加陳皮、法夏,我們稱之為黃芪六君子湯,也就是六君子加黃芪,一補脾肺二補氣虛,這樣就恢複得很快,這個恢複期就好辦了。我們要掌握的就是一個是屬於陰虛的,一個是屬於氣虛的。
在治療方案裏麵,我們主要就擬定這麽一個四期的方案,這四期的方案大概的東西,我想都應該囊括進去了,當然有些病人因為體質的差異,有些地方因為局部地理氣候的關係,或者是生活習慣,或者有些人素有什麽痼疾,他在病變表現過程中會有一些不同,我們要隨證施治,總而言之要辨證施治。
《黃帝內經》《靈樞·壽夭剛柔篇》講:“人之生也,有剛有柔,有弱有強,有短有長,有陰有陽。”
人的體質是有差異的,有剛柔的區別、有強弱的區別,有肥瘦的區別、有陰陽的區別,何況還有老少的區別。
總之,我們要針對不同的體質,根據他不同的表現,隨證施治。我們講的這些隻是一個主流的,一個梗概的東西,所以剛才講的這些主方前麵都加了兩個字,推薦方,這是給大家推薦的,不是一定不移的。
但是我們不論怎麽辦?都必須要把握這個病的病邪性質,病變部位,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病?它的趨勢是什麽?這一點我們是必須清楚的。
關於預防,這裏出了兩個預防方,一個預防方是針對虛人來的,尤其屬於虛寒體質的,我想老年人,寒氣重的人,素體陽氣不足的人,這是實用的。
大家都知道中醫的理論,“正氣存內,邪不可幹”,“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邪之所在,皆為不足。”
這都是《黃帝內經》的理論,所以我們要固正氣。第一個處方是針對固正氣,治療虛寒,對虛寒體質用於預防的方。
第二個方就適合普通的人群,特別是幼年兒童人群是最合適的,因為它是辛涼禦邪,清熱解毒的一個方,就是銀翹散加減的一個方,用了銀花、連翹、甘草、板藍根解毒,用了蘆根、桑白皮清肺熱,用了荊芥、薄荷辛涼透邪,所以它是一個清肺解毒,禦邪在外的方,普遍的人都可以用。
預防藥分量不要重,用的時間也不需要長,3到5付即可,不要把它作為飲料去喝,不要一天都吃這個藥,我們不主張大家天天吃這個藥,三到五天即可。
現在預防重點是要早發現、早隔離、早治療,這是關鍵。全方位嚴密隔離措施,這是切不可少的,大家要知道這個病是由口鼻傳染的,這是呼吸道傳染病。
現在電視裏天天講,要戴口罩,要勤洗手,要隔離,不要到公共場所去,這完全是對的,大家認真做到就行了。
我想這次疫病的發生和流行,對我們全體中醫是一個很大的考驗,既考驗我們的醫德醫風,也考驗我們的醫療技術和醫療水平。
我們不單單是要有決心,更重要的是要有辦法,而且要有準確的辦法,要有準確的施治法則,要有準確的預防措施,這才能夠真正為人民的生命和健康負責,所以我們既要有決心,又要有辦法。
我希望我們大家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在湖南省委省政府和省衛健委、省中醫藥管理局的直接領導下,我們大家共同努力,盡快打好這場防疫的阻擊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