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莆田遊醫的家族傳奇（ZT）

來源: 薛成於 2016-05-03 08:12:54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40405 bytes)

中國具有一定規模的民營醫院已有1500家。這其中，由福建莆田人經營的占總數的80％。

莆田遊醫一度被整肅後曾偃旗息鼓，而今天，其超常的發展速度值得關注。

20多年來，醫療市場在國退民進的曆程中，一大批民資逐利而來，大致形成了醫療供給多方參與的局麵。其中福建莆田人辦的醫院，成為主流，占到全國1500家民營醫院的80％。根據莆田市社科聯的《莆商研究》統計，莆田人在全國所辦的企業年產值400多億元，銷售額2000多億，其中投資醫療行業的資本占1/3，常年在外從事醫藥行業的人員超過6萬人，主要分布在北京、上海、廣州、西安、杭州等大中城市。

在上世紀90年代末，以承包性病診所為主業的莆田遊醫曾一度遭人詬病。之後，在衛生部數次大力整頓下，莆田遊醫似乎銷聲匿跡。

而在今天，他們卻以中國民營醫院的主流麵目出現。

醫院管理正在成為莆田最熱門的行業

“將自己的優勢集中起來，往往能像釘子一樣擠進任何地方”。

莆田壺山大酒店，9月9日，一場別樣的聚會悄然舉行。一個年輕人搶過話筒熱情地在台上發言。他叫鄭許，福建莆田人，22歲。2004年畢業於南京大學藝術係，如今轉投學習醫院管理。

在福建莆田，這種被稱為“醫院管理者沙龍”的聚會正在成為當下年輕人熱門的社交方式之一。在沙龍裏，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對醫院管理發生興趣，並互相傳授著彼此的經驗。

在9月9日的這場沙龍上，100多個年輕人討論的話題是，怎樣做大一家醫院。

一位自稱來自上海中嶼醫療投資集團的年輕人，為周圍的狂熱追隨者講述了其中的成功秘訣：

1．聘一批政府人士或者專家學者做顧問團。

2．與著名高校聯合打造博士後培養基地。

3．擁有一係列震撼人心的光榮稱號。

4．邀請大牌明星助陣。

5．在《人民日報》和《健康報》等國家級報紙媒體宣傳。

一套由中嶼集團印刷的現代醫院營銷教材在沙龍中私下流行。這套教材隻在沙龍裏賣給莆田當地人，一套三冊，內容是教會年輕人如何成為一個成熟的醫院職業經理人。

在酒店的外麵，出莆田市往東，通往秀嶼區東莊鎮40公裏的路上，遍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家醫療管理學校。

醫院管理者培訓，正在成為這個城市最為熱門的行業。

每個周末，在莆田的醫院管理者沙龍都有3～4起，來自上海、北京的醫療投資集團們———這些醫療投資集團的所有者幾乎也全是莆田本地人，他們通過各種各樣的形式，在家鄉物色自己的後繼者。

他們這樣做的原因有二：一是，莆田當地人外出行醫的曆史悠久。這裏多數成年男子皆有外出行醫的衝動和一些祖傳的經驗；其二，幾乎所有的莆田人之間都樂意維持著一種濃厚的家族宗親關係，選擇本地的年輕人，無疑會讓他們放心。

莆田人外出行醫的曆史

在莆田，上海中嶼醫療投資集團董事長占國團家喻戶曉。當地成年人對於占國團諱莫如深，而對於年輕人而言，占卻是財富的象征。

對於占國團的評價，一直是毀譽參半。而大多數當地人卻把占看作改革開放以來，莆田遊醫走向全國的帶頭人。

據莆田縣誌記載，明清開始，佛教在當地日漸盛行，一些遊醫借寺院掛號行醫，並出售民間滅鼠藥方。抗日戰爭期間，莆田商賈雲集，時稱“小上海”，莆田人的民間滅鼠藥方也通過商路廣泛地傳播開去。

解放後，全民醫療體係日益完善，莆田遊醫曾銷聲匿跡。然而，到上世紀80年代，當市場經濟打破了舊有的醫療衛生體係，而新的醫療體係還未健全時，莆田的東莊人重又走向了外出行醫的路子，其代表人物就是占國團。占最初的經營手段仍屬於早期的“遊醫方式”：在廁所、電線杆等地方貼“包治性病、皮膚病”廣告，轉戰江、浙、閩三省。

由於長期生意不景氣，1988年，占揮師北上，在吉林長春承包了一家部隊醫院的皮膚科。10年之後，占氏在北京、南昌、合肥、天津、長沙、成都、貴陽、石家莊、沈陽、青島等城市開設或控股的性病診所已經超過100家，年利潤數千萬元。

1998年，是占國團乃至整個莆田遊醫的重大轉折。是年，國內著名打假人士向性病遊醫宣戰。

但此時，莆田遊醫也開始了邁向集團化。

王海與遊醫的戰鬥

1998年，打假者王海調查發現，耍猴出身的福建莆田占氏兄弟，搖身一變成了遍布全國各地專治性病的“祖傳醫生”家族，資產過億。

根據王海的調查，占國團初中畢業後，隨其叔父占金爐學街頭雜耍。大約在1985年左右占國團開始使用各種化名，到各大城市找軍方醫院合作。1994年，衛生部加大整治各地醫院，占與醫院的個人合作關係相繼終結。

同年，占國團在莆田注冊“福建莆田閩南醫療器械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之後開始以公司的名義與各地醫院搞合作、承包。

占國團先後在南昌、長沙、成都、貴陽、青島成立了5個分公司，專門做起了“治療”性病這樁大生意。當時，已知的與占國團等合作或被其承包的醫院有46家。

在這期間，僅1996年—1997年占氏家族的純利潤已經超過了3000萬元人民幣。

王海的調查員向記者展示了占國團家族當時的運作過程：1．金錢開道，收買當地衛生廳、衛生防疫站、醫院或者當地有一定規模的醫院負責人。

2．用“福建莆田閩南醫療器械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或者其他的醫療器械公司的名義，合辦皮膚病、性病防治所或者研究所。

3．招聘退休醫生以及自己培訓醫生，教會“醫生”如何行騙後，這些醫生便可以給患者看病了。占國團按照醫生營業額的一定比例來支付給醫生報酬，結果空前地調動了醫生們的積極性。

4．在當地媒體大做廣告，爆炒性病。占國團的每家診所一年廣告費最少也有300多萬元，而且每一地占國團都安排專人負責對當地新聞單位“搞公關”。

5．診所出了任何事情都由當地合作單位的負責人出麵頂著。

6．一旦診所騙局被徹底識破，占國團便立即安排當地的診所負責人攜款潛逃，換一個地方另起爐灶，重新開張。出沒於城鄉角落的各類”包治”型“牛皮癬”，是遊醫們所熱衷的宣傳廣告方式。

1998年7月，占因銷售假藥、欺瞞患者等行為被王海告上法庭，引起了衛生部的注意；之後在整頓地方醫療市場的過程中，占在全國的多家診所遭遇封殺，占國團家族注冊的福建莆田閩南醫療器械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也因無經營場地被莆田縣工商局吊銷執照。

之後，占國團暫時銷聲匿跡。

莆田新遊醫勢力地圖

占國團的身敗，始終是莆田當地人不願觸及的隱痛。1998年，在出事後，占國團出資為家鄉修了一條路。之後，人傳其心灰意冷，決意退隱江湖。另有一種說法是，占當時轉移了資金，遠赴新加坡角逐民營醫療市場。而根據調查，占氏並沒有一心歸隱，他的“事業”隻是換了一種形式低調潛行。

1998年後，占以更隱蔽的方式操縱醫院。現如今，他的身份鮮為人知，作為上海中嶼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占行事低調，很少在媒體露麵。

中嶼集團總部設在上海，涉足投資和管理醫院。旗下的醫院包括了設在北京、上海、天津、重慶、深圳多達30餘家。

2005年1月，一則消息頗令業界震撼：上海中嶼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與新加坡國際醫療產業管理集團將聯手在嘉興新建一家大型康複型國際醫院。

此消息被認為是國內民營資本聯袂國外醫管集團的典型案例而被媒體廣泛報道。

而其中鮮為人知的是，據記者查證，這家與上海中嶼聯手的新家坡國際醫療產業管理集團的董事長竟也是占國團。

此番左手拉右手的聯姻，幾乎與占之前的做法如出一轍。

而另一方麵，越來越多的莆田人也一改當初占氏的做法，變得以更為隱秘的方式操縱醫院。他們已經不是嚴格定義上的“遊醫”了。他們已經不需要“坐堂”而隻負責經營，他們更把“包醫院”當作一種生意來做。另外，新式的莆田遊醫的主業，已從之前的性病治療轉向美容、不孕、不育等領域。

來自衛生行業內的看法是，在1998年之後，醫療市場國退民進最為激烈的幾年裏。國家對於醫院的準入開始逐漸放寬，特別是在江蘇、浙江等地，很多時候隻要有投資方肯出錢，就能拿下一個科室甚至整個醫院。在這種情況下，莆田遊醫得以超常規發展。而事實證明，正是在1998年至今的這幾年裏，莆田遊醫從之前的散兵遊勇轉變為如今的集團化投資，而且他們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合法”、“網絡更完備”了。

2002年來自浙扛、江蘇的官方數據，頗令當地政府驚訝，在兩省指定的皮膚性病專業防治機構中，70％竟已被來自莆田的老板承包了。

現如今，莆田籍醫療投資家族中新興崛起的三家與之前的占氏集團並稱“四大家族”。

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每個家族集團的資產都以億計，在全國各地醫院“連鎖經營”，控製了全國數十個城市的相當部分三甲醫院的“院中院”。四大家族之間合縱連橫，彼此參股。有人比喻，他們相當於醫療投資市場裏的集團軍，而未成氣候的河南人、廣東人和其他福建人則是散兵遊勇，隻在小醫院和診所承包科室。這四大家族集團中的任意一個家族集團，每年在全國的營業額可達數十億，其中至少一半為淨利潤。

四大家族不僅經營醫療投資集團，還參與醫藥物流。根據掌握的情況，在廣西、湖南兩地，“四大家族”參股的醫藥物流基地包銷了國內三成醫藥廠家的產品。

他們的方式是，事先和醫藥廠家簽訂合同，以極低的價格買進，然後改換包裝通過自己旗下的醫院售出。根據莆田市社科聯的數據顯示，目前國內具有一定規模的民營醫院已超過1500家，其中莆田人投資的占到了80％。從各省分布來看，莆田遊醫在廣東的發展態勢最好，擁有83家醫院，病床4818張；在浙江省，擁有醫院45家，基本上以中小醫院為主，80％在100張病床以下；在福建省擁有醫院47家。

新式的莆田遊醫集團，行事低調，作風隱秘。他們之間維持著一種古老商幫的傳統，一般情況下，隻有行內的個別資深大佬才通曉彼此間的宗族血統關係。

傳統家族的莆田遊醫集團內部尤喜論資排輩，自占氏至今，已傳至第四代。而如今，在莆田當地多數年輕人心目中，“包醫院”成為就業正途。

而接下來，莆田遊醫集團的工作重點，據其內部人稱，“要放到同樣缺醫少藥的東南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