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公婆婆是我見過的最心疼孩子的老人
我不厭其煩地勸說,丈夫隻回答“ 這個人很自私”六個字。
這個回答讓我感覺好受傷!我覺得丈夫不是一般地記婆婆的“仇”。丈夫說完“ 這個人很自私!”一句話後又沉默了。沉默成了他的習慣。他從來不和我討論或者爭論他母親的事。我的“棒子”高高舉起來時,希望他接棒甚至和我“廝打”都行,那樣可能會有一個奇跡發生。比如我可能會得到一個為什麽母子關係奇怪的答案。遺憾的是,奇跡總是沒有發生,我的“棒子”仿佛總是打在棉花上。我意識到丈夫不是一般的封閉和固執,就像鐵了心似的。
我怎麽就看不出婆婆自私?我覺得她比許多母親都寬容和慷慨大方。她從來不強求我們,相反有點慣著我們。當我們周末回婆婆家,早上通常會起得很晚。我猜我的母親都會看不慣會喊“該起床了!”,而婆婆從來沒有“打擾”過。起床後,我和丈夫還有現成的一桌飯菜;我見到每次客人送來禮物,婆婆一定要回饋相等或更多價值的禮物;公公婆婆那間臥室裏有一個雙人床和一個單人床,我看到婆婆始終睡的是單人床;我們出國後,每年寄給婆婆的錢,她如數全部存著,並在遺囑裏說這個要歸還我們,不作為遺產。我無論如何看不懂,這些難道叫自私嗎?
尤其是我們的兒子降生後,退休的公公婆婆帶著小保姆替我們照看這個小家夥,讓我和丈夫可以放心地集中精力忙工作和讀書。小家夥長到四、五歲,婆婆主動帶著小保姆和小家夥一起去手風琴學校報名,還樂嗬嗬地負責送和接的工作。小家夥長大以後一直喜歡音樂,這跟他奶奶的手風琴音樂啟蒙有直接的關係。
我曾經要把學手風琴和夥食的費用給婆婆,她不收。她說:“不用啦,今後我們需要的時候再管你們要吧。”那時,丈夫剛剛博士畢業,我們的收入有點捉襟見肘。事實上除了小保姆的工資是我們付,公公婆婆承擔了所有的花銷。遺憾的是,直到他們離世,都沒有要過我們一分錢。
公公婆婆是我見過的最心疼孩子的老人家。記得有一段時間,我把三歲的兒子接到了我和丈夫的家,我想盡一點做媽媽的責任,也是想回避一下爺爺奶奶有些慣孫子的教育方法,同時小保姆也跟過來住。
有一天我正在辦公室上班,小保姆打電話說孩子發燒了。我趕快跑回去,一摸,好燙。一量體溫:39度。退燒藥還沒有送到嘴邊,兒子就開始抽上了,並且口吐白沫,牙咬得緊緊的,藥都喂不進去。我和小保姆都被嚇壞了。我想抱著兒子去打出租車,不巧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我轉身抄起電話找我單位司機班班長想請求幫忙送兒子去醫院,回答:“公家的車不為私人服務。”情急之下,我電話打到了婆婆家。公公七十多歲的人,由於戰爭中受過傷,腿腳不太靈便。但是那一天,他即刻向他的單位要了一輛車,直奔我家。老人家從來沒有到過我們這個小家,眼神又不濟,大雨中找了好久才找到。萬幸我們最終把爺爺奶奶昵稱的“小家夥”及時送進了醫院,沒有留下任何問題。
無論婆婆做了什麽,我丈夫都一如既往、毫無“回心轉意”的跡象。
十分十分遺憾的是,直到婆婆87歲突然去世,最終她沒有聽到這個兒子叫一聲“媽媽”。得知這個噩耗,我好難受好自責好痛恨丈夫。在等待簽證那兩天,我常常偷偷地獨自流淚。
婆婆走時,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當時保姆在電話裏哭著對我說:“姐姐,快回來吧,大媽不行了!”。我瘋了似地給我在當地的閨蜜和朋友們打電話,“請幫我去醫院看看她老人家”、“請幫我找醫生”、“幫我換一家醫院吧”。我的閨蜜立即去了醫院,欣慰的是她和老人說上了話。終究老人家走得太快,未能等到一個家人趕到身邊。她的兒子們當時全在國外。
我著了魔似地擺脫不了自責。腦子裏響著多年前老人家慈祥的聲音,她叫著我的名字說:“陽子,我沒有女兒,我就把你當我的女兒。”我估計她對我的兩個嫂子也說過同樣把她們當女兒的話。我不介意,因為她始終是表裏如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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