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墨西哥連鎖飯店Chipotle決定在其食品中棄用轉基因成分(http://ir.chipotle.com/phoenix.zhtml?c=194775&p=irol-newsArticle&ID=2040322),這還算不上是大多數人理想中的改變世界的大事,特別是按照美國標準來說,Chipotle並不是一個巨型公司。但是此舉仍然意義重大,一個明顯標誌是它遭遇到了一波來自媒體的潮水般的攻擊。Chipotle被華盛頓郵報(http://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burrito-bunkum/2015/04/29/a4cd8382-ed18-11e4-8666-a1d756d0218e_story.html)、時代雜誌(http://time.com/money/3842097/chipotle-gmo/)、芝加哥論壇報(http://www.chicagotribune.com/news/opinion/editorials/ct-chipotle-gmo-genetically-modified-food-restaurant-edit-0501-jm-20150430-story.html)和洛杉磯時報(http://www.latimes.com/opinion/op-ed/la-oe-0430-sexton-chipotle-gmo-ban-20150430-story.html)等很多媒體說成是不負責任的、反科學、不理性的,等等。一個商業公司根據消費者的需求而提供商品,從來沒有如此備受爭議。
媒體之所以對Chipotle私刑裁判,有一個關係到轉基因未來的重要原因,即長久以來食品工業在轉基因問題上構建的公眾形象開始出現了裂縫。導致裂縫的最初起因是農業商業把轉基因看成是其商業前景的關鍵,而更看重品牌效應和消費者反應的食品供應鏈的另一端則不這樣認為。
Chipotle Mexican Grill(圖為墨西哥燒烤餐館Chipotle)
所以那些麵向公眾銷售的品牌,如雀巢、可口可樂、卡夫食品等等,並不太專注於轉基因。而它們之所以一直使用轉基因,可能是因為它們希望與農業商業保持良好關係,因為後者是它們的同盟軍和供應商。它們也可能是看中了轉基因新產品的未來潛力。
但是在過去五年中,轉基因的名聲在美國越來越差,品牌食品如果忽視消費者對非轉基因產品日益增加的需求,其付出的代價就會越來越大。頂級品牌食品賣家也許不會公開說,但是它們沒有冒著炮火去銷售轉基因的動因。
從這個角度來看,Chipotle所作決定的重要性就很明顯了。如果Chipotle能通過售賣非轉基因產品而獲得市場份額和聲望、或收取較高的價格,來提供給消費者(特別是年輕人)他們所需要的,這將把傳統的快餐和加工食品供應商置於讓人詬病的位置。卡夫和麥當勞、以及它們的傳統競爭者將不會甘心因為向一個萎縮的市場銷售過時的產品而被邊緣化,那樣的話它們不可能長久生存下去。
麥當勞已經遇到了很多麻煩(http://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5-03-09/mcdonald-s-u-s-sales-declined-more-than-projected-in-february),而且它也認為解決的辦法是向更高端的市場和健康的產品發展。對這些更大級別的玩家來說,向Chipotle看齊,剔除產品中的轉基因,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對於孟山都、杜邦、拜爾和先正達這些支持轉基因的農業商業巨頭來說,這在短期內可能不容易做到;非轉基因競賽對它們來說將是一場噩夢。
在Chipotle宣布其決策之前,這類考量都隱藏在幕後。但是突然之間,這種分裂一下子就在食品媒體上噴湧而出。5月8日,Hain Celestial(http://www.hain-celestial.com/)對《食品導航》(http://www.foodnavigator-usa.com/Manufacturers/New-wave-of-conventional-retailers-wants-natural-organic-non-GMO)雜誌說:
“我們銷售有機產品。。。無麩質產品。。。天然產品。(但是)最大、最大的需求是非轉基因產品。”
根據這篇文章的說法,Hain Celestial 與亨氏、卡芙和許多其它品牌不一樣,它正在積極努力滿足這種需求。在食品工業內部,許多支持或者反對轉基因的重要決策正在出台。
為什麽去除轉基因的壓力會不斷增加
造成所有這些混亂的另一個因素是轉基因技術的車輪還沒有停止旋轉。新的轉基因產品投入生產,這很可能會使作物生物科技比現在更加不受歡迎。這將會進一步推動品牌和商店采用非轉基因產品。這方麵有好幾個因素在起作用。
第一個因素就是美國最近批準了抗除草劑2,4-D和麥草畏的轉基因作物。這些品種是為取代抗農達品種而推出的,後者由於抗農達(草甘膦)超級雜草的大規模擴散而變得效率低下。
但是問題的根源在於該技術本身。抗農達玉米和大豆品種的引入導致農民大量使用農達(http://www.bioscienceresource.org/2013/02/impacts-of-ge-crops-on-pesticide-use-in-the-u-s/),導致雜草抗性提高,而相應的農民不得不使用更大量的農達。這引發了逐步升級的生態損害,增加了食品中農藥殘留。目前用於食品的轉基因大豆中的農達殘留量,甚至達到了孟山都過去稱為的“極端”的程度(Bøhn, T., Cuhra, M., Traavik, T., Sanden, M., Fagan, J. and Primicerio, R. 2014. Compositional differences in soybeans on the market: Glyphosate accumulates in Roundup Ready GM soybeans. Food Chemistry 153: 207-215)。
這兩個新的抗除草劑品種注定會重複同樣的增加農業化學試劑使用量的故事,而且還會擴大更多倍。
下麵幾個細節值得討論。首先,對新的抗除草劑作物噴灑2,4-D和麥草畏並不會取代農達,後者的使用量不會減少(見下圖,來自:Mortensen, David A., J. Franklin Egan, Bruce D. Maxwell, Matthew R. Ryan and Richard G. Smith (2012) Navigating a Critical Juncture for Sustainable Weed Management. BioScience 62: 75-84)。
到2025年預期的除草劑用量(淡線:草甘膦;灰線:其它除草劑;黑線:除草劑總量)
這是因為,與農達不同,2,4-D或麥草畏都不是廣譜除草劑,它們必須與農達一道噴灑,以殺死所有雜草。這種至關重要的事實還沒有被廣泛認識到。
相關公司自己確認了這點。孟山都的Xtend(http://www.monsanto.com/products/pages/roundup-ready-xtend-crop-system.aspx)是抗麥草畏和農達的雙抗轉基因作物,而陶氏的Enlist則是抗2,4-D和農達(http://extension.psu.edu/plants/crops/news/2014/03/incoming-herbicide-resistant-crops-what2019s-next)。(值得注意的是,對其它除草劑的抗性,如草銨膦,也正在被植入所有這些轉基因作物。)
第二個因素是,同時噴灑2,4-D、百草殺和農達,隻會暫時解決農民們麵對的超級雜草抗性問題。中長期來看,這隻會使問題更複雜(http://news.psu.edu/story/165056/2010/09/14/growing-roundup-resistant-weed-problem-must-be-dealt-expert-says)。因為新的抗性雜草肯定會出現。實際上,抗麥草畏和2,4-D的雜草已經存在。它們肯定會擴張並進化成新的品種(Mortensen, David A., J. Franklin Egan, Bruce D. Maxwell, Matthew R. Ryan and Richard G. Smith (2012) Navigating a Critical Juncture for Sustainable Weed Management. BioScience 62: 75-84)。這會給除草劑公司帶來更大利潤,但也會給轉基因和食品工業的公關帶來更多麻煩。很快轉基因大豆和玉米就可能會含有至少三種殘留量極大的除草劑,而它們都有著可疑的安全記錄(Schinasi L and Maria E. Leon ME (2014) Non-Hodgkin Lymphoma and Occupational Exposure to Agricultural Pesticide Chemical Groups and Active Ingredient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Int. J. Environ. Res. Public Health 11: 4449-4527)。
第一個回合,孟山都和先正達的攻關騙局不僅對普通大眾成功地掩蓋了這點,甚至在農藝學內部也如此。但是它們不大可能在第二回合仍然得逞。抗2,4-D和麥草畏轉基因作物的公關災難早晚會發生。
滿是問題的流水線:風險和認知
不管怎樣吹噓,轉基因的長期問題是,它們的生產線上並沒有什麽充滿希望的想法(http://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science-media/fakethrough-gmos-and-the-capitulation-of-science-journalism/),反而主要是千篇一律的:抗除草劑和抗病蟲害。
這條流水線上最具革命性和創造性的是技術本身,而不是某個品種。轉基因流水線上的許多產品是用基於雙鏈RNA(dsRNA)的RNA幹擾技術產生的。dsRNA這個技術本身存在兩個問題。一個是用它製造的產品沒有在農田裏得到實踐證明,比如轉基因蘋果Arctic,轉基因土豆Innate和孟山都的轉基因大豆Vistive Gold。與它的先驅者---巴西的抗病毒豆子---一樣,它們很可能在實際的種植條件下根本行不通(http://www.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5-articles/16124)。
而即使可行,它們的安全性也很成問題,這裏有篇文章對此作了詳細解釋(http://www.bioscienceresource.org/wp/wp-content/uploads/2015/04/RNAi-Biosafety-DraftPaper-2015-LathamWilson.pdf)。
概述一下,問題是這樣的:很久以前,在常規醫療用途中,RNA幹擾技術所需要的長鏈dsRNA分子就被拋棄了,因為它們太危險了(Anonymous (1969) Interferon inducers with side effects. Nature 223: 666-667)。在科學文獻中,它們甚至被稱為“毒素”,比如:
Absher M., and Stinebring W. (1969) Toxic properties of a synthetic double-stranded RNA(一個合成雙鏈RNA的毒性).Nature 223: 715-717. (無網絡版)
進一步的證據是,長鏈dsRNA現在被用來使老鼠產生自身免疫失調,以便研究這種疾病(Okada C., Akbar S.M.F., Horiike N., and Onji M. (2005) Early development of primary biliary cirrhosis in female C57BL/6 mice because of poly I:C administration. Liver International 25: 595-603)。
Absher和Stinebring的文章是建立在多年前一係列研究的基礎上的,但它最基本的發現,已經被更現代的研究所證實並擴展。我們現在知道了為什麽dsRNA會帶來危害。它們觸發了哺乳動物和其它脊椎動物體內的毀滅性的抗病毒防禦機製,有很多專家的研究精確地展示了這是如何傷害細胞、完整的組織,並導致老鼠出現自免疫疾病的(Karpala A.J., Doran T.J., and Bean A.G.D. (2005) Immune responses to dsRNA: Implications for gene silencing technologies. Immunology and cell biology 83: 211–216)。
所以結論是,這些dsRNA與Arctic蘋果、孟山都的Vistive Gold大豆等等中所產生的dsRNA,沒有明顯區別,對脊椎動物有很強的負麵作用(但對植物無作用)。即使在很低劑量時也能對脊椎動物產生影響。消費者是脊椎動物,他們不會接受他們愛吃的健康的脂肪和永遠的蘋果中含有已被證明的毒素。而在商業前沿,一旦明白了所麵臨的現實,消費者品牌將不會有意願去維護dsRNA技術。他們不會去維護不可能維護的東西(http://www.boulderweekly.com/article-12640-muzzled-by-monsanto.html)。
底線就是:要麽dsRNA讓人生病甚至致死,要麽它們給反對生物技術的人提供足夠的彈藥。目前已有的科學證據顯示這兩者都會發生。因此,dsRNA會帶來潛在的巨大的賠償責任。
最後一個流水線上的問題是由前兩個衍生出來的。農業生物科技工業一直以來都在推銷消費者可從轉基因獲益的願景。消費者的利益(在食品上來說)主要是健康利益(改善的營養、改變的脂肪組成,等等)。問題是,毫無疑問的,對健康很關注的人群與對轉基因最有顧慮的人群高度重合。對消費者展示“健康的轉基因食品”,他們很可能回給你一個白眼。在美國,過去幾年中,隨著轉基因成為熱點公共話題,願意為轉基因付出更多金錢的消費者的健康市場,可能已經不複存在了。
轉基因的終結?
麵對這樣的問題時,傳統化學工業的解決之道是使用人們熟悉的保留曲目------恐嚇和攻關。50年前,對於Rachel Carson的死亡(見書籍“有毒的淤泥對你有好處(http://www.amazon.com/Toxic-Sludge-Good-For-You/dp/1567510604)”和“相信我們,我們是專家(http://www.amazon.com/Trust-Us-Were-Experts-Manipulates/dp/1585421391)”),化學工業以欺騙和策略戰勝了環境保護者。但那是在電子郵件、開放科學雜誌和互聯網出現之前。而孟山都在現代的對等(P2P)的信息交流中,則一直在失去陣地。不管它們怎麽賣力,轉基因都已變成了負有巨大賠償責任的雞肋。
曆史性的現狀是這樣的:在任何國家,公眾對轉基因的接受,實際上是因為人們對轉基因的存在缺乏了解。一旦這種無知被打破,對科學和社會現實的討論被擺上台麵,這種無知狀態就再也不會回到原來的狀態。而從此開始,情況就會改變,轉基因支持者就會麵臨不同的而且更加困難的局麵。
無論如何,在美國,那些轉基因支持者還沒有放棄。任何關注媒體上轉基因消息的人都知道,公眾一直在遭受無休無止的口徑一致的狂轟濫炸。
生物科學技術工業常常以非贏利的麵目(比如比爾蓋茨基金會)出現來資助挺轉者和拿錢的記者。後者則被給予極大的空間來發聲。像紐約時報(http://www.nytimes.com/2014/01/05/us/on-hawaii-a-lonely-quest-for-facts-about-gmos.html?_r=0)、國家地理雜誌(http://www.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5-articles/16155-national-geographic-gets-it-spectacularly-wrong-on-gm)、紐約客(http://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14/08/25/seeds-of-doubt)、Grist雜誌(http://grist.org/food/would-you-like-some-criticism-on-your-gmo-free-chipotle-burrito/?utm_campaign=daily_feed&utm_medium=email&utm_source=newsletter)、觀察者報(http://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14/mar/16/gm-crops-world-food-famine-starvation)以及所有其它有這類人員的自由主義媒體,都被利用來擴散其宣傳材料。康奈爾大學則從蓋茨基金會獲得五百六十萬美元的經費來改變轉基因的負麵公眾形象(http://www.news.cornell.edu/stories/2014/08/new-cornell-alliance-science-gets-56-million-grant)。
但是到目前為止,在孟山都家鄉美國的市場上,沒有跡象顯示反轉情緒的成長會停止。Chipotle的決定當然更加不是反轉會被停止的標誌。
結語:Jonathan Latham和Allison Wilson關於轉基因作物的RNA幹擾和雙鏈RNA(dsRNA)的報告可以在這裏下載:http://bit.ly/1DMP0aF 。報告中的表格可在這下載:http://bitly.com/1JUAfGw 。
References(參考文獻,從略,已經在譯文中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