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思維科學嗎？熊繼柏教授病案之二

 

熊繼柏：太奇怪的病症（少腹脹滿小便頻數案）

湖南中醫藥大學 熊繼柏教授

舉一個外科的疑難病症：患者是外國人，男性，39歲，是科威特的一位飛行員。他全身長膿包，在其前後陰周圍部位及腹股溝部、腋窩部、頸部幾處的肌肉深層頻發腫塊，發則持久不潰，疼痛難忍，伴全身發低熱，已有2年，西醫診斷為多發性深部膿瘍。在科威特治過，也到美國治過，服藥未能控製，每次局部手術切開從深部排膿，切開了又長，長了又切開，已切過30餘刀。我看到這個病人的時候，他睡在床上不能下地，說話聲音低微，走路不穩，有氣無力，一條腿邁不動，疼痛，前陰左側腹股溝處還長有一個膿包未切除，前幾天還曾開了一刀，刀口還沒完全愈合，仍貼著敷料。他還有點發燒，但體溫不超過38℃。他不能吃飯，每天喝一點點牛奶，下樓、上樓、坐電梯全靠他的哥哥扶著，躺在床上、坐在沙發上要起身也要他的哥哥扶。他身上刀口上麵又是刀口，刀口旁邊也是刀口，橫一刀、豎一刀，刀痕累累。舌淡苔薄，脈象虛細。

這個病人的難點在哪？一個問題就是深部的膿瘍還在接二連三地長，這也是他要來解決的主要問題。但是現在還麵臨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就是一派的虛弱證候，胃氣傷了，不能飲食，體虛比較嚴重，不能走路。現在既要解決他長膿包的病，還要解決他目前的虛弱，怎麽辦呢？

我當時考慮，先解決虛弱，把人救了再說，然後再來治病，這就是我當時確定的方案。我給他開了一個香貝養榮湯，這是第一個方，先救正氣。香貝養榮湯也是常用方，尤其是外科的常用方。吃了10付之後，病人能夠吃飯了，可以起床了，能夠下樓了，還跑到長沙去看風景。這就好辦了，下一步就開始治療那個長腫塊膿包的病症了。

這個膿包是什麽病呢？按照我們中醫外科的辨證綱領，應該分陰陽。陰者，深層的膿腫，稱為疽；陽者，淺表的膿腫，稱為癰。陽證是發熱的，陰證是不發熱的，陽證是易潰的，流膿血的，陰證是不易潰的，是流水的，這是嚴格的區分。那這個病人的膿包算癰還是算疽呢？我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如果是疽，可切開以後是膿血；如果是癰，可根本流不到淺表來。我雖然把這個病治好了，但到現在還下不了定義。我們的外科書上不是有個流注嗎？《醫宗金鑒》中說流注是“留結肌肉筋骨間”，又說“潰近骨節治難痊”，意思是留連筋肉骨髓間，是不容易潰散的。但是流注是到處發生，而這個病人隻局限在陰部、腋下和頸部，隻有三個地方，所以這個病到現在我還沒有給它確定一個中醫的名稱。這裏也隻好用了西醫的術語——深部膿腫。

那這個病人第二個處方開什麽？他是在深部潰膿，總是不到淺表來，厲害的時候也會發低熱。為什麽老是在裏麵化膿？為什麽不能頂出表層？要怎麽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想來想去，用了一個黃芪透膿散，又是一個外科方。黃芪透膿散可以補氣、透膿，不讓膿腫在深層發展，讓它到表皮來，到了表皮也好處理些，免得西醫同誌去開刀，因為長在表皮可以敷金黃散或二味拔毒散。我還沒想到徹底根治，就是把膿腫先“頂”出來再說，這是第一個想法。

再一想，可能還不夠。他總是那麽長膿腫，長了好幾年，源源不斷地長，肯定是熱毒深伏、瘀熱內結。所以按照這樣的想法，第二個方就開了一個犀黃丸，有乳香、沒藥、犀牛黃、麝香。

病人服了三個多月的藥，把這個頑固病症徹底治愈了。由此我得到了中醫外科方麵的一個重要臨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