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跟一個剛剛確診的姐妹聊天,我試圖跟她說得了癌症也不完全是壞事。她說我不能理解,我覺得就是壞事。我自然說服不了她,因為我自己也覺得有點牽強。
上個月回中國參加世界華人乳腺癌組織大會,裏麵有一個題目是講如何做複發姐妹的關懷。其中最震撼我的是一段錄像,裏麵是20個複發的姐妹穿著婚紗在舞台上表演的鏡頭。時隔10多年,這裏麵的姐妹大多已經不在世了。看著那麽有生命力,在舞台上大笑著的姐妹,知道她們其實已經不在了,心裏有種微微的酸楚。
我們終究是要死的。不幸的是,癌症患者麵臨更加確定的死亡預期。所以,我們到底可以感恩什麽呢?
我想,最值得記錄的是,我從來不是一個人在麵對這一切。從得癌症開始,我就有非常有愛的姐妹在陪伴。我一直記得其中一個在澳大利亞,給我打電話,其實她很怕,怕複發,怕死。但是她跟我說,我是想告訴你,我跟你一模一樣的情況,我已經5年了,我還很好,你也可以。
我記得姐妹們互相的禱告,彼此的牽掛。我的每一次見醫生,都伴隨了姐妹的祝福,每一次治療,都有姐妹們的隔空看護。
我感恩,這種愛改變了我。之前我是非常不願意分享,不知道可以跟陌生人說話是什麽感覺。我記得剛剛開始做我們這個乳腺癌群,裏麵一位姐妹因為要做第二次手術,非常不開心,在群裏抱怨。Linda說你去跟她聊一聊。我說聊什麽?我覺得她應該堅強的麵對才是,這沒啥可抱怨的。但讓我被愛觸摸過心靈之後,我就被改變,內心充滿了對患癌姐妹的愛。我還是很笨拙,但是我想去安慰大家。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麽,但我想從心裏伸出手,隔著電話抱抱大家。我可以理解為什麽哪怕一個電話也是如此重要,一聲安慰會帶來如此的不同。我理解了同病相憐,感同身受這兩個看起來很簡單,其實非常難以理解的詞匯。
我感恩,有這麽多姐妹,彼此相愛,彼此安慰。很多姐妹真的是自己還在治療中,甚至化療中,她們看到別的姐妹在受苦,就發自內心地去安慰她。終究,我們是世人眼中不幸的一群人,因為我們在某種意義上,被宣判了死緩。但我們真的很幸運,彼此的愛,讓我們的生命不再一樣。
所以,如果說得了癌症不完全是什麽壞事,其中有一條,一定是因為你認識了我們這麽一群非常有愛的姐妹。有一天,當我們不得不告別的時候,我想說我穿著漂亮的裙子,在這個世界上跳過舞了。不但我自己跳,還有一起起舞的很多姐妹們,我們就這樣跳的酣暢淋漓,滿身大汗,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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