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肝移植手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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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生命中,2014年一2015年是不異常的一年,是充滿恐懼,痛苦和驚喜的一年。生活用其反複無常的方式編織出了一幅由擔憂,絕望和喜悅交織而成的畫卷。
那年春天,我長女結婚了。新婚夫婦進行一次非同尋常的蜜月之旅——去中國長城。他們在慕田峪長城遺跡腳下搭起帳篷過夜,在繁星閃爍夜空下發誓相守。八月????載著我小女兒的離別,她離開家庭的懷抱,踏上了她的四年大學征程。如今,兩個雛鳥都已揚帆遠航,我為倆女兒感到驕傲,希望她們人生之路幸福精彩。同時我和愛妻感到有些失落和不習慣,家裏隻有空巢倆人。
九月悄然而至,我身體感到虛弱和疲憊,每晚伴有輕微腹部疼痛,食欲不振,記得有一天,我和妻子去車行購車,當我跟隨妻子駕馳車輛回家時,手扶駕馳方向盤,我突然感到難受,一陣惡心襲來,我想停車嘔吐。
妻子很擔憂,在她多次催促下,十月份我聯係了家庭醫生。他叫我去醫院做超聲波和CT檢查。11月5日,妻子在診療室,她親眼目睹計算機掃描出我內髒圖像,在大電腦屏幕前,一幅令人不安肝影像展現:一個銅板大小的陰影在我肝髒右下葉。醫生的CT報告:右肝葉內直徑3.9 x 4.1 厘米的腫塊,符合肝細胞癌(HCC)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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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88年,我申請研究生體撿時,發現我是乙肝病毒攜帶者。我不知道何時感染乙型病毒,很可能以前????喘發作,靜脈注射氨茶堿得的。我對乙肝很不重視,病毒慢慢損害我的肝髒。二十年後,我開始出現肝硬化症狀,於是我接受乙肝抗病毒治療,替諾福韋(Viread)對我很有效果,所有的症狀很快消失了。我感到自己恢複了健康,在藥物控製下,血液化驗沒有病毒。但是肝脾腫大,血小板年複一年地下降。這說明肝髒一直在受損,最後導致原發性肝腫瘤。
孩子們聽到可怕消息後,她們安排了一次特殊之旅。十一月感恩節,我們全家前往古老的聖奧古斯丁小鎮。她們為我們在最古老旅館訂了房間,我和妻子開門驚呆了:在房間溫馨臘光下,大床上醒目用花辨組成愛心,周圍是倆女兒從小到大的照片。其中有我帶她們遊覽古城城堡的合影。大女租來一艘私人遊艇,我們全家在海灣中航行。這一切象征著她們對父母深深的愛和團結:我們全家一起麵對危機,穿越波濤洶湧海洋,來到希望的海灣。我對妻子女兒保證我不會放棄,會選擇最佳治療方法。
妻子帶我去肝移植中心,著名腫瘤醫院和診所,谘詢專家以了解各種治療方案。佛州醫院移植中心大夫建議肝移植。盡管我的AFP血液肝癌指標正常,但腫瘤的確診是明確的。肝移植需要時間評估排隊,但蘊含著病根徹底消除的希望。隨後,腫瘤專家提出保守治療方案,服用多吉美來延續生命,提高生活質量。最後,我大女兒力薦的著名莫菲特癌症中心。那裏的外科專家建議采取手術切除腫瘤,以遏製癌細胞的蔓延。而且這種手術的風險相對較低。如果癌症再次侵襲,仍可考慮肝髒移植。
三種治療方案,分別是激進、保守和中間。每一種都有其優點和缺點,沒有一種是完全可靠和安全的。大女兒傾向於第三種切除手術方案,因為它不像肝移植那樣需要等待。肝腫瘤切除手術馬上就可以安排。莫菲特需要自費也是她選擇的理由:化錢能夠買到最好的治療。生命高於一切。
然而,鑒於三位醫生各自在不同領域都是專家,是治療方案醫生,有自身利益問題,我不想盲目聽從他們的建議,而是希望能夠做出理性的抉擇。最終,我谘詢了家庭醫生和與我治療無關的腫瘤專家,詢問他們的選擇。他們異口同聲地表示,如果條件允許,肝髒移植是最佳選擇。這是目前醫學上唯一能夠根治肝癌或肝硬化。
經過數周的谘詢和討論之後,我決定選擇了肝髒移植的道路。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選擇,也是我對家人的一種承諾。後來我發現,我生命中的重大抉擇就在選擇的那一刻降臨,我的決策決定了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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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我正式進入卅醫院移植中心,開始了肝髒移植征程。醫生仔細研究了我的病曆後,告訴我評估需要大約三個月時間,然後通過醫師會診批準,排隊等待肝源。現在要立即做TACE手術,阻止腫瘤惡化。為提高移?生存率,移植中心對腫瘤的大小有嚴格的限製:直徑不能超過5厘米,否則就會失去移植資格。
醫生向我介紹TACE, 這是一種微創手術,動脈導管化學栓塞術。醫師將電腦指引導管從下肢動脈插入,引導到肝髒,精準瞄準腫瘤,阻斷其血液供應,並將化療藥物直接輸送到腫瘤,殺死癌細胞。
手術不複雜,通常僅需門診完成,但是我的血小板計數異常低,存在嚴重出血風險。醫生決定我住院,輸注血小板,維持凝血功能後手術。12月5日,我入住醫院腫瘤科病房。在那裏,我看到了和我家朝夕相處,草坪相連的鄰居。善良的女主人五十多歲,喜歡牽著狗在社區散步。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原來她患了晚期乳腺癌。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看著她虛弱的身軀,我不禁感歎生命的脆弱,心裏很難過。
第二天中午,男護士進來,開始給我輸血小板,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著我。半小時後,我發現背部皮膚瘙癢無比,很快蔓延到下肢,眼晴發腫,疼得厲害,心跳急速,呼吸急促,我知道這是輸血小板的過敏反應。醫院工作人員把我推進電梯,準備去手術室。更嚴重過敏反應在電梯內發作。我眼晴腫脹如大桃,視覺模糊,喉頭水腫,不能說話,支氣道痙攣,呼吸困難。妻子迅速使用隨身帶????喘急救噴霧濟,醫院員工飛快把我推到手術等候室,醫生緊急注射腎上腺素,挽救我免於過敏性休克,原計劃手術取消。
尚末進行移植,一個小規模前期手術,簡單輸血小板竟帶來如此驚險後果,我的信心動搖了,對未來移植之途充滿恐懼
第三天,護士仔細查看我仍然半腫的雙眼。他告訴我,血小板輸注過敏反應雖常見,像我這般嚴重者屬罕見。為確保下午順利手術,醫生事先給我激素,采用特殊輻照處理過血小板,同時血小板輸注與手術同步,我內心的不安平靜下來。
我躺在手術台上,發現給我做手術的醫生換了。新來的醫生是個精神飽滿,目光銳利,動作敏捷中年人。他熟練地操控術前導管,調正電腦屏幕,聯接器材,一切迅速而精準,麻醉師輕聲告訴我不要緊張,我在最有經驗放射科手術專家手裏。我想起來了一句名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麻醉藥劑作用下,我仿佛見到二匹奔騰的駿馬,奔向遠方….我逐漸昏睡過去。
住院病人不能挑選放射科醫生。之前的醫生很友好,但走路氣喘籲籲,動作遲鈍。動脈導管手術需要有敏捷的雙手。我尊重他,沒有提出異議。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把他換了。妻子後來告訴我,那位醫生今天有門診病人和我同時做手術。結果手術出了問題,醫院廣播係統響起了"藍色代碼”,那是表示病人情況非常危急的急救信號。病人家屬得知後傷心哭泣,我妻子在休息室安慰這位不幸的女人。
我醒來時,右腿已被固定在一塊夾板上,導管插入動脈處已被包紮,我感受不到任何不適。出院那天我心情愉快。TACE後腫瘤應該受到控製,在移植標準範圍內。
12月1 2日這一天,陽光特別明媚,天空格外湛藍。我和妻子看到最新CT報告:在第六和第七肝段的肝細胞癌治療效果非常好。化療栓塞術後,掃描沒有顯示出任何剩餘的肝癌細胞癌,也沒有在新的區域顯示出可能有肝細胞癌的跡象。簡言之,那????3.9 x 4.1 厘米的腫瘤已經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