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今年91歲, 但是他一直很健康,體力腦力都是如此。
年初我媽有點發燒,被確認是奧秘可容的新冠患者。 但她打過疫苗, 我就說讓她在家自己扛過去, 可是我姐不同意, 結果我媽86的高齡要被獨自一人送去醫院閉關。 我一直覺得我媽比較糊塗, 所以不同意她一個人走。 結果就把我爸我媽我姐三個人一起送進了海軍醫院。
當時我爸還是陰性,他們三人單獨一個病房。 我媽兩天就停止了發燒,立刻恢複正常。 但醫院給我爸媽和姐三人不同的藥片服用,不知道有啥區別。 過了幾天他們說我爸是陽性,有點咳嗽和發燒,又是高齡,就把我爸轉到高危病房。 當時走的時候他還很精神抖擻。
去了之後,我們隻能收到他的微信和視頻, 他說自己早上有燒, 晚上就沒了。 這個跟正常人早上無燒下午才發燒正好相反。 他不停的表達強烈的求生欲望,說自己能撐下去。 但是我感覺他很緊張,好像預料自己會被開刀。而他的手機後來甚至被醫護人員控製,每次打過去, 都是他們接電話。
果真,有一天我姐來電說醫生們覺得我爸肺部嚴重感染, 需要割喉甚至開胸才有希望保命,而且很有可能根本熬不過去,要我們做決定,並做好最壞打算。 我大吃一驚,前幾天還在普通病房裏好好的, 怎麽就突然這樣。 我說他這把年紀,開什麽刀, 不行就拉倒。 但其實我心裏是嚴重給不信任醫生的, 我的經驗很多醫生就喜歡拿病人開刀做操練,並不見得對病人有啥好。 我爸這把年紀,如果不開刀可能還有活命機會, 開刀的話隻會被折騰而死。但是我反對沒用,我姐特別相信醫生,她本人一點小病就往醫院跑,整天喜歡泡醫院,把醫生當上帝,所以她堅決主張開刀。 最好老爸就被送上了手術台。
之後他就整天昏迷,醫生說給他用了呼吸機。 然後就不理睬我姐的詢問。 我身在國外,也沒辦法。 我當時就想自己的爸爸就這樣肯定沒有了。偶爾醫生發一兩張照片過來, 我爸骨瘦如柴,臉塌陷, 深昏迷,看上去真像早就故去的人了。 我看的真是又怕又傷心。 當時心裏很難過。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有一個月,他們說他醒過來了, 但下身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顧。 我跟他再次視頻前猜想經過這樣的折磨,他就是蘇醒過來可能也是癡呆了。
再後來打他的手機,總是醫生或護士回答我。 國內也真怪, 這手機就可以這麽隨便被人使用,我和他的微信聯係內容毫無疑問都是公開不再私密,任何人可以看。不知他們怎麽想我和他的對話。
再過很久,他終於可以和我通話了。 我姐說我爸腦子非常清楚,知道自己被手術,在死亡邊緣徘徊。因為邊上有人我一直沒好意思問, 當時他願意被割喉嗎? 為啥醫生不詢問他自己,要我們家人做決定。 據說我爸當時不願意被割喉, 但是醫生沒有理睬他,而是去找了我姐,我姐全力支持醫生開刀。
這之後, 住院醫生, 我爸幹休所療養院的醫生,我姐等人組成了微信小組,決定我爸的生死, 但把我排除在外。 我一開始無所謂。 後來我爸回家住了幾天,我姐等人都送無力照顧我爸這個半身癱瘓的病人,就又把他送回了醫院療養。
我覺得我爸挺可憐的, 本來好好的一個健康老人,因為陪我媽去住院,結果怎麽新冠了, 就算是歐米克融,也不該怎麽嚴重啊。 現在經曆了這麽多折磨,他成了半身不遂。
不過我爸真是一個一輩子非常自律堅強的老人, 他一心想回家, 在醫院裏他不顧醫生們反對,堅持每天起床走路健身 ,以一個91歲老人的身體,居然現在完全恢複了自行走路, 自行料理大小便,根本不需要保姆攙扶照顧。醫生在給我爸割喉的時候跟我們說我爸5葉肺爛了3葉,剩下2葉也很虛弱,需要終身吸氧。結果現在我爸完全斷了氧氣供給。 他自覺自己就是個健康的人。
前一陣因為上海天氣炎熱, 我姐不希望我爸回家,覺得對老人對小輩都是負擔。 結果我爸整個夏天在醫院裏和保姆獨自度過。 好不容易天氣降溫了, 他又問可不可以回家, 我姐說家裏正在裝修, 不希望他回家。 他隻好再等。
現在家裏一切安好,天氣也涼快了,結果不知道是我姐還是家裏其他人的意思, 反正我覺得很奇怪, 醫生一口咬定我爸各種檢查數據不好, 不允許回家。 我爸這次是真的氣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開始發脾氣。 結果現在大家真的開始議論,說他情緒不穩定, 懷疑他高齡進入癡呆階段。
我身在國外, 本來不想管這事, 而且家人們也總覺得我沒資格管。 但我總覺得這很過分, 人老了,真可憐, 憑什麽醫院不讓他自己做決定, 要家人為他做醫療決定,而且以總總健康理由不讓他回家, 這對老人恢複健康真的有好處嗎? 我該不該要求進入他的家庭醫療微信小組,發表我的意見, 要求讓他回家呢? 我總覺得他不可能100%健康, 但這個年紀和家人在一起, 哪怕是短暫的一段時間, 也是一種安慰,應該對身體健康有正麵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