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位麵的同行
終於在夢位麵見到了活生生的人類,郝仁感覺驚喜莫名幾乎叫出聲來,他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以至於不遠處那位騎在馬上的少女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果然摔壞了腦子?”
“呃不不不,好不容易在這荒郊野外看見活人,有點激動。”郝仁趕緊擺擺手恢複常態,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自己在夢位麵見到的第一個人類是什麽模樣。
對方看上去大約二十歲出頭,或許還更年輕一些,上身穿著淺褐色的皮質小坎肩,裏麵套著白色的衣衫,下身則是方便活動的、仿佛由一層外裙和一層襯褲組合而成的奇特服飾,腰間掛著一把長劍,她的麵容朝氣蓬勃,眼睛明亮,整個人看上去充滿活力,膚色帶著那種健康的小麥色,腦後一頭幹淨利落的披肩發顯得相當精神。而這位姑娘身子底下騎著的動物也讓郝仁有些好奇:雖然前麵說的是騎馬,但這生物比地球上的馬匹要體型粗壯很多,而且前肢的肩胛附近有伸出來的兩塊仿佛骨板一樣的角質物,尾巴蓬鬆粗大,並且脖子後麵沒有鬃毛,可以說除了基本形狀讓人聯想起馬匹外壓根就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大概這就是夢位麵特有的駝獸了。
“你看什麽呢?”騎在馬上的姑娘皺著眉看了郝仁一眼,“果然掉下來的時候摔壞了腦子?”
郝仁這才意識到就這麽盯著一個初次見麵的姑娘相當不禮貌,趕緊幹笑著擺擺手:“不是,我在草原這邊迷路了,好不容易看見人煙比較驚訝罷了。”
“哦,”年輕姑娘點點頭,好奇地打量著郝仁全身上下,“奇奇怪怪的衣服,而且也沒帶行李,還在大草原上迷路……一看就沒錢,搶劫都沒油水,真掃興。那我走了啊。”
郝仁聽到對方大大咧咧蹦出“搶劫”倆字頓時不知道該說啥好,這時候看她扭頭真要走人趕緊上前攔住:“誒等等!你能不能帶我一程……”
“臉皮真厚。”數據終端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郝仁自動無視了這家夥。
“帶你一程?”年輕姑娘眉毛一挑,“為什麽?我又不認識你,而且你這一看就很可疑吧。”
郝仁登時有點傻眼,心說這怎麽遇上的事情都不按大眾劇本發展呢,但凡來個正常點的劇本這時候他都應該把握契機跟新認識的騎士妹子一同踏上新的冒險旅途才對——怎麽眼前這位油鹽不進的?
“我這不是迷路了麽,”郝仁攤開手,“而且你看我這狀態能自己走出大草原麽?這地方狼比人都多。你就這麽見死不救好意思麽?”
“雖然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年輕姑娘皺著眉想了想,“不過算了,反正這裏離倫貝爾鎮挺近,帶你一程也可以,但我得知道你是誰從哪來幹什麽的,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錢——再怎麽說我也是傭兵,不拿錢的生意我可不幹。”
郝仁被這一連串問題弄的一愣一愣,心裏頭連著吐槽為什麽自己就遇不上其他故事裏那種好哄的腦殘妹子,他上次來這邊的時候真該跟那個逗比狼王多打聽一下人類社會的事,現在他連個人類地名都不知道,上哪編身份去?!
“呃,你看我像幹什麽的?”郝仁想了想,很光棍地一攤手,“你剛才都看見我從天上掉下來了,估計正常人能從天上掉下來的不多吧?”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對方真的可以順著這個引導腦補出點什麽來,畢竟“從天而降”是目前看來唯一的突破點了。
“哦對,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年輕姑娘點點頭,“對了,你連個行李都沒帶,就這一身裝備肯定不是自己走到草原裏的——難道又是那種腦子不正常的魔法師?不會是空間傳送出問題了吧?”
“那就是空間傳送出的問題。”郝仁使勁點頭,心想原來這個世界還真有能跟自己情況對上號的,第一次撞大運算是成功糊弄過去了,可他還沒高興幾秒鍾,陌生姑娘就興衝衝地提出一個問題:“那你給我搓個大火球出來看看唄?我最近也在研究魔法誒!”
你一個掛著劍的女傭兵吃飽撐的研究個屁的魔法!
郝仁萬沒想到小說劇本電視劇裏那些主角輕輕鬆鬆就能糊弄過去的情況在現實裏竟然會這麽麻煩,這智商正常的活人果然比二次元角色難糊弄,眼前這個看著還不算特別聰明的那種就已經讓他一頭冷汗了。最後他幹脆光棍氣十足地一攤手:“搓不出來,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摔懵了,愛信信不信拉倒,反正大不了我自己走著出去……”
“呦,魔法師脾氣果然大,”年輕姑娘哈哈一樂,“算了,我帶你一程,反正魔法師都有錢——從這兒到倫貝爾還有半天路程,收你兩百吉納不多吧?而且我讓你跟我一起騎馬,怎麽樣?”
郝仁一懵:他哪知道吉納是什麽?他連這個世界的錢長啥樣都沒見過!但眼前這位顯然是個不給錢不行的主,於是他咬咬牙,把手伸向衣兜,一邊放慢動作一邊解釋:“那什麽,我出來的比較突然,身上沒帶錢,而且你看我這情況吧……一時半會也沒精力再傳送回去拿錢了,隻能讓你稍一段……”
陌生姑娘也不吭聲,隻是很認真地盯著郝仁手上的動作,她知道魔法師這種生物雖然腦子大部分都不怎麽正常,但唯有一點頗受歡迎,那就是賊有錢,隨隨便便做個藥劑或者什麽延年益壽的小玩意兒就能賣給貴族大賺特賺,反正是比普通傭兵有錢多了,眼前這個冒冒失失跑出來的家夥一看就是那種很容易打交道的平民法師,她最喜歡認識這樣的人:有錢,而且有賺頭,畢竟成天做學問腦子都傻了。
“你看用這個抵賬行不行?”最終郝仁廢話也說完了,慢動作也實在做不下去了,吊足對麵那位姑娘的胃口之後才從兜裏掏出一個閃閃發亮的六邊形物體來,“平常閑著沒事自己做的小玩意兒。”
“你丫的竟然真敢把本機掏出來!”數據終端在郝仁腦海裏一嗓子吼出來回響半天,“你把手伸進來的一瞬間本機就TM該做好防備了!”
“這是什麽?”陌生姑娘好奇地看著這個表麵有藍色光芒不斷遊蕩的金屬板,“煉金物品?合成礦石?還是做廢了的魔法燈?幹什麽用的?”
“其實它是個很神奇的玩意兒,”郝仁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拋了拋數據終端,在腦海裏惡狠狠地對後者下命令,“趕緊的,三秒鍾內體現出你很值錢的素質來,讓這妹子相信你值得她帶個陌生人在大草原裏跑半天!”
“你給本機等著,本機回去就拍你X照發到同性交友網站上去。”數據終端同樣惡狠狠地回了一句,這才不情不願地飄在半空,開始放之前錄下來的南宮五月吹出來的曲子。
“哇,音樂盒?”陌生姑娘很驚訝,“而且還能飛……音樂盒倒是很常見,但為什麽你要弄個可以飛的音樂盒?”
“你就當我滿身的藝術細菌沒地方發泄。”郝仁已經不想多做解釋了。
“那好,成交,這個看著挺值錢的,光一個音樂盒就夠這次路費了,更別提還會飛,”陌生姑娘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位置,“你騎上來,不準亂碰不該碰的地方,這麽近的距離我一劍就能戳死你。等到倫貝爾鎮之後這個音樂盒就歸我了。”
郝仁汗了一個,也不知道是這地方民風彪悍還是自己恰巧遇上個彪悍的。他別別扭扭而且笨手笨腳地上了馬,盡量不做出失禮的舉動,一邊在腦海裏跟自己的數據終端交流:“你能不能別放竇娥冤了?”
“你TM先把本機賣了的!本機這樣的哪怕再降一次級,扔到宏世界市場上都能換一艘頂配星際穿梭機你知道麽?你丫的就換了一次跟妹子騎馬的機會!”
“少廢話,你到時候不能自己找機會飛回來?”
“……對哦。”
“話說我突然想到個生財之道,咱們可以……”
“你敢說出來試試?本機知道兩百多個同性交友的網站,分分鍾叫來三千基佬你信不信?”
郝仁:“……”
那群逗比
在同行的過程中,郝仁知道了這個看起來像是在孤身闖天涯的年輕姑娘名叫貝琪,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一個自由傭兵。
自由傭兵,一種走南闖北的武力職業,在這個世界似乎是很常見的一群人,他們有自己的組織,但結構鬆散幾乎不能稱為“武裝團體”,他們在民間活動,而且根據自己的能力承接一切工作——雖然貝琪沒有對一個陌生人說太多,但郝仁猜測這群人應該從殺人越貨到替老太太找貓都有涉獵,取決於雇主掏錢讓他們幹啥。
這聽上去是個很不可思議的職業,郝仁用自己屬於地球人的邏輯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這群人是怎麽堂而皇之出現在現實中的,更想不明白為什麽各國當局會允許民間有這樣的團體存在,但貝琪就這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麵前,他隻能承認這是個事實:大概這個世界有什麽特殊的社會結構,讓自由傭兵的存在成為了可能吧,反正這群一聽就很厲害的家夥確實在世界各地大為活躍著。
“你別看我年輕,我怎麽著也是個二級傭兵,十四歲就出來討生活啦,”貝琪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大概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再加上這份職業給了她健談闊達的心態,她在確認郝仁沒啥威脅之後話也就多起來,“霍爾萊塔這邊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我都熟,我還去過帝國那邊,一個人橫穿這個大草原你信不信?哈,這次來草原上原本隻是做個小任務,沒想到還撿到個挺有趣的家夥……話說你叫郝仁?這個名字我還是感覺怪怪的,聽著不像霍爾萊塔這邊的人名啊。”
郝仁跟貝琪走這倆鍾頭基本上每隔十五分鍾就要冒一次冷汗,他這才發現自己真心是個老實人,相當不擅長在別人身邊兩米範圍內當麵扯謊(隔著電話或者其他不見麵的情況下扯謊就容易多了),每次和貝琪說話他都提心吊膽,生怕自己暴露出可疑分子的麵目然後讓這姑娘一劍戳過來——戳死倒不至於,但好不容易遇上的免費導遊可就沒了,而且下次要找個當地人糊弄過去打聽情報肯定也沒這麽容易。所以現在他是努力隻聽不說,偽裝成一個整天沉溺於宅家搞學術的研究型人才,這樣即便說話有錯漏也可以用不善交流糊弄過去。說的少就錯的少,這是真理。
“我這個名字吧屬於少數民族……”郝仁嗬嗬幹笑著,一邊努力把貝琪談話中泄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信息記在腦海裏,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去的倫貝爾鎮是位於草原南部的一座邊陲小鎮,而倫貝爾鎮隸屬於霍爾萊塔王國,那裏同時也是貝琪的故鄉,他還知道了大草原北側另有一個新興帝國名叫霍納帝國,而且貝琪對那邊知之甚少。兩個國度因為相隔太遠誰也打不著誰所以目前正遠程拋媚眼,努力在國際上表示自己是個愛好和平的君子國度——但它們同時順便揍趴下了各自身邊的所有小國家因此這個遠程媚眼的可信度並不是很高。
以上都是貝琪一路閑談泄露出來的情報,郝仁很好奇這姑娘的嘴皮子為何如此能說,天南地北就好像沒有她不知道的事,不過後來想了想,他家裏還有個比貝琪更自來熟的莉莉呢,當初莉莉跟他坐公交去新家的一路上就從本地菜價扯到了美國南北戰爭,那個哈士奇明顯才是技高一籌的扯淡高手……
“話說你到底是哪的人啊?”貝琪微微偏頭問道,“我見過的魔法師可不少,哪怕最不著調的也要成天披一身熱死人的長袍來顯示風度,你這衣服我看著倒更像是出門旅遊的平民,你們那邊的魔法師都這個打扮?”
郝仁心說自己還真是出門旅遊的——他腦抽了答應一個更加腦抽的女上司從家裏出來跑到八百多光年外的原始星球上旅遊,吹半宿海風然後又掉到夢位麵裏,而且還是從十層樓高的地方掉下來,這儼然是在用生命旅遊一般。不過真說出口來他卻隻是笑笑:“我個人愛好就這樣。我來的地方說了你也不知道——其實我是帝國人。”
貝琪剛才自己都說了,她不太了解大草原對麵的那個國度,所以把自己扯到帝國那邊是最聰明的說法。而且“帝國人”這三個字嚴格意義上可不是胡扯,希靈帝國也是帝國嘛……
“嘩,從帝國那邊傳送到大草原上?”貝琪差點從馬上掉下來,“你在傳送陣上砸了多少水晶?我看你這樣也不是貴族……你傾家蕩產就為了來大草原上體驗用臉著陸?”
郝仁:“……我不知道,我摔蒙了,現在腦子很糊塗,你別問太多好不好……”
“看吧,我就說你腦子摔壞了你還不信,”貝琪晃晃腦袋,“反正我就負責把你送到邊境,然後怎麽回去你自己想辦法。嘖嘖,我還真有點擔心你該怎麽回去,這裏離霍納帝國隔著整個大草原,你全身上下就一個會飛的音樂盒能賣錢——而且現在還是我的了。”
郝仁忍不住有點歉然:那個音樂盒注定是忽悠這姑娘的,但看人家臉上這充滿期待的表情,他提前感到一陣抱歉。
正在郝仁猜測著還有多久可以看到邊境城鎮的時候,貝琪突然一拉韁繩喝停了坐騎,然後拉著郝仁翻身下馬:“等會,有情況。”
郝仁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被這個大力姑娘拽下馬來,摁著脖子趴在一片小丘的背風麵,他使勁動著腦袋:“怎麽著了?”
“狼群……在爭地盤,”貝琪壓低聲音,並且不知用什麽手勢讓自己的馬兒懂事地退到了一旁,“咱們看看,或許有便宜占……啊,你會不會是個累贅?”
郝仁探頭探腦地伸著脖子看了一眼,果然在遠處的凹地看到兩群黑色巨狼正在爭鬥,赫然是這夢位麵所獨有的那種威猛野獸。
這種情況要是放在普通人麵前,恐怕任誰都要想辦法躲得遠遠地,而他身邊這個貝琪姑娘見到兩個狼群正在打架,竟然興致勃勃地停了下來,準備“沾點便宜”?!
郝仁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能強悍到什麽地步,但他跟草原上的某個逗比狼王有一麵之緣,大致了解過人和狼的戰鬥力對比,他知道普通人在這些巨狼麵前壓根就是食物,那麽如果這位貝琪姑娘腦袋沒毛病的話,就隻說明一個問題:這是個普通人和戰鬥職業者力量差距懸殊的怪誕世界。
這設定越來越讓人奇怪了。
“一隻……兩隻……三隻……很多隻……很多很多隻,”貝琪數著敵人的數量,“嗯,等它們打個差不多之後再突然襲擊,應該能搞定,狼群爭地盤都是拚到你死我活才肯罷休的。嘿嘿,這次發財了,他們身上的骨板那可是寶貝。誒,你真的不會變成累贅吧?”
郝仁真想一頭栽進草窠子裏,身旁這妹子好像總是在微妙的地方有點偏執傾向,屬於那種自說自話不關他人解釋的類型,她到現在還堅持郝仁掉下來的時候腦子摔出毛病了呢。不過郝仁也沒工夫跟她辯解太多,因為他的視線突然被那兩群爭鬥中的黑狼給吸引了。
這兩群黑狼還沒完全混戰到頂峰,隻是雙方炮灰正在廝打,大批狼群還在凹地外緣徘徊著沒有加入戰場,而在那些徘徊的狼群中,有一隻黑狼腰部的骨板是斷的,數隻黑狼咧著嘴露出一口壞牙,還有一隻個頭格外大的頭狼看著異常眼熟。
這是遇上熟人……哦不,熟狼了!不就是那群逗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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