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最霸氣的一首詩,捧紅了他的道士朋友

來源: YMCK1025 2020-08-06 08:06:31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3707 bytes)
回答: 大國小民(117)YMCK10252020-08-06 07:57:40

李白最霸氣的一首詩,捧紅了他的道士朋友

 函關虛度 最愛曆史 2020-08-04
 

 

 

隋大業七年(611年),周至縣樓觀道主持岐暉召集觀中諸弟子,神秘地告訴大家,他夜觀天象,得到一個重要的啟示:“天道將改,當有老君子孫治世,此後吾教大興。”

 

“老君”指的就是道教尊奉的祖師老子,傳說出生時指李樹為姓,名為聃。

 

後來事情的發展,完全符合岐暉的神秘預言。由於隋煬帝幾次親征高句麗的失敗,民怨沸騰,早已積蓄到頂點的國內矛盾爆發,各地紛紛起義。岐暉認定太原的李淵就是他所等待的真龍天子,不僅發動樓觀道道士全力為李淵的部隊籌集糧草,傳遞消息,在唐軍進攻長安前,還奉命為唐軍舉行齋醮祈福儀式,次日唐軍便一戰攻克都城長安。

 

李淵在平定天下後,感念岐暉等眾道士的幫助,多次封賞並擴建樓觀台。李淵本人也是極為篤信道教。在武德三年(620年)率領文武百官駕臨樓觀台時,李淵拜謁老君後告訴大家“老君乃朕之遠祖”,從此之後,道教便迎來了曆史上前所未有的黃金發展時期。

 

從唐高祖李淵開始,李唐王朝的曆代皇帝,無不尊崇道教,頒布了各種有利於道教發展的政策,並不斷提高道教地位。到了玄宗李隆基執政時,道教發展達到了頂峰,全國掀起了崇道的熱潮,由道士而封官得爵者不計其數。

 

在當時的社會,當道士對於許多有誌青年來說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是科舉之外的一條“終南捷徑”,岐暉預言中的“吾教大興”,真正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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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本文的主人公元丹丘形象。

 

 

 

01. 一個年輕人的“修仙夢” 

 

 

元林宗從小就有一個夢想,他想當神仙。

 

這並不是一個難以啟齒的想法,在當時的大唐王朝,從皇帝到老百姓,許多人都懷揣著同一個“修仙夢”。所以別人問你的理想是什麽,你說想成仙的時候,就像我們小時候說想當科學家一樣,絕不會有太多人嘲笑你。

 

然而世上想成仙的千千萬,大多數人卻是既想長生不老又貪戀富貴權勢,貪圖享樂又不肯努力,所以隻能算是“表麵修仙”。

 

元林宗卻是一個行動派。他雖生於官宦之家,卻並不貪戀錦衣玉食的生活。開元初年(約713年),與大唐的許多同齡人一樣,十幾歲的元林宗便早早辭別親人,懷揣著他的理想獨自踏上離家遊學的旅途。

 

所謂“道無經不傳,經無師不通”,一個靠譜的門派和師父對於學道者的作用是十分關鍵的。十五歲的元林宗經過一番波折選定了當時最負盛名的道門大派——上清派,天資聰穎的他順利通過了考察,拜入上清派道士胡紫陽門下,就此受度入道。

 

既入道門,從此再非俗世中人,有必要與過去的自己做個區別,師父為他取了一個道號,叫做丹丘子。於是世間少了一個俗人元林宗,多了一個道士元丹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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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傳說中“第八洞天”茅山。圖源/圖蟲創意

 

這裏我們有必要詳細介紹一下上清派這個道教組織,因為之後發生的許多曆史事件和人物都與這個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與這個門派的性質和理念是有很大關係的。

 

說到上清派我們可能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但是如果說茅山派,大家可能就會恍然大悟,然後腦子裏浮現出英叔穿杏黃道袍,手持桃木劍的形象。實際上,捉鬼驅邪隻是上清派道士最下層的手段,這個門派從創立開始,所有人就隻有一個終極目標——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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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林正英飾演的的茅山道士形象。

 

上清派始創於魏晉時期,前幾代祖師如魏夫人、楊曦、“四許”,不是士族子弟就是自己本身擔任官職。他們沒有固定的門派駐地,也沒有廣收門徒,基本都是朋友、同事、親族之間互相交流傳授。早期的上清派與其說是個門派,不如說是一個士族修仙愛好者沙龍。

 

上清派主要修行方式以“存神”“誦經”為主,通過“服氣餐霞”進行日常修煉,平時還要不定時服用多種藥材進行補益。

 

上清派的道士每天都要花大部分時間脫產修煉,同時還要維持自己的生活。畢竟誰也不是一上來就能“餐風飲露”的,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大家都是要吃喝拉撒的。而且,當大派的道士是有門檻的,不僅要識字,還得正確理解經文中的各種意象和內涵,有誌於成為著名道士的還得會寫詩作文,與王侯公卿交遊。

 

特別是上清派這種“儒道合一”性質的門派,曆代宗師都具有極高的文學素養,這一點在選拔和考察弟子方麵都是很看重的。

 

我們可以發現,但凡曆史上有點名氣的上清派道士,如陶弘景、陸修靜、司馬承禎、吳筠等人,不是文學家就是詩人……

 

凡此種種,都決定了當時上清派修道人生活不是普通老百姓家庭可以供養和承受的。

 

上清派這個極具“仙味”的門派,因其修行方式和理念天然就符合上層人士的口味,從九代宗師陶弘景開始,便以祖庭茅山為中心快速發展壯大,並在唐代迎來了黃金發展時期。曆代宗師均得到皇帝尊崇,到了開元年間,一躍而成當時最負盛名的道門大派,風頭一時無兩。

 

成為上清弟子的元丹丘在胡紫陽門下修行數年後,便獨自出外雲遊。因蜀地多名山大川,他在此流連隱居多年,並結識了同樣在蜀中青城山修行的女冠持盈法師。持盈法師那個時候還不叫持盈法師,叫做玄玄道人,而她還有著另一個廣為人知的俗世身份——唐玄宗的親妹妹玉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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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玉真公主是許多詩人文豪的“伯樂”。

 

玄宗曾想將她嫁給“八仙”中的張果,張果不奉詔,後來玉真公主出家修道。

 

到這裏我們發現,元丹丘的經曆妥妥的小說裏主角模板。本身就是高富帥,少年時便拜入道門大派,師父胡紫陽是上清派十三代宗師李含光的嫡傳弟子,正經的掌門嫡脈;出外雲遊又結識了出家修道的公主,並成為很好的朋友。許多人可能會以為接下來的劇情是跟公主結為神仙眷侶,然後挑戰各派精英,到處斬妖除魔,最後功德圓滿飛升成仙……

 

然而,現實和小說總是截然不同的。無論從何種史料來看,元丹丘與玉真公主都是很純粹的道友關係,有空的時候會一起談玄論道,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兩人獨自隱居修行。

 

在結識了玉真公主之後,二十歲左右的元丹丘在蜀中遇到了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與知己,同樣崇慕仙道並充滿激情的年輕人——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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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畫家梁楷《李白行吟圖》(局部)。

 

 

 

02. 我的“好基友”李白

 

 

李白與元丹丘可以說是一見如故。根據李白暮年所作《秋日煉藥院鑷白發贈元六兄林宗》的描述,兩個人是“弱齡接光景,矯翼攀鴻鸞”,少年時與元丹丘相交就如凡禽之攀附鴻鸞。二人互為對方的學識性格和風姿儀態所吸引,把臂同遊數日,便如同親兄弟一般。

 

元、李二人雖誌趣相投,但二人平生抱負其實是有很大差異的,這也導致了日後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命運。同樣作為狂熱修仙愛好者的李白,他的理想並不像元丹丘那麽純粹,就像《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中他的自述:

 

“吾與爾,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安能餐君紫霞,蔭君青鬆,乘君鸞鶴,駕君虯龍,一朝飛騰,為方丈、蓬萊之人耳?此則未可也。乃相與卷其丹書,匣其瑤琴,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洲,不足為難矣。即仆林下之所隱容,豈不大哉?”

 

李白認為,自己單純躲起來修煉成仙是比較自私的,應該出世輔佐君王,平定天下,光宗耀祖,最後像陶朱公和張良一樣,功成身退,隱居修行,這樣的修仙曆程才是圓滿的。

 

元丹丘當然知道李白的誌向,相識不久,他便將李白介紹給了玉真公主,希望玉真公主可以將李白舉薦給皇帝。

 

彼時年輕的李白才名未顯,與身為道門精英的元丹丘相比,更像是一個迫切的政治投機分子。而實際情況也正是如此,正經人都去考科舉了,誰會走舉薦的道路,所以玉真公主反應並不十分熱烈。

 

李白與元丹丘在蜀中共同交遊隱居數年,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隨後二人相繼離蜀。李白開始他“仗劍去國”的遊學之路,到處結交拜訪名人和政要,宣傳自己的名氣,元丹丘則繼續他的雲遊修行生活。

 

大約在開元二十年(732年),元丹丘隱居嵩山,他十分想念“好基友”李白,便寫信邀請他來住一陣,李白在《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序》中記載:

 

“白久在廬霍,元公近遊嵩山,故交深情,出處無間,岩信頻及,許為主人,欣然適會本意。當冀長往不返,欲便舉家就之,兼書共遊,因有此贈。”

 

從“故交深情,出處無間”就可以看出李白與元丹丘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厚,甚至於“當冀長往不返,欲便舉家就之”,李白甚至想全家都搬來跟元丹丘一起隱居修行。這與當時李白心態變化也是有一定關係的,彼時第一次入長安的李白失意而回,事業上的不得誌讓他有了些許出世的念頭。

 

大約在開元二十二年(734年),李白果真如約來到嵩山,與好朋友元丹丘再度開啟了快樂的“同居”修行生活。

 

如果我們說杜甫是李白的忠實粉絲,那麽李白無疑是元丹丘的“老迷弟”了。二人隱居嵩山期間,李白為元丹丘寫了很多詩,如《元丹丘歌》、《題元丹丘山居》、《觀元丹丘坐巫山屏風》等,都是表達了對好友逍遙隱居生活的羨慕和向往,還有對元丹丘的人品和修行的欣賞。

 

元丹丘與李白可以說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二人在嵩山隱居期間,除了喝酒聊天和到處閑逛,更多的時候元丹丘都在指導李白修行。

 

李白的資質是很高的,這話不是他自己說的,是經過專業人士鑒定的。開元十三年(725年)李白剛出蜀的時候,在江陵遇到了當時年近八十歲的高道司馬承禎。這位名震天下的上清派前代宗師此時正過著“退休”後的雲遊生活,他見到李白後非常驚訝,給了他一個很高的評價:“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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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派十二代宗師白雲子司馬承禎畫像。

 

能得到道門大宗師的評價,李白更覺得自己與道有緣。他激動萬分,寫了《大鵬遇希有鳥賦》來紀念這件事情。但是性格使然,李白是一個坐不住的人,你讓他來玩一陣還行,天天跟元丹丘一樣打坐存神他是受不了的,而且此人想象力極為豐富,備不住哪天打坐的時候走火入魔了,所以元丹丘並不約束他。

 

於是,在嵩山修行這段時間,李白其實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沒事常跑去旁邊的洛陽玩。

 

當時的東都洛陽跟現在的“魔都”上海地位差不多,是僅次於西京長安的繁華之地,娛樂業十分發達。李白在這裏認識了元丹丘的族弟元演,兩個人是“臭味相投”,天天吃飯喝酒看小姐姐唱歌跳舞。元演同樣也是一個狂熱的修仙愛好者,與元丹丘一同受業於胡紫陽門下,但他的性格與李白更像一些,同是豪邁奔放之輩。李白在《憶舊遊寄譙郡元參軍》中回憶二人在洛陽的生活:

 

黃金白壁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

海內賢豪青雲客,就中與君心莫逆。

 

二人不僅是誌同道合的道友,還是十分投契的“酒肉朋友”。

 

在洛陽呆了一段時間,李白有些想家了,遂回到嵩山與元丹丘告別。大家知道古代文人送別慣例是要寫詩的,李白這樣的大詩人更不例外,他在這首《潁陽別元丹丘之淮陽》中再次重申兩個人的感情:“吾將元夫子,異姓為天倫。”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兩個如同親兄弟一樣的摯友再一次分別了。

 

 

 

03. 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詩人往往是非常感性的,李白與元丹丘、元演的友情亦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想象的。幾人分別後不久,李白便又前往隨州胡紫陽先生處學道,元丹丘與元演亦相約而來,三人在胡紫陽門下一同聆聽教誨,每日談玄論道,著實是快樂無邊。

 

李白在《冬夜於隨州紫陽先生餐霞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中回憶三人學道時的情景:

 

“吾與霞子元丹、煙子元演,氣激道合,結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雲海,不可奪也。曆行天下,周求名山,入神農之故鄉,得胡公之精術。胡公身揭日月,心飛蓬萊,起餐霞之孤樓,煉吸景之精氣。延我數子,高談混元,金書玉訣,盡在此矣。”

 

此時的他仿佛也忘卻了功名之心,甚至萌生了就此度過餘生的想法。

 

元丹丘的師父胡紫陽這時候已經是非常有名氣的高道,他在老家隨州建了一座“餐霞樓”,與弟子們在此修煉和集會。按李白《漢東紫陽先生碑銘》中記載,胡紫陽門下弟子規模非常龐大,所謂“於神農之裏,南抵朱陵,北越白水,稟訓門下者三千餘人”。這其實是個誇張的說法,這三千多人大多應該是崇拜者、信徒之流,真正的門下嫡傳弟子應該隻有元丹丘、元演等幾人。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了紫陽先生的影響力。

 

而李白雖與胡紫陽沒有師徒名分,但胡紫陽卻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子,悉心教授上清派修行要訣,所以李白實際上又成了元丹丘和元演的師弟。

 

從當時上清派有名的道士生平事跡可以看出,這個門派中真正的修道者大多都不喜歡長時間聚眾修行,而是願意獨自隱居,即使隱居也不會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隱居一陣就會出外雲遊。就連司馬承禎擔任掌門宗師時,大多數時間也沒有坐鎮大本營茅山,反倒是在天台山隱居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在紫陽先生門下進修了一段時間,元演先跑去仙城山隱居了一陣,後來又跑回來拉李白一起回太原探親了。元丹丘則去了少年時隱居的蜀中峨眉山轉了一圈。

 

其時已是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從峨眉歸來的元丹丘回到了嵩山,嵩山餘脈的潁陽山居已經成為他的一個主要隱居地。他歸來未久,便遇到了一個意外的訪客——岑勳

 

岑勳大約也是官宦子弟,李白說他是“相門子”,朋友們都稱他“岑夫子”。元丹丘熱情招待了岑勳,兩人談起了共同的朋友李白,突然非常思念他,於是趕緊寫信把李白叫來。

 

開元二十四年的一天夜裏,三人置酒高會潁陽山巔。夜風微涼,他們在月下暢談平生誌向。酒到酣處,李白已是醉眼朦朧,高聲吟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白《將進酒》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月光仿佛也失去了萬古不變的光輝,而月下的李白是如此奪目,即使在醉酒中也是儀態超然,恍若謫仙臨世,天地間唯有他一人而已。

 

這應該是李白最霸氣的一首詩了。

 

元丹丘和岑夫子呆住了,繼而轟然叫好,儒門禮法,道門威儀,在那一天都被拋之腦後。三個中年男人且歌且飲,盡情發泄著往日堆積在心中的愁緒。那個往日沉靜淡然的道士也喝醉了,他不再去想什麽修行,慕什麽神仙……人生難得一醉。

 

開元二十九年(741年),由於玉真公主的舉薦,元丹丘被任命為西京大昭成觀威儀,他再度向這位道友推薦了李白。這時候李白的名聲已經不小了,玉真公主便向玄宗舉薦了他。

 

而此時的李白正與司馬承禎的師弟吳筠在一起。吳筠是一個典型的“儒道”,相比於他的道士身份,他的文名更為人所知,玄宗知道他的名聲,召他入宮為待詔翰林。吳筠跟李白互相仰慕對方的才學,他既然受召入京,便也順便向皇帝大力舉薦李白。

 

於是在兩位“道友”的幫助下,蹉跎半生的李白,終於迎來了他苦盼已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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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李白的狂放終將導致他適應不了宮廷生活。

 

 

 

04. 另一種意義上的“長生”

 

 

天寶元年(742年),胡紫陽在嵩山為弟子元丹丘傳授道籙,元丹丘成為了授籙的高級道士。在道教的概念裏是有資格“名登天曹”,死後不受幽冥輪回之苦的,可以說實現了超脫的第一步。

 

那時的元丹丘應該是很開心的,自己修行有成,得到師父的看重,又能與好友同入長安共事,真正是人生得意之時。

 

然而,長安的生活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大昭成觀是皇家宮觀,元丹丘主要負責不定時為皇家舉行相應的科儀齋醮活動,這裏沒有那麽多他想象中誌同道合的道友,多的是鑽營奉承的道士,吞刀吐火的異人,以及鼓吹煉丹的方士。

 

紫陽先生也在推辭數次後不得已受召入京,擔任西京太微宮使。紫陽先生看見這種混亂的情況,遂大力整頓,所謂“入宮一革軌儀,大變都邑”,然後每日召集弟子,講授《道德經》的精義,意圖通過這種方式讓大家回歸自然純粹的道門修行方式,而不是追求所謂“神通”和服丹成仙的捷徑。

 

胡紫陽入京不過一年,便“稱疾辭帝”,我們不知道這一過程中發生了什麽。這位上清派的高道已經預見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為自己寫祭文稱:“神將厭餘,餘非厭世。”

 

弟子們陪伴他一路回歸故鄉,在途經葉縣的時候,眾人在仙人王喬祠停留休息,胡紫陽“目若有睹”,然後便“泊然而化”。根據李白的記載,胡紫陽羽化時還伴隨有一些異象,所謂“天香引道,屍輕空衣”,當地太守和百姓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李白親自為紫陽先生撰寫碑銘。

 

誌同道合的三名師徒,仿佛天生就不適合長安這個最大的名利場。

 

李白獨特的性格和作為導致他與高力士等權貴交惡,“力士脫靴”的壯舉使他再也不能見容於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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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李白曾讓“貴妃捧硯,力士脫靴”,其中“貴妃捧硯”正史並無記載。

 

天寶三載(744年),皇帝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回老家了。從“禦手調羹”到“賜金還山”,李白仿佛做了一場大夢,而今夢醒了,他終於沒有了任何希冀。

 

在紫陽先生仙逝後,早已看透這世間汙濁的元丹丘已先於李白辭職離去,回歸了過往的雲遊隱居生活。他東遊蓬萊,西登華山,真正可稱得上雲遊四海,隨後便隱居石門山。

 

天寶九載(750年),李白在石門山中與元丹丘相會,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見麵。數年後安史之亂爆發,李白與元丹丘便失去了聯係。

 

關於元丹丘這位開元年間的著名道士,史書並無太多記載,我們現在所知的絕大部分信息都是來自於李白的詩、文。可以說我們所還原的是一個李白眼中的元丹丘。

 

但不論從何種角度來看,元丹丘都是一個很純粹的修道者,他不愛美色,不貪慕功名利祿,一生中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隱居修行和雲遊中度過。在我們看來很多時候是很枯燥,甚至難以忍受的,但是他卻樂在其中,並終生為成仙而奮鬥。

 

他少年時與李白結識,相交二十餘年,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李白將他視為平生最好的朋友和知己,為他寫了近二十首詩,這在與李白生平交遊的朋友中可以說是獨一份的。及至二人暮年別離,從此竟再無相見之期,實令人扼腕歎息。

 

或許恩師羽化後,他早已心灰意冷;或許安史之亂後,眼見親友故交盡皆凋零,他終於看破紅塵,徹底成為出世之人;或許他在某個無人知道的角落裏羽化,又或許他真的實現了少年時的理想,飛升成仙……

 

不管是何等的結局,隨著《將進酒》的流傳,元丹丘實現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長生”——千載之下,“丹丘生”被無數人知曉,他杯中的酒便再沒有空過。

 

而我同樣可以確信,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開元二十四年那一天夜裏,大醉的李白和明亮的月光: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全文完,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參考文獻:
詹石窗:《道教文學史》,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年
張瑞君:《李白待詔翰林和出宮原因探微》,《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
趙榮珦:《李白學道洛陽嵩山考》,《中國道教》,2003年第6期
王輝斌:《李白與元丹丘的交誼》,《襄樊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
劉友竹:《李白與元丹丘、玉真公主交遊新考》,《成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2期
冷明權:《李白與隨州》,《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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